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在逃狼妖道侣——花之呗【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4 23:18:17

  李寒灯站在她身后,说道:“你身为容初的灵偶,她已亡,你却还活着,知道这是为何么?”
  他看向丁叮当,目光中似有悲悯。
  “闭嘴!”丁叮当尖叫道:“李寒灯,我要你死!”
  她近乎失去理智,十指合拢成拳,六根细长尖利的水刺出现在她指缝之中。她抬起手臂带起汹涌的水流,二话不说攻了上去。
  李寒灯不欲与她动手,且战且退,两人默契的离开了屋子,同入暴雨之中,没有打扰屋内已经沉睡的人。
  而他们没有看见,季容初胸前的伤口处发出忽明忽暗的青色荧光,一根细小的树藤从她的伤口处爬出,随后更多的枝叶自她心脏上的伤口长出,那些枝叶将她的身体以一种保护的仪态抱在其中,均在微微颤抖,如同一位极尽全力克制愤怒的母亲在守护自己受伤的女儿。
  那些自她心口长出的渐渐藤蔓铺满整间房屋,一颗粗壮的树木在此时破土而出,飞快的疯长起来,屋顶压弯了它愈发向上的枝干,房内几乎被树枝塞满了。
  随着一声巨响,整座房屋竟是活生生被这颗巨树撑爆!
  “师姐......?”
  两人同时停手,望向屋子的方向,丁叮当不可置信道。
  李寒灯亦是没想到还会发生变故,他不欲继续与丁叮当缠斗,正要抽身离开,却发现一根树藤不知何时缠在他的脚腕上,他二话不说以灵气做刃斩断,然而这四面八方的树木都好像受到了影响,不分敌我的攻向两人。
  李寒灯一抬手,无数攻向他的叶刀便化作粉末碎在风中。然而千枝万叶齐发,即使是李寒灯也分身乏术。
  他正欲想办法破局,一转眼却见有一根藤蔓直取丁叮铛面门,见她已经来不及防备,李寒灯立刻出剑为她斩断。
  就在抬臂挥剑的瞬间,他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死死抱住了。
  李寒灯一回头,正对上丁叮当含着泪意的双眼。
  那道剑势被她干扰,只是无力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雨线,如刀般的飞叶向二人袭来。
  他一怔,又无奈的阖上双眼,叹道:“罢了......”
  下一秒,两人的身躯一同被锋利的叶刀截断,被分为四份跌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飞溅在碧绿的叶上,又和着暴雨在地上缓缓流淌为一片泥汤。
  丁叮当的头颅咕噜咕噜滚出去一段距离,她的双眼始终未曾合上,雨滴无情的砸在她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
  暴雨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口哨声响起,由远及近。
  一个披着黑袍的青年脚步轻快的走来,口哨声断断续续,他无视了丁叮当跑到一边的脑袋,而是走到已经没了气息的李寒灯身边,看见他的尸身时,嫌弃的皱了皱眉。
  那黑袍青年叹道:“你这么爱干净的人,怎么死的这么脏?”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轻轻一抖,地上李寒灯的尸身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一股寒气涌入瓶中,让那瓷瓶外结了一层霜花。
  “回家喽。”
  他将那瓷瓶一收,似要离开,一抬腿却好像踢到了什么,将那东西咕噜咕噜的踢出去一段距离。
  黑袍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似的,走到那被他踢远的东西旁边。一只白得几乎发灰的手从黑袍中伸出,一把抓住那东西的头发,将这颗脑袋提了起来――正是丁叮当的脑袋。
  “差点把你给忘了,”黑袍青年嘟囔道,“坏成这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了……”
  就这样,他一手拿着瓶子,一手提着丁叮当的脑袋,在雨幕中渐渐走远了。
  这人究竟是谁?
  也许因为是幻境的原因,这次季容初在被李寒灯重伤后没有昏迷,而是以一种魂体的状态旁观了整件事情发生的经过。
  丁叮当......真的是死在自己手里。
  季容初心脏中的那滴灵女泪是她母亲临死前特意给她的,在感受到季容初受创后本能的保护住她,同时灵力开始暴走,不分敌我的四周的一切活物,而丁叮当在最后一刻选择与李寒灯玉石俱焚,两人一同死在她的手下。
  看见丁叮当的头颅被那黑衣青年带走,季容初想都没想就要追上去,然而她刚走出两步,眼前却一阵发黑,手脚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她咬着牙硬是向前走,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无尽的雨声。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那些杂乱的声音被吹散了。
  梦里,灵女重新坐回大狼背上,她吹奏起手中的木笛,笛音悠长散落,大狼带着她走远,失去重山阻隔,眼前豁然开朗。
  梦外,季容初眼前的景象渐渐消散,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昏沉,身体中一股慵懒的倦怠感催促着她即将陷入无尽的长眠之中。
  走不...动了......
  季容初双腿一软就要摔在地上,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一只手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握住了。那人的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将她向上一拉,被人拥入了一个带着寒意的怀抱之中。
  “季小仙子,我来接你了。”
  无论是梦里梦外,所有的景象都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那些虚幻的画面和声音都被粉碎,化作漫天流光散落星河之中。
  季容初再睁开眼睛,猝然被人死死的抱住了,她感到那人胸口处的温度,在这一刻无比真实温暖着她。
  “......玄劫?”
  抱着她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应道:“嗯。”
  “这是哪里?”
  季容初轻轻推了推他,发觉两人此时正坐在孟府之中一座房子的房顶之上,她手中拿着一把洞箫。
  她仰头,见一轮明月。
  好像有点眼熟。
  季容初明白过来:“这是你离开孟府的那天,我在屋檐上送你的时候。”
  玄劫似乎有些不安,说:“嗯,你都想起来了。”
  “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季容初对着月亮出神。
  昔年断崖分别之时,她强行催动灵力阻住了追兵,同时带给玄劫一条生路,自己则被藤蔓带入巨木体内温养灵脉数年,在梦中与木灵女黄粱一会。
  多年后,她被孟擎宵从巨木中带出,回到九天扶摇宗之中。然而她在巨木中的时间太久,联系一时之间无法被彻底切断,她的精神力受到干扰,连自己是树是人都分不清,孟擎宵只好在她识海中落下一道血印,封住了在北境时的全部记忆。
  季容初本以为回忆起一切的自己会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话要说,但是当她真的全都回忆起来的那一刻,唯一的感觉只有无尽的疲惫。
  她闭上眼睛,将头枕在玄劫肩上。
  玄劫露出点儿受宠若惊的神色,他像是对待一只终于愿意栖息在他肩头的神鸟,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有什么动作将那鸟儿就惊飞了。
  “我有点累了,玄劫。”季容初说道,“你来讲讲这些年你身上发生的事吧。”
  玄劫沉吟片刻,道:“我……其实没什么好讲的。那日之后我逃去了魔域,等我能够掩藏自己的魔气的时候,就又回到了北境。”
  他说的太简单了。季容初追问道:“那你怎么变成通缉犯的?”
  玄劫无奈道:“一开始我在北境接些悬赏度日,有了些名气后就有人来招揽我,为他们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人开始通缉我了,时间越长,悬赏的金额就越高。再后来,我曾经为他做事的那人成了境主,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反我的水。”
  “他假意将我约出实则是带人围剿我,最终我被擒,他们亦是惨胜。将我下到寒狱之后,他作为境主为北境除去大害,风头无两。然而过了几年玄如意却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我的消息,他让萍带着黑匣来狱中见我,说是给我一次活命的机会。”
  季容初觉得这和严云鹤曾经告诉她的事接起来了,她问道:“你同意了?”
  玄劫却道:“没有,我拒绝了。原来的境主不是什么好东西,玄如意更不是,我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季容初惊讶道:“我还以为他会用黑匣子直接控制你。”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我成了魔修,匣子是后来改的。”玄劫含糊的说道,“反正后来……我改了主意,从寒狱脱出,杀了原来的境主,玄如意也就成功上位,但是他没想到我会带着境主戒指跑了,于是又发通缉令,再加上原来那些在我身上未撤掉的悬赏,零零散散加起来,让我成了通缉榜的榜首。”
  季容初狐疑道:“为什么改了注意?”
  玄劫抿了抿唇,笑道:“没有为什么,不想被关着还不行吗,小姐。”
  季容初一字一句认真道:“说实话。”
  玄劫笑意渐收,沉默下去。
  就在这时,季容初突然推了他一把。
  两人本来是并肩坐在屋顶上的,季容初一旋身坐在了玄劫身上,同时将他推倒在屋顶的砖瓦上,玄劫不明白季容初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是也顺从的倒下来了,两只手下意识的扶在她的两腰之上。
  玄劫不解道:“……小姐?”
  “是不是玄如意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改变了注意。”季容初低下头,与他对视,“我要听你说实话。”
  “我……”
  玄劫张了张嘴,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后又停下,他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像是突然失了灵,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从魔域回来以后,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小姐,剑圣将你保护的很好,我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不过知道你平安的生活在九天扶摇宗也就够了。”玄劫说道,“但是自从我被关入寒狱之后,消息也就断了。我不知道剑圣已经飞升,也不知道你出了那么多事……竟然还如同我一样被关在监牢之中,这怎么能行呢?”
  季容初颤声道:“是玄如意告诉你的。”
  “是,”玄劫道,“他前后来劝过我几次,最后一次他让萍带来了这个消息。”
  “那次之后我就知道我得走了,我得去找你。可即使我逃狱后一路不眠不休从北境赶到九天扶摇宗,我还是来晚了十年。”
  “你是来晚了,”季容初说道,“你从魔域回来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来找我。偏偏嘴上还可恶的说得这么好听,编出一套套瞎话来骗人。”
  玄劫面色如常,季容初却敏感的察觉了他的不安,如同一个即将迎来审判的囚徒。
  他说:“我来的太晚了,小姐,你该治我的罪。”
  “我就是不明白,”季容初问道,“为什么你到九天扶摇宗以后平白编出许多故事来骗我,你到底是怕我反悔,还是觉得逗我好玩?”
  玄劫嘴角牵了牵,像是想露出一点艰难的笑意,到底是没有成功。
  “没有想着逗你,”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季容初冰凉的脸,说道:“也不是怕你反悔,小姐,我是怕你从一开始就没把我放在心上。”
  季容初一愣。
  她觉得自己额角跳了跳,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她将玄劫的手拍开,道:“我要是心里没你犯得着让你写这婚书,还在上面盖了章,就是为了把你耍的团团转,顺带给自己找不痛快是么!玄劫,你把我当什么人?”
  “你愿意耍我,我求之不得。”玄劫说道:“别生气,小姐,是我说错话了。我入魔以后,就......这儿有点问题。”
  他收回那只手,笑着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说道:“逃亡的这些年里,我就指望着这张婚书和玉i活着,可是魔气入体,那些记忆就好像做了场梦一样模糊,清醒的时候,我怎么想,觉得您也不该看得上我这种人,是不?”
  季容初:“......”
  “幻境和现实,终究是有差异的,不可能完全还原出来。”
  玄劫近乎自暴自弃的说道:“其实在北境的那几年,小姐不像幻境里那般和我亲近,有时候我回头想想,也许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越想越觉得小姐是觉得我可怜,婚书也只是为了保我一条命。说来好笑,我和玄颉争来争去那么多年,他拿这张婚书当保命符,我又何尝没起过这种念头?老天爷惩罚我用心不纯,这张婚书真落在我手里的时候,只让我心中更空。到最后,我都没敢真的拿给你看。”
  “可是啊,小姐。”他说:“你不知道,有一次我真的快咽气了,想拿出来这纸婚书最后看一眼,结果发现了你在我昏迷时候落下的那个灵印......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高兴的都快疯了。那个时候我就想,就算你是可怜我,心里也许从来没我这号人物,我也一定要活下去找你。”
  “如果我不是个半人半狼的妖物,如果我没有杀父囚兄,如果我未曾入魔……我都会拼命的跟你谈起我们的过去,想方设法的恢复你的记忆。”
  玄劫喃喃道:“因为我能倚杖的,不也只有这个了吗。”
  将季容初从太吾山中劫走的玄劫,自己也不过是个逃狱没多久的天价通缉犯。他仅凭着一腔孤勇跨越过北境一望无际的冰原,穿过整片大陆,千里走单骑,拼着一身伤闯到她面前。
  然而在真的见到季容初的时候,向来头脑清醒,与各路人马周旋惯了的的玄劫却突然脑子嗡的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即使编出了许多根本不存在的谎言,即使是夺走自己过世的兄弟与她的过往,心里嫉妒的快要疯了还是要笑吟吟的编织着不存在的美好回忆。因为他根本不认为如果说出以前的自己,季容初会愿意垂怜他一点爱。
  年少时犹如丧家之犬的自己,没有人会爱,连他自己都不爱自己。那些被他小心珍藏的旧事,连回忆一下都觉得心里滚烫得不得了了,但在别人眼里看来,可能已经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陈芝麻烂谷子。
  这样的他又何谈能在她面前从容的袒露心迹呢?
  简直就像是扒筋抽骨,将自己最不堪,最血肉模糊的地方给他人观赏,谈论。
  就在这时,季容初突然伸出手,将他眼上的黑布轻轻扯了下来。
  乍一失去黑布的遮盖,玄劫的眼瞳不受控制似的聚成一个小点,犹如野兽,又在控制下很快的变了回来,只是那眼中还带着些许讶异。
  他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小姐?”
  季容初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没头没脑的说道:“我都接受了。”
  玄劫:“什么......”
  “我说,无你论是人还是妖,过去做了什么缺德事,还有,就算你是魔修,我都全盘接受了。”
  季容初松开手,那遮住玄劫眼睛的黑布被寒风带走,它隐没入一片夜色之中,不见了踪迹。
  “所以你不必再向我隐藏什么,也不用再想那么多。”季容初似乎是有些羞赧,她俯下身亲了亲玄劫的眼廓。
  “我会爱你。”
  顷刻间,落满雪的庭院中燃起一把大火。
  那大火在雪上熊熊燃烧,愈演愈烈的火势将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吞没,一直烧到了天上去,火焰连月亮都一点点蚕食掉,这个世界的景色如同一幅被火舌逐渐吞没的画,在灼烧后露出真实的样子――一片无法言喻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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