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傅祁多【完结】
时间:2023-06-05 14:45:17

  可是……
  “下辈子吧。”原飞说完笑了笑,努力克制的脸上,有轻松解脱。
  他望着漆黑夜幕,忽然大声道:“我叫原飞。”
  然后缓缓站起,如同他曾经看过无数次的,自己的偶像梅艳芳最后一场演唱会落幕时那样,用粤语朝着天空挥手高喊:“拜拜——”
  接着闭上眼,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周围是惊起的叫声,她听见顺乐撕心裂肺的呼喊。
  兰泽尖叫,想去抓住飞姐的衣袖,衣袖从指缝中迅速溜走,强大的重力却将她往下一带,她重心不稳,在天台上猛然一晃,整个人也跟着往下栽去……
  作者有话说:
  说好的万字,所以后面还有一章,会晚点发,不用等啦
第26章 (加更)
  ◎抱抱◎
  如果按照每层三米来算, 三十层楼,根据自由落体公式,重力加速度取值9.8, 一个人从顶楼落地的时间,大约是在4.2857秒。
  也就是大约在4秒。
  闭上眼, 身体失去重心的那一刻,兰泽仅用了一秒钟的时间便后了悔。
  面临生死的时候, 人性无比脆弱。
  所以那时她突闪过一个念头——她好像找到了一个更安全可靠的办法,但已经来不及了。
  明明不用摔成肉泥。
  心脏如同堕窖一般, 跟着身体一起迅速往下栽去。
  烈风习习,宛如悲壮高歌。
  她忽地想起,自己遇见飞姐的第一年,当时可讨厌这个男生了。
  起因是他在她面前提醒过她, 妹妹, 你那个男朋友可不像个好人啊,姐姐眼光准, 你信姐。
  她那时就觉得这个人太以为是。
  成天像只骄矜的花孔雀,骂人的气焰可嚣张,身边围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人, 不管哪处交际场合都能碰着他花枝乱颤的得瑟样。
  唯一有点眼光的, 是他的偶像是梅艳芳。
  梅姑要是有幸还在,指定嫌他丢人。
  后来是因为相处得多了,她才发现这人内里是真仗义。
  坦诚、细腻、重感情。
  那时尚且鲜活如此。
  所以一段路走到现在,好好的, 怎么会成如今这样的死局?
  兰泽没能抓住飞姐, 亲眼看着飞姐在自己指尖脱离, 余光里, 是所有的警察和消防员都向着这个方向冲过来。
  而她已经顾不上飞姐的安危。
  世界摇摇欲坠,身体往外倾去……
  她认命地闭上眼。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如同神祇一般,稳稳地、结结实实地揽住了她的腰。
  接着,身体一轻,一阵天旋地转后,脚上有了落地的实感。
  一切的转变不过是两秒的事,她大脑一片空白,惊惶地瘫软在地,那双手臂将她稳稳扶住,因为姿态难以将就,手臂主人的身体也随着她一并屈身蹲下。
  全程都在死死护住她,将她按在他的胸膛前,宛如护着自己的珍宝。
  她听见了男人的喘气声,有点急。
  两个人贴得太近,她也难分清那阵快得像要蹦出身体的心脏到底是谁的。
  平息片刻,男人才缓缓松开她。
  而就是这时,缓过了劲儿的她,感官终于恢复正常。
  她闻到了那人衣服上的清茶香。
  这样小众而清冽的香味,对于此时此刻的兰泽而言,是一种绝对的莫大的安全感。
  她甚至不用刻意去看人脸,便能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程砚安。”
  慢慢清晰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他担忧又愠怒的脸,那么温柔从容的一个人,那天是头一次失了风度,提了声对她说了重话:
  “胡闹!”
  “这种事你怎么能自己上呢?!不要命了吗!”
  她没问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有的只是对死亡后知后觉的恐惧与凄惶,这种感觉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又迅速转成对他浓浓的依赖。
  就像是在外孤军奋战地厮杀,甫一见到他,却瞬间软成一个尽情啼哭的小兽。
  方才的勇气在看见他的那一秒瞬间消失殆尽。
  她是真的怕了。
  她的手仍在以肉眼可见地发抖,眼底快速蓄上一层雾气,声音细弱而惶恐:“程砚安……”
  “程砚安……”
  她轻轻颤抖着,无意识地念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从疑惑仿徨,到可以信任依靠。
  “我害怕……程砚安……”
  “你再抱抱我……要抱抱……”
  说完,她主动缠着他的腰身,孩子耍赖一般靠进他的臂弯里。
  怀中女孩子细细抽泣,哭成一副娇气可怜的样儿气。那声音当真是磨人怒气,哭得他心都跟着碎了。
  他纵使再如何气她冲动草率,此刻也都烟消云散。
  刚刚见她坐在天台上,又摇摇晃晃的几近坠落。
  三十楼的高度,即使是地面有缓冲的救生地垫,人摔下去,也会有生命危险。
  她那么瘦小,掉下去还怎么得了?
  生死只在一秒的念差。
  他无比清醒,要么天人永隔,要么皆大欢喜。
  说实话,那一刻,是程砚安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尝到了害怕和无力的滋味,也是第一次知道了软肋的威力。
  他毫不怀疑,若是他真没护住她,让她在自己跟前出了事,那么他将用一生的时间去不断复盘这场事故,然后不断去靠近那双与自己永远错过的手,不断后悔,不断愧疚。
  而在接住她的那一刻,打小就是唯物主义的人,突然就感谢起上天让他在方才眼疾手快了那么一两秒。
  神佛有恩,万幸于他的爱人。
  岂止是她觉得后怕?
  程砚安应她的话,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
  令人窒息的力道,将她狠狠地嵌入身体,恨不能融进自己的骨血。
  她伏在他肩头上,哭得细碎而惹人心疼,他的衬衫被泪水打湿,女孩子娇啼的声音不依不饶,彼此紧贴着比任何时候都亲近。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肌肉曲线,同样,他也是。
  “乖了,不哭。”他温声安慰她,大掌轻扣着她的后脑勺,好言哄着。
  小姑娘整个身子都不管不顾地贴向了他,那姿态就差没往他腿上坐,可看着也差不多。
  本意是想第一时间上前探看的医务人员被硬生生卡在那儿,不知是该冒昧上前,还是劝服自己那姑娘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是有恙的。
  不远处是顺乐终于松了一口气后的号啕大哭。
  “你们俩这是干嘛呀,想吓死我!王八蛋!”
  “跟我去医院,不然你就死定了原飞!”
  “我真的会揍你!”
  周遭人来人往,纷乱不堪。
  她发泄出来后也渐渐回过了神,哭泣声慢慢成了小小的呜咽声。实在是没出息地腿软到现在,没办法查看飞姐状况。
  可离得这么近,飞姐还有精力反抗医务人员检查身体,状态看着可比她好太多。
  此前周围的人一蜂窝全围向了飞姐,也就是此刻,才有医务人员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询问她是否有事。
  哭得实在是太没形象,她赖在他的肩头没脸见人,只闷声说了句“我没事”。
  那个姐姐再三确认,她都坚持没事。
  程砚安直接替她解释:“哭得丑,不肯见人。”
  医务姐姐笑起来:“刚刚替咱们拖延时间还那么威猛呢,这会儿怎么反倒害起羞来了?”
  程砚安有意逗她开心,故意火上浇油:“说你威猛呢。”
  “……”
  “程哥你女朋友还挺可爱的,”医务姐姐调笑道,“好好安抚一下,没事了,祝你们今晚好梦。”
  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他也不解释。
  兰泽想咬他,可咬了就更不对劲儿。
  “你得解释,”她从他肩头上起来,花着一张脸,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一眼,偏偏还要郑重其事地向他强调,“你得解释!”
  两个人刚松开,她还半坐在他腿上,手搭在他肩膀,他的双手也尚且揽住了她的腰与背。
  这会儿挨得近,他看清她脸上的泪痕,以及那双肿得像水蜜桃的眼睛。
  他好笑地捧起她的脸,小脸被迫高高仰起,看着他,哭过的眼睛里润着水,看着楚楚生怜。
  他微微俯身下去,认真到几近专注痴迷。
  大拇指替拭去眼角的泪,动作轻柔小心,指腹摩挲过她细腻的肌肤,带起一阵无端的战栗。
  他暗声问她:“那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解释?”
  “为什么?”
  “……”
  又被气着了。
  程砚安是真懒得给这个榆木疙瘩解释,干脆松开她:“你朋友的父母能联系上么?”
  “能。”
  “警察那边儿没什么大事,就是得走个流程,你看你是休息一下明天补录,还是待会儿我带你去。”
  她却怔怔看着他,没回答。
  相比起他的操心,她倒像是神游了太虚一圈,懵懵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程砚安……”她忽然叫住他,眼里朦胧又迷茫。
  “嗯?”
  兰泽模样呆呆,想起刚才那双捧着自己脸的手。
  仿佛是大脑过了一遍后,突然抽了系统,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你以前对你前女友,也是这样么?”
  作者有话说:
  死、亡、提、问
第27章
  ◎春雪◎
  那夜喧嚣而繁杂。
  飞姐在坠落的前一秒, 被距离最近的那位消防员死死抓住,一群人齐心合力,最终才被救下。
  上了救护车被送去医院检查后, 警方便联系上了飞姐的父母。
  听说是刚抵达云城,忽闻这样的噩耗, 原母便没忍住,当场就蹲在机场崩溃大哭, 然后与原父匆匆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回京城。
  兰泽走出警局时,京城的夜正深。
  颊边仿佛还有他指尖轻捏时的触感, 她出了警局,眼神便四处寻人。
  柏油马路空空荡荡,静谧得几近死寂的氛围笼罩在人的心上,沉沉地压下来。
  警局外, 程砚安站在车门旁, 正和人打着电话,手轻轻摩挲着车耳朵, 神思游离,眉心紧皱。
  这个时间不可能是工作电话。
  她慢慢走过去,听见他对通话那边的人恭恭敬敬地说了句“您放心”。
  说这话的时候, 正好回过身, 看见了她。
  于是自然而然地将手机递给她,悄声道:“兰理叔。”
  一听是兰理,她接过手机时有片刻徘徊。
  兰理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护妻护女如命, 宁肯是生意砸了都得让她与于舒然两人日子顺心好过。
  当初来京城上学, 兰理担心她的亲爷爷对她做什么, 反复叮嘱她行事谨慎万事小心, 要是真出了事,他哪怕是此刻人在俄罗斯,也会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毫不犹豫地飞到她身边来给她出气。
  正是因为这样,明知不合时宜,却也依然拜托程砚安代为照顾她。
  “爸,我……”她怕他担心,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兰理轻嗤一声,骂她:“不让人省心,打小就这样,臭丫头。”
  她理亏心虚,低着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头。
  “本是想骂你一顿让你长点记性,但看在砚安替你说话的份儿上,饶你小命。”
  “放假早点回家,就这样。”
  兰理挂得果断,她还没能从这席话里提取出重点,听筒里便没了声。
  她转首看向身旁的人,泰山压顶也能屹立不倒无事发生的样。
  帮她说话?
  程砚安洞悉一切,在她看过来时便替她开了车门,掐断她即将问出来的话:“去医院,还是去我家?”
  他问得也没什么错。
  飞姐还在医院不知道情况如何,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回学校了,不去医院就只能去他家。
  可是……兰泽心底又开始犯起矫情,伴着夜色,这人暗哑的声音,平白无故地叫人无故心悸。
  也没犯错,可就是心虚。
  她小声说了句“去医院”,再回头时,便见他一直盯着自己。
  深黑的眼眸,含了几分淡淡的笑。
  “看我做什么?”怪叫人不自在。
  他倒也不点破她的小心思,只道:“上车,我送你。”
  她默默地跟着他上了车。
  半个小时后。市医院外。
  兰泽在车上问过顺乐基本情况,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情绪失控,被护士打了一针后暂时睡下了。
  今夜注定是难眠了。
  可到底还是年轻,这么来回折腾了一晚也不嫌累,身体里的细胞反倒全都亢奋起来。
  她下了车便要往医院冲,可程砚安却忽然叫住她。
  她步子一顿,回头,见他从车上走下来,手搭在车门上,人比车高出小半截,就这么看着她。
  他说:“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
  这件事他却不容她拒绝,直接转道:“有什么情况给我电话。”
  言及,他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有我的联系方式么?”
  有没有他自己心里不也很清楚么?
  明知故问。
  可她却模样委顿地说只有微信。
  于是他朝她伸出手,示意她给手机。
  她递过去,看见他在自己手机上输入了一串号码,然后点点停停了几下后,还给了她。
  好奇他干了什么,接回来后她瞄了一眼。
  结果霍然看见他给自己存了个备注——“昭淮哥哥”。
  昭淮哥哥……
  她猛地想起那天被他困在车里欺负的羞耻细节,这人摁着自己叫了一遍又一遍的“昭淮哥哥”,鲜有的浪荡在那夜尽显。
  血液迅速冲上脸,羞极了,瞪他一眼。
  无耻!
  无耻无耻无耻!
  他靠在车上,偏着头,笑了。
  往日最是正经的人,今夜难得多了几分痞,竟也不为她开解,就这么直喇喇地等着看她羞怯上头。
  她招架不住他这样的笑,被他这样凝视时,总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我走了……别看我!”
  乖巧清纯的一张小脸却操着故意凶狠的语气,说完还觑了他一眼。
  他就喜欢她这副有趣可爱的样子。
  笑意加深,颔首:“等你。”
  她知道这个男人最重承诺,说到做到,听着他最后一句,忽然便觉得很安心。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