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发的。”祁落大抵是看出了沈悦的小心思。
她有些忍不住,只能咬了咬唇畔,带着柔软的冰凉:“你觉得我和江翊,算在哪一步?”
“算在哪一步?”沈悦兴奋起来,“没牵过手的……老夫老妻呗。”
祁落想说手好像是牵过了,又觉着只是拉着手腕算不上,“什么老夫老妻……”
“热水诶。”沈悦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说哪来的热水?露营基地的设备什么时候包括热水器了?”
“没有吗?”祁落装傻。
“the power of money and love.”
祁落:“……”
“oh no baby,love is the first,not money.”
祁落:“讲中文。”
“你听不懂?”沈悦震惊。
祁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你这是自己对自己的口语不自信。”
“哪来的热水呢。”沈悦把头塞到被子里假扮鸵鸟,“是帅哥沸腾的爱吗,是帅哥亲手温热的呢。”
“怎么个温热法?”
“薛乔D告诉我的。”沈悦从被子里伸出头看她,“拿了个不锈钢小茶杯,用烧烤架的火,烤热的,结果那个茶杯导热性超强……”
“……”祁落眉头微蹙,“他烫着了?”
“那是,杯子还没拿住,沸水还撒帅哥一身……”
“他衣服薄。”祁落硬生生地提示着。
“没错。”沈悦把手机递给祁落,也没了耍宝的欲望,“薛乔D说,烫伤,没涂药。”
夜色四合,祁落一言不发。
外套被她斜斜地搭在身上,她顺手一裹,脸色暗暗:“我出去一趟。”
“你发个消息问一下吧。”沈悦揉了揉脸,“回头再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你想我把你卖了还是把薛乔D卖了?”祁落转头问她,脸色很不好看,“我们这位子偏,更何况他们离我们最多十米,老师们在离我们最远的地方。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儿。”沈悦最后拽住她的手臂,“你一个人不合适,至少别人看到不合适。”
她敲开江翊帐篷的时候江翊正在低头玩手机,薛乔D开帐篷的时候看到祁落立刻一个激灵,压低了声音,“老大,我嫂子来了……你这……”
江翊卷起的裤腿此刻歪歪斜斜地挂着,烫伤的地方在膝盖到小腿的地方。
当时他起身去拿杯子,却没能拿进,杯子摔回桌角,沸水泼出一道弧线,冲着他的小腿而去。
多谢还有一层布料,不算太薄,却也远远称不上厚实。他拿冷水冲了几次腿之后就去找祁落了,也没及时把裤子脱下来。等回到帐篷时腿上已经红肿一片,水泡是肯定有的,不过巧就巧在那热水不多,他躲得也还算快,并没被烫得过分严重。
祁落执拗地蹲在帐篷边,给薛乔D使了个眼色,声音极低:“她告诉我了,你要是不想被揭发就让开。”
“……”
江翊想伸手把裤腿放下的手被江翊一把拍开,挟着怒气,“我说你……”
她突然噤声,随后便软了声音:“怎么总这样?”
不能咄咄逼人,不能。
薛乔D随后把帐篷拉的严严实实,吞了口口水:“哥,我没拦住。”
江翊:“……”
他垂着头,看祁落跪在她面前,轻声出声道:“没事,小伤。”
祁落咬着下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闭嘴。”
去他妈的咄咄逼人吧。
眼见她是真的生气了,他小心地开口劝:“……落落?”
沈悦:“……”
薛乔D:“……”
二人同时别过头去,脸色一僵,最后是沈悦先开口:“你知道吗,祁落的小名是叫小落的,没人喊她落落。”
薛乔D像个捧哏:“诶,独一无二。”
“要不咱俩出去。”薛乔D提议。
“大可不必。”沈悦伸手,托住了额头,“嗑cp是人类的本质,今天让我嗑死。”
最终那俩人还是出去了,沈悦回帐篷,薛乔D去厕所。
沈悦临走撂下一句话:“再见,差点忘了我也是有对象的人。”
手机对面,喻铭笑声明显:“江翊,加油干啊。”
祁落:“……”
薛乔D一个箭步飞奔去厕所,单身狗才不要当电灯泡,何况是两对的电灯泡。
这是压榨,这是欺凌。
半晌祁落才抬头,恰巧对上江翊的目光,蹙紧的眉头透露出一丝柔软:“不要有下次了。”
江翊没吭声,伸手戳了一把祁落的眉心:“我……”
“听到没有?”祁落反抓住他的手指,“笑什么?你不疼吗?”
江翊先是点头,继而摇头:“不疼。”
见他那傻样祁落只想给他来一拳:“你有没有药?”
“没有。”
祁落觉得也是自己有病问这蠢话,谁随身带着烫伤药?
“你有跟老师说吗?”
“没有,说了他们也不会有啊。”
“……”祁落再次觉得他有病,“我看你……”
是真的傻。
老师带了那么大一个医药包,今天又是有露营烧烤的活动,怎么可能没有烫伤药?
退一万步说,露营基地营业部离这里也就三百米,堂堂一个正规露营基地难道没有一支烫伤药?
“你等着,我去找老师拿药。”
薛乔D蹲坑结束,发现自己没带纸。
他悲痛地拿出手机,划开江翊的聊天页面,打算让他哥给他送纸。
关键时刻他又想到这是嫂子和自己大哥浓情蜜意的重要时间,才打开安耀的聊天界面:“耀儿啊。”
安耀:“狗儿子,干什么。”
“给爹递点儿纸呗,我蹲坑没带纸。”
之后就是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
五分钟后。
“我靠,你还真是蠢货,”安耀站在门边,“上厕所不带纸,你真行。”
“那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
薛乔D想起他哥说要全方面保密他和祁落的任何发展这件事,挠了挠头。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从洗手台走过来。
“还不是……不能待在那种都是粉红泡泡的是非之地……”
反正江翊和祁落的事安耀都知道,当年也是祁落当着安耀的面带走了江翊,让他知道也未尝不可。
“……”安耀眉眼微微一动,“和祁落?”
祁落返回江翊的帐篷,江翊仍然保持原姿势不动,静静地看着她。
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祁落把药膏挤出来:“我费了半天劲……才劝服老师不让他们过来看,不然这药膏我都没法给你……”
“我说你是女孩子,伤的地方又私密,不太敢被看到。”
江翊:“……”
烫了一下,还跟着变了性。
“疼吗?”
她沾了药膏的手指轻轻碰上江翊的腿,起了水泡的区域,虽然没有严重到骇人,却也让她心疼得要死,连着手指都微微颤抖。
她哪里敢使劲,多一毫厘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小时候被热水烫伤,那种痛苦便至今也难以忘怀的祁落此刻正咬紧了下唇,浑身都在使劲儿的样子,可触感却只是如拂面春风,温柔且小心。
她想调节气氛:“我小时候也被烫伤过,伤在手背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江翊摇了摇头。
“算了。”祁落挤了新药膏,“反正很疼就是了。你怎么可能不疼?”
一恍神,手指顺着药膏滑出了界,手指点在一片好肉上。
“你手好凉。”江翊总算是感受到了她的手指传过来的异常温度,“你冷不冷?”
“不冷。”祁落摇头,“外面有点冷罢了。”
他便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拢住她柔若无骨的手,哈了一口气。
帐篷外有风划过,带来冬季离开的呜咽。
帐篷内的空气因沾染了暧昧,也变得混浊而纯澈。
祁落想,什么没牵过手的老夫老妻。
这一次,他也算是,牢牢地抓紧过她的手了。
还没来得及将药膏盖子拧好,外面就传来老任啪啪啪地敲帐篷声:“诶,查人啦。”
祁落猛地抬头,一双桃花眼瞪的大了一圈,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江翊。
狭小的帐篷,四下定是没有什么遮挡物的,只要老任一进来就能看到祁落。
防止老任以为没人贸然闯入,江翊朗声应了一句:“老师等一下,穿衣服呢。”
老任:“哎呀都是男人嘛……”
但所幸他还是绅士地没有打开拉链。
千钧一发之际唯一的遮蔽处只剩下了江翊的睡袋DD得亏是大号睡袋,要想塞下一个祁落并不是难事。可无论是避嫌还是面子上的问题,这种睡觉的私密区域拿来共享……祁落蹙眉,脸色不太好看。
更何况是他。
江翊却直接把她拽到睡袋里,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又用薛乔D的睡袋遮了个结实,把裤腿拽下来,才起身打开拉链。
老任往里面张望:“薛乔D呢?”
“厕所呢。”江翊扬了扬头,“估计快回来了。”
“哦。”老任若有所思,“你那腿没事吧?文科班好像也有个小姑娘被烫着了,老郑要去看还被拒绝了,你抹药没有?”
“没有,我烫的不严重。”江翊摇头,“没必要抹药,没起水泡。”
老任点头:“行,早点休息吧。”
拉上拉链,江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到睡袋面前:“好了。”
祁落看她,脸上不大高兴的样子。
他手下没轻没重,把睡袋拽的太过结实,她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
她想打个喷嚏都打不出来。
江翊把祁落拽起来,祁落不满地看他,半天呼出口气:“吓死我了……”
“你怎么发现我被烫伤的?”江翊歪头问她,像只软乎乎的狗狗。
祁落抿嘴,“我就是来这看看,结果薛乔D的表情太明显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又出了什么事儿。”
江翊:“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祁落:“……”
伶牙俐齿如她,却屡次被他了然的笑容噎的无话可说,半晌才开口:“你不想我来,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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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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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外空无一人,她轻手轻脚地钻回自己的帐篷,迎面装上幽怨地坐着的沈悦,蓝牙耳机此刻已经没了电,闪着红光,她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耳机。”
“我就说让你出门别带蓝牙耳机,没法充电。”祁落伸手找线控耳机耳机,“幸好我多带一个。”
比起蓝牙耳机她更喜欢线控耳机一些,先不说蓝牙断连的社死,屡屡需要回盒充电总归让她这种出门就是几个小时耳机的人无法接受。
喻铭八卦个不停,沈悦索性拔掉耳机,开了扩音器:“你问吧。”
祁落:“啊?”
“你们俩怎么样了。”喻铭似乎是喝了口水,“我看江翊最近心情好的很啊,给我发消息语气都不一样了。”
“比如?”
“比如说话情绪波动都变大了。”喻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知道他的,平时说话都是冷漠的要死,最近语气都轻快了。”
“我之前问他吃没吃中午饭,他就说吃了。现在我问他他还会跟我吐槽哪道菜不好吃。”
“我看他平时说话也不高冷啊。”祁落嫌弃道,“跟薛乔D那几个,说起话来还是以前那样。”
“他对你是从来没有变过,你还记得他初二那段时间情绪不好吧?”喻铭忽然转移话题,“算了祁落,我们俩单说。”
沈悦:“喂……”
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该知道的,只是跟喻铭撒了个娇,却也没管他们俩私聊的事情。祁落塞上耳机,默默看了幽怨的沈悦一眼,小心问道:“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吗?”
“你说呢?”喻铭的声音终于从懒洋洋变的正经起来,“我们三个和顾思晓在琰州的事情,她毕竟不知道多少。尤其是你祁落……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连江翊都不清楚。”
“我知道。”祁落眼神闪烁,自嘲地扯起嘴角,“我出去,咱俩再说。”
于是沈悦看着两人私聊还不算,祁落甚至连单方面的回复都不想让她听到的样子,默默地叹了口气。
“顾思晓最近找你没有?”
“没有。”祁落摇头,“在世纪岳成后花园之后没见过面了,通话有过一次,无可厚非的东西。”
“先说说江翊的事。”喻铭的声音有些微弱的样子,“江元麓去世以后,江翊就到了F城,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祁落四下张望,并没见到有什么巡查的老师,才稍稍放下心来,“江元麓去世对他打击挺大的。”
“他和我说过你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嗯。”
“他说你真的非常,非常特别。”
祁落微微蹙眉:“你倒是说重点啊。”
接下来的五分钟足以让祁落至死难忘,后来她再想起那晚喻铭的话的时候,仍能感受到淬骨的冰冷。
空气是凝固的,她甚至听不到早春的风声,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帐篷的,也不记得是怎样面对沈悦的,更不知道喻铭究竟积攒了多久的勇气才能将事实宣之于口,一切藏在时间最深处的故事被他一一揭发,像是齿轮噬碎不堪一击的纸屑,如此脆弱。
半夜两点的时候她被寒冷惊醒,浑身却炙热难耐。
包中有常备的电子体温计,在等待结果出来的五分钟里,她开始回忆与喻铭的对话。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冲他怒吼:“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
喻铭说了什么,喻铭说,这毕竟是一些江翊自己都选择遗忘的事情。
“你一日不说,我就一日不知道江翊忘记被江元麓收养之前的记忆对于现在的我们究竟有多重要。”
“江元麓那算什么?算赎罪?还是心软了放江翊一条生路?”
“还是说,江翊只不过生来就是他们几家的棋子?”
“又或者说。”
她的声音蓦地冷下来,像是坠入千年的冰窖,缓缓地:“你也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联合着顾思晓来骗我,然后毁了江翊?”
喻铭久久无言,许是已经太久没见过祁落发火的样子,她对外性子一直柔软可亲,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或许可以说,从与顾思晓有了联系之后,她整个人的变化已经超出了喻铭的想象。那日在疗养院,祁落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好像是一切的开端,让他逐渐意识到祁落似乎并没有他印象中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