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闻姒转身就要走。
走之前,她还不忘回身拽住梁霁的衣袖,让他也一并离开。
和傅昭这个疯子待在一起,谁都是不愿的。
只是她没注意到,方才甩开傅昭的手后,身上那人怔怔看着掌心,握拳感受着上头的余温。
走出好长一截,到了一处街巷闻姒才松开握住梁霁的衣袖。
她抽着鼻子,带着几分歉意,“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可梁霁却冷静道:“本就与你无关,方才也是我逾矩了。”
闻姒摇摇头,知晓梁霁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轻声问道:“傅昭,有说何时要走吗?”
心思被明明白白地摆在面上,梁霁忍不住笑出声。
闻姒看上去想法甚多,可却也是无邪的。
若是想做一件事,便不遗余力的去做,就如现在。
“想让他离开?”梁霁温柔问出声,看见闻姒脸上的脏污依旧存在,眸色暗下几分。
闻姒点点头,“自是想要他离开。”
话语中还带着几分的赌气,梁霁心中了然。
“估摸着应该会很久,傅大人要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才会离开。”
闻姒眸中神色瞬间黯淡,看来,她要想些办法了。
这时,梁霁又将手中的帕子给拿出,“你脸上,那处脏污还在。”
他将手中的帕子递出一些,示意闻姒自个拿着。
从他手中接过,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温度。
闻姒看着梁霁手指出的位置,慢慢擦拭着脸。
两人所在的地方一片安好,可在不远处,傅昭亲眼看见这所有的一切。
方才他未曾出去追,便是因为身上伤口实在疼的厉害。
本想去追闻姒,却好巧不巧在街头看见巷尾的两人。
那一副柔情模样扎痛傅昭的眼眸,为何,闻姒与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日子。
他看见闻姒从梁霁的手中接过帕子对他莞尔一笑。
看见梁霁垂眸看向闻姒时他眼眉中不太寻常的意味。
傅昭只觉身上的伤痛又出现,捂住伤口想要离开。
想甩掉他,门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街头出现几个流落的小混混。
本来傅昭不会注意到他们,可他们口中的混语却真真让傅昭听到。
“咱们这处是不是新来个姜大夫,跟个天仙似的,先前听别人说,那得病之人可都是姜大夫亲手医治的,想想便觉得刺激。”
“实不相瞒我也听说过,她梳着的可是妇人发髻,谁这么有福气,若是何时能被她诊上脉,这夜间啊怕是如同抓心挠肺一样。”
几人的言语不堪入耳,傅昭血气登时上来。
他便是如今伤势未好,也比眼前这几个瘦鸡要好得多。
只一下,傅昭就将其中一人给踹到在地上,砸向后头的桌子上。
面色沉得滴水,傅昭像是看一滩死水一样看着眼前的人。
眼中全是戾气,没有半分旁的。
手已然握上佩剑,快要□□。
被踹向桌子那人,已经无力说话,唇角淌出一道血迹来。
剩下那人才堪堪反应过来跪地求饶,“官爷,小人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您,还请大人恕罪啊。”
傅昭淡淡瞥他一眼,“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周围一众人都看过来,闻姒也不例外。
声响太大,早已惊动不少的人。
闻姒与梁霁对视一眼后,便朝那处走去。
才过去,就看到流民在不住地求饶。
而一旁的傅昭,则是淡淡的站在那处,没甚反应。
他看见闻姒过来,眸中清冷。
闻姒站在远处没动,可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
只是这份担忧不是对着他的,而是地上的两个孬种。
傅昭走过去,重重踩上其中一人的手,“我与你说话你可曾听见,让人再说一遍,懂?”
流民被他踩得任何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喊疼。
傅昭固执的看着闻姒,他多想让闻姒多问一句,究竟是为何。
可闻姒只是满脸事不关己,甚至还有几分责备的意思所在。
他心中泛起来委屈。
闻姒也看向傅昭,知晓他是在等自己过去。
眼看着人聚集得越来越多,闻姒实在无法无奈上前,“你松开。”
傅昭仍旧是静静盯着她,没有说话。
闻姒轻叹一口,“你何必要为难他,你身在高位,不知底下百姓的疾苦便算了,现下还要这般伤人。”
也不晓得是哪句话激到傅昭,他冷哼一声,面上仍是不悦。
脚下的力度松开些,他似是嫌脏,压低声音饱含警告,“今日放你一马,若是让我再听到,你便等着。”
说完他从闻姒的身边擦身离开,身上原本的松柏香被掩住,闻姒只觉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蹙眉看着傅昭离开的背影,实在弄不明白这人在发什么疯。
本是想要过去搀扶起来地上那人,可那人却不顾身上的伤痛直接跑开。
闻姒见大家还在这处聚着,带着歉意笑下刚想说话其中一位大婶开口,“无妨姜姑娘,方才那男子看着脾气不大好,你可要小心些。”
又看向跑开的那两人,“这两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你可要小心些,别被他们冒犯到。”
闻姒福身,“多谢,自是会的。”
眼眸落在方才那人所躺的地方,阵阵尘土翻涌。
闻姒蹙眉,莫不是刚才,傅昭听到些什么。
她心中如同乱麻,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去说。
梁霁却在此时对她道:“回去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你从昨夜到今天都没怎么休息好。”
闻姒点点头,回到医馆。
可不想梁霁竟然掏出钥匙打开闻姒旁的铺子。
闻姒不解看向他,梁霁掩唇轻咳一声,“这处铺子我盘下来了,想着能不能与你有些照应,一直在官府住的也不是个事。”
没有多想,闻姒点点头进了医馆中。
躺在床榻上,分明已经到六月的天儿,可仍觉身上一阵的冰凉。
在半梦半醒中,她梦见傅昭提剑步步逼近,在睡梦中砍下梁霁的头颅扔在她的面前。
可是转瞬,却又变成傅昭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倒在血泊中朝她伸手。
许是两个梦都太过于吓人,闻姒从梦中的惊醒来。
抱着被子坐起,闻姒开始大口喘着粗气,额上冒冷汗。
她拿过一旁的帕子擦着额上的冷汗,又下床倒杯茶水喝。
只是她没注意,院中围墙有处人影闪动迅速离去。
定是今日被吓着,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外面才到正午,院中晒得药材阵阵清香。
闻姒穿好衣裳下去坐在院里发呆。
她不自觉看向自个的手,梦中傅昭朝她递出满是血痕的手,实在触目惊心。
将手给握成拳收紧,指尖没入掌心几分。
管这些做甚,只当在梦中也被狗咬了一口的好。
驿站中,傅昭躺在床上,荣松正在帮他上药。
看见傅昭身上的伤荣松就知他定是做了什么。
只是现下荣松颇为了解他家的世子。
刚才回来时,他家世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是没见着。
便连平日中宝贵的佩剑都可以随意扔在一旁。
一言不发的将身上的外裳褪去,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膛来。
也只淡然说了一句,“帮我上药。”
荣松拿出上好的上药涂在傅昭的身上,可还是忍不住说句,“世子,若您的伤一直都不好,又怎能与梁大人相比。”
傅昭睨他一眼,威胁情绪不言而喻,“谁说我要与他比。”
他心中有着不屑的情绪,便是梁霁那样的,他身子好时见一个打一个。
荣松立马噤声,只当作自己没说过这件事。
傅昭看向窗外的天儿,对荣松道:“你派人去保护她,别让今日的人去寻她。”
放下药,荣松立刻去办。
当初被他家世子派去江南的几人现下已经在朝这边赶。
现在又要派几人去保护他家少夫人,这处人如何能够。
可傅昭却不在意这些,他看向窗外的天儿,想起闻姒淡薄的眉目,心间一阵抽疼。
“真是个没良心的。”
第42章
◎与傅昭,此生不再相见【二更】◎
那段闻姒坐在院中发呆, 看着眼前的药材出神。
青烟走进来,见闻姒心绪不定有些担忧。
“姑娘这是怎得了。”
闻姒幽幽看向她,里头的有委屈尚未。
“青烟, 你可相信梦境。”
青烟点点头,“信一些, 姑娘可是梦到了什么?这梦有的可以当真, 有的便当玩笑过去便好,一些梦也算不得真。”
可闻姒却只将她前头的话给听了进去, 眉目带着愁容。
青烟握住闻姒的手, “姑娘, 你若是有什么话对我说便好, 莫要一个人憋在心中。”
“现在已经不在国公府,姑娘想做的事情也已经全部都做成,别太忧思过度。”
闻姒听着青烟一番话, 才觉好些。
对啊, 只是个梦, 她何必要如此想不开。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个,“明日我们去寺中烧香,也烧些纸钱,算是给爹爹添些功德。”
青烟点点头, 乖顺的说:“好。”
次日一早闻姒就带着青烟去了寺庙中。
这一趟, 她连梁霁都不曾说。
自从昨日坦白身份,傅昭又做了那般事情, 实在是让她与梁霁之间的关系尴尬。
闻姒爬上不算太高的山,看着眼前的寺庙。
虽说雍州有些乱, 可毕竟是个口岸处, 人烟气也分外的足。
在寺庙之中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闻姒也没被任何人给注意到。
来了雍州,她就没再穿过锦衣,可身上的粗麻却仍旧让她觉得舒适。
臂弯中与青烟一人挎着一个竹篮,里头放着一些纸钱。
闻姒进到大殿,抬头看着眼前的大佛。
高大不怒自威,可面上却带着和善。
塑着金身,普照着众人。
闻姒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
心也在此时安定下来,从昨日到今日的那股慌乱的情绪也消减不少。
她听见身旁有妇女念叨着,“希望我家夫君能平安归来,希望我的孩儿都平安长大。”
闻姒听着她的话,只觉朴素。
但便是这样的愿望,才是现在人们所求的。
她的心愿在心中说出,没有说出声来。
愿疟疾早日好起来,愿身边人都安稳康健。
愿父亲在天能早日帮她查清真相,也愿……
闻姒说到这一愿望的时候突然顿住,可想想又面无表情的将后头想说的话给补全。
愿傅昭早日离开,永生不再见。
她不知说这如此多的愿望,佛祖会不会觉得她太贪心。
然而不论如何,她都不愿再见到傅昭一次。
青烟在闻姒许完愿后将她给扶起,两人投了香火钱朝寺中院中所去。
一进去便是烟雾缭绕,空旷的钟鼎下方跪满人。
不少人跪在蒲团之上烧着纸钱或是燃着香线。
闻姒看着一旁有卖系在树上红绳的阿婆,便走过去买了一条。
旁边便有笔,闻姒想想,提笔在上头写下:
与傅昭,不再相见。
青烟看到闻姒写下的字,眼眸都瞪大几分。
连忙拽着她的衣袖道:“姑娘,这可是大不敬,这红绳是用来祈愿的,如何能写这样的话来。”
闻姒笔尖顿顿,手腕用力将笔给放下。
“佛祖既是保佑的,那我的这一心愿,也算是在祈求上苍,不是不敬。”
说着闻姒娇柔的身段离开桌前去到树下。
上头已经有不少的人挂满,闻姒看着众人的红绳,找处地方将自个的挂上。
后又合十双手在心头默默说:若此愿望能成,信女愿一生不再嫁人,伴青灯古佛终身。
青烟看着闻姒的模样,不敢上前劝阻,只能在心中默默请着佛祖宽宥。
向来便只有祈福的,倒是第一次见用来这般。
可面前的是她家小姐,如何能说不对。
现在想来,不对的便只有傅世子。
想起傅世子,又想起她家姑娘做的这些,青烟只觉一阵气愤。
好在闻姒已经挂完,也没被人看见。
青烟又深深鞠一躬,才随着闻姒跪在缓缓烧着纸钱。
闻姒看着面前的火盆,心中一阵悲戚。
若是父兄还在该多好,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们,他们再次返京的时候,竟是他们问斩的时候。
当初被傅昭阻拦,想要去见父兄一面都不成。
现在想想也真是可笑至极,为何,当初也如此听话。
闻姒将手上的纸钱都给放进盆中,与青烟站起来准备回去。
可没想到,她才一站起,一晃神就看见前头有个人在解树上的红绳。
而他所站的地方,正是方才闻姒才站上去的。
青烟也顺着闻姒的目光看了过去,眨眨眼连忙对闻姒道:“姑娘,你瞧那人像是在解你方才系上的红绳。”
闻姒秋眸中全是不解,她与青烟走过去,到那人的身边。
此人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看清楚闻姒的模样有些许慌乱将手中的东西给藏起来。
闻姒朝树上看上去,确实未曾看见她刚才系上去的红绳。
伸出手对着那人道:“交出来。”
面前的人固执地又将手给朝后放了一点,“姑娘说甚,我不明白。”
闻姒加重语气,近来发生的事情颇多,让她难受。
眼眸中渐渐起了水雾,她咬着下唇又重复一遍,“红绳。”
可那人却仍旧不愿给,只朝旁边去了一些,而后趁着闻姒不大注意马上跑走。
闻姒与青烟都看愣,更莫要提他还是带着闻姒所写的红绳走的。
闻姒没有去追,她自个还是要面子的。
深吸一口气问青烟,“你说他作何才要这般做。”
青烟也猜测,看着她家姑娘委屈的脸色说:“想来是觉姑娘的字写的好。”
闻姒平生第一次说出粗口,让青烟都吓了一大跳。
慌忙掩住闻姒的唇道:“姑娘可莫要这般说,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