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祝萝转念又想，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如果？
年少的一腔孤勇才最可贵。
正因为难以实现，顶峰相见才会成为最隽永的约定。
“我会等你的。”祝萝朝她挥挥手，转身离开房间。
走到外面，天果然已经黑了。
接连几天都是雨雪天气，无星无月。
对于她而言，看清外面的景色都有点难，更何况鹤令Z。
祝萝听到鹤令Z的脚步声，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紧紧挽住鹤令Z的胳膊。
鹤令Z其实没有那么娇贵。
他眼睛有问题二十余年，早就适应在夜间摸黑走路。
不过，祝萝像呵护娇花似的，贴在身边说‘小心点’‘有台阶’‘我拉着你走’的感觉挺好。所以，鹤令Z多说废话。
“怎么办？天这么黑，我们回不去了。”
“那就不回去了。”
祝萝听到这话，看向四周，“我们住哪里呀？”
鹤令Z摸摸口袋，拿出一串有铃铛的钥匙，“院长奶奶给我的。”
院长奶奶住在福利院附近，她为了更好的照顾孩子，大部分时间陪孩子住，自己的房子就空出来了。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早些年统一分配的老小区。
没有电梯，楼梯间狭窄阴暗。
祝萝扶着鹤令Z，在最多只能并肩的楼梯间，一层层数台阶。
“四楼，到了。”
祝萝接过他手里的钥匙，打开门，自己先愣住了。
她早已经猜到，院长奶奶的房子不会很大，却没想到这么小。
整个空间是一片整体，客厅卧室没有分开，进门就能看到整整齐齐的床。
她跟鹤令Z留在这里过夜，也就是说，必须睡在一起。
是这个情况吗？
鹤令Z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房间里的状况。
他来过福利院很多次，但是没有留宿过。
一是鹤令Z每次都会赶在天黑前离开，二是鹤令Z不太要命，该走照样走。
他环顾房间一圈，转向祝萝，“其实，我可以……”
“快进去吧。”祝萝很勇地说，“不就是一起睡嘛。”
第36章 瘾
“不就是一起睡嘛。”
“反正……我们在交往啊。”
祝萝努力装出经历很多的成熟模样, 语气却有些飘，眼睛不敢看鹤令Z。
鹤令Z看向祝萝，一眼看出她在硬撑。
这只小兔脸皮薄, 稍微亲近一点，就会像含羞草似的羞答答缩起来。
两个人刚刚确定关系没几天，就跳到‘一起睡’这个步骤, 祝小兔怎么可能接受啊。
鹤令Z懒得拆穿她的伪装, 默默转过身，打算摸黑下楼。
他刚有行动，就被祝萝抱紧手臂。
祝萝用双手抱住他，整个人都压过来, 不许鹤令Z离开。
其实小姑娘没什么力气。
跟瓷儿用粉嫩嫩肉垫挠人似的。
但是气势惊人，鹤令Z还是配合停下脚步。
“我说，”祝萝深吸一口气，望着他的眼睛, “一起睡。”
鹤令Z探究地问, “我们一起, 你能睡着？”
“不要管我！”祝萝低头。
即使鹤令Z视线模糊，也能看到她两个耳朵尖通红, 整个人快要烫的冒烟的。
明明害羞得要命。
非要硬撑。
祝萝一直抱着鹤令Z的手臂, 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院长奶奶家没有长沙发，只有几张椅子。地上摆满东西，也没有打地铺的可能性。
况且，祝萝原本就没打算让鹤令Z打地铺。
老小区虽然有暖气, 但是因为锅炉老化, 再加上屋子常年没有人气，温度只比雨雪交加的外面暖和一点点。
祝萝畏寒, 每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只想快些让自己暖和起来。
她来到床边，拉开被子，铺到不算太宽的双人床上。
院长奶奶隔几天才回家一次，被子确实刚晒过的，松松软软，有阳光的味道。
祝萝只想快点躺进去，看到鹤令Z还站在距离床有段位置的距离，便小小声催促他。
“祝萝。”鹤令Z语气难得有些无奈，“你对我，是不是有些太放心了？”
几个小时前，他坐在市大剧院观赏祝萝跳舞，脑子里冒出把小神女拉下来，狠狠亵渎的想法。
几个小时后，脑子里玷污的人，主动铺好床褥，邀请他一起度过漫漫冬夜。
鹤令Z仅存无几的理智，提醒他现在应该做个人，不要把污秽的想法付诸现实。
但凡祝萝多引诱一点，鹤令Z的理智肯定会倒戈，做出一些虽然不应该但是很快乐的事。
“嗯？”
祝萝毫不设防的看向鹤令Z。
“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到过完年，祝萝就年满二十岁了，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更何况，她原本应该不谙世事的年纪，早就在董秀的‘熏陶’下，比同龄女孩更早知道一些男女之间的事。
祝萝坦然地说，“我们，在谈恋爱啊。”
鹤令Z总算明白了。
她并非一无所知。
而是在明知道有多么危险的情况下，还邀请自己同床共枕。
鹤令Z莫名有些来气，“祝萝，你对男朋友这么大方？”
祝萝听出他的恼怒，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生什么气啊。我以前没有交过男朋友，哪知道自己大不大方？”祝萝回想以前的自己，小小声嘀咕，“也不可能交吧。”
从很久很久以前，祝萝就变得非常害怕男性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害怕他们接近。
现在也是。
每次和周青故单独相处，祝萝都迫切的想要逃离。
唯独鹤令Z是例外。
她基于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想要跟鹤令Z多亲近一些，结果被他评价为‘对男朋友这么大方’。
饶是祝萝好脾气，平白无故收到这样的猜疑，也不禁被激起脾气。
“随便你好了！”祝萝转过去，背对鹤令Z，想说让他爱走就走好了！
路上如果出什么事……
祝萝说不出这么恶毒的话。
她不希望鹤令Z遭遇任何意外，哪怕假设也不行。
鹤令Z看到祝萝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一向忌惮永恒的爱情，认为‘相爱相殉’过于惨烈。
了解父亲和母亲的故事以后，鹤令Z无数次设想，假如他是父亲，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一定不会和母亲在一起。
倘若他们把爱情放下一些，就不会走到最后的结局。
鹤令Z喜欢祝萝。
但是一切未注定的情况下，他没有设想过两个人会有结局。
或许他只能拥有祝萝短暂的时光，过去、未来，她也许会有新的际遇。
一想到，她会用对待自己的态度，迎接另一个人，鹤令Z本能感觉到抗拒。
“对不起。”鹤令Z朝她走过去，绕到祝萝身后，“我说错话了。”
祝萝往旁边挪挪，不肯搭理她。
“你生气了吗？”
祝萝回答，“生气了。”
“那怎么办？”鹤令Z没有哄人的经验。
祝小兔一直乖巧，听话，可爱，之前也不需要特别哄。
但是越没有脾气的人，生气的时候越难搞。
祝萝其实也没有生气的经验，发脾气只会说‘我不想理你了’。
可是鹤令Z说了话，她依然会回应。
两个非常不擅长吵架的小情侣，别别扭扭吵了几句，闹得又冷又困。
祝萝的手越来越冰，她气呼呼看向鹤令Z，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冰块似的手贴上他露在外面的脖颈。
上大学以前，班里的男同学每到冬天，都会这样互相折磨。
冷不防被冰一下的人，就会很生气，立刻跳起来追着作恶的人跑。
祝萝想当然以为，这是什么很好的报复手段。
鹤令Z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立刻握住祝萝的手，“怎么这么凉？”
“天生的。”祝萝即使很生气，依然回答，“我有一点贫血。”
“那你平常吃那么少？”
“要跳舞啊……”
“就算要跳舞，也太瘦了。”鹤令Z用手臂环住她的腰，竟然抱不满。
太瘦了，一点肉都没有。
“你不要管我！”
“好，不管。”鹤令Z握住她另一只手，用自己掌心捂了捂，“睡觉吧。”
祝萝一听这话，又重新开始生气。
刚才非要闹得人是谁啊！
“已经很晚了，”鹤令Z跟她商量，“能不能留到下次再吵。”
“哪有这样的？”
“怎么不可以。”
祝萝无法反驳，背对他脱下外套，钻进松软的被窝里。
院长奶奶家的被子，是厚实的棉花被，保暖性很好，但刚进去一段时间会有点冷。
尤其祝萝这种体质，更难把被子暖热。
她刚钻进去，被冻得缩成一团，然后就被从后面整个抱住。
正吵架呢，祝萝赌气，推了他两把，但是没什么用。
鹤令Z也不知道什么变得，怀抱炙热，身体像铜墙铁壁似的。
祝萝也就抵抗了半分钟左右，便放弃挣扎，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睡梦中，还下意识往热源的方向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洒在小小的屋子里，难得是个晴天。
院长奶奶帮他们送早餐，祝萝听到敲门声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整个贴在鹤令Z身上，枕着他垫在身下的手臂。
鹤令Z头发比较长，睡觉时蹭乱了，露出耳廓红色纹身。
他在睡梦中皱着眉，多半是因为手臂被压麻了。
祝萝轻手轻脚钻出鹤令Z的怀抱，做贼心虚般，轻轻抚摸自己枕了一晚上的手臂，企图施展一个治愈魔法。
她披上外套，打开门，院长奶奶笑盈盈站在外面。
“是不是刚醒？”院长奶奶把早餐递过去，“我房子又小又旧，还担心你们睡不习惯呢。”
“没有不习惯，我睡得很好。”
“那就行。”院长奶奶探头看进来，见鹤令Z慢吞吞坐起来，按住自己手臂怀疑人生。
她没有打扰这对小年轻，送完早餐便扶着栏杆，一脸欣慰地离开。
走出单元楼，迎面走来的邻居跟她打招呼。
“真稀奇，你昨天住在家里？”
“家里来了两个孩子，我看看他们。”
“孩子？是不是你孙子带新媳妇回家？”
院长奶奶想了想，“也差不多吧。”
祝萝把早餐摆在桌上，拿出餐具，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像‘孙媳妇’。
院长奶奶送来的早饭，是直接从福利院食堂打包的，跟孩子们同样的标准，肉蛋奶营养均衡，主食是热气腾腾的大肉包。
问题在于――
无论肥瘦相间的大肉包，还是香喷喷的奶油南瓜粥，对于祝萝而言都不合适。
祝萝身为舞蹈生，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身材，已经很久不吃碳水了。
鹤令Z洗漱完毕，发尾沾着水汽，走出卫生间，看见祝萝对着早餐面壁思过。
“你多少吃一点，院长奶奶特意送过来的。”鹤令Z把食物分成两份，“食堂阿姨手艺很好，尝尝。”
祝萝闻到食物的香气，知道‘食堂阿姨手艺很好’绝对可信。
她咽了下口水，可怜兮兮说，“会胖。”
“你这么瘦，是应该长点肉。”鹤令Z把包子掰开，挑出比较瘦的部分给祝萝，“只吃一口，不会太胖。”
“是哦。”老师也说过，以祝萝的运动量，饮食方面可以稍微放纵一些。
祝萝咬了口包子，热乎乎的肉汁非常鲜美。
奶油南瓜粥熬的软烂，每一口都能尝到南瓜的鲜甜。
她吃完包子的馅，鹤令Z自然而然把包子边边接过去吃掉，然后把另一半馅比较多的包子，塞到祝萝手里。
祝萝盯着个大馅足的肉包，仿佛盯着罪恶果实。
然后，身体很诚实的咬了一大口。
“好吃。”祝萝全然忘记自己应该生气。
“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做给你。”
“你会呀？”
鹤令Z：“会，只是嫌麻烦而已。”
如果做给祝萝吃，就另当别论。
喂小兔子怎么会麻烦呢！
第37章 瘾
“集合, 我宣布一件事！”
新年第一节 课刚开始，老师把同学们都叫过来。
“这学期快要结束了，大家都知道, 每年学期末尾，咱们专业要选择表现优异的同学，评选我校和国家的荣誉。”
“知道！”
“评奖学金嘛, 懂得都懂。”韩素素抬手, 扶了下并不存在的眼镜，模仿某位名侦探。
“公开评选？”祝萝诧异。
上学期，她呆在另外一个班。简简单单评选奖学金，其中弯弯绕绕不亚于80集宫斗剧。
稍微有点希望的同学, 要么提前拉拢班干部，要么托关系找人脉，要么动用钞能力买奖。
班主任每次提出名单，都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前前后后修改三次, 才最终确定。
要不是祝萝升学成绩足够亮眼, 再加上一直跳主舞的位置, 肯定会被他们想办法黑幕掉。
“对啊。”韩素素理直气壮地说，“咱们班大事小事, 都是一起决定的。而且老师说了, 能者多劳，拿奖学金的同学，寒假还要留在学校排练。”
留在学校排练，多半是为各大年末晚会做准备。
虽然只是背景板伴舞, 但以他们现在的资质, 能站上舞台给职业舞者或者当红艺人伴舞，也是莫大的殊荣。
即使牺牲假期, 大家也愿意争取一下。
老师：“咱们班继续沿用去年的规则，总共有三个名额，一个国家名额，两个学校名额。先推举候选人，然后投票表决。”
“好！”同学们已经习惯这个制度，没有任何意见。
胡璇举起手，开口道，“我先来推荐吧。”
胡璇比他们大几届，属于有意愿留在学校的毕业生，分配到舞剧专业进行适应性锻炼。
她每天陪着大家练习，又不参与评选，因此能够客观公正的推荐候选人。
胡璇推荐每个人，都给出自己的理由。分量最重的名额，她留给祝萝。
“选祝萝不止因为她跳得好，还因为她很努力。我本来以为，祝萝中途才转到我们班，可能集体意识差了点。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她对我们班付出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