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沉起身,绕过桌子,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脸,微微俯身垂下头。
大衣前襟掠过她的手臂,那灼热的气息再度盈满了她的鼻腔。
傅予沉轻轻吻了她的唇,“等我回来。”
第37章
仲姨端起瓷碗,一边小口喝汤,一边从碗沿上缘瞄她,“……你今天,卷了头发?”
沈止初脸色有点不自然,“……稍微弄了一下。”
长直发垂在肩头,遮不住颈上的红痕。
她日常在家都是穿低领的长裙或吊带睡裙,若今天突然穿个高领,更加欲盖弥彰。
只能将头发稍微弄卷一点,挡住脖子。
仲姨倒是一派淡然,放下瓷碗,拿餐巾擦擦嘴,才说,“还是有点没遮住,”她用手比了比,“前面这里,还挺明显的。”
岂止是脖子,手臂大腿腰上,都有红痕或淤青。
他是一点儿没收着力道。
那场景和气息又浮现在脑海,沈止初脸上发热,低眼抿了口牛奶。
仲姨笑道,“哎呀,不要害羞啦,正常的,你也这么大了。”
她本想问:你们谈恋爱了?话到嘴边,意识到沈止初那个性子,必定又是要说出一番冷冰冰的言论,于是原话咽回去,只说,“开心就好。”
午后,沈止初在书房看书时,接到了周灵雁的电话。
“止初,宝华姐现在还在国外度假,四天之后的飞机,飞北城,我已经把你家的地址告诉她了。”
“好的,谢谢灵雁姐。”
“你应该也知道,宝华姐是业内出了名的性子慢,你俩一个慢一个话少,应该合得来,到时候有任何问题,你可以直接跟她讲。”
沈止初应了,又道了声谢。
周灵雁犹豫了好几秒,才又说,“阿正本来想做一回中间人,帮着你和宝华姐彼此熟悉熟悉,但我跟他说还是算了,他过几天就回港了,你不用在意他。”
“……他现在还在北城?”
“是呢,他也有好几个老朋友老同学,要见一见。”
「老朋友」
「老同学」
……
极正常极日常的字眼,却让沈止初想起了今早跟傅予沉转述的娄小菲曾说过的话。
正常人,总要有几个老同学老朋友的吧?
她却一个都无。
她是电影演员,平时不上综艺,站台活动也很少,于是在电影拍摄档期之外,经常有大量的集中的空余时间。
在这日常生活中,她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读书观影和侍弄花草上。
从来不像别的人,假期呼朋唤友去聚餐去喝酒。
熟悉她日常的人,除了仲姨,就是娄小菲。
今晚还要把一直对她怀揣着恶意的娄小菲给辞退掉。
她的生活,如一潭死水。
-
同一时间,傅家老宅。
傅之愚一通电话将向衡招了回来。
品着茶,问,“沉沉昨晚在哪儿睡的?”
向衡头一垂,毫不犹豫地答,“小少爷昨晚在使馆区边儿上的私宅过的夜。”
“……你确定?”
“确定。今早我去接的他。”
傅之愚冷笑一声,“是么?刚刚,家庭医生来电话汇报,说沉沉给他打电话问女性生理期的注意事项。”
“他是在私宅金屋藏娇?”
“没有没有。”
“……向衡,你不打算跟我说实话?”
向衡头垂得更低,但声音却更有力了,“老爷,请您理解,现在小少爷才是我的老板,我不能对别人汇报他的一举一动。”
傅之愚一怔,怒极反笑,“很好,你回去公司告诉他,让他今天务必回老宅,我有话要跟他说。”
向衡领了命,回到公司,乘专用电梯来到顶层总裁办公室。
有秘书刚送了文件进去,傅予沉正站在落地窗边,拿着那份“文件”仔细看。
那是家庭医生发过来的“注意事项”。
他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小腹冰凉;易困倦;因激素失调,易怒易伤感。
向衡看他神色认真,还以为是他是在看什么机密文件,也没敢打扰。
傅予沉仔细看完了,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有话就说。”
向衡原样转述了傅之愚的话。
傅予沉听了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径直说,“你派个信得过的人,回老宅收拾一下我的衣服和日用品,送到翠岸去。”
向衡心下震惊,“……您这是?”
傅予沉口吻平淡,“同居,听不懂?”
“懂了懂了。”向衡忙点头,转头立刻差人去办。
傅家老宅。
看到向衡的助手,傅之愚还以为是带了傅予沉的口信回来,一问得知竟然是回来收拾东西,傅之愚顿时勃然大怒,“这混账小子是打算去入赘吗!”
他怒气冲冲赶到集团大厦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猛地将总裁办公室大门推开,又重重摔上。
叉着腰先缓了缓呼吸。
傅予沉坐在办公桌后,平静无波地看着他,“您几岁了还摔门?”
傅之愚几乎要被他气晕过去。
傅予沉抬腕看表,“我要下班了,您有话请快点讲。”
傅之愚把气儿喘匀了,坐到他对面,说,“咱们父子俩,好好聊聊吧。”
顿了一顿,“……你对那位沈小姐,是认真的?”
“认真,我要娶她。”
傅之愚点点头,“……我前几天派人打听过,那位沈小姐,虽然职业水准是一流的,但听说,她寡言少语,不与人来往,这种漂亮又清高孤僻的女人,应该不太会想结婚。”
傅予沉眼眸虚眯起来,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杀气,“轮得到你给她下定义?”
「她」字咬了重音,这话触到了他的雷区。
“你好不容易有这方面兴趣,我其实也不想扫你的兴。”傅之愚放缓了语气,慢慢道出自己的目的,“……可是,如果她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她进入婚姻呢?”
“……那蒋家二小姐,你还是可以同步接触,”傅之愚神色自然,“结了婚,把沈小姐养在外边儿,也不是不可以。除了婚姻,你可以把爱都给她,两全其美。”
荒唐。
荒唐到傅予沉连怒火都没有了。
他无波无澜,“您真是个好父亲,教自己儿子出轨。”
“你考虑考虑,”傅之愚泰然自若,“我仔细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傅予沉比他还平静,“你如果敢派人去打扰她,傅之愚,我不会放过你。”
傅之愚站起身,“婚姻不一定是最好的归宿,不结婚,也许你们能更长久一些。”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他自然是爱自己孩子的,要不然也养不出傅书夏那傻傻的性格,和傅予沉这狂妄的性子。
只不过,不管他如何有权有势,这爱,也只能是出自他自己的方式和经验。
满腔真心,但错洞百出。
搁平时,傅予沉一定又能夹枪带棒损他一顿他失败的婚姻,可此刻,他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傅之愚走到门口,拧开门把手时,听到身后有疾速的破空声迫近,下一秒,沉重的木艺烟灰缸堪堪擦过他耳侧,重重砸在墙上,应声坠落,在地毯上翻滚了几圈。
他深深舒了口气,开门走出去。
门口站着一个神色有几分紧张的小个子男人,看到他,忙颔首,“傅导您好。”
不做导演好多年,但大家尊重他的江湖地位,见面都要叫一声傅导。
“汇报工作?”傅之愚略顿了顿,“现在别进去,他心情不好。”
“啊?”小个子男人笑了笑,“不是的,小少爷要带我去个地方。”
傅之愚也没多问,只说,“在门外等着吧。”
小个子男人是一家小娱乐公司的执行经纪,名叫曾耀,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此前还从没见过傅予沉。
今天突然被业内龙头集团的总裁叫来,诚惶诚恐。
一直到坐上迈巴赫的副驾驶,他还不知道今天要去做什么。
后座傅予沉处理了一会儿工作,抽出空来,问,“曾耀,你现在跟着圣娜?”
曾耀忙侧过身,恭恭敬敬点头,“是的。”
“圣娜脾气很差?”
那岂止是脾气差,辱骂下属是家常便饭,发起疯来还会扇人耳光让人下跪。
圈内这种秘闻不少,但都被经纪公司捂得严严实实。
圣娜能赚钱,那小娱乐公司全靠她活着,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曾耀一时拿不准傅予沉这话的意思,但又不敢不回答,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这儿有个人,人品不太行,”傅予沉淡淡地说,“让她去给圣娜当一阵儿助理。”
圣娜是大花级别,传闻中又极有钱,娄小菲不可能不动心。
迈巴赫开到翠岸别墅区尽头时,娄小菲已经坐在书房沙发上等着了。
沈止初只跟她说有人想跟她谈谈。
她心里一时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任何人过来。
娄小菲走出书房,站在走廊,看到不远处餐厅里,沈止初正站在餐桌旁,戴着园艺手套修剪花枝,桌上放着几个花瓶。
那是她从前院花圃里采的花,水仙、非洲菊、马蹄莲,冬日里也开得很盛。
她穿着件淡咖色的长裙,微卷的长发垂在肩头,就那么垂着脑袋,眼睫也低着,专心侍弄花草,很有岁月静好的模样。
娄小菲顿时又是一阵妒火中烧。
也不过就是长了张漂亮脸蛋儿,所以沈止初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获得这一切。
而她呢,被她晾在这儿,等待不知是什么人的来访。
余光察觉到前院花圃小径中有人影,她转过头,那双眼里的妒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却立时怔住了。
傅予沉。
身穿三件套西服和长大衣,高大俊美,贵气逼人。
他来做什么?
难道要跟她谈谈的人是他?
娄小菲心跳猛然加快,连呼吸也忘了,怔怔地看着傅予沉踏上玄关,那高大的男人,却没有分给她一点眼神,径直往另一侧的餐厅走去。
“您好,娄小菲小姐?”
曾耀喊了三声,娄小菲才回过神,这才察觉到,这个小个子男人其实刚刚一直跟在傅予沉身后。
“娄小菲小姐,我是曾耀,有事想跟您谈谈。”
哦,原来要跟她谈事情的,不是傅予沉。
而是面前这个小个子男人。
其貌不扬,身上一股穷酸气。
娄小菲的心情在一分钟内大起大落,带着怅然失落遥遥望向餐厅。
却见傅予沉背对着这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把沈止初抱在身前怀里。
娄小菲一步三回头,和曾耀一起去书房。
那当然不是错觉。
傅予沉从背后将沈止初抱住,慢条斯理地,单手将园艺手套的收口,一褶一褶卷开,而后手探进去。
他骨节修.长的指,从她手背滑过。
饶是手套再有弹性,也禁不住两个人的手同时待在里面,傅予沉一半手背露在外面。
指腹在她手背缓慢地动,中指和食指时而探入指缝边缘,勾缠摩挲。
沈止初被他完全拥着,脊背贴着他灼热的胸膛,那种温暖安全又充满侵略感的怀抱,让她难以呼吸,心脏几乎要跃出。
一垂眼,就能看到他摩挲她手背时,指节一下一下鼓起,而从手套外印出的形状。
明明只是摸了她的手,却好像……
她又开始发抖。
“……别这样……”她已经尽力稳住呼吸了,出口的声音却又颤又软,不像样子。
这声音传导入耳膜,傅予沉脑子嗡得一声。
全身血液立时往一处冲。
他鼻尖埋在她耳侧,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还要几天?”
沈止初一时没明白,懵懵地嗯?了声。
傅予沉指.尖猛地一下扣入她的指缝,重重揉摁了一下。
意味明显。
沈止初几乎要惊叫,眼眶湿了,颤声说,“六天。”
搁平时,她一定会嘲讽他一番:尊贵的傅少爷,算数都没学好吗。
可现在,她完全分不出神思去继续对话。
第38章
沈止初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
乍一看是空漠冷淡的,玻璃珠似的,无温度无情感。
可若是定睛仔细分辨,其下其实压着浓重又缥缈的深意。
傅予沉最爱的,却是她此刻眼眶红红的模样。
又瞪着他,又紧紧抓着他的大衣前襟。万种情绪在那脆弱的控诉中化开,让他疼惜欲和施虐欲一齐升起。
她背后,餐桌上,是她刚插好的花瓶,旁边散落着碎枝碎叶,还有零星的水珠。
这场景映着纹路深重的原木桌面,空灵清新,像从森林中截取了雨后的一块地面。
“今天有人送了很多你的衣服和用品过来。”
沈止初说。
“嗯。”
傅予沉拂开她鬓角的头发,吻着她耳侧,漫不经心地回答。
“什么意思?你要搬过来住?”
“嗯。”
“我不允许。”沈止初被那气息弄得心神不稳,伸手推他,“你认真一点。”
“那你搬到嘉木路来。”
“你在说什么梦话。”
“晚饭吃什么。”傅予沉极自然地问。
“……”
“你没听见我说话?”
“明天再说,”傅予沉抬腕看表,“我就是来看你一眼,马上就得走。”
沈止初怔怔地问,“去哪儿?”
“饭局。”他说,“还有别的事儿,今天会很晚。”
“……那你忙完,”她顿了顿,“是来这里还是……”
傅予沉轻轻笑了声,盯着她,意味莫名地问,“……你想让我去哪儿?”
“最好不要来这里。”
沈止初转开视线,立刻说。
她侧脸下颌面优越,不是流水线一般的削尖,而是微微带着点小巧的内收棱角,增添了一丝倔强。
非常有辨识度。
内娱找不出第二个。
傅予沉掌心裹住她另一面侧脸,扭过来,吻上她的唇。
故意要挑.逗刺激她一样的吻,舌尖缓慢描摹她的唇线,就像他昨晚捏着那东西做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