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神女图陡然发出强烈的光芒,仿佛一头蛮兽被激怒。
众人目瞪口呆:“卧槽!这特么也行?”
天色急速变暗,原先还能看清四周的视野突然变得模糊昏暗。
野兽威慑的低吼响起,振聋发聩。
隐约间,众人看到一道黑影猛然从神女图中蹿出,张开深渊巨口,将所有人吞噬进去。
大家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mmp,竟然还真的行!
危险来了!
至于谢向阳……
他意犹未尽闭上嘴,熟练地迎接怪物的吞噬,内心甚至有点小遗憾。
忘记在开头提醒它刷牙漱口了。
失策失策……
*
这是一片黑暗的地界,谢向阳睁开眼,伸手不见五指,周遭漆黑寂静,仿佛是一片静止的时空。
“师弟?”
“种星?”
他试探出声,没有一人回应。
这怪物不会生气了,将他自己一个人丢在这儿吧。
谢向阳暗暗叹气,心里不咋相信。
他按照直觉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鼻尖耸动,嗅到了荒芜的气息。
有光亮渐渐照了进来,谢向阳眼睛一亮,朝着光的方向一直走,走着走着,视野逐渐开阔。
枯坟老树黑鸦。
这是一处荒芜凄凉的乱葬岗,散乱的白骨,随意丢弃的尸体,处处弥漫着血腥的恶臭味。
谢向阳不适地后退一步。。
一转身,蓦地对上一张干枯瘦削的死人脸,幽深的眼眶黑漆漆的,被人剜去了眼仁,黑血斑斑,一只尸虫从眼眶窟窿里钻出,对上谢向阳瞪大的眼睛,吓了一跳,抬脚又迅速爬了回去。
谢向阳:“……”
好吧,他也有被吓到,大家扯平了。
除了死尸,四周没有一个人影。
很明显,他落单了。谢向阳习惯性伸兜掏手机,没摸到手机,反而摸到一片光滑缎子。
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一身古代打扮,不习惯地甩了甩长发,从水中倒影里,谢向阳看出自己还是原来的脸,头顶束发的银冠闪着耀眼的光芒。
谢向阳摸摸下巴,到底是只有他一人如此,还是其他人都这般变化,莫非他在这个幻境还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谢向阳倾向后一种猜测。
没有什么特殊理由,这是来自神的直觉。
这里虽然是乱葬岗,但有些尸体的血迹尚未完全凝固,甚至有的堪称新鲜血痕。证明这里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沿着踩秃的草径,谢向阳从清晨走到晌午,隔着浓密的灌木丛,他终于闻到了人声。
“听说了吗?八里村和钟府的案子,凶手被抓住了。”
“八里村?就是前段时间说全村被鬼吊死,吓得全城沸沸扬扬的八里村?案子凶手抓住了?不是说闹鬼吗?”
谢向阳扒开灌木丛,正好看到民夫啐了口唾沫,眉飞色舞道:“什么闹鬼呀,知府说了,就是人干的,一个不知哪里跑来的流民,剃着短发,说着咱听不懂的怪话,在范城作乱,刺史大人已经将他拿下了,明日午时,就要开刀问斩!”
谢向阳悚然一惊。
什么开刀问斩?!
这个民夫口中描绘的那些人,怎么那么像种星他们!
哗啦啦,谢向阳不顾荆棘扎手,大跨步迈出灌木丛,仰起面孔挤出一抹笑意问:“老乡,你们说的怪人,到底是谁?行刑又是在哪里?”
那几个窃窃私语的民夫闻言抬头,却吓了一跳,各个仿佛撞了鬼似的,面色发白,浑身颤抖,良久,其中一个民夫颤抖着破锣嗓大喊:“夭寿啦!钟府小少爷诈尸了!”
第65章 劫狱
诈尸?谢向阳摸摸脸皮, 他虽然是从乱葬岗走出的,但没沾到污血啊,有那么吓人吗?
谢向阳继续摆笑脸:“老乡, 我是活人――”
哗啦啦。
他的这句话仿佛惊醒了愣住的民夫,不过一眨眼, 小路上的人群散了个干净,就剩他三个最先碰到他的人。
谢向阳一脸懵, 他朝着剩下的人委屈歪头。
哗啦啦, 剩下三个又跑了俩。
只余一个汉子瑟瑟发抖。
在谢向阳看向他时,汉子吓得翻了个白眼, 彻底厥过去了。
谢向阳伸手的动作一僵,他揉了揉自己脸上的僵笑, 摆出一张邵衡版面无表情脸。
那一瞬间,他感到了来自北风的萧瑟与凄凉。
这些人咋回事, 都说他是活人了,还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乱葬岗出来的咋了, 死人能有影子吗?
啊不对,死人也有影子。
但他面色红润能说能笑能走能动的, 死人可以吗?
谢向阳朝天竖起中指,郁闷地转身。
这条小路估计是官道或大路,谢向阳看到先前被他吓跑的人并没有跑远。人们躲在草丛灌木里, 瞪着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惊恐地望着他。
谢向阳叹了口气,没有贸然追问,目光沿着小路的尽头望去, 远远看到一道巍峨城墙,谢向阳估摸着, 那里可能就是所谓的范城了。
犹豫了一瞬,他决定还是进城去看看到底种星他们有没有出事。
谢向阳慢慢走着。
然后他发现了。
一路上,他可谓是鬼见愁。
所有和他对上眼的,认识的几乎都吓得哇哇乱叫,不认识他的,见旁人那副模样,也吓得退避三舍。
少顷,这条原本人来人往的小路变得寂静无比。前后抬眼望去,根本瞟不到一个人影。
谢向阳:“……”
他再一次对自己的这个世界的身份有了清醒的认知。
快进城时,谢向阳望着嘈杂的城门口,没有立刻进去,拐了个弯儿,走进旁边的一处芦苇荡里,折着芦苇叶,打算给自己编一顶帽子遮脸。
感谢凶恶师弟,多亏了在兴云观的贫困生活体验,他一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大学生也会随时随地做个小手工了。
编着编着,谢向阳发现自己身旁飞来了一只纸鹤。
纸鹤歪歪扭扭地飞着,折翼布满污损褶皱,看着遭了不少罪。
“谢道友,道友是你吗?”
纸鹤说人话了。
谢向阳一愣,回过神来是第一反应幸好这里没有别人,否则他就更说不清了。
半晌,他迟疑地捏了捏纸鹤,确定是真纸,不是什么奇怪生物,试探性问:“吕道长?”
纸鹤传来一阵呵呵的笑,接着是吕诚熟悉的语调:“老种,我就说嘛,谢道友一定不会大惊小怪,你看,他认出我的声音了吧。”
纸鹤顿了顿,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对面似乎有人在说话,看来,这纸鹤还做不到手机的通讯功能,只能传递施术者的声音。
果不其然,下一刻,吕诚开始解释并教谢向阳怎么用纸鹤传讯。
据他说,纸鹤千里传音是他为了玄学大会特意准备的,吕诚主业算命虽一卦就一个翻车,然而研究其他乱七八糟的小法术是内行。
这千里传音之术就是他翻家里藏书学的,纸鹤以浸过特殊泡液的纸制作,又需日夜辅以秘术修炼,吸□□华,如此过了一旬,用九叠篆写下要寻之人道号姓名,以口诀为钥,方能使用。
这就是纸鹤为什么能找到他的原因。
纸鹤传音的寿命很短,只能俩人互相传音十句,十句后,纸鹤洇湿,失去传音功能,变成普通纸。
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句话,但在谢向阳看来,这个法术足够牛逼。
俩人一问一答已用了六次机会,谢向阳连忙把他路上的见闻告诉吕诚,重点询问民夫们所谈论的那群短发怪人凶手是不是他们。
听到这,吕诚苦笑:“怪人不是我们,但明天问斩的人里,其中有晦明。”
谢向阳:“!!!”
旋即,吕诚又说:“谢道友,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在范城寻光酒坊,你进城和我们汇合吧。”
谢向阳本就打算进城,闻言“嗯”了声,说自己就在城门口。
不过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可能有古怪,约莫过不了士兵的询问。
吕诚又告诉他在幻境里,他们能使用一半法力,教了他一个伪装的口诀。
口诀教完,千里纸鹤的十次传音机会就用完了。
双方暂且失去联系。
谢向阳又变成孤身一人,不过这次,他并不觉得北风萧瑟,心里有了盼头。
他要进城!
取下银冠,只留一个发带,谢向阳念起吕诚教他的口诀,戴上编好的叶子帽,谢向阳摇身一变,从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化作一个只有眼睛清亮的普通农家少年。
谢向阳满意地点点头,大摇大摆迈上进城的道路。
一路上,路人们对他完全不好奇,根本没有来时人见人躲的鬼见愁情景。
谢向阳热泪盈眶。
这一路上,他太不容易了!
排队进城,士兵连盘问他的兴趣都没有,随便在街头抓个人询问寻光酒坊在哪里,路人好心热情带路。
望着面前迎风飞扬的寻光酒坊旗帜,谢向阳感到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一联系上组织,就否极泰来了?
“咚咚咚。”
门从里面打开,迎面开门的正是吕诚。
看到一身农家打扮的谢向阳,吕诚有些微愣,随即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立即把他拉进酒坊。
“没想到你离范城这么近,这么快就到了。”
“种星和邵哥出去打探消息了,他们等会儿回来。”
谢向阳点头,打量着眼前这个明显价值不菲的酒坊,好奇问:“谁是酒坊的主人?你们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是?”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进入幻境靠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不能空手赚出一座酒坊。
吕诚眼神诧异:“什么身份?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但酒坊的主人的确不是我们,是一个礼拜前遇上的富商家的,我们暂借落脚。”
“什么?一个礼拜前?”
谢向阳比他更加吃惊。
“是呀,我们八天前就到了,对了,你这段时间在哪里?为什么会和我们分开,一直没有联系,要不是有千纸鹤,我们不知要多久才能汇合。”
真到那时,估计徐晦明人头都凉了。
“我一直在一个黑暗的地方走。”谢向阳简单描述了下他在黑暗空间的遭遇,听得吕诚连连惊叹,就是谢向阳也没想到,他这一走,就是一个礼拜。
不过这并不怪他,谁让他在那片空间里体力充沛,而且并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谢向阳只能一边感慨,一边再次朝老天竖中指。
不用猜,他被困在那片奇异空间里一定是幻境的主人在捣鬼。
指不定他现在这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原住民身份,都是这怪物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折腾他,好出一口气。
有了几天的时间差,谢向阳也弄明白先前聊天的违和感在哪里了。
七天,他们都不是俗人,自然能弄清这幻境的规则和钻规则空子。
比如在幻境里使用法力,比如能瞒住空间主人的千纸鹤和瞒住原住民的伪装术。
不一会儿,种星和邵衡回来了。
他们是去查探明天行刑的具体消息。
俩人回来看到谢向阳,眼里闪过惊喜。
简单叙旧后,种星说起他们这次打听到的行刑路线和时间。
“行刑的法场是在西市,天一亮,囚车就从衙门后街推出,经庆年坊,过武厚大街,拉到西市的菜市口。到时候,太守,梁山县令都会出现,法场守备森严,我们的机会,只有在囚车路上”
种星一边说一边画上地形图。
谢向阳微微颔首,没有反对。
就像他们所说的,时间太紧了。
种星他们的计划非常简单,几人在幻境里能用幻术,囚车要从牢狱拉到西市,一路上看准机会,制造混乱,引开衙役,再迅速用幻术掉包囚犯,在他们察觉之前混出城就可以了。
“原本我们还在担心人手不够,但是有谢道友在,人手的问题就能解决了。我算过了,我们这次,一定会成功!”吕诚一脸自信!
不知为何,瞅着他自信放光芒的脸,谢向阳心生不好的预感。
这家伙每次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都没什么好事。
何况,计划忘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那位幻境之主,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事吗?
望着天上的清冷绝伦的月色,谢向阳陷入沉思。
“想什么?”邵衡淡漠的嗓音响起。
谢向阳眸光幽深:“我在想,它会不会无动于衷。”
谢向阳没有明指“它”是谁,邵衡却听懂了。
他嗤了声:“既入幻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想来想去,毫无意义。
这倒也是,谢向阳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却发现屋子变得空荡荡的,种星和吕诚不在。
邵衡道:“他们去夜探监牢,想试试能不能就在今夜浑水摸鱼。”
谢向阳挑眉:“我们不用去接应?”
邵衡转身:“我们先去查探地形。”
“看来他对今夜没有信心。”谢向阳跟上去,轻轻感慨。
邵衡意有所指:“本来挺有信心的。”
但谁让吕诚对计划信心十足呢。
这计划本来就是上赶着制造出来的,吕诚越有信心,种星心里就越慌。
*
幻境没有宵禁,闹市喧嚣。
明天的行刑似乎吸引了不少居民。
一路上,谢向阳听到街边居民毫不避讳地谈论着,但大多数是痛骂凶手,散播流言蜚语,谢向阳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转头问邵衡:“八里村的案子,你们之前查过吗?”
邵衡摇头。
八里村的案子发生在几个月前,他们急着找人,也不认为一个恶性案件会和徐晦明扯上关系,自然没多关注。
“传闻六月时八里村的村民一夜被杀,死状凄惨,太守派人下去查探,但一无所获,几日前,官府突然宣布抓到凶手。”
随即,张榜公布,连带着画像流出,邵衡他们无意中看到,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直找不到人,原来徐晦明被关在牢里。
但徐晦明和他们同样是外来人,和幻境里的居民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犯下这么大的案。
庆年坊位于南面,这里住的大多数是殷实人家,门户说不上森严,但鲜有陌生人。
谢向阳和邵衡出现没多久,就被在外的人盯猴似的看。
徘徊片刻后,他们迅速下武厚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