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阁那么多护卫又哪能是吃素的?这要真让他将亦疏亦狂带走了,珍宝阁今天砸了招牌,明天就得关门。
花无色很快反应过来,喝道:“愣着干什么?给我追!”
她一声令下,藏于黑暗中的众护卫纷纷飞身向那少年奔去,那少年得手后便故意往宾客多的地方扎,护卫们出手时还要仔细着提防不要伤到宾客,左右掣肘,一时间竟然奈何不了他。
玄劫用眼神询问她,此时是否要出手干涉,他已经在舒展筋骨,仿佛季容初一个首肯他就要从二楼跃下去了。
季容初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应当有人比他们还要着急。
她的目光四处游移,只看到楼下的一片混乱,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黑袍男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刀剑相接之声响起。原是一名护卫得了空当,见机出手,将三枚暗器射去,少年反应极快,立刻提剑去挡,暗器击在剑身发出清脆的剑鸣。
而那剑鸣声发出的刹那,少年的脸色倏地变了。
他抬头不可置信的望向台上的粉裙少女,“花无色,你敢卖假货?!”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沸反盈天。
就连季容初也被突如其来一连串儿意外弄的有点懵,玄劫皱眉望向场中,问她:“小姐和那剑可有什么感应?”
季容初回想起当时摸到境主那蓝宝石戒指时的异常,说道:“......太远了,若是能碰到,或许可以。”
“满口胡言。”
花无色面若寒霜,她手上显现出一个华容道一般的石盘,五指在石盘上拨弄,场中的坐席随着女子在石盘上滑动的指尖消失不见,又出现在了场内的另一边。少年身边一下出现了极大的空档,护卫们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少年被人摁在地上,双剑也拿不住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把冒着寒气的长剑,张嘴还要说什么,被从台上走下来的花无色扇了一巴掌。
花无色这一巴掌下去在少年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线,她咬牙道:“荒唐......”
事已至此,这拍卖会自然是不可能再进行下去,差点被波及的宾客吵闹着要个解释,珍宝阁只好出来不少长老维护秩序,场下乱成了一锅粥。
她跟身边的护卫吩咐了几句,护卫抬手就要将少年打晕带走,这时二楼的雅间中传来一个声音:
“慢着。”
众人目光聚焦那处,只听出声之人又说道:“今日大伙儿前来珍宝阁,不少人就是冲着亦疏亦狂的名头来的,既然这位小兄弟质疑这双剑的真假,倒不如让这位他说说,为何这双剑是赝品。”
花无色冷声道:“我珍宝阁以诚信立业,修真界中一品鉴宝师共一十二位,其中半数供职于我阁中,百年来未曾让一位顾客买到过赝品。一个撒野的泼皮小贼,来此说了几句空口无凭的胡话,还不抵珍宝阁世代传下来的口碑有力度吗?”
“呵呵呵,”那楼上之人轻笑道,“珍宝阁的信誉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如此,那又何妨让小兄弟多说上两句,他哪里质疑的不对,花小姐反驳了就是,也好消消我们心上这层疑影儿。”
他这话本来也是许多人心中所想,于是此话一出,更多人跟腔起哄,其中真想拍下亦疏亦狂之人无几,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花无色站在台中,一时间骑虎难下。
话已至此,她要是再多说什么,反而会让人心起疑窦。
而如果她真的低下头去问那摆明着来砸场子的少年,那才真是落了身份,无异于将珍宝阁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哪有东家还要给来闹事儿的做解释东西真假的道理。就算她真的能证明这双剑是真货,也会被同行笑掉大牙,以后很难立足。
说到底,是她身份,资历都不够,没能镇住场子。
就在这时,那花无色沉默的将地上的双剑拾起来,以诹松倌甑牟弊由稀
“你说吧,”花无色说道,“何以见得这双剑有问题,若是说不出,我便用这剑斩下你的脑袋。”
那少年一时情急后脱口而出这剑是赝品,未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刚刚那暗器打在剑上的声音不对!”
花无色一愣,随即眉头皱的更紧。
古籍中有记载,亦疏亦狂剑长三尺九寸,合重六斤一两,身若寒冰,清光不绝,注灵时剑身四周的寒气被激发,犹若飘雪。
以上的描述和此处的双剑分毫不差,可是这声音却要如何证明?
玄劫看着楼下的闹剧,道:“花无色今天怕是下不来台了。”
季容初本来有点走神,闻言随口问道:“要是你在台上,该如何破局?”
玄劫想都没想,“换做是我,那小子早已没了说话的机会。”
季容初:“......”
“开玩笑的,”玄劫笑眯眯的,“他们这些做生意的非到要紧关头,不愿见血,至少是不愿在光天化日之下见血,这事儿她处理不了,得拖,拖到能解决的人来。”
像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场内的絮絮交谈声不知何时已几不可闻,场内一股暗香袭来,一位端庄的粉紫色裙装女子缓缓走入台中,她曲眉丰颊,风姿绰约,裙摆层叠飘逸,整个人仿若一朵倾国倾城的牡丹。
她的手轻轻往花无色的手臂上一搭,柔声道:“无色,收剑。”
花无色在看见女子的一瞬脸上几乎是下意识的露出点委屈的神色,很快又被她藏起来,“是,母亲。”
女子从花无色手中接过双剑,并未理睬地上的少年,而是手捧双剑将它们放回了剑匣之中,才回身望向他。
“这位小郎君,”女子说道,“听你刚刚说闻此剑其声有异,可是曾与亦疏亦狂有过前缘?”
“我......”少年张了张嘴,却支支吾吾的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若非如此,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女子淡淡的问道,“你打伤我阁内侍从,扮做他模样混入拍卖会中,又出手破坏会场,劫我宝物,失败后还要血口喷人,坏珍宝阁百年名誉。”
她这几句话已然要把‘其心可诛’这四个字插在他身上。
说完后,那女人抬眼扫过大厅四周,她未发一语,竟是无一人再敢出声拂了她的面子。
然而下一刻,她却重新端起了一片笑容,说道:“诸位今日百忙之中赏光来我珍宝阁,为了是奇珍异宝,什袭珍藏,却不想在会场出了这种事儿,让诸位平白受了惊吓,实为我珍宝阁之失,拍卖会结束后,阁内必奉小礼,以表歉意。”
“至于这宝剑的真假......”
女子敛容,她抬袖一点,一道极为凝实的真元打入剑中,双剑剑光一闪,竟是从剑锋出漫延出无尽的霜花,瞬间爬满整个会场,台下的宾客惊讶的吐出一口气,喝出了团团白雾。
“我花入梦是个生意人,对这些刀剑兵戈不甚了解。”花入梦掩唇笑道:“想必往剑内注灵的若是金吾公主本人,那才是傲霜斗雪,雪满千山的架势。”
在花入梦打出那一道真元的时候,玄劫同时微微抬手,将那股扑面而来的寒气轻轻一推,挡在了外面。
“厉害。”季容初看着楼下的女子,赞道。
玄劫明知顾问:“谁?”
“你和她都厉害,行了吧?”季容初好笑的说道,“说正经的,她又是谁?这等凝练的真元,是个高手。”
“珍宝阁的大掌柜,花入梦。”玄劫心不在焉的,似乎在估量着什么,他说道:“这个人成名很早,但是已经很久不出面了,我想到会有高手坐镇,却没想到是她。”
能从玄劫口中听见‘高手’这两个字十分难得,季容初颇为惊诧的看了他一眼,又问道:“花无色就是她的女儿?”
“嗯,”玄劫道,“不过未曾听闻她婚嫁过,有传言说花无色并非她亲生,花入梦收养过许多孤女,而花无色正是其中之一。”
季容初再望回场中,此时场中那闹事的少年已经被人拖走,花入梦亦然离场,拍卖会被迫暂停,不少侍从正抬着那放着不知是真是假的‘亦疏亦狂’的剑匣,往台后走去。
季容初一怔,招来雅间门口的一个伙计打听发生了什么,才知匣中双剑在花入梦注灵后震颤不止,无法再继续拍卖,现在要先上最后一件拍卖品到台上。
那便是没有出现在薄册之中的那件‘神秘藏品’了。
季容初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又稍待了片刻,花无色重新站回台上,她面色如常,身旁的柜子上则安放着一个锦匣。
“这是今日的最后一件藏品。”
花无色将那锦匣缓缓打开,匣内放着一根金钗,那金钗样式简朴,大方,只在钗头处做了些简单的花纹,看上去像是学徒的练手之作。
以这样的看起来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作为最后收场的宝贝,季容初并不意外,这种拍卖会一般会将最值钱的物件放在倒数第二个出场,而最后出场的,则往往是带着点儿特殊意义的宝贝。
季容初在看见那金钗的一瞬间,蓦然呼吸一滞。
“此物乃是金吾公主之夫黎启明亲手为爱妻锻制之金钗,”花无色介绍道,“黎公子与金吾公主的风流佳话想必各位都曾听闻过不少,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黎公子更是对金吾公主一见钟情,苦恋多年才得偿所愿。两人定情之物,便是这根由他锻制的金钗。”
“据说这位黎公子琴艺冠绝北辰国,这样一双弹琴的手却愿意为心爱之人入匠炉锻钗,可见其心意。正所谓情藏于心而不体于形,此钗虽外表朴素无华,金吾公主却十分珍重,佩戴多年,可见两人之情谊,留下一段佳话。若是诸位之中有谁拍下送给心爱之人,来日说不定又是一桩新的美谈。”
花无色说道:“起拍价五十上品灵石,开始竞价。”
花无色话音刚落,季容初就往下一指,道:“我要那个!”
玄劫颇有些惊诧的看了她一眼,认识季容初这么久,他有心想送季容初什么,却每每发现她要不然就是已经有了,要不然就是压根没兴趣,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开口。
玄劫勾唇笑道:“得令。”
二楼雅间的叫价方式不同于一楼,是在开出的窗口之外悬着一个铃铛,屋内之人只需要操控机关,就可以通过悬系的铃铛叫价。
这枚金钗的起拍价对能来这里的人不算昂贵,许多人对它有兴趣,一时间叫价声此起彼伏,价格一路水涨船高。
“一百灵石。”
“五百灵石。”
“一千灵石。”
...
在叫到一千灵石的时候,一楼的叫价渐缓,一千灵石的价格已经对这根平平无奇的簪子十分之高了,再往上就有点得不偿失的意思。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二楼的铃铛不慌不忙响起来了。
听见二楼的铃铛一响,便有许多人收了手,不再竞价。
“九千灵石。”
场中的花无色上一秒刚说完,转眼见铃铛又摇晃起来,问道:“一万灵石,还有加价的么?”
眼见的价格越来越高,竞价还不停止,众人便心猜估计又是哪位公子哥儿为博美人一笑,争着出手当这冤大头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场之人渐渐发现事儿不对了――这金钗被叫的价格高的离谱了。
从花无色最后一句话落地开始,二楼雅间之上,有两个铃铛就没有停过。叫价从五十灵石一路飙升到了一万灵石,且还在不停加价。
厅内又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纷纷猜测这又是哪两位大佬千金一掷为红颜,而且隐隐还有些杠上了的意思。
“五万灵石,”花无色亦是没想到这根金簪能拍到这个价钱,她在台上笑盈盈的说道,“还有加价的吗?”
雅间之内的季容初亦是没有想到这根金簪会拍出这么高的价钱,她惊疑不定的从窗外望出去,似是想寻到是谁在出价,然而所有的雅间皆被施以术法,从外望过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是有人在恶意抬价?不,二楼雅间都是匿名的,应该不会有人刻意针对他们。
那就是真的想要这件宝物......可是为什么,这根金钗的魅力就如此之大,值得一万颗上品灵石?
季容初抬眼有些担心的望向玄劫,此时玄劫面向窗外,手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按了按,示意她放心。
挂在二楼上方的两个铃铛还在不停敲响,叫价也从一万灵石爬升到九万灵石,眼见着价格快要直逼刚刚退场的‘亦疏亦狂’了!
“别拍了,”季容初摁住玄劫,“咱们哪来这么多钱?”
“季小仙子不必担心,”玄劫向她意味不明的一笑,“没点家底怎么博红颜一笑?我懂什么叫量力而为。”
季容初并不知道但凡收到请帖的宾客,都会在这之前被进行一番资产评估,而如果在场内的叫价高于所评估资产之时,铃铛是不会再响动的。
随着花无色的又一次报价,宾客席中发出阵阵惊呼,原因无他,这根金钗的叫价已经超过了十万灵石,谁也没想到一根看上去其貌不扬的金钗竟然价格压在了神剑亦疏亦狂上面!
而叫价还未停止。
当那个价格抬到匪夷所思的十八万灵石时,玄劫报完价后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点,他说道:“季小仙子,可能叫价就要到这儿了。”
季容初听他的话后松了口气,她一同望向窗外,在玄劫报完十八万灵石的价格后,他们对面那响个不停的铃铛声终于静下来了。
台上的花无色也是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还有人要叫价吗?十八万灵石一次,十八万灵石两次,十八万灵石三次......”
就在她的成交二字要落下之时,变故陡生,雅间之中竟有人破窗而出,直接从二楼翻了出去!那人身携黑雾向台上的金簪席卷而去,而玄劫等的也正是这一刻,他身若闪电,亦是单手一撑窗台跳了下去。
两人同时出手,向着展台上的锦匣冲去!
第78章 断钗
饶是在场众人都见多识广,也未曾见过一场拍卖会竟然会被两拨人劫了!
花无色头皮一炸,下意识要拿出灵器施法制止两人,耳边却传来花入梦的一声爆呵:“无色,闪开!”
花无色看了眼场中的拍卖品,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闪开。下一刻,两股极强的灵力相撞在一起,其中蕴含的力道在空中爆炸,几乎要将整个拍卖场炸毁!
花无色虽然躲闪的极快,仍是被波及的不轻,吐出一口血去,晕倒在台边。
烟雾散去,两男一女站在会场中心处。两名男子手中各抓金钗一端,在最后一刻飞入场中的花入梦则握住了金钗中间的位置。
这两名男子其中一人为玄劫,而握住另一端的正是在开场前他们见过的黑袍男人!
“两位,”花入梦面上仍是笑着的,额上的青筋却凸起来,“请松手。”
“花大掌柜,”玄劫悠悠的叹了口气,“您可看好了,今天我不是来闹事的,这次是对面那人不守规矩,我是不得已出手护宝。”
花入梦瞪了他一眼,而另一端的黑袍男人只轻笑一声,“是我要劫宝,你们又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