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他第二拳要落下之时,身后小院的门突然被人给打开,“住手,傅昭!”
闻姒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裳,从医馆中跑出来。
她使劲最大的力道,将傅昭给推远。
一如之前在上元节时,她将傅昭从她身边推开一样。
现在,闻姒为了梁霁,又如此做。
看着梁霁疼的弯下腰,闻姒连忙将他给扶住,“可还好?”
梁霁摇摇头,唇角一阵抽疼。
闻姒气的眼眸中全是恨意,她不解,“傅昭,你是不是只会这般做?是不是只要一不顺心,便要伤及旁人?”
傅昭未曾想,闻姒一上来就是指责他。
他眸中透出几分的茫然,“姒姒,是他先说……”
“傅昭,我方才说得很清楚,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也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希望,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
说着闻姒扶着梁霁,从傅昭的身旁擦身而过。
她搀扶梁霁的眉眼带着担忧与忧愁,一如之前,他那次出去帮太子办事,一身伤回来时闻姒帮他上药时的情形。
傅昭脑海中很乱,全是现在与从前闻姒的影子在不断闪动。
这副样子,本是只有他一人才能瞧见的,为何要分给旁人。
可心中却始终都是梁霁所说的话,他当真,不知闻姒的这些。
一道错乱,他本以为,闻姒和离只是因为孟蕙与他家中众人之事,难不成还有其他。
傅昭听见身后的木门落锁,将他给彻底隔绝在外。
而后身旁就只有他自个沉重的喘息声与烦闷的心跳。
胸腔之中疼得厉害,闷得他快要喘不上来气。
他却无力回头去看,是不是闻姒真就没有再管他。
可想要回头,却又不敢去看。
荣松在此时过来,看见傅昭一人站在门前,暗中叹气。
“世子,天儿快亮了。”
本是想要提醒傅昭一句,却不想他只淡淡看眼身后,再无其他动作。
傅昭出入过医馆几次,自是能知其中布局。
闻姒将梁霁给带了进去,做了什么,又说些什么。
脑海中一团乱麻,直到现在他才知,他从不了解闻姒。
荣松在傅昭的身上搭上一件外裳,对他道:“世子,霜露重,不若还是先回去,与闻姑娘的事从长计议。”
傅昭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哑声问道:“我是个混蛋?我不懂她?”
荣松便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却也能猜到他与闻姒发生过什么。
他试探地说:“属下并未经历过这些,自是不知,世子不然问问太子殿下与穆丞相,说不准可以得出什么来。”
傅昭眉目紧锁,却也松动些。
之前说闻姒心中有他的,就是谢翊所说。
倒是也可以问问,若闻姒当真心中有他,为何会这般。
荣松本以为要回去,却不想傅昭靠在墙边,只淡声道:“我在此处等等。”
等什么,傅昭未说,荣松也不敢问。
医馆里头,闻姒帮梁霁上药,处理着伤口。
但腹部伤口终究她不太好动手,梁霁也看出她的为难,只对她说:“我自个来便是。”
闻姒将上药的木棒给他,而后转过身去避嫌。
只能听见身后衣衫被脱下的声响,不闻其他。
闻姒觉着有些尴尬,对梁霁说:“今日,我没想到傅昭会如此……”
后头她没找到合适的词形容傅昭,说他发疯,好像也有些不对,可说别的,似是也不对的。
梁霁只淡笑一声,“无妨,我并未在意。”
闻姒感念梁霁的大度,这若是傅昭,便是要将那人给碎尸万端。
她转动手腕,看向窗户那边,不知那人走了没有。
傅昭是官差,也不能让他走,只有他自个想不想。
闻姒掩下眼中空洞,她如何才能摆脱傅昭。
经过晚上如此一闹,外头天光乍亮。
梁霁也上好药,用过早饭。
只是唇边的淤青还在提醒房中三人发生什么。
闻姒起身,准备与梁霁一同去府衙,却被他给拦住,“你今日若是不适,便好生休息一天。”
她怔愣,随后点头,“我送你出去。”
一路送梁霁到门口,闻姒打开门,就看见傅昭满目红的站在外头。
傅昭本想开口,远处却来了一辆马车。
他三人看过去,只看见马车在这处停下。
孟氏满脸泪花地下来,对傅昭轻喊,“昭儿。”
第46章
◎闻姒,你劝傅昭另娶他人可好◎
站在医馆前的三人听见声音都看过去。
马儿在他们的面前停下, 还没停稳当,就见着一个妇人慌里慌张地从马车之上提裙下来。
闻姒定睛一看,发觉竟是孟氏。
怎会是她?
闻姒想起白鸢给她递来的那封信, 信上分明有说孟氏已经陪着靖国公去到陇北,无召不得出。
现在孟氏在这处, 又是做些什么?
违抗圣旨, 抑或是圣上允准。
这份疑惑在傅昭开口的那刻就得以解决,“母亲, 您怎会来, 皇上不是说……”
孟氏用帕子拭泪, 泪眼婆娑对傅昭道:“你父亲去陇北后, 处理几桩大案子,都办的不错,圣上特意下旨, 安抚你父亲, 让我来看看你。”
闻姒蹙眉, 面容之上说不上开心,却也并不生气。
先前过去的事,她早已不想追究,如今这般也挺好。
闻姒对梁霁说:“大人快去府衙, 莫要误了时辰。”
如此交待好这些, 便也不大想管孟氏与傅昭二人。
左右都已经是无所谓的人,也不必生气这些。
闻姒转身就准备进去。
但孟氏却眼尖看到闻姒, 她看着满目不悦的傅昭,又怯生生看眼闻姒。
现在他们一家这般, 与闻姒有关。
孟氏自也知晓, 先前都是小看闻姒, 只是现在看来,傅昭早已不是之前的态度。
她抬高音量,对着快要进去的闻姒说:“姒儿,我想与你聊聊可好。”
话音越来越低,闻姒诧异回头。
她不知,她与孟氏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需要孟氏与她说话。
但毕竟是长辈,闻姒敛下眼眸思索着这件事情。
还未说不行,站在孟氏身旁的傅昭先一步开口,“不可,母亲。”
他站在孟氏身前,身形之上展示着不容多说的态度。
孟氏瞬间哑音,只看闻姒一眼便无话可说。
如今,孟氏倒是与从前大不相同。
闻姒终是看她的模样,只淡声道:“夫人进来吧。”
说着她先一步进到医馆中,没有关门。
傅昭见她的模样,实在不知是何意。
淡淡看了孟氏一眼,对她道:“母亲,如今我与姒姒并无关系,母亲所说的话都需经过三思,我不愿再出现从前的事。”
孟氏唯诺点头,看到自个的孩儿面容严肃,不容置喙,准备跟着一同进去的模样,终将是把他给拦住。
“我想一人进去,同她说些话,昭儿,你在外头等我吧。”
傅昭刚想要开口,却又听见孟氏开口,“母亲知晓从前过往是我太糊涂,我如今,不会做些其他。”
傅昭又看孟氏几眼,看见她眉目中的哀求,终是不忍点头答允。
身形长立在外头,他倚在墙边,看医馆之上窗棂打开。
闻姒一身淡青水墨长裙摇曳,缓步上楼,头上只带一根素簪。
孟氏跟在闻姒的身后,四处打量着这一地方。
青烟不大高兴,泡着手中的茶水看着孟氏,将茶叶愤愤丢进杯中。
闻姒推开自个的房门,对门外的孟氏道:“夫人请坐。”
她转身正欲坐在,可不料身后竟有一声清脆的声响。
身形微怔,闻姒不敢相信的转身,却看见孟氏跪在她的面前,满脸泪痕。
闻姒连忙过去扶住孟氏的胳膊,“夫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可孟氏却摇摇头,她握住闻姒的手道:“姒儿,我知先前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对你也有好的时候,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之上……不,是曾经我是你婆母的份上,劝昭儿再娶。”
闻姒扶她的胳膊瞬间僵硬在原处,便连身后乌发垂下都没太大的反应。
方才孟氏所说,要她劝傅昭再娶?
“夫人,您先起来。”
青烟也在这时端茶上来,帮闻姒将孟氏给扶起。
看青烟素手将茶盏放在孟氏的面前,闻姒递过去一块帕子让她拭泪。
见她稍微和缓一些情绪,不在如方才那般哽咽,这才开口,“夫人所说,恕我不能答应。”
孟氏擦泪的动作瞬间僵在原处,“姒儿,你可是,还在怪我?”
闻姒瞥她一眼,摇摇头,“我与傅大人现在无甚情谊可言,他又怎会听我的,夫人所托非人。”
但孟氏却拼命摇头,握上闻姒放在桌上的手,“不是的,姒儿,我能看出,昭儿他心中还有你。”
闻姒正欲开口,又听见孟氏接下来的话,“我知你觉先前傅家待你不好,惹你伤怀,我也承认,从前我是有私心的。”
“可如今,我们一家也受到责罚,你便是与昭儿再和好,心也难道恢复从前,所以你让昭儿离开吧,圣上派他来陇右,不止有这一处地方,便是伯母求你,你与昭儿好生说说。”
闻姒面上看着淡,可心中却有无数想法。
他们这算是什么,一人说要与她再度成亲,一人说要她去劝傅昭再娶。
她难道就只有这些事情可做,再无其他?
闻姒念着面前的人是长辈,也曾帮过她,她最难熬的时间,也是孟氏陪着她,便没有说重话。
站起身,闻姒盈盈一拜,未曾起来,“世子之事,请夫人自个与他言明,如今我只是一介平民,身上背负的骂名还未洗清,无暇顾忌他人,并且世子来陇右我是不知的,这处是我先来,我也曾与世子说过,但他并未听,夫人找错人了。”
说完闻姒站起身,看着愣在原处的孟氏,对青烟说:“送客。”
转过身看向窗外,却正巧与下头的傅昭遥遥对望。
两人离得极远,闻姒也能从他眸中看出极强的情愫来。
那种势在必得,不愿放手的模样,闻姒太过于了解了。
敛下眼眉,身后还没有动静。
闻姒复又开口,“夫人在我这处也无甚作用,有这些时间不如自个下去与世子言明来意,想必比我说更有用。”
嗓音中带着倦怠,头都开始有些胀疼,“夫人请回。”
第二次下逐客令,孟氏便再有话想说也只能忍着。
青烟将她给送到门口,不客气的将木门关上,嗓音中有声轻“哼”,也被傅昭捕捉到。
他再次抬头,窗前已经再没闻姒的身影。
不免知道些什么,轻声问着孟氏,“母亲与姒姒说了些什么?”
孟氏眼神闪躲,不敢将话告知傅昭,“回去吧,未曾说何。”
傅昭却固执的站在原处,眼眸锐利,直直看透孟氏,“母亲若是不说,今日母亲便可以直接回去。”
他一字一句都戳进孟氏的心窝中,转过身来大声斥责傅昭,“你既为家中嫡子,便不能不顾家族发展,母亲唯有你一个孩儿,你若是不成亲不生子,后头要如何与你傅家列祖列宗交待,我也只是与姒儿说,让她劝劝你。”
傅昭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许多,再看向窗边,却已然没了闻姒的身影。
面上厉色,让人瞧着发冷。
傅昭冷面说:“母亲,我与姒姒之间不必他人来管,便是从前,也是我们傅家欠了她的,若是要说过错,显然也是我们的过错,先前我未曾明白这些,可母亲作为妇人家如何不懂,之前我们可是大错特错,桩桩件件都错了,我也不该在一开始,答允您与祖母之间的做法,现下,我是赎罪也好,终身不娶也好,便也都是我自个的选择。”
傅昭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的传入孟氏的耳中。
她不相信,一贯孝顺有佳的傅昭,竟会对她说出此番话语来。
捂着心,孟氏两眼一发黑的便晕了过去。
傅昭见状,骤然慌神。
荣松也赶忙过去将孟氏给扶住,对傅昭说:“世子,不若请闻姑娘帮着看看。”
傅昭咬牙,定也知晓孟氏与闻姒说了什么。
“去叫门。”
荣松立刻去叩门,“闻姑娘,我家夫人晕倒了,可否请您帮忙看看。”
里头先是青烟听见这番声音,本来不打算去管。
闻姒在此时下来,问青烟,“外头可是有人叩门,为何不开门?”
青烟嘟着嘴,不大高兴,“是荣松,他说傅夫人晕倒,想让姑娘帮着看看,这算什么,需要姑娘的时候便来找姑娘,姑娘在他们眼中算些什么啊。”
闻姒拍拍青烟的手,没多说话。
雍州不止她一个大夫,没了她,总能找到旁人。
她没打算管,转身上楼。
但在这时,门口却换了一个。
一道清冷嗓音传了进来,直直对上闻姒,“姒姒,我知方才是我母亲做的不对,但能否请你,帮着医治一下。”
闻姒身形怔愣,是头一次吧,亲口听见傅昭道,是他们有错。
外头天儿更热,连树枝都没了生气。
日头晒着,蝉叫声更浓烈。
莫要提现下街上并无旁人,找人也需些时间。
闻姒终究不忍心,对青烟道:“去将门给打开,让他们进来。”
青烟只得听闻姒的话,将木门打开。
傅昭抱着孟氏走进来,想将她给放在之前的那个房间之中。
闻姒将他给拦住,“里头有旁人,不合适,去旁边。”
韵韵已经被她接了过来,若是现在闯进去,恐怕会感染上更多人。
傅昭此时倒是十分听闻姒的,抱着孟氏进了另一间房。
闻姒净手后,白嫩指尖搭上孟氏的脉搏,面上神情未变。
只在一盏茶后将手给挪开,收起药箱,“无妨,只是有些暑热,加之体内肝火太旺,不打紧。”
傅昭看孟氏一眼,也知是怎么回事。
他扣住闻姒的手腕对她说:“随我来。”
这次闻姒倒是没有挣扎,凭着傅昭将她给拉到后院之中。
“方才,我母亲都与你说了些什么?”傅昭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姒嗓音中像是没有脾气,将方才孟氏所说的话全部都一一说出,“她让我劝世子另娶他人,莫要执着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