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妙玉子【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5 14:43:37

  烟儿双靥如腾云偎霞般嫣红了起来,清瘦单薄的身子更是拘成了一团。
  她心浮气躁,写出来的字便愈发七歪八扭。
  郑衣息坐在扶手椅里,眸光却似有似无地落在烟儿身上,如今凑得这般近,他才发觉她与苏烟柔并不相像。
  苏烟柔的容貌是靠着琼浆玉液、金石器具养出来的艳丽,便如花圃里的浓艳芍药一般,瞧的多了,便没了味道。
  而眼前之人却是因着纯澈良善的心性生出来的清丽动人,虽着荆钗素服,却如淤泥里盛放的白莲一般,越凑近,越能品出她的幽香来。
  更何况,苏烟柔如此蠢笨。
  甚至还比不过眼前凝神写字的哑巴。
  郑衣息瞧的入神,炽热的目光几乎要把烟儿的侧脸凿穿。
  烟儿本就觉得今晚的自己格外奇怪,如今又被郑衣息紧紧盯着,心中的局促与慌乱更甚了几分。
  她握着羊毫的手一顿,宣纸上的字便极为难看。
  郑衣息看不过眼去,就从扶手椅里起身。作势要圈住烟儿,教她如何写“孙”这个字。
  可他方才欺身上前,还未触碰到烟儿柔荑之时,却见她好似惊弓之鸟一般往后退了一步,腰肢不慎往翘头案的边缝上撞去。
  边锋那儿正摆着个珐琅熏炉,长长的炉角撞红了一大片腰上的皮肉。
  烟儿被这股痛意砸的眼角沁出了泪花,嘴里也泄出了些嘤咛之语。
  郑衣息倏地蹙起了眉,盯着烟儿退避一步要躲开他的动作,心里升起了些烦躁之意。
  他瞪了一眼烟儿,问:“你躲什么?”
  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烟儿只顾着腰上的痛意,一时答不上来郑衣息的话。
  郑衣息这才想起她不会说话一事,心里只觉得愈发憋闷,好似被一块密不透风的兜布罩住了头脸一般,一腔怒意无处发泄。
  与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在一块儿相处,当真是不方便。
  他眉眼沉沉,方才镀在面容上的暖色消失殆尽,整个人又恢复成了那副薄冷无情的模样。
  怒意不止。
  可烟儿却无所察觉,既是没有像冰月、霜降那些丫鬟们一般跪下地来卑微祈求他消气,也不曾与双喜、小庄一般说些软和话糊弄过去。
  郑衣息觉得这哑巴很不识好歹。
  即便方才整治李嬷嬷不全是为了她的缘故,可他也算是为了她出了口恶气。
  屈尊纡贵地护住了卑贱的她。
  她倒好,宁愿撞在那珐琅熏炉上,也要离他远远的。
  除了恼怒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外,郑衣息的心里还生出了些窘迫的恼火。
  这哑巴当他非要眼巴巴地靠近她不成?
  若不是为了心中的计划,他甚至都不愿意与这低贱的哑巴共处一室。
  卑贱之人更该明白自己何处卑贱,也该好生讨好自己的主子才是。
  郑衣息越想越气,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他正欲罚烟儿跪下时,脑海却忽而想起她膝盖上的旧伤。欲罚没她几个月月例时,又忆起那日她笑盈盈地托那个姓李的府医去扯布头的模样儿。
  她没银子,就得去求那个府医。
  思及此,郑衣息心里堵着的那股怒火又烧的旺盛了几分。
  是了,这哑巴可不知好歹的很儿,在自己跟前是避如蛇蝎,遇上那府医又温柔得好似一滩春.水了。
  郑衣息有满腔的呵斥骂语要说出口,可若是痛骂她一顿……又不像是那月亮般尊贵俊美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郑衣息怄得脸色灰败不已。
  好不容易熬过一阵痛意的烟儿总算是站起了身,抬眼见郑衣息的脸色已凝结成冰,整个人既阴冷又愤怒。
  她以为是自己写不好字才惹了他不快,立时就移回了原位,提起羊毫欲要再重写“孙”字。
  恰在这时,庭院里的双喜着急忙慌地走进了正屋,向叶谨言恭声禀报道:“世子爷,李嬷嬷已晕过去了,我让朱三他们将她挪回了暖阁。”
  双喜的这一道声音拯救了郑衣息愤怒无处发泄的窘迫,也打破了书房内僵硬的氛围。
  郑衣息难板着脸,语气冷淡地问:“嗯。她可有说别的话?”
  本是随口问了一句。
  谁成想双喜却瞥了一眼郑衣息的面色,呆了一会儿后,才说:“李嬷嬷说,是烟儿姑娘非要让她开二门,好方便她与李府医私会,她怕这事会污了世子爷您的名声,这才会在恼怒之下推了烟儿姑娘。”
  话音甫落。
  郑衣息先是一怔,而后便忆起了方才烟儿来书房时在他面前做的一通手势。
  他难堪地敛回了冰冷的目光,神智已被翻涌的怒意搅成了一团乱麻。
  难道那个圆圈并不是赞美他俊美如月,而是在祈求着他将李休然放进二门,好让她们能恣情私会?
  莫不是他会错了意、还为了这点“错意”喜悦不已?
  一股难以言喻的耻辱袭上心头,只比方才的情绪还要再凶猛几分。
  烟儿闻声慌忙摇头。
  望见郑衣息眸底翻涌着的怒色后,将羊毫搁置在了一旁,屈着膝跪倒在了地上。
  他笑了一声,目光紧紧攥着烟儿素白的脸庞不放。
  “你去找李嬷嬷,是为了二门处的钥匙?”
  烟儿点点头。
  郑衣息面色阴冷了一些,整个人被一股肃杀冷傲的戾气笼罩着,仿佛下一瞬就是山雨袭来的暴怒。
  方才那个泛着尘世暖意,将烟儿牢牢护在身后的人突然不见了,如今只剩下了那个薄冷无情的高贵主子。
  烟儿垂下眸子,心里说不清的失落。
  “是为了李休然?”郑衣息抛出来的话毫无温度。
  烟儿猛然地摇了摇头,可摇到一半又点了点头。
  是了,她想让李休然进澄苑来为圆儿整治,自然与他有关。
  双喜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退了出来。
  书房内只剩下那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与那卑微跪地的哑女。
  烛火影影绰绰。
  “呵。”郑衣息记不得什么主仆之别,也忘了什么卑贱不卑贱,他只知道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躲他、怕他,却对一个样样不如他的府医百般柔情。
  如此低微、不值一提的下贱哑巴怎么敢、怎么敢不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她怎么配?
  郑衣息骤然起身,一把将跪在地上的烟儿拉了过来,而后便将她硬扯在了自己怀中,趁着她还愣神的时候。
  薄唇如疾风骤雨般向她莹白细润的脖颈处袭去。
  与上一回强硬中却带着柔意的吻不同,这一回却是如野兽般的啃咬。
  不计力道、至死方休。
第17章 送人
  郑衣息用尽全力咬在了烟儿脖颈之上,耳边飘入她被痛意浸润着的嘤咛声响,左手箍紧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后手则死死攥住她不断挣扎着的莹白皓碗。
  清丽如兰的温软身姿正被他锁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他肆无忌惮地以唇舌宣泄着汹涌的怒意,而身于低位的烟儿也只能被迫承受。
  丝丝痛意入心,更裹挟着无法反抗的绝望。
  烟儿落下了泪,被泪水浸湿的青丝缠勾着落入了雪软之中,曼妙着引得郑衣息的目光愈发深邃了几分。
  他收了劲,发泄般的啃咬里染上了几分柔意,只是黑沉沉的目光里依旧侵.略.性十足。
  烟儿寻到了一丝空隙,撑着皓碗要从他怀里逃出,却见郑衣息埋下首咬在了她的皓碗之上。
  烟儿欲哭无泪,几乎以为这位世子爷是饿的发了狂,要寻她下酒菜呢。
  而郑衣息也的确是神智不甚清醒,否则他怎么会半搂半抱地与这卑微的哑女共饮一处的气息,齿肉相合,发泄怒意的同时还缠着些难以言喻的旖旎。
  他终于不再啃咬,而是眸色深沉地随着青丝倾入曼妙雪软之处,烛火影影绰绰,衬得雪软愈发曼妙莹白。
  与那一回在书房里被不慎触碰到后才勾起的热切不同,这一回的郑衣息不过是定神瞧了片刻。
  他心内汹涌的怒意便化为了实质的欲.念。
  这欲.念直白、蓬勃,让郑衣息在一夕之间暗了暗眸色,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在叫嚣着要占有眼前的女人。
  欲.念主宰着他的意识,他的吻渐渐地失了分寸,激起烟儿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这是惩罚。”他艰难地咽了咽嗓子,说出口的话里既沙哑又染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才不是因为男女情爱,或是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欲.念,而是他对烟儿的惩罚。
  下贱的哑巴,顶着他通房丫鬟的名头,竟敢与外男私会?即便他不愿收用这个哑巴,她也不能与别的男人有染。
  这无关情爱,不过是因着他的东西不能容别人染指罢了。
  趁这个水性杨花的哑巴出墙之前,他或许应该先让她明白何为通房丫鬟,省的她闹出什么有辱自己脸面的丑事来。
  这样的念头只升起一瞬,跌在失控当口的郑衣息就仿佛寻到了合适的理由,箍住细腰的动作愈发大力,目光也游移着探向了烟儿的衣襟。
  此情此景之下,即便烟儿是个痴痴呆呆的傻子,也该明儿郑衣息所说的话是何深意。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可面对此刻格外可怕的郑衣息,只得无助地扬起泪眸,祈求他能放自己一马。
  她不停的摇头,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素白的脸蛋上没有一丝血色,两颊布满了斑驳的泪痕,杏眸里盈着的惊惧和不愿再明显不过。
  仿若兜头浇下了一盆刺骨的冷水,烟儿的眼泪斩断了郑衣息的满腔热切。
  他大力地推开了怀中的烟儿,汹涌的力道让烟儿躲闪不及,倏地便直挺挺地砸在了冰冷的地砖之中。
  她狼狈地抬起头,却见郑衣息已满目阴寒地起了身,望向自己的目光似泛着清辉的银刀。
  “你以为我稀罕碰你?”
  他咬牙切齿地说,宽阔的胸膛因冷冽而不可控的情绪徒然地上下起伏着,仿佛在不间断地告诉他一个屈辱的事实——这哑巴的的确确在嫌弃着他。
  她怎么敢?以她如此卑贱的身躯嫌弃出身高贵的他?
  烟儿眨着泪眸,一脸的无措与难堪。
  郑衣息实是不愿再多瞧她一眼,也不愿再为了个如此卑贱的哑巴继续失态下去,为了防止他心里的怒火愈演愈烈。
  他便冷冰冰地背过身去,不屑地抛下了一个字。
  “滚。”
  烟儿怔然地起身,腰间的淤青、脖子里的咬痕让她精疲力尽,爬起来的动作便慢了许多。
  而上首的郑衣息却已耐心告罄,不耐地又喝了一声:“快滚。”
  剧烈的声响惊动了外间廊道上的双喜,他偷偷瞥了眼书房内的景象,见他家世子爷已恼火地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那烟儿又是一副有苦说不出的凄苦模样。
  心里不禁叹道:他家世子爷的脾气可当真是越来越差了。
  *
  翌日一早。
  各房各院的人都听闻了李嬷嬷被郑衣息打罚一事,明辉堂气氛阴沉,伺候刘氏的下人们俱都打起了十二分小心。
  刘氏也让身边的心腹嬷嬷去二门外递了信,快马加鞭传去金陵,要家中哥哥再挑两个出身清白、且美艳动人的瘦马来京。
  折清堂内却是一派喜色。
  苏氏斜靠在临窗大炕上,手里正拿着管事婆子们递上来的账目,眉目里染着说不清的得意。
  “息哥儿这是连面子情也不愿维系了,大嫂这会儿可不得气坏了身子?”
  红双也在一旁附和道:“没想到世子爷当真如此宠幸那个哑巴,她如今可称得上是野鸡变凤凰了。”
  话语里捎带着些艳羡之意。
  苏氏却笑着嗔了她一眼,只说:“你羡慕什么?咱们这位世子爷可不是好伺候的人,昨日不过是要与嫂嫂打擂台罢了,当哑巴只是个幌子。”
  说着,苏氏便沉思着止住了话头。
  那哑巴的确有几分美色,可出身太过不堪。待刘氏回过身来出一出手,她能有几条活路?
  如今郑衣息既是开了荤,她不如多安排些貌美的女子进府,将郑国公府的这滩浑水搅得越浑浊越好。
  倏地。
  折清堂正屋的屋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忽而走进一个与苏氏生的有五分相像的妙龄女子,本是一副三庭五眼的端庄模样儿,可偏偏在右脸上长了一大块儿黑痣,样貌便落了下乘。
  “娘。”郑容雅娇嗔着唤了一句,已施施然地走到苏氏身旁,摇着她的衣摆道:“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朱家妹妹下帖子?”
  苏氏最疼爱这个嫡女,当即便笑着将她揉进了怀里,只说:“你急什么?便是再中意朱家二郎,也不能这么上赶着献殷勤,否则嫁过去还有谁会把你当一回事儿?”
  郑容雅却满不在乎地说:“我怕什么?朱家二郎在大哥哥手低下当差,往后只有朱家求着我的份儿,谁又敢给我脸子瞧?”
  朱家乃是京城新贵,因族里出了个跻上嫔位的娘娘,才算是半只脚踏入了京城世家圈子。
  苏氏精挑细选着才为女儿选定了这么一家婆母和善、妯娌势弱、夫君又上进的亲事,闻言到底不舍得呵斥女儿,便道:“过两天娘就给朱家人下帖子。”
  *
  近来,郑衣息心情非常不好。
  非但是伺候他的双喜与小庄遭了好几回责骂,连门房处对他点头哈腰的小厮也被他逮着错处骂了一通。
  双喜暗自里去找了烟儿一回,正巧撞见正屋里病的奄奄一息的圆儿,霎时便拍了拍脑袋道:“那夜里你去寻李嬷嬷,不会就是为着她吧?”
  烟儿正替圆儿擦拭细汗,闻言便点了点头。
  双喜只觉得脑袋肿痛得厉害,连声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将李嬷嬷的话告诉爷才是。”
  害的爷这几日连个笑影也不露,还一脸砸坏了好些价值不菲的摆设。
  双喜虽懊悔,可瞧着圆儿病成了这副模样,不得已只得去二门外将李休然请了进来。
  由他为圆儿诊治了一番后,才算是保住了圆儿的性命。只是圆儿的伤寒拖了好几日才好,调配的药方上便多了一味极难得的牛黄。
  烟儿盯着那牛黄发愣,一旁的双喜则摇摇头道:“爷的私库里有这一味牛黄,只是……”他的目光落在烟儿身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可不敢去接近暴怒的郑衣息,还是要烟儿这抹绕指柔来浇灭世子爷的怒意才是。
  烟儿却是不想去求郑衣息,与其说是不想,倒不如说是不敢再去自取其辱。
  她摸了摸脖颈里未曾痊愈的伤处,忆起在暖阁里那一刹那周身笼罩着暖意的郑衣息,杏眸里凝过些黯淡。
  双喜还想再劝一劝,可因书房那儿的小武已立在了阶下催促他去当值,他也只得离开了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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