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几人脚下的土地开始激烈的颤动,好像要发生一场地震,花入梦和玄劫脚下升起无数土刺,两人同时跳起在空中一旋身,均是不肯放手。
几人在瞬息内交手数招,却都相互制肘,施展不开,一时间平分秋色。然而拍卖会场的穹顶摇摇欲坠,已经有落石不停的崩落,看似要在弹指间倾塌。此时场内仍有不少尚未跑出会场的宾客,看见此景纷纷害怕的大叫起来。
“花掌柜,这样可不行吧,你请来的宾客们可是要遭殃了。”黑袍男子提醒道。
花入梦面带怒色,逼不得已率先松开手,她一挥袖,花无色手中用来操控会场的石盘飞入她的手中,她向盘内注入灵力,手中拨弄几下,将尚未逃出的宾客按位置送出场外。
在她松开手的瞬间,玄劫和黑袍男人十分有默契的再度动起手来,玄劫在花入梦离开之前还稍作掩饰,她走后使出的便全是杀招,一招一式均是冲着取对手性命去的。
随着一声巨响,一根柱子砸在地上,溅起无数尘土。
那黑袍男人问道:“你不走?”
玄劫恍若未闻,出手取其要害,那黑衣男人明显不善近战,说话的瞬间便险些被拧了脖子。眼见着再打下去便真的要丢了性命,黑袍男人堪堪躲过那一击,又不长教训似的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个惹人嫌的东西。”
说罢,他不再恋战,松开金钗,要抽身离开。
这时,他的肩膀却被一双手死死的扣住了。
身后的玄劫言语含笑,却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意,“我没说过,放下钗子你就能走。”
季容初此时刚从二楼下来,大厅的人都散去的差不多了,她向台上张望去,正好看见两人交手。
她喊道:“会场要塌了,钗子――”
玄劫见她出现后一扬手腕,将一物抛出,季容初下意识接住,摊开手掌一看正是那枚金钗。这时一旁的花入梦刚刚搀扶起台边的花无色,见大厅中还有个姑娘,只以为她是没来得及逃脱的宾客,一扬手将人直接送了出去。
突然被送到场外的季容初握着手中的金钗,迷茫的说完后半句:“......要不就先算了。”
会场之内,花入梦扶起虚弱的花无色,回头望去,发现台上的两人不知为何又打了起来,全然不顾快要垮塌的会场。
她心中暗骂一声疯子,带着花无色先行离开。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黑袍男人道:“你为一根钗子要我的命?”
“你未央天之人杀我爱人,”玄劫道,“此仇必然不共戴天。”
“啊,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为大义献身,不可避免。”黑袍男人恶劣的说道:“要怪就怪......是她命太‘好’了。”
玄劫闻言攻势一顿,他虚空一抓,一股极强的魔气炸开,那把黑色巨剑出现在他手中,往黑袍男人的胸口送去。黑袍男人立刻撑起法阵防住,两股力量再次激烈的相撞,气浪层层炸出,本就摇摇欲坠的会场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冲击,无数瓦片,房梁砸下,整座会场轰然坍塌。
另一边,被传送到场外的季容初迷茫的打量着四周。
夜幕低垂,无边夜色之中唯有天边的一轮弯月照耀着大地。她借着微弱的光芒左右看了看,她此刻身处一个旧巷之中,被几面高墙包围着,并没有认出这是哪里。
一声巨响在不远处响起,季容初皱了皱眉,正要离开巷子,抬脚却踢到了个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看见了个五花大绑成粽子的少年。
这正是想要劫走亦疏亦狂的少年,此时他全身上下被捆的十分严实,似乎还被下了什么禁言的法咒,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见季容初注意到他,拼命往她的方向翻滚,似要向她求助。
季容初:“......”要不然当没看到吧。
她本想无视少年离开,走了两步又见少年仍在雪地中向她翻滚,终究是没忍心,回头将少年身上的绳子解开。
少年重获自由,从雪地中爬了起来,他张了张嘴,结果发不出任何声音。
季容初叹了口气,她打了个响指,将他身上的禁言咒解开。
“这位姑娘,多谢你!”他发现自己能开口了,连忙说道。
“不用谢,举手之劳。”季容初一边说一边走,心想一会儿你被抓回去别把我供出来我就谢天谢地。
那少年追在她身后问道:“姑娘你可也是被从刚刚那个拍卖会场传送出来的?你知道会场中发生了何事么?我只看见这会场好像塌了,还以为自己要被埋在里面,最后一刻被传到了此处。”
季容初脚步一顿,回头望向他:“你说会场塌了?”
少年见她声调蓦然拔高,不知她为何如此激动,点了点头。
季容初二话不说向着巨响传来的方向奔去。
当她赶到会场的时候,原本气派的小楼已经化作一片断壁残垣,附近围满了围观之人,对着一片废墟指指点点的谈论着什么。她认出人群中有会场的伙计,便拉住他问道:“小兄弟,里面的人可都逃出来了?”
那伙计为难道:“姑娘,我就一打杂的,哪知道这些。”
季容初又问:“那你可在附近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银发男人?”
伙计摇了摇头。
她松开拉着伙计的手,望向不远处的废墟。她一开始听那少年的话先是心悸了一瞬,转而又觉得以玄劫的身手不至于就这么被压在底下,丢了性命。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废墟里去捞人的时候,一只手臂从后搂住了她的腰。
“小姐,这是要往哪去?”
季容初被人揽住后一愣,她回头望向搂住自己的男人,在看清那人含笑的面容后,才缓出一口气,没忍住伸手锤了他一下。
玄劫佯装吃痛地俯下身,在她耳边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先走。”
两人回到客栈之中,玄劫打斗时沾染了一身尘土,先去沐浴。季容初坐在桌旁,在烛火下打量着刚拿到的金钗。
当时离的远还不觉得,此时细看这钗子当真是越看越丑,工艺粗糙的连学徒的手艺都不如,为这东西拼命真是十分不值得。
玄劫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季容初正一脸嫌弃的看着金钗,他纳闷的说道:“怎么,又不喜欢了?”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湿漉漉的,下身仅围了条布,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一边走,银发的发梢还在往地上滴水。
“民间故事都传说黎公子苦练金吾公主多年,却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在我看来,金吾公主当时愿意收下这钗子,那想必原本就应该有些情谊在的。”
季容初锐评道:“毕竟以这钗子的工艺,别说公主了,寻常人家的姑娘都不一定能瞧的上。”
玄劫走过来,失笑道:“有这么难看吗?”
“不仅如此,你看这里。”季容初向他招了招手,指向钗头一处。
玄劫凑过去,在看清后不禁皱眉,这钗头处有一道光滑的截面,像是被人截断过。
“此钗按理说应该有两股,除了咱们手上的,应还有一半被人折去了。”季容初道:“这样一个残次品,差点要去咱们十八万灵石,外加你的一条命。”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还失了一半的金钗,有什么魅力能引得除他们之外还有人愿意一掷千金,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将它劫走?
更何况,那人似乎没有死心。
两人对视一眼,玄劫玩味道:“今夜不用睡了,应该要有客来访。”
季容初正将金钗收入储物戒之中,闻言弯起眼睛笑起来,她今晚本就为了参加拍卖会特地打扮过,眼睫弯下来在烛光的照耀下打下一圈让人心痒难耐的影子,灯下看美人,更是光彩耀目。
玄劫自诩没什么耐力,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捧着她的脸便俯身吻上去。他吻着吻着手就不老实了,开始往人的衣服里探。
季容初握住他的手腕,眉毛一挑,道:“哪个睡?”
玄劫眼带笑意,刚想说什么,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敲门声结束后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言语。
“说什么来什么,还知道敲门,倒是个规矩人。”玄劫看了眼门外的方向。
季容初推了推他,道:“你去将衣服穿上,我开门。”
玄劫回到屏风后面,季容初提防着门外的敌人,手中悄无声息的凝结起灵力。然而当她将门打开,与门外之人目光相对之时却蓦然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位有些紧张的黑衣少年,他见到季容初后磕磕巴巴道:“姑,姑娘,又见面了,我是刚才在小巷子里的那个......”
季容初警惕道:“我记得你,你为何追到这里?”
“我不是坏人,来此是为了寻一物。”
黑衣少年慌忙解释道,“在分别之前我看见你手中拿着一根金钗是不是?虽然只匆忙一眼,但是我觉得那和我许久之前亲手打造的金钗颇为相似,可否再借我一观?”
季容初道:“你看错了,快些离开吧。”
她正要将门关上,那黑衣少年却十分情急的将半个身体挤了进来,“拜托您了,请让我看一眼,那物已经失落多年,是我曾赠予亡妻的定情之物,对我十分重要。若真是那物,您无论开出什么价格我都愿意出钱买下。”
季容初闻言差点笑出来,心想这少年说话简直不沾边际,这钗子若是他送给亡妻的,岂不是他就是传说中金吾公主的驸马,黎启明黎公子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压在了她的肩膀上,玄劫拿着一块布正擦着自己的头发,此时穿戴好半倚在季容初的身旁,他微微扬起下巴,仗着身高优势望着来人时垂下眼睛,很正常的一个动作,却被他做的颇有挑衅之意。
“可以聊聊,”玄劫兴致盎然的一挑眉,“什么价格都可以?”
黑衣少年见他们愿意商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先让我看看那钗子。”
季容初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钗子取出来的时候,玄劫却按了按她的手,道:“十八万上品灵石,少一颗,都不必再谈了。”
第79章 十年之别
“十八万上品灵石?!”
黑衣少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十八万灵石可以换一条极好的灵石矿脉了!你这是趁火打劫!”
玄劫道:“这钗子本就是我们这个价格拿下来的,你吃不下,那就算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说的云淡风轻,十分自然。季容初却不常框人,听了差点笑出来。
门外的少年一脸的匪夷所思,随后又转为怒色,“你们不想出手直说便可,何必编这种不着调的谎话诓骗我?”
“要是寻常的钗子,自然不值,可这是金吾公主的,那就另说了。”
少年听他道破钗子来历后不禁一愣,玄劫不再废话,他一扬手要将门再度关上,少年回过神来正不屈不挠的又要挤过来,却被带着锋利气劲的两指抵住了喉咙。
“花无色是商人,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见血,所以留了你一命。”玄劫漠然道,“但我不是,你再往前一步,必死。”
黑衣少年一愣,像是震慑住了一般。就在门要完全关死的前一秒,一只手插入空隙中,硬生生隔开了。
门外的少年咬牙道:“若东西真是我要的,十八万就十八万。”
季容初问道:“十万灵石的亦疏亦狂你都要靠抢的,你要怎么拿出十八万?”
“我……我……”少年窘迫道,“我可以慢慢挣,总有一天会还清,不会抢你们的东西。亦疏亦狂情况特殊,不可混为一谈。”
“你刚还说这金钗是你赠予亡妻之物,”季容初说道,“没一句真话,我们不信你。”
“我说的是实话!”那少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道,“这钗子就是我打造后送给金吾的,我就是黎启明!”
“......”
他这话一出,季容初和玄劫对视了一眼,她脸色有些古怪,玄劫则是不给面子的直接笑了出来。
刚刚玄劫是故意套他的话,然而这少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到真不知道该说他天马行空还是煞费苦心了。虽说许多修仙之人能活个几百上千年是不假,但是这少年无论修为和本事,还是这待人接物的态度和处世水平,都与那些大能相去甚远,看上去就是个淳朴的愣头青。
“你......罢了,你先进来吧。”季容初突然改了注意,她打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那少年进入屋内,他紧张的像是块木头,站在屋内一动不动。听到季容初让他先找个地方坐,他才拘谨的坐在桌旁的木凳上。
玄劫在一旁抱臂望着他,显然让他倍感压力。
这时,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他的桌前。
“刚刚我们语气不太好,别介意。北境鱼龙混杂,我们不得不多有戒备。”季容初将茶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道,“漏夜寒凉,先喝杯茶暖暖身吧。”
少年接过茶杯,但没入口,他道:“多谢。”
季容初问道:“你刚刚说自己就是黎启明,可有什么能够自证的方法?”
那少年想了一会儿,面上渐渐露出迷茫之色。半晌,他语气复杂的说道:“故国已逝,旧人离散,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出如何证得‘我’是‘我’。”
几百年时间的变化已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就算曾是赫赫有名的王公贵族也终沦为世事变迁中的一粒沙。
“对,对了,你们二位都是修仙者吧!”少年急急忙忙的说道,“我将我这些年的经历说给二位听,或许你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季容初听这少年磕磕巴巴的说了半天,听完后,忍不住露出点不忍卒读的神色。
众所周知,金吾公主风华绝代,爱慕者无数,虽说后来被这黎启明黎公子抱得美人归,但是许多倾慕金吾公主的人其实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因为黎启明虽说琴艺无双,但是却是个杂灵根的普通人,根本无望踏入修行一途,更不说长生不老了。
说难听点儿,过个几十年,熬都能将人熬死了。
“我除了弹琴以外什么都不会,自知与她并不相配,但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少年说道:“我一直在寻找凡人也可以长生不老的方法,机缘巧合之下,我寻到了一个名为忘机的灵石。灵石之内,另有一方世界。那个世界之中杂灵根亦可以修炼,我拜了一位师父,他让我在石中修炼,我本想告诉金吾这个好消息。但是师父告诉我,一旦离开灵石,就不能返回了。”
“我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在石中修炼了五年,万万没想到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足足五百年......再出来时,北辰国已经消亡,金吾更是,冤死在了狱中。”
“不知我这样说你们会不会相信我,但是这都是实话,这个钗子对我真的意义非凡。”少年表情黯淡,说道。
季容初听完后尚有些唏嘘,这时玄劫突然说道:“我见你在拍卖会上夺宝之时,似乎有什么方法能与亦疏亦狂相呼应,让剑匣中的剑向你飞出。”
“正是!”少年双眸一亮,“金吾曾经教给我一个控制亦疏亦狂的方法,我今日正是用了她教我的剑诀才调动了那双剑,不知这样能否证明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