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能与梁霁一道去江州,便可知晓父亲之事是为何。
并且她要梁霁无法甩开她。
闻姒思想向后说出一句,“我愿与梁大人一同去江州。”
可回应她的,只有梁霁颇有些不解的目光,以及上首步步扣人心弦的步伐声。
闻姒没动,她虽昂着头,可目光所落的地方是地砖之上。
很快,她便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人用力握住,猛然转头,看见的就是傅昭猩红的眼眸。
那眸中寓意颇多,闻姒掐住自个的手心,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昨日是他说不喜,是他说,不曾心悦自个。
现下这般到底为何,闻姒也说不上来。
但她却不敢对上傅昭的眼眸,生怕一对上就泄露了自个的情绪。
将眼眸垂下,可在一瞬,她被傅昭扯下,而后直接抱向里间。
身后的梁霁看到他们二人这样,想要伸手去抓,却终究什么都没握住。
傅昭将闻姒给放在椅子之上,心神不定。
怒火更是让他难受,更加使他失控。
他手指在闻姒的颈侧流转,嗓音温柔但是话语却极其残忍。
“从前,我从未发觉,我的姒姒竟然如此重情重义。”
闻姒能感受到他指尖之上的寒凉,打了一阵冷战。
她轻声对傅昭道:“傅昭,你没理由阻止我,我今日来,也只是为了让你亲自下此令。”
可在说完这句话时,傅昭的手掌猛然扣住闻姒后脑勺。
一带,闻姒的额头就磕在他的下巴处。
他手指上有薄茧,粗粝,在闻姒的皮肤上摩擦。
能感觉到他的用力,可却没被伤着。
傅昭喃喃道:“姒姒,你真是好狠的心。”
她真是好狠,当着他的面,说要与旁人离开,还要他亲自下令。
傅昭将手上的力道加重,他嗓音冷冽,却带着笃定,“姒姒,我成全你这次。”
若她真的愿意离开雍州,那他便去江州找她。
但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印在闻姒额上的唇有些颤抖,傅昭将话给说出。
闻姒不知他为何突然转变,心下一软,却也有些酸痛。
她撇过脸,几经要落下泪来。
“那便多谢大人。”
盈盈一拜,闻姒这才抬头看着傅昭。
他又恢复寻常的模样,可周身却没有那么硬。
不似从前有着那股傲气,不似从前有着桀骜。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闻姒总觉着傅昭开始不一样起来。
她将裙摆整理好准备出去,却又转身对傅昭道:“还请大人快些下令。”
傅昭眼眸微闭,她便是如此迫切地想要离开。
他难道,终究要失去她不成。
两人出去,梁霁一见闻姒出来,就想要站起来。
可被一旁的官差给拦下。
闻姒终究是给了梁霁一个安抚的眼神,告诉他莫要冲动。
傅昭缓缓朝上首走去,声音也逐渐传入两人的耳中,“雍州刺史梁霁,治理不当,地界动荡,本官不愿埋没人才,着调你前去江州,明日启程。”
说着他转过身来,将目光放在闻姒的身上。
除却眼睛还有些肿胀,闻姒看不出一丝的不对来。
傅昭继续道,虽面上无甚表情,可心中却似是被人剜血一般的难耐。
“闻姒,自请前去江州,一路皆由梁霁照料,如若出现任何差池,本官拿你试问。”
梁霁面上神色终于有了几分的松动,他看向傅昭,又看向闻姒,终究不知发生什么。
闻姒与梁霁相并从官府走出,闻姒抬眸看着眼前的太阳。
这样的好的日头,不知还能出现多少日。
不知去了江州,是否还会有这般的场景出现。
梁霁想要牵上闻姒,可闻姒却下意识地撇开不少。
看着落空的手,梁霁的手一顿,却又状似没事。
闻姒也知现下场面颇有些尴尬,梁霁并不知她已经知晓什么。
但现如今的情况,她却也不能和梁霁平心而论,自是也不能与他像昨日那般开诚布公。
闻姒对梁霁歉意笑下,“我今日不适,明日与大人一同启程吧。”
说完,闻姒福身先一步离去。
青烟扶住闻姒问她,“姑娘可问出什么?”
闻姒好似被抽空全部的精气神,只是淡然的摇头,其他的话一律未曾说。
她不知如何说,不知后面的日子如何能面对梁霁。
也不知,她究竟要有多克制,才能忍住不问爹爹的事。
这些,她怕她都做不到。
然而此番来雍州,为的不就是这些。
先前寄到上京的信想必敛哥哥,鸢姐姐和煦姐姐都已经收到。
江州要比雍州凶险不少,她要早做防范才是。
回到医馆,闻姒看着几间房中的孩童,哪怕心下再不舍,也要离开。
她对青烟道:“你先收拾明日走要带的东西,雍州我们会回来,但也必须去趟江州,韵韵这些孩子,便着人送回府衙,自会有人照料。”
“诶。”青烟知晓她家姑娘做一切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如今的局面,怕是能让她家姑娘如此的,也就只有老爷才会这般。
闻姒坐下,写着书信。
这封信是单给鸢姐姐和煦姐姐的,她怕一人在江州无法,想让她们帮忙。
写好信,闻姒将纸给放进去,又用蜡烛将信给封好而后放在桌上。
她揉着眉心,确保自个没事才进到房中去看韵韵。
没想到,韵韵竟然是醒着的。
看见闻姒,韵韵有着说不出的高兴来。
“阿姊,韵韵想你了。”
闻姒敲下她的额头,“才一上午未见,韵韵就这般。”
一笑起来,她面上哭过的痕迹就更甚。
韵韵用小手摸上闻姒的脸,对她道:“阿姊为何哭了,可是有人欺负阿姊?”
闻姒摇摇头,不知如何将这些事情给说出来。
她咬着唇,握住韵韵的手,“韵韵,阿姊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一定要乖,一定要按时喝药,等阿姊回来,就来看韵韵可好。”
没有她料想之中的场面,韵韵乖巧点头,“好,我听阿姊的,韵韵会乖,阿姊不要哭。”
闻姒听着她的话,泪珠滚落。
为何,只有她的气运如此之差。
若是梁霁当真是害爹爹之人,她要如何。
偏生还是在,她已经决定要接受梁霁的时候。
心中一团乱麻,她不知为何梁霁偏偏要接近她,也不知梁霁是否已经认出她的身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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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回到府衙,进到房中便重重将茶盏给挥落在地上。
想离开,想与梁霁走。
他绝不允许,她闻姒,此生都只能是他的。
荣松进到里头来劝阻傅昭,“世子莫要动气。”
傅昭眼尾泛红,便连面上神情都不大好。
满目愁容不知如何诉说,最终都化为冷冽。
外头风日正好,可他的心却一次次被揪起,又难以放下。
终是要错过吗?
傅昭收回视线,对荣松哑声道:“明日,我们也去江州。”
第50章
◎闻姒,她有了身孕◎
荣松的面上颇有些为难, 可见他家世子打定主意,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但依旧委婉提醒道:“世子,雍州事务尚未做完, 若此时前去江州,怕引来圣上不满, 世子不若晚些时候再去也好。”
可傅昭却摇摇头, “不打紧,我已经想好对策, 便这么去办就好。”
他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 荣松倒也无奈, 只得听傅昭的话前去拾掇东西并且交代好各项事情。
傅昭一直待在房中, 由天黑至天明。
外头辰光初亮,底下打桩的人也渐渐消了声响。
傅昭将窗棂推开,分明有楼阁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却依旧固执的朝西南侧看去。
闻姒的医馆在那处。
他知晓闻姒不愿见他, 所以并未想着要与闻姒同行。
便是闻姒走水路, 他骑着快马。
若是路上波折不大,倒是还可以与闻姒一同至江州,说不准还能快些。
傅昭打的主意极好,用好饭就连忙上路。
因得今日走的是官道, 众人多了几分小心。
山匪总是会在官道之上埋伏, 普通小路走的人少,也多是不富裕的人。
便也是仗着这点, 傅昭行的快,却也格外的小心。
没想到担忧什么便什么事情就出现。
众人行至半道, 日头已至正午。
傅昭勒紧缰绳, 让马儿停下。
抬手对着后面比了一个动作, 众人也火速下马将马儿给拴好。
傅昭骑在马上看向四周,确定无人后这才下马。
手上的缰绳与马鞭一道甩给荣松。
若按照此时的速度,想来明日便可抵达江州。
傅昭寻个地方坐下,从荣松的手中接过干粮。
但只吃一口,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哨声。
傅昭连忙将干粮给放回原处,沉声道:“噤声。”
众人皆隐在树后,但从北坡之上下来一众歹徒朝他们砍来。
傅昭见状大声呵道:“小心埋伏。”
他抽出随身佩剑,将直冲他而来之人的脖颈给划伤。
若那人不躲,便早已死在这处。
傅昭精力不支,昨天一夜都未曾休息。
但拿着剑的手却异常有力,直冲那人前去。
不过是些山匪,自是不能与这些练家子相比。
不多时,众人就解决掉一队人。
傅昭蹲下身,将佩剑给放在手旁对着手下人道:“看看身上可有什么物件,陇右接连山匪不断,无数百姓被抢夺,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属下听令,傅昭也用剑锋将面前的黑衣人侧襟挑起,在他怀中,却看见一个奇怪的物什。
是块雕刻好的木雕,上头的花纹并不知是何物,也并不像是什么图腾之人的东西,多有奇怪之处。
很快,手下也从其余几人的身上找出这么一块东西来。
傅昭将这些东西都给放在一起,最后拢起让人收好。
“一路之上这样的事情恐怕不少见,大家多加防范。”
说完众人简单喝了几口水,将方才没有吃完的干粮给吃完便上路。
傅昭骑上马时,看向北坡,不知姒姒那边可否一切顺利。
*
闻姒与梁霁走了水路。
江州离雍州并不远,本是走陆路最快。
只是闻姒会骑马却并不会武,怕是更加麻烦。
梁霁这才选了水路去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看闻姒只带了几件行李,甚少,便询问道:“怎的带的东西如此之少。”
闻姒拿着行礼的手瞬间一僵,登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只是含糊的解释道:“若是缺什么东西,去了再添置就好,就怕这一路不大太平,反而被人给盯上。”
闻姒说的不无道理,梁霁也无话可说。
几人上船,闻姒与青烟住在一个包房中。
船只缓缓偏离码头,朝着河中前去。
打开窗,闻姒看见外头的模样。
又是江风吹来,可这次伴着的却是和煦的风,并不刺人。
青烟过来,端了一盘粥和小菜放在闻姒的面前。
“姑娘用些东西,怕是明日才会到,这饭不吃怕是不行的。”
为了不让青烟忧心,闻姒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而后将饭给吃下。
现如今在船上,虽是日子苦了一些,却还是太平的。
她躺在床榻上,青烟在椅子上做着女红。
知晓她家姑娘受累,青烟并未多说什么,只希望她家姑娘能开心些。
分明从傅家出来,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没有那么多的哀愁,但闻姒却也始终并未开心起来。
先前是因为傅大人,如今是因为梁大人。
偏生就她家姑娘运气不大好,遇见这两人。
闻姒睡得昏昏沉沉,脾胃也不大舒服。
一觉到晚上时,外头有人来敲门,“姒姒,你可要出来走走。”
是梁霁的声音。
闻姒从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窗户外头。
风景早已变化,耳旁还有淡淡水声。
青烟将烛火给点起来对闻姒道:“姑娘若是不想见,我去回了梁大人。”
可闻姒却将她给按下。
都说在谈话时,最能知晓那人心中所想,如今倒是一个好时机。
闻姒披着衣裳,散乱着头发。
乌黑的头发自然垂落下来,还有几分的毛躁。
“梁霁,你等我片刻。”
梁霁顿了顿,也知她定是才睡起来,便对她道:“不急,你慢慢来。”
说着梁霁便站在一旁等着。
船上人来人往,谁都知晓船上有个美人在。
可是谁都不敢过来叨扰,梁霁是个玉面阎王,面上看着温煦,可那黑眸看向别人,便是止不住地让人寒颤。
闻姒简单梳妆后就出门。
梁霁一听见门响动就连忙转过身来。
自然对着闻姒浅笑一下,他想去牵闻姒的手,可是却被闻姒给躲开。
今日闻姒也并未带梁霁送的那支发钗,他自是也发觉。
“饿了吧,在船上不比旁的时候,我让船老大准备些吃食,下去瞧瞧。”
梁霁只是轻愣片刻,就又恢复往日的模样。
闻姒点头,与梁霁一道下去。
本以为人会很多,没承想只有他二人在。
看见闻姒眼眸中有些发怔,梁霁还是将话给问出口,“今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闻姒掐着自个的掌心,迫使自个现下冷静下来。
她从别处听闻爹爹与梁霁的事情,不能现在就告诉梁霁。
若是被他知晓,怕是后头有的说。
况且她还没到江州,还没寻到个庇护也没查清事情的真相。
如若梁霁真是个不好的人,那便对她太过于不利了。
闻姒轻轻摇头,“怕是因为在船上,身子有些不适,旁的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你莫要担心。”
梁霁眸底闪过一道光,两人在此时安静下来。
闻姒知晓她自个并不擅长说谎言,但是面对梁霁,此时她心中却又止不住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