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很自私。
她没见过祁阑的父亲,说不出好听的话。
但是这一刻舍不得祁阑心里难受。
“殿下要做的,是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拿到手,攥紧了,至于其他的,随缘吧,不要苛求。”
祁阑笑了一下,“怎么办,还是没有被安慰到。”
姜意叹气,“那我们想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比如侍寝吗?”祁阑问。
姜意一下小身板一僵。
祁阑顿时笑出声,“逗你呢,答应了你肯定会做到,不会心里不痛快是真的不痛快,赵韫姝说他师傅对她好的时候,我真的很嫉妒。”
长喜原本有事要来回禀,虽然没有刻意听墙角,但是站在门口,耳力极好的他还是听到祁阑的这一句剖白。
忽然眼圈一红。
这么些年,他们太子爷不论受了什么委屈受都是默默咽进肚子里。就连他们这些最亲近的亲随都不肯说。
可现在,他跟前有了个知冷知热的,他能把心里的委屈和说出来了。
挺好。挺好的。
要回禀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长喜顿了顿又转身出去。
屋里。
祁阑还抱着姜意,“我当时就想,如果他一直在我身边陪着,会那样对我吗?我又想,他这些年,关注过我吗?对我的表现满意吗?我还想,他知道我是谁吗?”
姜意听得心疼的不行。
“不存在他如果一直陪在你身边这个假设的,殿下,当年不论什么原因,他以死的名义走了,就是走了。
你在宫里生生世世的那些年,不是他任何苦衷就能抹过的。
更不存在他是不是关注你对你满不满意,殿下,你这么好,他凭什么不满意呢?
一个父亲,没有抚养过孩子哪怕一个瞬间,孩子自己长这么大,他还要不满意?配吗?
他知不知道你是谁都不重要,妾知道殿下是谁,静妃娘娘知道殿下是谁,殿下自己知道殿下是谁就够了。
殿下,不要钻牛角尖走死胡同了。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别人的儿子。”
祁阑被安抚到了。
被姜意这句「你首先是你自己」安抚到了。
他胆战心惊脚踩刀山火海的过了这么多年,为这个为那个,就是从来没有为过自己。
若是为自己,他早一走了之了。
他对这江山,还真没有那么大的执着。
“嗯,孤先是孤自己,然后是你夫君,然后是我们孩子的爹。”祁阑兜腰将姜意抱起来,叼住她嘴唇亲着,把人往内室抱。
姜意身体瞬间凌空,刚要惊呼一声,嘴唇被堵了,声音没叫出来,拐了个弯,成了别的调子,刺的人头皮发麻。
也不能侍寝。
祁阑恶狠狠的咬了她一下,倒也没做别的,只和她商量,“皇上不会立刻让我去漠北,他把永王叫来的意思,我大约猜得到,他想用永王把我除掉。他不受挫,不会把我派去漠北的。”
姜意躺在祁阑腿上,点点头,“那永王可怕吗?”
“永王不可怕,可怕的是永王后面的人,周赫,镇宁侯府的世子,拥兵数万。”
“他为什么成了永王后面的人?”
“因为他戍守之地往前就是永王的封地,永王回京,只要他想找个机会吞了永王的封地,轻而易举,皇上用这个威胁我呢。”
第205章 信手
起初姜意没有听明白祁阑这话。
周赫能夺了永王的封地,怎么就威胁到祁阑了呢?
祁阑和永王的关系又不好。
可琢磨一下,品出来里面的意思,气的姜意一下坐起来,“皇上有病吗?他是觉得你心疼这江山,舍不得生灵涂炭,所以用江山社稷的安稳来威胁你?
你若妥协,他就不让周赫夺了永王的封地,那封地那边的百姓就太太平平。你若是不听话,他就制造战乱?”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祁阑嘴角带着无奈的笑,“就是这样一个厚颜无耻之人,但他坐高位,享特权,执掌生死,游戏人命。”
祁阑这二十年过得不人不鬼,都是拜这么个东西所赐。
姜意气的不行,“就没有办法对付他吗?”
祁阑道:“有皇室宗亲拥护他,有保皇党的几位老臣拥护他,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朝廷这么多年来根子烂了,从里烂到尾,上上下下都是烂的。
他是皇帝,那些人就这么一日日的过着,可他若不是皇帝了,有人造反登基了,那必定会八方大乱。”
这话姜意能听明白。
她也是第一次真正的明白祁阑的难处。
所以当时莫太妃作乱,他没敢趁乱直接要了皇上的命。
杀了皇上容易,平定京都容易,可京都以外的地方,他未必就听朝廷的话。
到时候祁阑如果要上下整顿,那底下的人享受惯了行凶逞恶贪赃枉法,怎么会听祁阑的话,到时候一定会爆出无数乱子。
而京都这边,那些皇室宗亲,保皇党的旧臣,就会趁机谋求利益。
一环扣一环,哪一环没有稳住都是问题。
别看祁阑在京都大刀阔斧杀了那么多人,朝局还没乱,那是因为杀了上面的人,没有直接影响到下面人的既得利益。
下面的那些人,才是最为根本的群体。
官位不起眼,却无法忽略的重要。
姜意看着祁阑,心里酸疼,没忍住,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一下,“都会好的,你这么厉害,肯定都能解决好,我陪你呢、”
多好的气氛啊。
要是能侍寝就更好了。
祁阑笑着捏捏姜意的脸,“嗯,有你陪着呢。”
“对了,那些东西拉回温泉别院那边的密室,你想怎么处理?”姜意问:“当年那些东西怎么会藏到静心庵呢?”
祁阑吁了口气。
“我唯一能推测的线索,也只有箫誉,箫誉比我大不了多少,大五岁,那上面却有他的名字。如果是他本人亲自落上去的名字,那这石碑的缔结,应该不会太久远。”
太久远,箫誉自己都是个孩子呢。
祁阑看向姜意。
“十年前,你爹娘出事,这个石碑的缔结,我们可以最早订到十年前。那时候,箫誉也就十五六,他家也刚出事没多久。你母亲和他母亲是义结金兰。”
姜意的母亲,也出现在这个石碑上。
姜意忽然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看向祁阑,“你说,十年前,我爹娘出事,其实会不会根本就不是靖安伯府得手?”
祁阑扬眉。
姜意道:“也许我爹娘早就有安排,正好靖安伯府下手,所以他们就顺水推舟?”
祁阑一下心口疼了一下。
那时候姜意已经三四岁了。
若是顺水推舟,就这么不管姜意了?
人还活着,就任由姜意在靖安伯府吃苦?
祁阑的眼神太真,姜意一下看出他心里想什么,顿时扯嘴苦笑,“咱俩真是一对儿小可怜儿。”
一句打趣,倒是让祁阑心疼的表情略略不那么凝重,亲了亲姜意,“以后不可怜了,孤疼你。”
祁阑忽然就豁然开朗。
“没必要拘泥于这些过去的秘密,你说的对,我们过得是当下。”
两口子盖着棉被纯聊天。
当然,把心情都聊的不那么郁闷了,也干了点人事儿。
半个时辰后。
祁阑翻身下地,“怎么那么娇气,换个姿势就要喊疼。”
姜意抱着被子躺在床榻上,“我把你摁床榻上弄半个时辰,你试试?”
祁阑震惊的看着他小王妃,这荤话怎么说的这么溜!
姜意一眼给他瞪回去,“我饿了!”
祁阑哭笑不得,“遵命,给你弄吃的去。”
“我要吃虾饺。”
祁阑瞬间拒绝,“不行,那里破了,不能吃发物。”
姜意:...嘤!
最终姜意也没吃到心心念念的虾饺,更没吃到烤了一半没吃上的烤羊腿,被几个鸡翅打发了。
才吃了饭,宫中来了消息,说皇上的意思,体念祁阑最近平定京都混乱,闭门思过就免了。
如儿戏一样的君言。
祁阑一笑而过,没说别的。
但是翌日一早的早朝,他没去,称病了。
第二天也没去,第三天也没去。
倒是赵韫姝,每天从驿馆炖了各种汤汤水水提过来,其实都进了姜意的肚子里。但是落到皇上耳中,那就成了不得了的事情。
“赵韫姝还在给阑儿送汤?”下了早朝,回御书房的路上,皇上沉着脸问内侍总管,“太医去瞧了吗?他到底什么病?”
内侍总管跟在一侧,“南国的公主是每天都去,太医那边,说是瞧了,说,说,说太子殿下没病。”
皇上气的不行,“没病让他早朝!”
内侍总管就没说话。
毕竟两天前,皇上就发话了,让祁阑回来早朝。
但是祁阑就是一口咬定自己病了来不了,连门都没出。
内侍总管不说话,皇上皱眉朝他看过去,“怎么?”
内侍总管就低了低头,“太子殿下怕是在闹什么性子,许是为了上次静心庵的事。”
皇上没好气道:“这是朕的江山,他闹什么性子!他要闹性子,也好,你去叫二皇子来,告诉他,从明儿起,让他监国。”
内侍总管没料到皇上说出这种话,震惊的看过去。
皇上冷笑,“朕倒要看看太子是不是还坐得住。”
内侍总管:...牛逼还是你牛逼。
这种蠢事...别人用脚后跟也想不出来,你还真是,信手拈来。
第206章 交底
皇上传召二皇子进宫,说自己最近身子不大爽利,想要让二皇子监国。
二皇子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张大馅饼从天而降砸自己头上,喜得差点乐出屁来。
扑通就给皇上跪下了。
“儿臣谢父皇看重,更谢父皇赏识,儿臣一定不让父皇失望。”
看着二皇子脸上压抑都压抑不住的喜色,皇上脑子里想的却是祁阑那张习惯性波澜不惊的脸,忽然觉得有点糟心。
他怎么觉得,他这几个儿子,都比不上祁阑呢?
思绪一闪,皇上心下摇头,一定是他的错觉。
祁阑怎么比得上他这些儿子。
皇上摆了一下手,“这些年你跟着太傅也学了不少东西,不过都是书本上的,缺乏锻炼,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你太子哥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也去问他,不必不好意思。”
消息传到太子府的时候,半斤都气的连烤鸭腿都吃不进去了。
“这皇上也太不要脸了!”
半斤气鼓鼓一张小脸。
“二皇子监国,有什么拿不准的来问太子爷,主意好了,是二皇子的功劳,主意不好,那就是咱们太子爷没有真心教导故意使坏或者能力不足,这种不要脸的事,他一个皇帝啊,怎么做得出来!”
半斤要气死了。姜意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
皇上现在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对祁阑如此,那以前呢,那些年祁阑过得多糟心。
“谁说不是呢。”姜意越发坚定了要和祁阑去漠北的心思。
在京都,迟早被这个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的皇帝给气死。
说不准哪天他心血来潮要吞了徐记,连个理由甚至都不需要给天下人交待。
姜意从椅子上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吩咐半斤,“你去一趟崔伯伯那里,和他说,过一阵子我要和殿下离开京都去一趟漠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呢。
让他看一下徐记的生意,京都的这部分...能转移的就转移,不能转移的。如果发生什么变故,宁愿不要了,人也要走!”
半斤一听姜意这话,隐约听明白话里的言外之意,可能是要变天了,顿时脸色肃重,“奴婢这就去。”
半斤一走,姜意步伐不停,直接去了书房。
她过去的时候,祁阑正和他的心腹在书房议事。
书房的守卫要回禀,姜意拦了一下,“不碍事,我过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在这里等殿下就是。”
姜意在偏殿坐了,守卫上了茶点果子。
因着最近要铺垫去漠北的事,整个太子府,祁阑的心腹都忙的脚不沾地,福宝根本没有时间来姜意跟前伺候。
书房的这个偏殿,以前祁阑惯来在这里歇息,床榻桌椅一应俱全。
姜意闲来无聊,踱步走到桌案前翻看一本祁阑曾经看过的游记。
她一个字不认识,看文字是看不懂的,祁阑之前说要教给她识字,可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他们始终不得这个闲情逸致。
好在这游记上还有插图,姜意就当是看连环画。
正翻着,外面传来脚步声,跟着,偏殿的大门被推开。
姜意回头就见祁阑嘴角带着笑进来,反手关了大殿的门,朝她走来,“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禀?”
姜意笑道:“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是来看看殿下。”
祁阑眼神一下亮了起来,“想孤了?”
姜意看着祁阑一下明亮起来的眼睛,那眼神,明明是极大的欢喜,她怎么舍得辜负,顺着祁阑的话,道:“是啊,想殿下了。”
祁阑弯腰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小骗子。”
姜意一脸错愕。
祁阑抱住她,顺着手臂的力气将她抱起来放到桌上让她坐了,祁阑手撑在桌上,看着姜意,“孤知道,你心里还没有那么喜欢孤,不过孤也很知足,你已经比之前更喜欢孤一点了。”
这话让姜意心里发软发酸。
她就像是摸自己以前在村口看到的那条小野狗似的,摸摸祁阑的头。
祁阑笑:“到底为什么过来?别让孤猜心思。”
姜意道:“皇上让二皇子监国。”
祁阑怔了一下,旋即笑起来,没忍住,又亲了姜意一下,这次轻吮她的嘴唇,“孤是真的相信,你心疼孤了。”
姜意被她咬的嘴唇有点发麻,忍不住身子往后倒。
祁阑笑了一下,这个亲吻便没咬住嘴唇,松开,“怎么办,本来挺郁闷的心情,现在孤有点高兴,甚至有点感谢皇上这个昏头的决定。”
姜意也笑,“殿下也要成昏君了。”
祁阑不反驳,还点头嗯,“是啊,要成昏君了,太子妃嫌弃不?”
他离得姜意那么紧,呼吸纠缠间,姜意承认自己这一刻心猿意马,“我让半斤去告诉崔伯伯,我要同你去漠北。”
祁阑笑,“你可以说的直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