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旁若无人地告诉她，她的世界里偏居一隅的光，将会永恒地灼亮她每一个难捱的迷惘的填满夜色的孤独的盛宴。
继续向上爬了百来米，是山上的观景区之一，一段略微平坦的山崖，其上已经有了不少人，或坐或立，他们是最后一批到达平台的，只能略微歇了歇脚。
祁落接过江翊亲手送过来的背包DD哪里是他愿意，只不过是薛乔D屁颠屁颠去找安莹搭话，江翊又没有拆散鸳鸯的癖好，只能自己亲手去送。
他眯起眼睛看看四周没有老师注意，便起身把背包递了过去，祁落接过，似乎是有些困倦，桃花眼也眯缝成细细一条：“谢谢。”
沈悦拿过祁落递过来的咸蛋黄锅巴，估计是因为最近电视剧看的太多，开始飙台湾腔：“可是人家真的有点饿诶。”
于是她看向江翊，江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多吃点，回头饿瘦了喻铭还要找我们俩兴师问罪。”
我们俩。
祁落眉眼低垂，并没搭话，只是细细地小口小口地咬锅巴。她把剩下半袋都给了江翊，让他分给薛乔D。
江翊把袋子递给薛乔D的时候，安莹正在吃巧克力，完了薛乔D还做在人家旁边笑，说：“我觉得你们女孩子吃巧克力的样子超可爱的。”
江翊：“……”
其实他也不敢贸然过去，毕竟可靠消息称安莹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薛乔D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已经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说让他过来救场了。
“我去救场？”江翊一整个大无语。
他去救场还不得给安莹开心死了？
前些日子班里座位大调动，他和安莹也没能再当成同桌，好巧不巧地把她和薛乔D分在了一起，于是薛乔D的痴汉脸从那天起就没再变过，像是卡住了的京剧脸谱。
有时候着实有些滑稽。
他打了个招呼，却不曾想看到了安莹有些冷淡的脸。
安莹此时含着巧克力，目光从江翊脸上略过，把剩下半袋巧克力扔给了薛乔D。
薛乔D望着手里的锅巴和巧克力哭笑不得。折腾半天团宠竟是我自己，他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露出傻笑，兀自笑了半天后看见他哥面色有些不太对。
完了，这下他哥尴尬了。
安莹觉得自己更尴尬。
那天乔苒悄悄对她说，想攻克江翊这种男孩子很容易，你看祁落，就是要那种干干净净笑起来也很温柔人畜无害的样子。
安莹不明白。自打知道祁落和江翊那层隐隐约约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后她观察过祁落好几次。
不过大多是在独行的时候，看到一个人的祁落。
譬如那天，她在街上漫步，看到祁落一只手攥着手机，面色苍白地靠在墙上。
随即迈开步子拼了命地往前走。
她是冷的。
开春的天气，她看到祁落一个人，挟着未散去的冬寒，在人群中穿梭，最后停在无人的巷落。
她发誓自己绝不是有什么跟踪癖，只不过一时的好奇心使然。
可是也不是这样，她家在祁落所行的这条路的反方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傍晚跟上一个孤独的女孩子，真正的原因她自己心里也了如明镜。
她在阴影中看同样处于阴影中的祁落抬起手狠狠地砸向墙壁，看见她随后怔然地看向自己的手。
待祁落转过身的时候她落荒而逃，甚至没发现祁落指尖残留的血渍。
她到底单纯，竟然以为江翊喜欢的应是这种浑身冷气的高冷美女。
所以她打算试一试，可没想到适得其反，让江翊好生尴尬。然而这还不算完，她透过余光看到远处祁落放下了水杯，带着三分玩味的笑容看过来，似乎不在意江翊对她态度如何，只是看戏。
只当做看戏。
她突然有些怒火中烧。
猝不及防的是这时有个满头卷毛的男生挡住了祁落的视线，带着略有些赧然的神情：“同学，能不能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呀，我帮同学要的。”
沈悦：“你在无中生友暗度陈仓DD”
祁落只想看戏，偏着身子透过男生去看对面理十二班：“你加她去。”
后来又觉得太冷淡了不合适，只能乖乖把手机拿出来：“这个。”
江翊脸色一僵。
离得这么远，祁落一样能看出来他的表情变化：“你说他表情怎么这么……灵动啊。他去当演员吧。”
沈悦扫了一眼她的手机：“你还会给人联系方式？”
“给了就是，他不也给吗。”祁落关上手机，“……现在不是流行扩列吗。”
“你是会扩列的人？我都懒得玩这个。”
“你朋友圈过广，不用扩列，我的好姐姐。”祁落漫不经心地拿着水杯，“吹哨了，走吧，三中小交际花。”
沈悦心如明镜，还不是吃醋了呗：“
“江翊真不怎么给联系方式的，一般都是薛乔D他们起哄。你知不知道当时好多人都怀疑他性取向……”
祁落有些恼火地看着沈悦了然的目光：“我说你……”
“酸死了。”沈悦吸了吸鼻子，几乎是把眉眼揉作一团，“这山里可不兴酿醋啊姐姐，味儿绕山三千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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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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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联系方式的男生脸颊有些微红地遛回了人群里，嘴角是止不住的上扬，背后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后才回过神来：“嗯？”
“你也不看你要的谁的联系方式。”安耀推了一把小卷毛，“江翊对象诶。”
“……可是哥……”
安耀嘘了一声，手速飞快地在卷毛手机上打开了自己的通话框，把那串数字输了进去。
“总该装的像一点是吧。”
半分钟后对话框的左方出现了一句话。
“反正你是真挺喜欢她的，帮我你也不亏。”
江翊继续无语：“……”
他看了一眼祁落，又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幽怨的安莹，试探着问：“你们要不要起来？老师吹哨了。”
薛乔D用一样幽怨的表情看他：“我说哥……”
闹剧刚刚结束，祁落静静地看着前方绵延到不知有多少米的山路，沈悦贴在她身上：“怎么办啊，小落，我不想动了。”
祁落把水杯的盖子按的啪啪响：“我还没事呢，你凭什么嫌累。”
“你哪里是没事。”沈悦抱着她的胳膊，“腮红？打了几层素颜霜啊，姐姐，气色比我都好。”
祁落眼神闪躲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怕别人看出来，我又不是看不出来。”沈悦在她耳边叹了口气，声音逐渐淹没在脚步声里，“你前几年脸色都没这么好，难怪今天有人找你要联系方式呢，等会儿大家都流汗乱七八糟的了，就你一个体寒不流汗的还好看着。”
“你说你可以不来的，何苦呢。”偶尔正经起来，沈悦的眼睛的颜色就会变得格外深重起来。
祁落呼出一口气：“我乐意。”
“来都来了，聊点开心的吧。”沈悦妥协，心里知道祁落避而不谈，或许是因为这些人生只剩下最后一次的团体出行机会难得，或许又是因为光明正大的和江翊一起出门的机会亦然少得可怜，她一定有一千个理由埋在心里，定然不愿意告诉她分毫，不然也不会摆出这样一副脸。
祁落哪都好，就是喜欢逃避。
她不明白。
得天独厚的条件，她认识江翊那么久，面前只不过是一张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玻璃纸，透明到能看的清彼此的赧然，如此这般的关系，究竟是什么牵绊住了他们二人的脚步？
这俩人是不是从没对对方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她一时脑热，当即拿出手机噼噼啪啪地给江翊发信息：“诶我说帅哥。”
江翊：“？”
她喊江翊帅哥已经有快一个年头了，认识几年还偏要跟别的女孩子一样装成一副花痴的样子，喻铭已经酸了好几次，堵在她面前问她是自己不够帅吗偏要喊江翊帅哥。
有时候少年吃醋的点就是这么奇妙。
“我说你到底跟祁落说过什么啊”
“说什么？”
难得见江翊的回复带上了标点符号，换做平日他根本懒得打上个标点，反正语气放在那里，爱怎么理解怎么理解好了。
“喜欢你呀什么什么的。”沈悦直白，最多的拐弯抹角也就是譬如“什么什么的”这种无所谓有无的话，倒像是遮掩什么。
江翊也是直白，两秒不到：“没有。”
这天没法聊了。
敢情不是您一天天的眼睛长在人家身上吗？
沈悦开手机，关手机，再开再关，竟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眼见着身边不少女孩子都遮遮掩掩地开始补妆了，她总算是注意到了在她前面走的祁落。
她找到新话题：“你看祁落是不是特别漂亮，现在。”
江翊没回她，似乎在想些什么似的，微微抿了抿唇：“你说呢”
得，又没有标点了。
其实从标点看江翊说话的语气还是喻铭教她的，喻铭和江翊从小一块儿长大，对江翊的习性可谓了如指掌。
他发来的图片沈悦还留着，是他闲来无事整理的，时间节点是祁落在南一的那一年半，二人知道真相后。
喻铭说：“看来以后得注意点江翊的语气了，我感觉他不太正常。”
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太正常的后续。因为江翊说十句话有九点五句都没有标点，偶然有标点百分之九十八都是少见长句里的逗号。
“他话少？”沈悦问道。
“正常。”喻铭气定神闲，“到F城之后他就这样了，平时家里没人，说话少，嘴皮子和手都退化了。”
“心里还傻乎乎的。”他又补了一句，“跟那张脸都不在一个世界。”
他确实是看起来拒人千里不近女色，冷冷淡淡一张脸。
和近些年的祁落倒是越来越像了。
自打祁落去了南一之后回来就有了难以捉摸的变化，比如她口中的“清冷”。
和江翊成了一体。
起先祁落在她心里真的是小天使的存在，她想做什么都会支持她去做，做饭虽然真的不是很好吃……比如盐总放多什么的，但是很乐意去做点吃的。
从南一回来之后，她亲手做的只有那盒水果捞，还是睡不着觉的产物。
她眼里的温柔小天使离了故乡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连温软的气息都不复存在了…
已经很少……
“想什么呢。”
祁落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带着些许无奈：“看你出神好久了。”
山上的空气很好，她蹙着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迎着还没能升至最高点的阳光，不知道耳机里的歌此刻又切到了哪首，她塞了塞耳机，眉眼里似乎是带上了些灵动。
她的戾气被封印起来，会让她整个人变的柔和很多，这也正是沈悦想见到的。
“我说你……”
“？”
“怎么感觉变了好多。”
祁落微微歪头：“什么啊。”
她心如擂鼓，知道最近情绪外露太明显，强颜欢笑虽算不上，那种浑浑噩噩的颓废感却始终萦绕心头与身侧，让她不得安宁。她是怕被人发现这种状态的，可面对沈悦她放心一些，毕竟可以用“生病”“心情不好”等词搪塞过去。
可逐渐变了，前些年她似乎还有少女的纯真存在，可这两年的折腾似乎多少麻痹了她的纯真，换种说法，是唤醒了她体内沉睡的深渊。
“感觉你没有以前……可爱。”沈悦没憋出来什么好词，只能如此老实说道。
祁落：“我可爱过吗？”
“怎么不可爱了，之前江翊还跟我说你把奶茶洒了他一身还掐他DD”
祁落：“……”
“你已经好久没那么跟我们说话了……”她有些急地说着，看祁落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个更加无奈的笑容：“你又多想，我最近太累了，你看见我的时候我都在生病，时不时还睡不好……实在没什么精力。”
这说辞倒也不是难以接受。
气氛忽然就变得尴尬，沈悦的眼睛都红了起来：“我知道你……”
我知道你是没精力没力气，可是那次莫名其妙的催吐，还有这么多日你逐渐被抽离的活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哥让我照顾你点儿。”她冷不丁地说。
祁落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旋即绽开眉眼：“显得他了。”
“？”
“你也不是不知道初中的时候我有多烦他。”祁落瞥了一眼江翊，缓缓说道。
“的确，你都没跟我说过。”沈悦几乎是一秒被她带跑，“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祁落总算舒了口气，开始跟她解释祁冀和乔慧安的旧事。
江翊放下手机，眉眼里有些晦涩难懂的炽热，让薛乔D瞪大了一双狗狗眼。
薛乔D：“诶老大。”
江翊：“嗯。”
他还在想沈悦的问话，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被薛乔D二次询问：“老大，你和嫂子怎么样了。”
“老大你是不是还没表白过？”
“老大……”
“你跟安莹表白过吗？”江翊脸上有不爽略过，“我看你有病。”
“咱俩那能一样吗？”
“你说安莹图你啥呢。”薛乔D撇嘴，“脸吗？可是你没我好相处啊。”
不远处的安莹：“……”
“我说你们声音也小一点。”安莹旁边的女生转过身来笑道，“咱们安莹能听见啊。”
江翊双手插兜，看向薛乔D：“话多。”
安莹脸颊有些泛红，匆匆忙忙转过身去，便听到身后薛乔D的声音：“哥，她好可爱啊，哥……”
江翊继续怼：“你好土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微眯，脸上的嫌弃几乎洒了一地。
因为不小心落后到了最后的在不远处偷看的祁落和沈悦：“……”
“我们就不该觉得他清冷。”半晌祁落在沈悦面前憋出一句，“脸都崩了。”
“他们男孩都这样。”沈悦一脸这事儿我清楚的表情，“喻铭也这样，他俩人玩得好，表情都像。”
脸都皱成一团了。
山路上便也没再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踏上基地的瞬间祁落正在和沈悦讨论晚饭问题。
露营基地旁边就是整片的山上商店，从山下运上来的食材，使得这里的食物样样出奇的贵，偏偏沈悦嘴巴挑的要死，什么都不愿意吃。
等到帐篷搭好，薛乔D和江翊把背包送过来，两人才想好去吃什么。
江翊这次是亲手把背包送过来的，还顺手勾掉了她的耳机：“听了一路了，歇一会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