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在此时将闻姒给扶住,手放在她手背处。
在空中闻姒衣裙旋了一下,被傅昭紧紧握住手臂坐在椅子之上。
她双眸无神,只能呆呆看着傅昭红色官袍耀目。
脸上无甚神情,唯有呆滞。
傅昭的手触及上闻姒滚烫的泪,嗓音沙哑。
看见闻姒的手,不住握住,“哭什么?”
闻姒这才回神,对傅昭道:“你混蛋。”
可这次,傅昭却丝毫没有异议。
他黑眸深邃,里头藏着浓浓的情愫。
那种模样,像及从前闻姒看他的样子。
炙热又滚烫,耀眼又满眼都是她。
闻姒想甩开傅昭的手,可坐起又被傅昭给按下。
他一抬眼,就看见闻姒发髻之上的发钗。
盈盈幽光刺痛傅昭的眼眸,他想起方才所看到的桌上的木盒。
握住闻姒的肩膀,使她吃痛不得不看向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闻姒看见傅昭眼眸中的怒火以及他眸中所有的倒影。
全然都是她。
“他送你的?你们现在是何关系?”
傅昭挑起闻姒的下巴,迫使她看到自个。
今日本是极好的一天,却如此被傅昭破坏。
闻姒甩开傅昭桎梏他的手,主动对上傅昭的双眸,“我已答应梁霁,不久后,傅大人说不准便可来参加我二人喜宴。”
傅昭的手顿时顿在原处。
几次呼吸之间,傅昭轻声说:“你可还记得,今日是我的生辰。”
闻姒心中那片疑云终是散开。
可还未等她多想,又听见傅昭道:“姒姒,我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花浸香”制香工艺——孟晖《花间十六声》
第49章
◎梁霁,他认识爹爹◎
闻姒缓慢抬头, 她听见一旁梁霁与侍卫说话的声响。
从未有过的冷厉中还掺杂着怒气。
想起方才答应梁霁的,闻姒觉着分外的可笑。
生辰,后悔?
她眸中带着冷意, 只轻微笑下,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什么时候傅大人也学会说这些话, 只是从前时你从未在意过我的生辰,现在又何必要我在意你的。”
“况且……”她将头上的发钗拔下来, 上头的宝石耀眼, 刺痛傅昭的双眸, “我已经答应梁大人, 傅大人所说的后悔,那便悔恨着吧,您自个明白就好, 不必告诉我。”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傅昭的眼眶通红。
一把拽住闻姒的手臂, 傅昭将她给带入自个的怀中。
他的头埋在她颈窝处,身上芳香依旧。
“姒姒,你不答允梁霁可好?”
闻姒只觉这话可笑,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先前我问过你, 你说不曾心悦我,现在呢, 依旧如此?”
傅昭看向她的眼眸有些闪烁,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结果。
但想起闻姒对他的态度, 想起这段时日的种种。
胸口处的伤痛好似还在疼着, 发簪伤至里头, 再也好不全了。
深吸一口气,他道:“对,我后悔,与心悦你无关。”
闻姒猛地将他给推开,眼眸泛红,“傅大人既然如此说,那我便也无法,从此,山高路远,还望傅大人自个珍重便是。”
她不明了,傅昭究竟要如何。
不心悦她,却只是后悔又有何用。
自打和离的那刻开始,她想要的便不再是一份婚约,而是夫君的疼爱与敬重,是往后安稳的日子。
将发钗又重新插.进乌黑的发丝中,闻姒抽下鼻子,用帕子轻掩一下。
“傅大人既然已经查问清楚,民女告辞,还望傅大人好自珍重。”
“姒姒。”傅昭猛然将她给叫住,使得闻姒回过身来。
只是她见傅昭并未动,依旧是那般的姿势站在原处。
身形高大,背景带着孤傲。
他依旧是那个名满上京的世家公子,可终归还是有些不一样起来。
“若我将梁霁给调任其他地方,你当如何。”
这话不似是假,闻姒也相信傅昭决计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手上的力道紧了几分,帕子早已被她扯得不像样子。
嗓音清婉却郑重,闻姒的每一句话都似是在朝傅昭的心窝中捅向另一把刀子。
“若大人如此,梁霁却哪,我便去哪。”
说完闻姒转身离开,没看见傅昭登时弯下的腰。
他捂住心口处的位置,疼痛感加剧。
姒姒当真有如此狠的心,可如此这般,要如何才能开口言明,自个确确实实对她动了心。
傅昭不知,也不想。
自打出生以来,他便是不少人慕羡的人。
也从未有过,为着一个女子,求而不得,即将失去的感觉。
眼尾还在泛着红,傅昭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紧紧拽住自个胸前的官袍,鄙薄笑下。
闻姒出去,正巧撞见被侍卫拦下的梁霁。
她提着裙摆,小跑过去,“梁霁,我出来了。”
往日梁霁温润的面容上此刻全是狠厉,闻姒看着心尖一颤。
便顾不得矜持,连忙对梁霁喊道。
听见闻姒的嗓音,梁霁那抹胡乱跳动的心思才逐渐安稳下来。
他快步走过去,顾不得礼仪连忙拉住闻姒的手,“姒姒,你可好。”
闻姒点点头,拍下他的手背,“你放心,我并无大事。”
只是梁霁眼尖的看到闻姒发髻之上带着的发簪,好似与方才的位置并不相同。
可他并未多说,闻姒还在便好。
刚才闻姒被傅昭给拉进去,不知他心中到底有多少的慌乱。
他怕,闻姒一出来便就改了自个的心思。
虽说他与闻姒识得的时日并不长,确实真真切切能感受到闻姒身上的好。
闻姒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轻声道:“放心,阿霁。”
头次这么喊梁霁,便连闻姒自个都有些羞出于口。
可梁霁却分外开心,他颇有些不镇定,“你方才,叫我什么?”
那股小心翼翼的劲让闻姒也握上他的手,“阿霁。”
两人对视笑下,这时旁边有脚步声传来。
傅昭看着两人间交握的手,面色沉重。
可很快就勾唇说:“梁大人,愿保您明日,面上笑意依旧。”
这次梁霁主动将闻姒的手给放进自个的手心中,将她给拉至自个的身后护住她。
“傅大人说笑,世间之事,不如意的有十之八九,只是,如今我才明白,若有那么一两桩满意的便也十分不错。”
傅昭脸色更冷,甩下袖子就离开。
可即便如此,却也看不出他任何的波动。
闻姒看着傅昭离开,才稍稍松下一口气。
但想起方才傅昭说的话,又只觉心颤。
她与梁霁朝回走,在路上告知梁霁刚才傅昭与她说的话。
只是掩去她与傅昭之间的事情,并未多言。
那些恩怨,是傅昭和她的,也不必告知旁人。
闻姒在心中想着,梁霁看着她的疲惫的面容,忍不住宽慰她,“没事,我自当有办法。”
他以为闻姒是为着他的事才如此,心中一道暖流滑过。
将闻姒给送进医馆中,梁霁看着眼前的木门关上才放心离开。
暗处中,傅昭走出来。
方才在他的眼前,全是闻姒与梁霁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那抹的亲密无间深深刺痛他的眼。
从前,他与姒姒也是有的。
何时才变成这样的,又因何事变成这般,傅昭都想得一清二楚。
在病着的这段时日,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这些问题。
他知晓自他那天昏倒在隔间中,闻姒再没管过他,便知闻姒的心思。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已然看清自个的心,却也不能轻易外泄。
想与他人白头偕老,想与旁人共度余生。
傅昭看着自个的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闻姒身上的芳香。
他缓缓将自个的手给握了起来。
若是有这般想法,那便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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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个好天儿,但闻姒一起来,右眼便开始跳个不停。
心中也有着十分不好的感受,像是有何事马上就要发生一般。
她与青烟将早饭给摆在桌上,无言将饭给吃完。
青烟见自家的姑娘不大高兴,笑着打趣道:“姑娘如此这般,可是因为梁大人?”
昨日回来,其实青烟早就已经知道的差不多。
果然她这般的话语,让闻姒看过去,用筷子轻敲一下她的头。
“莫要胡说。”
她与梁霁,说着是在相看,若是合适自是好的。
但她总有些顾虑,在昨日分别后表现得更为明显。
再相处相处吧,过些时日再看。
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渐渐散了下去,闻姒帮着收拾东西。
她今日要带青烟一块去采药。
前两日,发觉有味药材没有了,但走遍不少的药铺都说没有。
闻姒又听闻不远处的山上倒是有,就是需要费些功夫。
这对她而言倒是小事,况且今日的天儿不错,倒甚是合适。
她与青烟拿着采药的药蓝出门,不想却在去的路上听见有人道:“听闻从上京来的那位官差大人,正在审梁大人。”
“是啊,梁大人自来到雍州便做了不少的事,真不知现在究竟为何变成这样。”
“那可别瞎说,从前梁大人是谁派来的你可忘记了,江州现在还有不少旧时的人,梁大人若是真去了江州又该如何。”
闻姒手中的药篮“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这般一来,惊动从她身边路过的两人。
她知晓,这两位妇人口中说的人究竟是谁。
唯有爹爹,从前才能调动部下,才能让人避之莫及。
也只有爹爹,现在才能被称为旧时的部下。
江州,究竟藏着什么。
梁霁与爹爹又有何关系。
方才她们所说,若是梁霁见着爹爹的旧部,会有事发生。
闻姒一时间脑子很乱,这些事情,她从未听过。
扯过一个妇人的衣袖,闻姒焦急道:“您是不是知晓些什么,能否告诉我,我,我是……”
她急得有些语无伦次,说着说着泪珠就滚落下来。
青烟也慌忙过去帮闻姒擦着泪珠。
可妇人却似是见到什么一般,慌乱将自个的衣袖给扯回。
“我可什么都不知,也什么都未说,闻姑娘也莫要乱说。”
只能感受到,眼睁睁看着妇人的衣袖从自个的手中抽走,闻姒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想要去拦,可是被青烟给拦住,“姑娘,你冷静些。”
但闻姒却直接将青烟给挣脱开,“她们知晓爹爹的事,定能说出些什么,现在要我如何能冷静。”
自从来到雍州,闻姒每时每刻都想知晓当年兵变真相。
但是却无一人告知她,大家都不敢将此事说出口。
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知晓并且被她亲耳听到的人,要她如何能够冷静下来。
闻姒被青烟抱着。
看着自家的小姐如此失态,青烟也止不住地落下泪。
她帮闻姒一点点擦拭着眼泪,对她轻声道:“姑娘的心我都明白,可若是现在贸然上前,恐怕什么都问不出来,不如姑娘去问梁大人,他与此事有关,定能告诉姑娘。”
闻姒眼睛肿胀,倏地握住青烟的手臂,“是啊,梁霁,他知晓,他认识爹爹。”
方才听见她们说,傅昭正在处置梁霁。
在府衙,在官府,她要马上过去。
闻姒提起裙摆,面巾都在飘动。
青烟连忙跟上,生怕她家姑娘出什么事情。
到了府衙门口,外头站着的全部都是傅昭的人。
闻姒刚想要闯进去,就被人给拦下来,“官府重地,岂容你一介妇人擅闯。”
看着他们将刀拔出,闻姒朝后退了一步,被青烟给扶住。
青烟对他们厉色道:“我们是治疗此次疟疾的大夫,你们竟敢拦着我们。”
看门的侍卫听闻,并未将刀给收起。
“我们是傅昭傅大人的属下,不是梁大人的属下,姑娘若是想耍威风,怕是找错了人。”
闻姒一听,泪落得更加厉害。
傅昭昨日说,要将梁霁给调任其他的地方。
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只是门口的响动,早已惊扰里头的人。
荣松在此时出来,看见面前的情况,先是呵斥看门的两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随后手上抱拳,对闻姒道:“闻姑娘,世子请您也一并进去。”
闻姒点头,看着荣松呵斥看门的属下,却仍旧无动于衷。
她现下,一心想知晓一个答案。
究竟是因为什么,梁霁才会来雍州。
他是不是认识爹爹,梁霁又是因为何事,才来接近她。
种种事情,都在闻姒的心中埋下根。
她才跑至府厅的跟前,就看到一身红色官袍的傅昭站在上首,面上严肃。
梁霁跪在下首,脸上无甚表情。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梁霁赶忙回头。
可看见的却是闻姒她哭肿的双眼和满脸的倔强。
傅昭自是也看见这一幕。
她为着梁霁哭了,因为知晓梁霁要被贬去江州,现下便如此不管不顾地跑进来。
他眉峰紧锁,黑眸透着凉意,薄唇紧抿。
眸中蕴藏着滔天的怒意,却只是在身体中翻滚,没在面上露出。
他沉声开口,“为何闯进来。”
便连之前,询问是谁的都省略掉。
闻姒铿锵有力地直接跪下,膝盖骨与地上的砖块轻磕。
傅昭看着,心瞬间揪了一下。
“来见一人。”
四个字似是一根刺一般狠狠戳进傅昭的心窝中,他面上惨白几分,可却还撑着自个站着。
“这是公堂,本官教训下属,你便如此闯进来?”
傅昭一字一句地朝外蹦,将话说得极狠。
可掩在袖下的手紧握着桌边,手背之上筋脉暴起。
他看着眼前与梁霁跪在一处的闻姒,想要听见自个想听见的。
闻姒稳住心神,直到方才跪下的时候她才明了过来现在顶顶要紧的事究竟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