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姒闭眼细细嗅着,确实是别具一格。
待到日后她空闲后,便也寻摸着自个试试。
因得隔了一道帘纱,便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所用帘纱材质也极其好,里头能看见外头的光景,可外头却只能看见里头有道朦胧的影子。
若还想再密闭些,便唤小二上来放下内层的黑纱就好。
但闻姒倒是不用这些,专心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梁霁说话。
很快,下头的戏开场。
瞬间,满座安静。
闻姒倒是也许久未听,却不想今日所听的新戏竟还是个爱情故事。
倒是活脱脱似是话本中佳人才子被棒打鸳鸯后却又找寻到各自心悦之人。
一边听,闻姒觉着好似有些不对劲。
为何戏文之中这对男女,像极她与傅昭。
颇有些坐立不安,闻姒想要起身出去透透气。
然而隔壁却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老爷,夫人若是知晓是会恼怒的,届时妾怕是又要受责罚。”
一道男子声音传来,有些粗狂又带着几分的迫不及待,“无事,爷护着你。”
梁霁也听见,看了眼闻姒红透的耳根,对着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手下连忙去办,不知在旁说些什么,隔壁瞬间安静下来。
闻姒又静坐一会儿,才感觉好些。
梁霁带着歉意对她道:“我不知竟会有这般的事情,你放宽心。”
闻姒也知不能怨他,旁人的事,自个又怎会料的准。
底下的戏已经进到第二部 分,男女的婚事不算数,已经要退婚。
下头唱戏的人哭的梨花带雨,闻姒的心中也多了几分的难受。
看的入迷,她没察觉到青烟与梁霁的手下都已经出去,现在包间中只剩下她与梁霁二人。
慢慢朝闻姒的身边挪去,闻姒本是想抬手用帕子拭泪,不想手背却被梁霁给覆上。
“大人。”
从来,梁霁都没有如此失礼的情况,这是头一次。
闻姒以为他不小心才将手给搭上,慌忙想要挪开。
但梁霁却未如她的愿。
“闻姒。”
两字在他舌尖变得缱绻起来,闻姒的手指不住收紧。
眼睫闪动的十分快,耳根处也红透。
她并非是何事都不懂的人,此刻梁霁的心意昭然若揭。
“梁霁,我……”
可梁霁却没能让闻姒将话给说完。
他掩住闻姒的唇,眉目温润。
“先听我说可好?”
闻姒被他蛊惑,鬼使神差的点头。
梁霁见状笑了,从怀中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来。
他缓缓将木盒给打开,里面显露出一支垂珠却月钗,用料都是极好的,只是做工却并未有那么精细。
闻姒看见钗子,此刻梁霁的心思全都摆在明面之上。
下头的戏文已经唱到男女两人被人分开,发誓永不再相见。
底下一片肃静,帘纱连半分摇曳都未曾有。
闻姒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胸腔中的地方跳动的厉害。
她手上攥着帕子愈发的紧起来,不敢抬眸,害怕对上梁霁充满柔情的双眸。
“你定当也知我是何意,只是我并不愿逼迫你,若你愿意,便将这发钗给收下,不愿也无事。”
梁霁又将发钗朝闻姒的身前推了一些,让她看的一清二楚。
闻姒没动手去拿,轻声询问,“大人可知,我曾嫁过人。”
“自是知晓,”梁霁回答的很快,“姒姒,我并不在意,如今妇人和离二嫁并不是少数,我不曾在意这些。”
“打我第一眼瞧见你,便只觉你不同,可越是相处下来,却越觉着你身上的好,是那种,我想与你共度此生的好。”
梁霁的话说的直白,闻姒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自觉地就红了耳廓。
秋眸中压着几分慌乱,可耳旁的声响却依旧清亮。
她听见底下的戏文已经唱到,女子认识为公子哥,不想公子哥竟对她一见倾心,说要求娶她。
闻姒的心却如同戏文中的女子一般,慌乱,四下无神。
“我……”她不知该如何说。
其实梁霁却是待她很好,知晓她想要什么,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也正如之前白鸢所说,若有合适的人出现,未尝不可再试试。
她想,若是再与梁霁相处的久些,大概也会对他生情吧。
闻姒在几个呼吸之瞬,能感觉到桌上花浸香香气四溢。
梁霁柔和的眸子还注视着她,并不锐利。
只是淡眼瞧着,不给她任何压迫的感觉。
闻姒深吸一口气,终还是拿上桌上的发钗。
“梁霁,可否先不要如此快议亲,我们先接触接触,便如相看男女一般,互相了解彼此,若是以后……”
“好,”话还没说完,梁霁就笃定的答允闻姒,“听你的。”
闻姒见他的模样,自个也舒了一口气。
她看见梁霁放在桌上的手,对自个心中道,试试吧,说不定他比傅昭要好的多。
白嫩柔荑覆上去,梁霁为之一怔。
可半晌过后,面容之上却浮现上欢欣的模样。
桃花黑眸中透着柔情,将闻姒的手又放在自个的手心中。
感受到他手中的薄茧,闻姒没动。
底下的戏文继续唱道,女子也已然被公子哥的追求所打动。
闻姒看着两人覆在一起的手,梁霁一身黑色劲装,与她身上月白色的柔绢曳地长裙倒甚是登对。
主动动手添杯茶水,闻姒将茶盏推至梁霁的跟前,“大人喝茶。”
梁霁闻言端起杯子,先放在鼻下轻嗅。
里头的花香掺着茶香,又犹如闻姒周身馥郁香气。
他抿唇淡笑,喝口茶水对闻姒道:“还叫我大人?”
往常叫他名字都分外的容易,可如今那两字却有些难以说出口。
闻姒的脸憋得通红,却也叫不出来。
梁霁见状也不逗弄她,只将盒中发钗拿起,“可要带带?”
闻姒点头,梁霁将她一侧的步摇给取下,换上发钗来。
美人似如明月皎皎,夜生日落,眼眸明亮。
闻姒羞着脸问他,“可好看。”
“自是好看的。”
安心看戏,闻姒也将手给抽回。
虽说答允梁霁两人便只如相看一般,但若是合适,不妨是他也可以。
戏文已经接近后半段,桌上的茶水都换了两壶。
闻姒喝多茶,想起身出去。
本是想唤青烟进来,门口却意外闯进来一群人。
“官府办案,众人皆不得出。”
戏台之上戏文被迫停下,底下的宾客慌乱却不敢出声。
闻姒看了梁霁一眼,他眉峰皱起,似也没有想到。
本欲开口,却只一眼,就瞧见一身红色官袍的傅昭走进来。
他眉目似朗月,却带着严肃,一身官袍衬他高大威武,脚下皂靴缓步发出响声来。
闻姒手中的帕子攥紧,不自觉将手给放在胸前。
他怎会来?
闻姒心中慌乱,却不知如何道明。
傅昭是圣上派来的人,自是有权。
她其实并不怕傅昭,可若是傅昭故意寻事,怕是也躲不过。
梁霁走至闻姒的身旁,握住她手道:“莫怕,有我在。”
底下掌柜已经跑过去,“大人,不知小人这处地方到底犯了何事,惊动您大驾,今日排了新戏,若是不嫌弃,留下来一看。”
傅昭丝毫未搭理他,沉声道:“本官怀疑,你这处有人行苟且之事,光天化日,你一家酒楼便也敢做如此生意,好大的胆子。”
掌柜慌忙跪下,“大人明鉴,小人如何敢。”
此时傅昭没有开口,倒是他身后带来的人先一步说话。
妇人头上带着一朵大红的绢花,身上的衣服料子都是极其花里胡哨的。
涂着厚厚的脂粉,嗓音百转柔情,“我那处有位姑娘莫名没了,有人见着,是来了掌柜的酒楼,与人私通,掌柜也知我们花月楼的规矩,姑娘可是不能独自出来的,这才报了官。”
掌柜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对傅昭道:“大人明鉴,贱籍女子私自出逃,若是被查到便连包藏的地方都要被抄封,小人哪有这样的胆子。”
“是不是,一查便知。”傅昭冷声道,目光却直直盯在二楼的地方。
闻姒的手骤然紧了不少。
她怎觉着,今日之事倒像是冲她而来。
隔着帘纱,也能看见傅昭清瘦不少。
官袍穿在他身上,分外俊朗,一身红衣却倍感庄肃。
梁霁走至闻姒的身边对她道:“莫怕。”
闻姒点点头,没说什么。
如今这种场面,只等傅昭查完人就走的好。
经过上次的事情,怕是傅昭早已不在意她。
只寄希望于此事不要与自个扯上任何的关系。
花月楼的妈妈挨个在底下看,楼下有众人把守,谁都不敢动。
看了一圈,妈妈对傅昭道:“大人,并未有。”
“嗯,”傅昭颔首,“无关之人可走,你们上二楼继续查探。”
“诶。”妈妈连忙福身,去到二楼的地方。
只是二楼有众多的包房,却极其不易。
闻姒朝窗户底下看了一眼,傅昭带来的人手将望仙楼给围住,谁都没法离开。
见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闻姒索性坐下喝茶。
可楼上的声音逐渐喧哗起来,但她的心也终究不能平静下来。
方才旁边闹得兴起的两人,不知是因何突然没了声响,此刻倒是安静许多。
脚步声逐渐逼近,众人皆是不敢出大气。
很快,妈妈就看到另一旁。
“掌柜,还有几间?”此时出声的人是傅昭,闻姒将手中的茶盏给放下,手不自觉摸上桌上所放的木盒。
掌柜连声道:“还有三间,只是其中一间,是刺史大人,应当不会。”
“哦?”傅昭似是被挑起兴致,“那便更要好好查查,刺史大人可是一人前来?”
掌柜顿顿,“不是,还有位女子。”
傅昭不知为何突然多话起来,“怎样的女子?”
他越是问,闻姒的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
傅昭怕是已经知晓什么,才会如此。
他究竟是在羞辱谁?
梁霁也看出闻姒的难堪来,用两手将闻姒的双耳都给轻柔捂住。
耳上有梁霁手上的余温,确实是什么都听不见。
闻姒却难以定下心绪来,满心想着的都是今日之事。
从傅昭能精准的看向这处开始,闻姒就知,此事绝不是意外。
可此事与她还有梁霁都没甚关联,就算是酒楼之中有,傅昭他又能如何。
还未理出头绪来,闻姒余光便瞥见一身繁锦的妈妈走进来。
红色官袍紧随其后,梁霁的手还放在闻姒的耳上。
傅昭面容沉冷下来,背在身后的手藏匿于袖中,可目光却直直落在梁霁的手上,以及闭上双眸不愿睁开眼眸的闻姒。
视线冷的骇人,周身气息都不自觉的降下来。
便连说出的话,都生硬不少,“看看,可是她。”
妈妈走过去,看见梁霁的衣袖遮挡住闻姒,便对他说:“大人,还请您放开手。”
梁霁回头,看傅昭一眼。
两人眸子正对上,有着浓烈的火药味。
梁霁只得先将手给松开,这般一来,闻姒也睁开双眸。
她淡然站起,一身月白锦裙摇曳,不知滑过何处。
看见傅昭,闻姒紧抿着唇,不愿说话。
妈妈只看一眼,便福身行礼,“并不是。”
傅昭却甩下衣袖,冷言道:“是吗?”
“梁大人,您尚未婚配,方才与您拉扯的女子是何人?”
闻姒心中直泛火气,他傅昭也不带如此欺辱人的。
登时想要上前,却被梁霁给拽住衣袖。
梁霁闭下眼眸,笑声都带着轻蔑,“这好似与大人今日办的案子无关。”
傅昭接话接的迅速,“怎会无关,你身边女子来路不明,不是花月楼的,说不定是别处的,本官自是要问清楚。”
闻姒握上梁霁的手,可手上的力道却忍不住的收紧。
她嗓音清婉,“我与夫家和离后自上京来。”
“为何和离?”傅昭面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便连语气都重了几分。
“我前夫是个不忠之人,寻花问柳,与旁人有了干系,我嫌他脏。”
闻姒毫不避讳,可细看却能看出她秋眸都红透。
能将这番话说出,实属不易。
闻姒咬着舌尖,迫使自个清醒。
绝不能哭,她不能在傅昭面前哭。
梁霁也能察觉到闻姒的情绪波动,黑眸中透着杀气。
他站直身子,握上闻姒的手,拇指在闻姒手背上摩挲一下施以安抚。
“她是我心悦之人。”梁霁看向闻姒,眸中都带着温柔。
闻姒紧绷的神情也瞬间下来,对他轻笑。
可傅昭却发出一个轻蔑的笑来,他对身边人道:“不是还余两间,进去搜。”
“是。”妈妈与傅昭的手下一同去到里面。
外头只剩下三人互相看着对方。
梁霁对闻姒道:“我们回去。”
闻姒乖顺点头,可落在傅昭的眼眸中却分外刺目。
在梁霁路过他身旁时,他叫住梁霁,“梁大人,你既为雍州刺史,在你地界之上出了如此的事,你难逃其咎,一同等着里头的探查吧。”
傅昭乃是圣上钦点的钦差,自是不能不听。
梁霁吸一口气,放开闻姒的手行礼,“是。”
他对一旁的闻姒道:“姒姒,你先回去。”
“好。”
闻姒转身要离开,可却被傅昭给拽住手臂将她带离。
一瞬间发生的事,谁都未曾反应过来。
闻姒只能感觉那股清冷的气息包裹着她,“你放手,傅昭。”
傅昭却不听她的话语,将她带至一间包房,让她进去。
闻姒被他堵在围栏边与他身前,只能感觉他步步紧逼。
朝后退一步,却能感觉道身后悬空的感觉。
腰部只有围栏,闻姒怕极摔下去,只得握住围栏。
可傅昭靠的愈发近,在闻姒感觉身后再无遮挡快要摔下去的那刻,瞬间落下泪水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