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挣扎着,到了这时候,已是全然不装了,只想爬到苏兰身边去。可东厂番子力气大得很,直接把她摁倒在地,疼得她面目扭曲,嘴里却不停咒骂:“呵呵!苏丙煜!你现在想撇清关系!可是晚了!你当初嫌家中替你挑的太太不好,恨不得她死!我动手之时,你难道真的毫不知情吗?狗都不信!”
乍闻柳姨娘这话,景禾一惊,她原以为此事只有柳姨娘一人策划,谁知竟还有苏丙煜的纵容!
景禾眸中闪过怒色,瞪着愈来愈害怕的苏丙煜,咬牙冷笑,“想来也是,柳姨娘不过是后宅之人,若无父亲默许,她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呢。”
见景禾动怒,苏丙煜心中暗道不好,就要朝她的方向挪去,好说一说老掉牙的父女亲情。
谁知苏丙煜还未动作,就叫一旁的东厂番子摁在了地上。
“小禾苗,英国公府已为你收拾好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搬过去,如何?”陆远寒并未看旁人,只看向景禾,笑着问。
“你……”景禾微惊,她猜到陆远寒敢这样对待苏丙煜夫妇,定然有旁的谋划,谁知竟是这样的谋划!
景禾并未说下去,只是点了点头,别开眼去,又是露出耳朵尖。
这一回,那耳朵尖更红了几分,惹得陆远寒多瞧了两眼。
不过,景禾的反应,也是陆远寒意料之外的。
“你三人的案子,便交给锦衣卫来办吧。”陆远寒说话间,看了秦喜一眼。
“是,东厂的番子即刻将人送到齐指挥使面前。”秦喜应下,给番子们使了个眼色,二人上前,将三人一齐拖走。
随后,秦喜知趣地叫上芳草和孔嬷嬷二人,去为景禾收拾东西。
三人一走,屋内便只剩下景禾与陆远寒二人。
景禾仍是想不通,陆远寒为何做到这等地步。
按理说,这些对陆远寒来说是没有必要搭理的事情。
难道是单纯想将这等麻烦之事都处理掉,以免往后横生枝节吗?
“小禾苗,过来。”陆远寒朝景禾看去,不必细想,便猜到这人又在想些什么。
但陆远寒并不打算多解释什么。
日子长了,景禾总归能发觉。
至于发觉之后……他很期待景禾的反应。
听见陆远寒的话,景禾小心翼翼抬眸看去,又慌忙垂下眼,心头仿佛住了一只兔子,正胡乱蹦跳着。
“现在怕了?”陆远寒站起身,朝景禾走过去,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轻嗅鬓发香气,轻笑,“当初入宫选秀时,怎不知道怕?”
“民女……”景禾咬了咬唇,心说当时她怎么知道,陆远寒竟是这个样子。
还当陆远寒全然不喜女人靠近,救她全因当年遇险相助。
景禾思及此,偷偷看了陆远寒一眼,却叫他抓个正着,尴尬得她又是低下脑袋,不敢抬头。
“怕也晚了。”陆远寒上下打量了景禾一番,确认方才没叫人伤到,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大婚那日,朕亲到英国公府接你。”
“不是主持此事的大臣去吗?”景禾下意识问。
可话说出口之后,景禾却觉不妥。
陆远寒本就不是守规矩的人,跟他谈规矩,多少有些好笑。
“朕的大婚,自然要朕亲自去。”陆远寒说完,招手叫秦喜过来,“叫番子来收拾,待箱笼都装好了,再亲送到英国公府。”
秦喜应了一声,招来暗处的番子,将陆远寒的命令吩咐下去。
景禾则是暗暗咀嚼着陆远寒的话,脸颊飘着红,别过头去,良久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陆远寒并不紧逼,只吩咐会派人过来帮忙,便先行离开。
-
苏家之事,轰动京城。
但震惊之余,议论声却不大。
不久之后,苏丙煜与其妾室柳氏残害元配景丽仪之事,传遍京城。
从前景丽仪闺中时候便有些交情的人家,听了之后都生出几分愤怒与悲凉来。
感叹她的遇人不淑,感叹若非如此,如今该也是和顺美满的。
京中又议论起景禾来,有说她竟与亲生父亲断得如此干净的,也有说她做得好,为母亲出了口恶气。
前者的声音不算大,后者要多一些,甚至在茶馆酒楼中生出争执。
这些事儿,景禾都从芳草口中听说了。
她并不相信大家本就这般想,这其中到底有多少陆远寒的人,在带动京城舆论的风向,她也不甚清楚。
但如果没有陆远寒,定然不至于这般顺利,定很多人唾骂景禾不孝。
六月初三,宜嫁娶。
天都未亮,一大清早的,景禾便叫孔嬷嬷唤醒,迷迷糊糊洗漱好,叫人按在镜前。
“姑娘,这是永昌伯老夫人,来为你梳头的。”孔嬷嬷俯身,对眼睛都睁不开的景禾道。
“嗯……”景禾迷迷糊糊答应着,发上叫永昌伯老夫人梳了两下,才恍惚反应过来。
永昌伯老夫人……
这不是许静娴的祖母吗?
景禾微微一惊,却又觉得奇怪。
帝后大婚,不该请宗室中福寿双全的老人来吗?为何是永昌伯老夫人?
永昌伯老夫人瞧出景禾不解,俯身凑近,压低声音为她解惑:“宗室之人与皇上不合,担心他们为难你,遂亲点了老身过来。”
景禾恍然大悟,更惊讶于永昌伯老夫人直言,笑道:“老夫人直言,皇上竟没叫老夫人保密吗?”
永昌伯老夫人慈祥地笑起来,道:“皇上猜到娘娘会问,只说……若小禾苗问起,便告诉她,无妨。”
景禾每每听到“小禾苗”三字,总想起当年遇险时的相扶相助。
她耳朵尖红了红,一时更有些恍惚,竟要与陆远寒成亲了。
当年的景禾,定然是想不到今日的。
凤冠往头上一戴,景禾接过永昌伯老夫人递来的团扇,一步步往闺房外走去。
拜别父母这一关,既已与苏丙煜撇清关系,自不会将他从诏狱接出来。
景禾只将请回的母亲牌位放到正厅,打算临出阁前,拜别母亲。
也叫母亲知道,她回来了,往后也会过得很好。
谁知刚走出去,便见陆远寒一身绯红婚服,正等着景禾。
他身旁站着的,是手持皇后册宝的太监。
待秦喜正式再宣读一回封后旨意之后,景禾接过皇后册宝,才站起身来,朝陆远寒看去。
“皇上……”景禾微微瞪大眼,忽的想起那时陆远寒说会来接她,没想到是真的。
“过来,去见见你娘。”陆远寒朝景禾伸出手,笑容比平日要真实许多。
景禾心中暗暗感叹,将手搭在陆远寒手上,一同来到景丽仪的牌位前。
可陆远寒是皇帝,一时间,众人也不知该不该拜。
景禾却不很担心,该不该的……陆远寒愿意,就是该,他不愿意,那即便有这个规矩,那也是不该的。
“拜别你娘,就该启程了。”
陆远寒目光移到景禾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对这身行头尤为满意。
只是那顶极重的凤冠,戴在景禾头上,却叫陆远寒有些担忧。
是不是太重了些?这大婚的礼仪,到底繁琐,这样戴到入洞房摘下凤冠,岂不是累得很。
景禾耳朵尖红得不行,听见陆远寒的话,早别开眼去,面对景丽仪的牌位。
至于陆远寒的目光,她是半点没瞧见。
她只感觉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容忽视。
至于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也没去瞧一瞧。
二人跪下,陆远寒敬了茶,一同拜别景丽仪后,才转身走出英国公府。
四周围着的百姓很多,但大都叫禁军拦在远处,只能远远瞧着景禾坐上凤舆。
凤舆一路行至福宁宫,景禾扶着陆远寒的手,步行前往凤仪宫。
路上,景禾才暗暗扶了下鬓角,心中暗叹凤冠实在重得很,便听得身侧陆远寒出声道。
“若是累了,朕抱你过去。”
第12章 洞房
◎小禾苗,别咬。◎
抱……抱过去?
景禾愣了一瞬,脸颊迅速飞上红霞。
陆远寒见她不说话,就要伸手抱她,却叫她慌忙躲开。
景禾红着脸,声音有些急,道:“这……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妥!”
陆远寒还没见过这样慌张的景禾,勾了勾她的手指,笑道:“有什么害羞的,朕叫他们不许往这边看,不就没人瞧见了?”
这是什么歪理!
景禾心里骂了一句,脸上更红了几分,却并未睁开陆远寒的手。
这是羞了,却并不拒绝?
陆远寒挑眉,抓着景禾的手腕,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诶!”
景禾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住陆远寒的脖子,又怕团扇掉到地上,更是手忙脚乱起来。
四周的宫人都垂下眼,如陆远寒方才所说那般,谁都不朝这边看。
景禾明明知道不会有人多看多嘴,仍是脸红得不行。她又不敢将脸埋到陆远寒怀中,生怕把那凤冠碰掉了,只能靠在他肩头,只盼着快些到凤仪宫。
陆远寒将景禾的反应收入眼底,加快脚步往凤仪宫走去。
身后的宫人见状,忙小跑着跟上,险些落到后边去。
到了凤仪宫,又是子孙饽饽、合卺酒等繁琐礼仪。
景禾强撑到最后,端着笑等人都走了,才泄了气一般,忙抬手去摘凤冠。
“朕帮你。”陆远寒按住景禾的手,亲手将凤冠摘了下来。
“它太重了……”景禾撇撇嘴,声音软软的,还不自觉待了几分委屈。
陆远寒听在耳中,转身掩去微沉眸色,将凤冠放到桌上。
芳草等人都不在,景禾只能自己俯身去脱鞋,想上床休息一番。
谁知陆远寒竟先景禾一步,到床边坐下,捧起她的脚,为她脱下鞋袜。
景禾又是红了脸,目光触及对方手中白净的脚丫子,咬着唇别开脸去,“皇上来做这些,到底不妥,叫宫人进来就是。”
陆远寒伸手一勾,将景禾揽入怀中,抱着人上了床,才笑道:“朕的洞房花烛,叫宫人进来做什么?”
景禾想反驳,却叫陆远寒挑起下巴,薄唇覆上来,贴了贴她的嘴唇。
她顿时懵在了原地,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心知已经成亲了,亲一亲是合理的,却仍是忍不住生出几分别扭羞涩来。
“叫他们进来,瞧见了怎么办。”陆远寒声音含笑,搂着景禾的腰,将人往床上压去。
“皇上!”景禾瞧陆远寒越来越近,更是紧张起来,推了推他壮实的胸膛,惊呼过后忙补上一句,“王爷们不也来了吗?皇上不出去听听兄弟们的道贺吗?”
话说得其实挺没道理,按规矩来说,都喝合卺酒了,之后定是洞房了。
可临到这种时候,景禾脑中如同一团浆糊,如何能想到太多。
她只想为自己羞涩推拒找些借口,也无法顾及太多。
听见景禾这样的话,陆远寒轻笑一声,直白地问:“怕了?”
景禾顿时瞪起眼,就要说自己不怕。
谁知陆远寒抽开她的系带,只道:“怕也晚了。”
景禾也并非不愿意,她从没有不洞房的打算。
她只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临到头了,有些怕。
好在陆远寒十分顾着她,动作间温柔得不似那位残忍果决的君王。
景禾抓着他宽厚健壮的背,抓出好几道指痕来,更咬破自己的下唇,不敢卸出一星半点声音。
直到陆远寒停下动作,指腹按在景禾的下唇,轻声哄道:“小禾苗,松开。”
景禾本就脑袋昏昏,下意识顺着这话,松开了牙。
谁知陆远寒坏得很,竟这时候动作,惊得她根本来不及再咬住下唇。
-
隔日一早。
景禾迷迷糊糊中,只觉肚子饿得不行,下意识踢了踢身旁的人,撒娇一般嘀咕着。
“我饿了……”
陆远寒睁开眼,转头朝半眯着眼撒娇的美人,起身扯了件衣衫披上,才将人搂入怀中,哄道:“先忍一忍,朕叫人将早膳送进来。”
宫人们听见动静,鱼贯而入,服侍二人洗漱更衣。
陆远寒已全然清醒,景禾却仍迷糊着,任由宫人摆弄。
待陆远寒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桌边用早膳时,她才堪堪回神。
她……方才做了什么?
她好像踢了陆远寒两脚……
景禾后知后觉,眨了眨眼,呆呆地转过头,朝陆远寒看去。
“瞧朕做什么?不是饿了吗?”陆远寒对上景禾的目光,问。
“我……臣妾……是饿了……”景禾低下头喝起粥来,心中只想,既是陆远寒不提,那她就当没有这事儿好了。
一顿饭过去,宫人们将早膳都撤下去,只留下帝后二人在屋内。
景禾也好不容易缓过来,不再多想方才之事。
谁知陆远寒拉着景禾的手坐下,露出笑容,眸中带了几分促狭,道:“没想到小禾苗私底下,竟是这副模样。”
陆远寒说的,自然不可能是现在的模样。
那他说的……只能是方才那两脚了。
景禾低下头,盯着不好意思得搅动衣袖的手指,只露出红透的耳朵尖,不敢说话。
陆远寒视线落在景禾的耳朵上,伸手捧过她的脸,亲了亲她的脸颊,气息拂过白嫩皮肤,“羞什么?自家夫君,踢几下怎么了。”
景禾更是抓紧衣袖,柔柔抬眸看去,憋不住笑出声来,“那可是皇上说的。”
大婚第二日,本该到福寿宫给太后请安。
可先帝的皇后已死,陆远寒的生母苗婕妤更是早逝,自是没地儿请安。
知晓陆远寒恨极了先帝夫妇,景禾也不会提出祭拜一番这样的话,只跟在陆远寒身边,将皇宫熟悉了一番。
夜里回到凤仪宫,她本以为昨夜折腾狠了,今夜定是消停些。
谁知陆远寒是个不节制的,明明还要早起上朝的人,竟拉着她折腾到了深夜。
景禾累得手指都不愿动一下,叫陆远寒抱着到殿后汤池沐浴,回来后一碰上床,便昏昏睡去。
陆远寒则是清醒得很,方才在汤池沐浴时,他险些忍不住再要一回。可瞧着景禾累得不行的模样,他终究什么都没做。
舍不得……
这样的情绪如新芽一般,从陆远寒心底翻涌着席卷各处,生根发芽,蔓延开来。
原只是注意到景禾这个人,后又生出几分在意。
如今……却是更在意几分,舍不得叫她累着、委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