荣松被她的一番话堵的无话可说,只好将傅昭给扶起,让他靠着自己,可是这药是如何都喝不下。
并且傅昭还在此时发起高热,实在是难弄。
青烟憋住笑,看着傅昭烧的迷糊还因为药皱眉,看着荣松一脸无奈,只觉他们是活该。
不管怎样都是喂不进去的,荣松将碗给放下,对着青烟无奈道:“青烟姑娘,你也瞧见了,这药实在是喂不进去。”
瞬间收住笑,青烟板着脸寡淡说:“捏开嘴,直接倒进去就好。”
荣松:“你……”
“怎得了,”闻姒在此刻上来,“还未进来便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
她说这话带着一点责怪,是冲着谁去的不言而喻。
荣松窘迫将碗给放下,“姑娘,我家公子发着高热,实在是没法喂进去这药。”
闻姒只看床上人一眼,就对青烟说:“你去将我的针灸包给拿来。”
随后她对着荣松轻笑一下,目光澄静,“放心,只需扎上一针就好。”
因得这句话,荣松只能亲眼看着如手指一般长的银针缓缓没入傅昭的手腕之中,一连三根。
瞧着就觉得疼,荣松不敢再看。
闻姒面无表情,看着傅昭被扎的手有了反应,将针又给瞬间拔出。
在拔出那刻,手臂上被扎的位置有血流出,傅昭也开始剧烈地咳嗽。
荣松未曾想到竟然如此管用,拍打着傅昭的后背。
床榻上的人清醒过来,黑眸中还有茫然但全然都是惊喜,“姒姒,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我。”
闻姒闭上眼睛,忍住想说的话。
对着一旁的青烟使了一个动作,让她将药递给傅昭,“世子喝下吧,退高热的。”
饶是傅昭一个能吃苦的人,在喝下第一口的时候也忍不住皱眉,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但因闻姒在这处,傅昭抬手,头仰着,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他沙哑着声音问道:“能否给我一碗水。”
青烟干巴巴的说:“世子说笑,我们这处都是要自己砍柴烧水,世子可以自己去做。”
傅昭被她噎下,却也没再说话。
他将目光又投向一旁的闻姒,“姒姒,你肯见我了。”
剑眉入鬓,薄唇紧抿,捎带几分凌冽。
眼眸中却不那么平静,却也让人看不透。
闻姒最讨厌的便是傅昭的这番模样,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只觉,任何人都要依顺他。
许久,闻姒都没说话。
傅昭手中的白瓷碗越捏越紧,指骨开始泛白。
半晌,闻姒对荣松道:“我与世子有话要说。”
荣松立马点头,拿走傅昭手中的碗而后离开,青烟也跟着出去。
闻姒坐下,在离傅昭最远的地方。
“傅昭,我今日救你,不是因为旧情。”
“那是因为什么?”傅昭问的很快,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闻姒无奈,轻叹一口气,“你是朝廷命官,我不想见别人为难。”
傅昭瞬间便想到刚才见到的梁霁,“可是因为那位梁大人?”
闻姒柳眉蹙起,带着几分不耐烦,“傅昭,为何你总是想要将事情归咎于旁人的身上。”
她在此时站起,傅昭连忙下床。
他身上高热未褪,贴在闻姒手腕上的肌肤却滚烫而有力。
闻姒只看了一眼,便拉开与傅昭的距离,“官府的文书,你可曾看过。”
傅昭脸上瞬间阴沉下来,“你和离,可有与我商量过,我不知情,这和离书不算。”
闻姒深吸一口气,不愿与他多计较,“你来可是因为朝廷的事?”
黑眸深得发亮,傅昭许久才堪堪开口,“你觉得呢。”
那便与她所料不差,傅昭好巧不巧便被圣上派来陇右,处理这边政事。
闻姒又是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话带着几分试探,“你若是觉得之前和离我未曾与你说,现下你也知晓,我们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傅昭咬紧牙,只感觉血气又翻涌上来,“我不懂。”
闻姒想想,傅昭如此高傲一人,大抵会在这件事情上接受不了。
可现在木已成舟,他想要如何也是不能够了。
于是闻姒淡淡说:“既然已经和离,世子也莫要纠结此事,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欠。”
傅昭在口中细细琢磨着她说的最后四个字,“你和我从未有过欠不欠这一说。”
闻姒只恨此处没有茶水,不能让她冷静下来。
但依旧故作无事发生,“既然如此,便更好,你我便不认识。”
她没起身,因她知晓,傅昭定当还有什么话要讲。
“孟蕙已经被送到寺中,再也不会出现。”
傅昭生硬地解释道,他记得闻姒是最在意这件事情的,若她知晓孟蕙的事,也定当会开心。
闻姒确实是不曾知晓孟蕙究竟如何,她手在桌上轻叩两下,面上带着嘲弄,“你和我说她作甚。”
傅昭小心问道:“你不是一贯最在意她,若她走了,你后头可能与我回去。”
闻姒只觉他的想法可笑至极,原来在他的眼中,她二人的和离不过就是她吃味于孟蕙,与他闹别扭。
“不能,”闻姒起身皱眉,“世子如何,再与我无关。”
“你是不是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嫁我。”傅昭眸前突然闪出两人才被圣上赐婚时,闻姒倔强的眉眼看向他,振振说着要退婚,交换条件是要帮她父亲。
心口处密密麻麻的钻疼,傅昭只觉伤口的疼又泛上几分,与方才口中的苦涩结合便更加难受。
闻姒斩钉截铁说:“是,我从来都是不愿。”
就在她手扶上门框的那刻,傅昭又喃喃问道一句,“那你还救我做甚。”
“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不想有人为着你的事,受到牵连。”
傅昭闭上眼眸,耳旁全是她所说的话。
他终是张开薄唇道句谢,可得到的,不过是闻姒柔婉声音中的一句,“若是想谢,去谢谢梁大人,不是我。”
说着闻姒出门下了楼,她只觉得周身轻松一截。
与傅昭待在一处,每每都压得她喘不上来气,实在难受。
梁霁站在远处的角落中,看着闻姒下去,又到了傅昭的门前,将门推开。
两道声音间只间隔一小段的时间,傅昭惊喜回头,可看到的却是梁霁,面色瞬间落下,“怎得是你。”
梁霁慢慢走进去,冷噤开口,“你可知,今日是何日子?”
傅昭没大反应过来,“什么?”
梁霁看向外头,好似还能瞧见闻姒的身影,“今日是她的生辰。”
傅昭的拳头骤然捏紧,愣怔间梁霁走了出去。
所以梁霁这话的意思,便是他更了解闻姒?
向来只有别人向他低头的份,他是国公府的世子,要何物不能有。
可他用过的人,如何能让给别人。
傅昭咬牙,眼尾处都开始忍得发红。
他语气嘲弄,不知是说给谁听的,“闻姒,你定然走不了。”
楼下。
闻姒只觉与傅昭谈话太过累些。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傅昭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可不想今日倒是让她对傅昭有不一样的看法。
但自今日之后,想来傅昭也不会再出现。
他如此矜贵,岂能容忍被人言语之上刻薄后还在这。
房中傅昭耳旁全是闻姒的话与梁霁的话。
面上神情淡漠,冲着门外喊,“荣松。”
荣松连忙进来,方才他就在外面,看见梁霁进来也不敢贸然进入。
傅昭对他道:“走,回驿站。”
荣松大吃一惊,“世子,您身上还未好全。”
傅昭咬咬牙,想起刚才梁霁虽满目淡然却充满挑衅的模样,“回去。”
“是。”荣松也不敢违抗傅昭,只得与他一同回去。
闻姒一直在后院,生火看着青烟下面条。
一身黑衣的梁霁从外头进来,沉默地蹲在闻姒的身边,“他走了。”
这个“他”是谁,闻姒心中清楚的很。
想来今日的事,梁霁只是没问,却能猜出个七八。
又搬了个小板凳给梁霁,两人坐在炉灶旁,火光映得脸上全是亮光,可却又无形中吞噬着什么。
闻姒轻声开口,“他是我前夫,我本名不叫姜蔻,叫闻姒。”
梁霁拿着火钳子的手一抖,有块木炭从钳子上掉下来。
但他脸上都藏得很好,半分情绪也没露出。
闻姒接着说:“我与他早就和离了,没想到他还会在这处上任,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梁霁向来不知如何宽慰别个,只憋出一句,“你很好,我未曾在意你身份的事。”
闻姒浅笑,眼笑眉舒,“多谢。”
又是一阵的沉默,火烧的很旺。
梁霁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来递给闻姒,“生辰快乐,虽然好似晚了一些。”
闻姒怔愣,手上还拿着木柴没动。
他是如何知晓的,还准备了生辰礼。
梁霁不大好意思地对她道:“之前听你与青烟姑娘说起过,这才备下。”
他看向外头的天儿,已经大亮,但是个好天气,“就算晚了一日,生辰也是定要补过的。”
青烟揉好面,附和着道:“对啊姑娘,一定是要好好过的,今日我定能让你吃到长寿面。”
闻姒笑笑,又看向手中的木盒,握紧几分。
她轻声说:“好,多谢。”
眼中有些泪花出来,自从娘亲去世,爹爹走后,许久都无人给她过生辰。
虽然晚了一日,可他们的心意却值得珍藏起来。
闻姒不想哭,偷偷将泪花给擦拭掉。
一旁的梁霁看着她并无不开心的模样,也悄悄松口气。
可一转脸,却看见傅昭冷沉着面容站在外头,正看着两人。
梁霁只淡淡看了闻姒一眼,不动声色地朝前坐下,让闻姒不露出来。
随后便再也没有看过傅昭一眼,只当他不存在。
傅昭牙关紧咬,袖口中的手都开始微微颤动。
黑眸中透着杀气,他现在便想取来佩剑砍了梁霁。
但他的姒姒在梁霁身边,他何尝受过这样的屈辱。
一言不发朝外走去,傅昭身上的伤终究是疼的厉害,只得靠墙站着。
荣松满脸担忧,“世子的伤,不如再去找人来看看?”
傅昭摇头,他看着自个身上的伤,又想起先前闻姒帮他上药。
原来从那时起,闻姒就为对他说实话,她没对他说为何会医术,却跑来此处开了医馆。
她当真,是做的极好。
傅昭握紧手,臂膀都在紧绷。
随后跨步朝驿站走去,但脑海中是挥散不掉闻姒与梁霁的并排坐在一起的模样。
医馆内三人将面给下好,青烟分别盛在碗中,还多了几个鸡蛋。
闻姒看着面前的一碗长寿面,颇有些动容。
梁霁在此时端起眼前的茶盏,“闻姒,生辰快乐。”
他言语中带笑,是真心祝愿闻姒好的。
闻姒也轻轻点头,仰头喝下杯中的茶水。
三人痛快吃完面,闻姒也与梁霁有了不一样的话题。
青烟将碗给收回,闻姒与梁霁二人收拾着桌子。
可梁霁却在抬头那瞬,看见闻姒面容之上有些脏污。
盯着好一会儿才确定。
他拿出帕子,见闻姒手上是擦桌子的抹布,便将手中帕子展开想要帮闻姒给擦掉。
可帕子还未触及到闻姒的面庞之上,手却被一个人给握住。
傅昭满目怒火,胸腔不平,压着梁霁冷言道:“你敢碰她一个试试。”
第41章
◎姒姒,和离这事我不允【一更】◎
闻姒听到傅昭的声音, 登时一下头脑都开始觉得阵阵泛疼。
不因有别的,只是因得她也感受到梁霁的帕子将要落在她唇边的感触,以及傅昭眼神中的阵阵煞气。
即使闻姒再迟钝, 却也能感受出傅昭身上的怒火。
对着梁霁的怒火。
可方才那句话,才是真真的惹恼闻姒。
“我与世子本无关系, 世子这般说话, 便是在毁人清白。”
闻姒将梁霁朝自己的身后稍微拉了一些,这样的小动作无疑是在告诉傅昭, 闻姒是何意。
他捂着胸前的伤, 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佩剑。
登时他将佩剑给压在桌上, 缓缓靠近。
周身气息的逐渐逼近, 让人能感受到的危险也愈发逼近。
闻姒握住梁霁衣角的手也愈来愈紧,让梁霁不住的看下去勾了唇角。
他隔着手帕握上闻姒的手,将闻姒给拉至自个的身后。
傅昭见状更是大怒, 只用一只手抽出佩剑来压在梁霁的脖子上。
闻姒并不习武, 反应也没梁霁和傅昭二人快。
她一阵心惊, 下意识便握住梁霁的手想将他给朝后带。
可傅昭的动作也更狠起来,黑眸深邃,带着快要压抑不住的怒意。
“松开。”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逼出这两个字,傅昭手腕动作力度更大。
闻姒瞧见梁霁的脖子上出现一道小的痕迹, 吸了一口气带着愠怒, “你做甚傅昭,梁霁是官员, 你为何做事什么都不顾忌。”
傅昭不怒反笑,眉峰上挑, “顾忌, 姒姒, 你走时可曾想过这句话。”
闻姒忍不住看向傅昭,秋眸中全是怫然。
“傅昭,我们已经和离。”闻姒再次对傅昭说出这句话来。
“和离”两字深深刺痛傅昭,不知为何,他开始逐渐听不得这两个字。
他二人之间的事,向来都是说不清楚的,现在便要撇开关系,实在是可笑至极。
傅昭将压在梁霁脖颈上的佩剑抽离,直奔闻姒而来。
可他的手还没碰上闻姒时,便被梁霁给扣住,“傅大人,您自重。”
傅昭将梁霁的手给甩开,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只有他自个知晓身上的伤口有迸裂开来。
多了几分惨白在脸上,可傅昭仍是坚硬看着扣住他手的人:
“梁霁,你有和立场对我说这句话。”
说着傅昭将脸对向闻姒,硬生生将闻姒的手腕从梁霁手中给夺出来,“姒姒,我说过,和离这事,我不允。”
闻姒心口处的疼痛早已盖过手腕上的疼痛。
她奋力甩开傅昭握上她的手,对他大吼道:“凭何你不允准便不行,傅昭,我们早就没干系了,你才莫要忘却自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