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归朝看着她,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想要去拉她的手。
这时, 云千媱刚好看到屋子里走出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好奇地伸手指过去：“那边还住着人？”
路归朝收回手，两根手指摩挲了下，负到身后，淡淡道：“有何奇怪。修真界有修真界的子民，妖魔界有妖魔界的子民。”
云千媱回头看了看他。
路归朝挑眉：“怎么了？”
云千媱问：“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路归朝道：“你昨日不是说还有一味药没找到么，这里有。”
云千媱望向他的眼神更为警惕。
路归朝却嘲讽地勾了勾唇角，黑眸忽然射出一道狠厉的光：“最好在我耐心告罄之前，你的那个搜魂仪式能成功，否则……”
威胁的视线落在她脖子上。
原来是想快点找到她，等不及折磨她了……云千媱缩了缩脖子，讪笑道：“魔尊大人放心好了，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东西就能准备齐全，到时候会成功的。”
她会成功拿到聚魂神灯，然后拍屁股跑路。
路归朝收起视线，一瞬间恢复到正常神色，道：“走吧。”
“好。”
云千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寻找着自己胡编乱造的那味草药，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不由有点心慌，偷偷瞅了眼路归朝。
他倒是没半点不耐烦。
一袭森冷的黑袍，脚步从容不迫。面容俊美如昔，长睫微敛着，细碎的阳光落在上面，有种波光粼粼的错觉。
云千媱心中也有一种错觉，仿佛路归朝还是那个纯洁无害、喜欢着她的小师弟，下一刻看到好看的花，会讨好地摘下来戴她发髻上。
“你在想什么？”路归朝忽然问。
云千媱回神，摇了摇头：“没有想什么。”
路归朝冷哼一声：“最好没有。”
呜呜呜果然是错觉，妖魔界风气就是不好，把路归朝都带得喜怒无常的。云千媱痛心疾首。
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找到了药草。
云千媱心中大石头落地，将其摘下，扬起笑脸举给路归朝看：“你看，我就说有的吧。”
路归朝低头望着她，黑眸漾起一丝别样情绪，却冷冷撇开脸。
云千媱没看见他的表情，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药草放入乾坤袋里，见路归朝此时此刻心情不错的样子，想了一想，说道：“魔尊大人，搜魂仪式毕竟是修真界的术法，所以很多东西，还是要去修真界找，那个出结界的令牌，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你要是不放心，完全可以给我贴个定位符，我不会跑的。”
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谁知路归朝盯她一会儿，径直从腰间摘下一个黑色令牌。
云千媱欣喜地伸手去接。
可路归朝右手高高一扬，睨道：“想要可以，自己想办法来拿。”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云千媱往上一跃，一手拉住他的手臂，一手去够令牌。
路归朝早有所料地勾起唇角，左手顺势揽住她的腰，轻轻往身上一摁。
云千媱毫无防备地贴在了他胸口，惊呼着顺手搂住他的脖子。
云千媱的脚跟距离地面几寸高，几乎是被路归朝单手抱起，两人以极亲密的姿态紧贴着，视线平齐，在半空中交织。
饶是脸皮再厚，云千媱也感到老脸一热，忍住嘴角的抽搐，命令道：“放我下来。”
本以为路归朝不会轻易放过她，谁知，他很听话地将她放到了地上。
云千媱赶紧后退，躲到一块岩石旁边，背过身，按住砰砰跳的心口。
路归朝走过来，浑身散发压迫感，语气却斯条慢理：“想得到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代价的，你拿什么换？”
云千媱转头看他：“你想要什么？”
路归朝俯身，凑近她，鼻尖和鼻尖之间只余一点距离。云千媱感到他炽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睫毛上。
路归朝见她紧张的模样，唇角露出一丝解气的弧度。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红唇：“你。”
云千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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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聚魂神灯（七）
不一样的妖魔界
云千媱愣了愣, 下意识问：“你要我做什么？”
路归朝也一愣，额角青筋微跳，似乎在气恼, 磨了磨牙, 道：“你觉得呢？”
云千媱猛然回味过来，妖魔界的风气就是不好, 把路归朝都带得知道耍流|氓了！
她肃然直起背, 撇过脸：“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做……”
刚回头走出一步，就被一股力量揪住后脖颈，拉了过去。
路归朝双手按在她的肩膀，将人摁在冰凉的石壁上。右手拇指摩挲了几下云千媱的下唇, 忽然倾身吻了上去。
云千媱睁大双眼, 怔住。
大脑先是一片空白，随后脸颊发烫, 再接着, 心中涌上愤怒。
路归朝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亲她。可是, 自己现在又不是原来的身份，在他眼里，是不是换做其他长相相似的人, 都可以呢？
云千媱胸口起伏, 抬起右手要推开他。
却被路归朝捉住手腕, 压在石壁上，动弹不得。
他吻得更加用力, 牙齿重重咬着她的嘴唇，像野兽啃噬, 像暴雨侵袭, 带着某种报复性的意味。
云千媱感到口中泛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周围空气渐渐升温, 云千媱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终于，路归朝松开了她。
云千媱挣脱后，捂住心口大口呼吸，一根指腹微微粗糙的手指伸过来，斯条慢理地擦掉她唇角的水渍。
云千媱撇过脸，避开他的动作。
路归朝右手僵在半空，停顿一瞬，收回去。
云千媱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嘴巴，没好气道：“魔尊大人玩够了吗？玩够了可以回去了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云千媱扭头离开，却被路归朝从背后扣住腰。
他微微一用力，将她扯到身边，左手勾起她的一缕黑发缠绕指尖，问：“有没有人这样亲过你？”
云千媱快要气笑。怎么，耍流|氓不够，还要嘚瑟是吧？！
云千媱转身，微笑道：“有。他亲得比你温柔多了。”
路归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沉，额角青筋跳动几下，咬牙问：“是谁？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云千媱装作一副害怕的模样，掩嘴道：“魔尊大人，你不能这样，因为他已经死了，你即便想杀恐怕也不能了。”
路归朝阴测测地盯了她许久，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他是谁了，你很好，简直好极了。”
这下子换做云千媱一脸懵逼，路归朝在说什么啊？她指的人就是他，所以他知道什么了？认出自己了？
路归朝的目光像冰冷刀子，刮过她的脸颊，忽然冷哼一声，转身甩袖离开。
“哎，等等我。”云千媱一头雾水地跟上去。
这时，脚背突然被什么东西砸到，云千媱低头一看，是一个木头小球滚到了脚边，视线顺着它滚来的方向而去，只见一个黑衣小男孩正站在岩石后头，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云千媱有些尴尬，捡起小球走过去，蹲下，将东西塞回给他，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天色晚了，快点回家吧。”
小男孩不过四五岁，怯生生地接过小球，又咬着手指看她。
云千媱笑问：“怎么了？”
小男孩睁着一双天真黑眸，问：“姐姐，你刚才是惹那个哥哥生气了吗？他为什么要咬你的嘴？”
云千媱：“……”太社死了吧？！都怪路归朝这货！
云千媱面上维持淡定，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是你看错了。”
小男孩却很坚持自己看到的，低下头犹豫很久，鼓起勇气对路归朝说：“哥哥，我祖母说过的，男子汉不能欺负女孩子。这个姐姐长得这么好看，你不许再咬她嘴巴了。”
路归朝：“……”
云千媱赶紧上手捂住他的嘴，道：“小朋友，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小男孩唔唔几声，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头屋。
这片山谷的房屋因地取材，多用大块大块的黑色石头建造。走近了一看，才知连绵成片，住了不少妖魔界的子民。
云千媱将小男孩送回家，一个佝偻老妪走出来，训斥了调皮乱跑的小孙子，又对云千媱连声道谢，要留她用晚饭。
云千媱客套地谢绝了。
望着天真烂漫的小男孩和慈祥和蔼的老妪，她心道，原来妖魔界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倒也不全是凶神恶煞的妖魔，竟然还有同人界一样、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虽然他们身体里流淌着妖魔的血液，但也有和人一样的温情。
老妪看见了云千媱身后的路归朝，忽然瞪大眼睛，脸上露出敬畏的神色。
云千媱正奇怪，就见她扑通一声下跪，脑袋重重扣地：“尊……尊上，老身见过尊上。”
路归朝一袭厚重黑袍曳地，清凌凌站着，双手负在身后，没多少表情。
他不出声，老妪就不敢起来，最后还是云千媱看不下去，扶起了她。
见老妪战战兢兢的，云千媱心想，路归朝平时是不是总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连妖魔界子民都怕他怕的要死，更别提这几年被压着打的修真界了。
老妪的声音引来附近邻里，有的认识路归朝，有的不认识，但一被提点，所有人纷纷跪下叩拜。
他们的眼底有惧怕、有敬畏、有崇拜。用着妖魔界独有的行礼姿势，额头抵在地面，深深地匍匐。
夕阳最后一丝光线在山头若隐若现，路归朝背光而立，身形孤拔，受着他们的跪拜。
云千媱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她的小师弟，可能真的不一样了。
她走过去，忍不住拉了下他的衣袖，小声道：“他们跪了这么久，可以起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路归朝抿抿唇，看她一眼，终于开口。
众人站起来，有些拘束地立在原地。路归朝拉起云千媱的手，正要离开，却听她道：“等等，这位老婆婆腿脚不便，我先扶她进去，待会儿来找你。”
“随便你。”
路归朝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却没有阻拦，化作一道黑雾消失。
众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纷纷松了一口气，开始好奇地打量云千媱。
云千媱笑了笑，道：“尊上已经走了，大家也别拘束着了，都回家吧。”
可众妖魔不愿离开，新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云千媱摸了摸脸，问：“怎么了？”
老妪拉着她的手，问：“姑娘，老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但也看得出你不是妖魔界的人，而是修真界的吧？”
云千媱愣了愣，点头。
老妪道：“虽然我们不喜欢修真界的人，但相信尊上的眼光不会错的，他既然看上你，自然有他的道理。”
云千媱：“啊？”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响起。
“是啊，姑娘，你就安心留在我们妖魔界，修真界有什么好，那种鬼地方，让我去我都不去！”“那里都是一群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你会被带坏的！”“还是我们妖魔界好，保准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原来不仅修真界仇视妖魔界，妖魔界竟然也在仇视着修真界啊。
大家互相说坏话，互相嫌弃。
云千媱哭笑不得，说道：“谢谢大家的好意，我在这儿的确生活得挺好的，没打算离开。”
云千媱扶着老妪来到屋内，问道：“老婆婆，你们这儿是不是靠近修真界啊，我看结界薄弱不少，应该是被灵气环绕的缘故。”
老妪点头道：“不错。想当年，修真界设下封印之时，我们这里受害最严重，死了不少人，活下来的也都是浑浑噩噩，这么多年了，以为日子会一直痛苦下去，谁知道，上天仁慈，派来了尊上拯救我们于水火！”
无烬深渊里横贯的封印，对于修真界来说，是一道令人安心的屏障，可原来，对于妖魔界来说，是灾难和痛苦么？
见云千媱不解的表情，老妪解释道：“被封印的千万年，妖魔界没有太阳，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寒冷。缺少粮食，缺少水源，缺少火种，心狠的易子而食，心软的活活饿死，当然，更多的是冻死，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大家为争抢活命的机会，打得头破血流、遍地尸骨，那是怎样的惨状。”
说着，老妪流下两行浊泪：“我的女儿、儿子、儿媳都死在了那个时候。本来我和小孙子也活不过那个冬天，可是尊上来了。他撕开了困住妖魔界的封印，解救了我们所有人。”
她脸上露出深深的感激。
“原来……是这样么？”
云千媱彻底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构成和想象中不一样，修真界和妖魔界之间的善恶，并非泾渭分明。
妖魔界也有无辜的老百姓，千万年的痛苦中，他们也在绝望地等待救星。
而路归朝就是拯救他们的神明。
所以，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呢？她本以为是妖魔界的东西，可现在想来应该不是。
一步步蛊惑路归朝，又来蛊惑她，逼着路归朝黑化、将他一步步推向妖魔界，难道是为了解救妖魔界的老百姓吗？它会这么好心？
云千媱觉得不会。
老妪拉着她的手，絮絮说道：“姑娘，我看着你面善，就知道你和修真界那帮人不一样。你是不知道，尊上之前吃了许多苦，都是拜修真界那帮人所赐，尤其是他一个师姐，极其阴险狡诈、心狠手辣……”
于是，云千媱又被迫听到一个新版本。
从老妪家出来，云千媱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想的是逃出妖魔界的路径，一会儿冒出的是让她好好对路归朝的期冀，不由低头咬唇，万般为难。
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一人怀中。
云千媱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
路归朝揽住她的腰，低低道：“走路不看路的？”
云千媱不着痕迹退开几步，恶人先告状：“我看着呢，是你挡住路了。”
路归朝盯她一眼，无奈地伸手道：“好，我的错。走吧。”
第164章 聚魂神灯（八）
路归朝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云千媱觉得, 路归朝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这几天，她经常一转头，就发现他像幽灵一样站在身后, 幽幽地盯着她。
那眼神极其诡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