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原地休息了片刻,季容初找了块石头打坐,调息回复着自己消耗的灵力。玄劫则在她身旁倚着一棵树,他手拿着那半枚玉i左看右看,不知道在心想什么。
“季小仙子。”
玄劫突然叫了一声,正在调息中的季容初缓缓睁开了眼,说道:“干嘛......呕。”
她刚说了第一个字,口中就被顺势塞进了一个十分腥气的东西,一时间差点没忍住干呕出来。
第19章 魔修
“别吐。”玄劫说道:“这玩意儿要是吐了出来,全天底下我可再给你找不到第二个了。”
听了他的话,季容初强忍着恶心将口中腥不垃圾的东西咽了下去,玄劫看她喉咙有一个吞咽的动作,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季容初皱着眉擦了擦嘴,问道:“什么东西?”
“鲛人血。”
玄劫淡淡的说道:“带到岸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取出来了,你不必担心,鲛人的魂魄还在玉里面,毒不到地枢,就是这玉i怕是要报废了。”
季容初一怔,看向玄劫手中的玉i,那枚玉i闪烁着微弱的荧光,原本淡青色的光芒与内部的黑色交织在一起,显得隐隐发污。从外部仔细看,则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玄劫的语气很淡,握着玉i的手却看上去十分用力,季容初都怕断掉的地方扎进他的手里,但是这其实纯属是多虑了,这枚玉i已经被它的主人摩挲了多年,连断掉的地方都已经十分匀润了。
季容初张了张嘴,有些失落的样子,说道:“谢谢你,玄劫。”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这枚玉,谁会天天带在身上呢?
季容初没有生出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她知道玄劫为她做了很多,从脱狱到盗取鲛人血,如今又将心爱的灵玉毁了,她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也只能干巴巴的说句谢谢。
她原本一直疑心玄劫的目的,到现在她却真的希望玄劫图她点什么了――玄劫看起来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无所谓,想报答都无从想起。
玄劫看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却微微皱眉,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
季容初打起精神,笑道:“玄劫,如果这个玉碎了――我是说如果啊,我一定想办法赔你一个,你不要太伤心了。”
玄劫却说道:“原来你是在想这个,无事,这本来就是你给我的。”
季容初一怔,随即想到刚刚在湖中遭到鲛人袭击时,玄劫不愿拿出灵心宝玉,但是那块玉在听见自己的呼声后却自己飞了出来,倒像是更听从她命令似的。
“再说了。”玄劫又带上了一种轻佻的笑意,说道:“季小仙子要是变成了鱼,那我后半生只能对着一条鱼守活寡了,这么一说,它为主人碎的倒是不算冤。”
季容初:“......”这人好像做不到说三句以上的正经话。
她又想到毕竟是玄劫为了救自己才痛失爱玉,只好强撑起一个笑容,说道:“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
看见她这个样子,玄劫乐的咯咯笑,季容初觉得自己又被玄劫戏弄了,郁闷的继续打坐不再搭理他。
又将灵气运行了几个周天,季容初逐渐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比刚从太吾山逃脱时好了许多,她一时间进入了修炼的状态,天生灵体一运转灵气,那万物灵气便飞速的向她身边奔涌。
她眉心一亮,再睁开眼睛时,世界已经变了样子。
季容初与玄劫两人逃脱时,玄劫带她来到了这座荒山之下,这座山上四处都是枯死的杂草树木,还有有一条被冻住的小溪,倒是十分隐蔽。
此时她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漫天绿色的荧光悬浮在她眼前,犹如万千萤火虫在原野上飞舞,小溪中流淌的溪水都像是从草木中榨取出的翠绿汁液,那些枯败的树枝此时无不郁郁葱葱,悬萝垂蔓,看起来生机勃勃。
季容初对这种状态并不陌生,她以前在修炼时偶尔也能达到这种状态,师父说那并非是她用肉眼看到的,而是身之所触,心之所感,那并非幻觉,而是另一片真实的世界。
这个时候灵力就是她的手,她的脚、季容初随心而动,神识离开了身体,飞掠而去。
在她身旁守着的玄劫似有所感,他抬腿在地上轻轻一跺,一个小结界自地上升起,将两人笼罩在里面。他靠在一旁的树上,闭上眼静待她回来。
季容初的神魂飘荡,她先是看到了无尽湖旁那一片她升起来的树林,又飞到了她曾经歇脚的农妇家中,转瞬又来到了雪山的位置。
然而原本高耸入云的雪山消失了,那里此刻躺着一个人。
若说那是个人,他实在是太过巨大了,比季容初生平所见的所有东西都要大,他光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大山,若是站起来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
那个巨人将路完全堵死了,连季容初的神魂也无法通过,她好奇的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又轻轻戳了一下那巨人城墙般坚硬厚实的皮肤,巨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难道这座巨人雪山真的是巨人死后的尸体所化成的?
这时,季容初突然手腕一热,她的手腕上描绘着绿色纹路,如同绘制着一颗刚生发的小树,其中一根枝桠上缺了一片叶子,手腕上的这棵树似乎感觉到了它缺少的那枚叶子正在靠近,微微发起热,提醒着季容初。
季容初警觉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路人马正在往她的方向赶来,领头的青年正是沉夜。
她略一思索,瞬间明白沉夜是带人提前来雪山伏击他们的。只要她和玄劫想要离开这里,就一定要通过雪山,两方人马势必会撞上。
季容初正想原路折返,突然感觉到身后巨人的身体震动了一下,她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连忙扶着巨人的身体站好,却听见他的身体里发出了沉闷的哭声。
“啊......亚特里......”
那哭声悲切,夹杂着震耳欲聋的怒吼,像是要把内心的苦痛却都倾泻出来一般。
季容初震惊的看着痛哭的巨人,这哭声和她攀登雪山时听见的哭声一模一样!
仔细听,还能听出巨人一边哭,一边呐喊着什么,她依稀觉得这语音语调有些耳熟,音节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亚特里......亚特里......”
亚特里是什么意思?
季容初听不懂巨人的语言,一头雾水。
修真界中飞鸟走兽各类种族多种多样,然而有许多种族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在大陆之上,有的是在战争中被其他种族捕杀灭族,比如鲛人。也有的族群是不再适应修真界的环境气候自行消亡,其中为代表的就是巨人一族。
巨人族比鲛人族亡的更早,已经显少有书本提起,季容初知道他们也是在修真通识课的补充部分提到过一点,但是书上并未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简单提了两句。
巨人族数量极为稀少,巅峰时也不过十几人,他们临海而居,头脑简单,善被蛊惑,易暴怒发狂,生命力顽强。
季容初一时有点摸不到头脑。巨人为何会出现在遥远的北境,这里并不临海,连像样点的水源也就无尽湖一处。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巨人的哭声吵得头晕眼花,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里。
她刚离开,带领众暗卫前往雪山的沉夜突然抬眸,若有所思的朝她刚刚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季容初向她肉身所在的地方赶去,她不敢神魂离体太久,虽然玄劫在旁边应该会为她护法,但保不齐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然而她没想到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季容初看见自己肉身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身侧有一团黑色的浓雾,那浓雾漆黑如墨,让人无端感到恐惧与压抑。
这种黑雾季容初不是第一次见,就在刚刚那条鲛人身上也缠绕着这样的黑气,只是此处的黑气远比鲛人的浓稠一万倍,像是没有星月的夜晚,又像是一双虚无空洞的眼。
魔。
季容初的第一反应是有魔修在附近,且距离可以说离她非常之近,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那团黑雾中有一只爪子伸了出来,往她的头上探去――
季容初瞬间神魂归位,同时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想要挡住那只正要往自己脑袋上招呼的利爪,却没想到真的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啪的一声将那人的手打开了。
她心下一沉,睁开眼睛却看见玄劫似乎有些讶异的脸。
“季小仙子,怎么了?”
他问道,同时缓缓收回在空中被打歪的手,顺势指了指自己的发顶,说道:“你的头发上,有一片叶子。”
“啊,哦。”
季容初回过神来,她胡乱往头上拍了拍,确实顺着抓住了一片枯黄的叶子,拿了下来。
她的神思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手里抓着那片叶子转来转去,目光游离。
这时,玄劫却俯下身,视线与她平齐,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语速放慢后竟然显得有几分阴鸷,“季小仙子,怎么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似的,脸白成这个样子。你刚刚,是看到什么了吗?”
第20章 赴险
她肯定刚刚自己没有感受错,刚刚那萦绕的黑雾绝对是魔气!可是那时在她身边的唯有玄劫一人......
季容初不敢再往下想,她看起来有些虚弱,说道:“嗯。我刚刚神魂离体,看到沉夜带人在雪山埋伏,差点被他察觉,强行收了回来。”
“那小子……”玄劫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说道,“狗鼻子。”
季容初将自己神魂离体时的见闻大概跟玄劫说了一下,最后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说话时语气已经十分平稳,看起来毫无异样。玄劫的目光在她脸上盯了两秒后,直起身将目光收了回来,说道:“无妨,还是走雪山。”
季容初道:“你不担心那些伏兵吗?”
玄劫却叹了一口气,话里有话的说道:“现在让我担心可不是这个。”
季容初怀揣心事,她乍一听,以为玄劫说的是那座奇怪的雪山,于是问道:“你是担心那座巨人雪山?”
“啊,嗯。”玄劫愣了一下,随即勾了下唇角,“按照季小仙子的说法,这可能是座活雪山,我怕到时候这座雪山突然站起来给我们全都送走。”
“......”
季容初:我真是多余问这一句。
玄劫不再逗她,正色说道:“巨人一族我了解的也不多,不过你说他哭喊时念叨的’亚特里‘我倒是有些印象,让我想一想。”
看着玄劫不再说话,似在思索。季容初也松了口气,她坐在石头上看着天空,心想:玄劫会是魔修吗?
这个想法一开始只在季容初的心里留存了一瞬就被否认了,她是天生灵体,五感通透,尤其对魔气极为敏感,如果玄劫这么大一魔修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晃荡,她不会感觉不出来……
想着想着,她突然又琢磨过味儿来――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五感灵敏到不得不靠喝慢性毒药抑制的天之骄女了。
季容初自复生以后镣铐加身,身体也断断续续的没有恢复好。虽然偶尔陪太吾山里的一群囚犯‘小打小闹’一翻,但是一群没有灵力的修士打架只能肉搏,也就当强身健体乐呵一下,对于修炼和调养身体没有丝毫帮助。
季容初想起岚纯在太吾山的时候,曾说过她身边有奇怪的味道。她那时没有放在心上,现如今想起却被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玄劫真的是魔修,她该怎么办?
不说这里是北境,玄劫自小长大的地方,她想逃都逃不掉。而且玄劫这些时日为她赴汤蹈火,一言一行均是为她着想,她能因为这尚未被证实的猜测就将人撇下跑了么?
季容初想到这里,心里又生出来点儿异样的感觉。
这时,天空中仿佛有个仙气飘飘的小人儿飞了出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糊涂!天真!魔修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祟,这些家伙无利不起早,你这个样子,最后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她心知自古正邪不两立,仙魔之战已经打了数千年,到了现在虽然不再像远古时期那般动辄血流千里,尸横遍野,各自有了各自的地盘,但也还是常有魔修从魔域逃出,在修真界中为祸一方的事情发生。
包括季容初自己,当年就是差点被魔修掠走做了炉鼎,不可说不是一场惨烈的心理阴影。
天空中又出现了一个带着几分邪气的小人,一脚把仙气儿小人踹飞,双手掐腰道:魔修又如何,魔修就一定是坏的吗?只是修炼方式有异于你们这些仙修罢了。玄劫一路帮了你这么多,要想害你早就出手了,你现在反过来怀疑他,伪君子,哎哟!
那邪气小人儿又挨了赶回来的仙气小人儿一拳,两个小人互相不服气,在空中打做一团。
季容初登时一个头有两个大,伸出手挥了挥,那两个小人如同云雾般消散了。
她心不在焉的想:走一步看一步吧,什么事儿都得等过了雪山以后再说。
“季小仙子。”
季容初听见玄劫叫她,回神说道:“怎么了?”
玄劫道:“你还记得萍在无尽湖边唱的歌吗?歌词里重复过很多次‘亚特里’,不过他唱的是鲛人语,具体什么意思只有他知道了。”
被这么一提醒,季容初也想了起来,她惊讶道:“也就是说那位巨人说的是......鲛人语?”
玄劫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倒是季容初一想到到鲛人,向玄劫伸出手,说道:“对了,把那枚玉i给我看看行吗?”
玄劫将玉i放到她手里,玉i比之刚刚裂纹更细密了不少,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到整枚玉i上。季容初拿的时候都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弄碎了。
她口中默念口诀,玉i仿佛有感应一般莹莹生光,里面的黑气顿时消散不少,那些细纹也不再继续开裂,几缕嫩绿色的茎叶如同保护般爬到了玉i之上,如同在细心的呵护一个快要坏掉的胚胎。
做完这一切,季容初将玉i递回给玄劫,他拿到手里打量,问道:“这是什么功法,能让它保持这个样子不会坏掉?”
季容初答道:“一个简单的安魂诀,太久没念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又在外面用我木属性的灵力加固了一圈,只要我不出什么意外,护个三五年应该不成问题。”
玄劫摇了摇头,似在笑她多此一举:“三五年以后一样会碎。”
季容初却认真的反驳道:“不,只要我们快些找到李寒灯的下落,回到南方后,就可以将鲛人的魂灵送回南海,那时怨气也可以驱散大半,玉i也就保住了。”
玄劫勾了下唇角,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他说道:“季小仙子这番心意,是为了鲛人,还是为了我的这块玉i呢?”
季容初说道:“我用了她的血,自然应该帮她完成心愿。”
“可是啊,季小仙子。”
玄劫却说道:“鲛人虽然上半身与常人无异,又容貌i丽,但实际上充其量算是一条不得道的鱼妖罢了,连精怪都不算上,修仙界中弱肉强食本是常理,依我看不如离开这里之后,找一处阵法直接将这缕怨魂直接打散就好,这样做更快,也不算费力,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