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什么意思?二夫人和顾诗意一时都楞了:听这意思,二老爷失踪与顾筠冉有关?
还不等她们多琢磨就见顾筠冉挥挥手:“苏嬷嬷,顾家二房分家后以后不许再出现在府上。”
苏嬷嬷大喜,她手里有家丁有婆子,原本就是顾及着三娘子不敢动手,如今三娘子发话了,还等甚?
当即就喝令门口候着的婆子们将几人驱赶出院子。
二房那几人力气再大也不敌人多,很快就被捂住嘴,从蒹葭院抬了出去。
筠冉又转头对顾老夫人说:“祖母,分家的意思就是繁荣衰败从此再无相干。您若是不懂,我便叫族老过来给您解释。”
顾老夫人没想到顾筠冉这么绝情,吓得脸色煞白。
随后就听筠冉道:“您既然不想过安生日子那就等婚事过后叫族老带您回渔阳吧。来人呐,老夫人病了,陪老夫人好好儿在自己院里歇着便是。”
顾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筠冉,你这,我要出来走动的啊!”那些族亲们都来汴京了,她当然要在众人簇拥中炫耀显摆,否则日子多无聊?
筠冉摇摇头:“您病了。等婚宴才能好。”
随后就有几个婆子将顾老夫人嘴里塞了一块帕巾,她脸一句话说不出来就立刻被抬到了自己院里。
随后就听见有人给自己院门上锁的声音。
顾老夫人这下真急了:“筠冉,筠冉!”
可是她很快就被灌下了一壶凉茶,哑了嗓子,只能“啊啊啊”发出无声的惨叫。
二房三人很快就被人从侯府后门扔了出来,还有人跟看门的打招呼:“以后这三人永远不许再踏足侯府。”
二夫人目瞪口呆,她原本想撺掇着老夫人倚老卖老从顾筠冉那里谋求些好处,谁知顾筠冉半句废话都没有,二话不说就将她们都扔了出来。
顾诗意更是恨得牙根痒痒,短短几天不见,顾诗意就敢这么嚣张跋扈,可见就是太子这门婚事给她撑的腰。
只有顾诗达大哭:“娘啊,娘,我害怕……”
*
苏嬷嬷颇为赞许:“三娘子直接来了个一力降十会,这一招好。”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管你多少道理,我直接给你轰走。
小苏嬷嬷也赞:“有贵人风范。”太子妃不能跋扈,却也不能任由什么宵小之辈都欺负的。
筠冉抿嘴笑,她听不懂那些弯弯绕,也没有跟二房辩论的口才,索性将二房赶走。
虽然二房烦人,但再来一次她还是无法做出将二房连坐的行为,最多只能驱逐,或许这就是她无法成为大人物的原因吧。
苏嬷嬷怕筠冉心里不快,便抱来了一堆帖子转移她注意力:“娘子看看有什么想去玩的吗?”
自打筠冉被赐婚后府上接到的帖子就多如牛毛,她嫌麻烦都推了,不过今天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想自己找些事做,随手抄起一张帖子。
“流杯曲沼宴……”似乎很有意思,“就去那家吧。”
第二天筠冉在赴宴的路上如丧考妣,她拿了帖子才知道那是王皇后娘家办的,苏嬷嬷还称赞她:“太子妃果然有胸怀,王家是应当多看顾些。”
筠冉心里好不自在,王家对太子妃之位虎视眈眈,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想了,反正有苏嬷嬷陪伴,又有四五个婢女,就算王家动手也不怕。
来迎宾的是王家少夫人,见了筠冉笑得合不拢嘴,亲自将她送到上席,又派了自家小姑子王十九娘陪她说话,被筠冉婉拒才作罢。
王家这宴席是在汴京城内有名的庆乐园,园中亭榭众多,四司六局的佣工在席间忙碌。
宴席很快就开了,在座都是京中贵女,她们看筠冉的目光有人好奇,有人嫉妒,有人酸气冲天,不过有苏嬷嬷在后面没有人敢上前挑衅。
筠冉东张西望,没想到在宴席上遇到一个故人:“武盼儿!”
果然是兵部尚书之女武盼儿,她顾盼神飞,上来就拉住筠冉的手:“上回四时宴之后说好要来寻你完玩,可很快就有宫里的消息,我猜你忙着,就不敢再来。”
筠冉很感激她没有拿婚事取笑她,也招呼她坐下:“你怎么来王十二娘的场子?”
王十二娘上回在四时宴抢了武盼儿的风头,不知武盼儿为何还愿意来。
武盼儿叹了口气:“还不是我娘逼我大度?”
筠冉有些同情她,不过武盼儿跟她都是心大的,两人很快就忘了十二娘。
宴席上还有容梦瑶,看见筠冉后气冲冲站了起来,却不敢过来。
“你认识她?”武盼儿小声问筠冉,见筠冉点点头后才说,“容家虽然上下都踩高捧低,可这个女儿却是股清流,敢爱敢恨得很。”
“是清流,一点都不虚伪。”筠冉意味深长,看着容梦瑶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容梦瑶被气得肚子疼,刚想过来却被身后的婢女拦住,“娘子,您可莫忘记夫人的叮嘱。”
那天容梦瑶气不过婢女阻拦,回府后气冲冲要换婢女,动静闹得太大被容夫人知道了缘由,她非但不惩罚侍女还奖励她们。
今天来赴宴前更是特意叮嘱容梦瑶:“不许招惹太子妃!否则就逐出家门。”
看着顾筠冉笑得一脸挑衅,自己却无法上前,容梦瑶气得胃痛。
筠冉浑然不知,还在和武盼儿开开心心坐在一处品鉴着筵席上的菜肴。
“这碟玉板鲊脆爽,好吃!”
“快尝尝琉璃碧碗肉羹,又滑又香。”
两人吃得眉飞色舞,筠冉随口提起一句:“珍馐楼好吃呢!”
“吃不起。”武盼儿沉痛摇摇头,“一桌子席面动辄成百上千两。”
“真的么?我上次去珍馐楼才用了十两银子。”筠冉说完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记错了吧?”武盼儿不信,“我大哥发饷银了都不敢去呢。”
筠冉忽然升起个大胆的猜想:说不定上次是晏时雍帮她付的钱。
啊不对,珍馐楼本来就是他的,要价还不是他说了算。
她正猜想着就听席间的人小声讨论:“你知道吗?听说六皇子的尸首在御沟里被发现了。”
筠冉筷子一顿,竖起了耳朵听这些人议论:
“汴河连着大运河,水里说不准有什么多年的水生物。”
“据说他身上坑坑洼洼全是伤口。”
本来这事会被瞒得水泄不通,可六皇子尸首出现的地方是最繁华之处,河里河岸围着小摊贩,消息便不胫而走。
武盼儿小声附耳告诉筠冉:
因为此事官家大发雷霆,可又不想让外头百姓知道缘故,宫里带头歌舞升平遮掩此事。
因此王家才大张旗鼓办了这场曲水流觞宴呢。
筠冉住了筷子,如今她已确认前世六皇子去世不是偶然,也是晏时雍设计。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还有,如今京里风云诡诈,他不是最谨慎低调么?怎么一点都不怕呢?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有人通禀:“太子殿下到!”
筠冉猛地抬起头,就见晏时雍被人围得花团锦簇,大踏步从花园那边的小道踏上了男宾主座。
筠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太子。
昨天不是还说在京外么?怎么今天就来王家的宴席了?
再看这边女眷们都安静下来打量着他,就连王十二娘都脸颊红了大半。
有人还不住偷看王十二娘和筠冉的脸色。
王家三番五次想让十二娘嫁给太子,这是京中贵门心照不宣的秘密。只不过没想到筠冉捷足先登,此时修罗场一般的场景人人喜闻乐见。
筠冉很烦,狠狠往嘴里塞一大口羊肉小馒头:累了,听其自便吧。
吃完饭便是玩乐环节,当然少不了行飞花令作诗。
今天太子殿下亲自赴宴,王家当家人觉得脸面有光,便拿出重赏:“这回诗句拔得头筹者,赏一块白玉如意。”
消息也带到了女眷那边,大家都看王十二娘,她才学名动京城,自然是她了。
武盼儿小声叹气:“如果我不是学堂倒数第一就能帮你写了,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将筠冉逗笑了:“别慌,我自己行。”
带着的丫鬟粉香果然出了大力,在诸人行令时给筠冉提点:花令传到她时示意她开始准备,在筠冉记不清说到第几字时给她示意。
写诗时粉香给筠冉使了个眼色,从衣袖里拿出写好的字纸。
筠冉轻摇了摇头。
帮忙提醒不算作弊,可这代写诗文就是作弊,她宁可输也不想作弊。
当然写出的诗文就不算好,怎么说呢,《幼学琼林》这种开蒙水平吧。
小娘子们写出的诗句很快就放到了一起。
女眷这里也都不玩乐了,专心翘首看着主桌上的动静。
王家当家人立即指着一首诗道:“辞藻华丽,余香满口。”这是王家的宴席,里头斗诗的环节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王十二娘垂下了头,难掩心中的得意。
这是她提前半月就准备好的诗句,里头字句都由王家养着的请客们润色修改过,求得就是美轮美奂。
要知道太子殿下对诗句也颇有造诣。
两人相处总要能志趣相投吧?
指婚是官家下的命令,他们王家奈何不得。可是这东宫又不是只能有太子妃一个。
等太子登基,王十二娘混不上皇后也能混个宠妃,到时候提前诞育下皇子,以王皇后的权势和王家的扶持,皇后之位还不是瓮中捉鳖。
女眷们看见王十二娘脸上的娇羞,都笑了起来:原来是她作的啊。
“孤却觉得这幅不错。”太子指着一副词作,“洗去浮华不见粉饰,才觉人间真味。”
储君说好,在场的人当然不会拆台,也跟着称赞。
宣布成绩时筠冉还在与武盼儿讨论吃食,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她自己有几分才华自己还不清楚嘛?
写诗凑数不丢人就行,又没有指望能赢得头筹。
王十二娘则谦逊微微垂首,揉起了衣带。
旁边的小娘子们纷纷议论:“应当是王十二娘吧?”
“京里谁不知道她学问最好呢?”
“是啊,听说比当年的京中第一才女还强呢。”
“毕竟十二娘实至名归,有真才实学,不像有些人,说不定是显摆出来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容梦瑶看着顾筠冉,故意说得意味深长。
第一才女是筠冉姐姐。两家是世交,容梦瑶与顾筠涵年岁差不多,可以说是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下。
筠冉立刻放下了筷子:“谁说我姐姐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她不喜与人争,可并不代表就能任由姐姐被旁人踩踏。
“我姐姐编撰杂书,写诗无数,在座不少人都亲眼见过,哪里能是假的?”筠冉朗声道,也不顾旁人惊讶的目光了。
容梦瑶不敢反驳,冷哼了一声:“你这么笨,谁知道你姐姐是不是才女。”
正喧闹着忽然见那边侍女过来:“回禀诸位,这次诗会的状元已经拟定了。”
王十二娘腰背挺得笔直。
谁知婢女说道:“顾家三娘子是第一名。”
什么?亭中诸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家的宴席,王十二娘又才华横溢,不应当是她得第一么?
王十二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筠冉正像个雄赳赳大公鸡一样与容梦瑶斗嘴,忽然听到自己得了第一,像被定在了原地。
武盼儿原本捋袖子预备帮筠冉冲锋陷阵,此时也是一楞,随后高兴拍手:“是我们筠冉!”
容梦瑶反应过来之后差点气死:“怎么是顾三娘?是不是弄错了?”
旁边别的女眷有反应过来的,也忙凑过来祝贺筠冉:“恭贺恭贺。”
“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妹妹,写得诗就是好。”
这么一说大家也恍然大悟:顾筠冉一直待在乡下大家都不知道她才学,现在看来也不逊色啊,也难怪,顾筠涵当年才学有目共睹,她的妹妹能差到哪里去?
婢女毕恭毕敬端上托盘,上面一柄温润如玉的白玉如意。
王家十二娘嘴唇阖阖,这如意她认识,是祖父的心爱之物,原先祖父还说等她嫁给太子就能这白玉当嫁妆。
谁知道中间横插一杠,被顾筠冉捡了便宜!
容梦瑶不可置信,一直在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旁人不知道她作为世交还不知道吗?顾筠冉根本就没读过几本书?怎么可能?
是不是太子有意放水?……
可是为了公平大家交上去的诗句都藏起了姓名,太子他们也看不到啊。
容梦瑶抬起头问婢女:“能不能将那诗句拿来看看?”
诗文挂在一处,需要男女宾客们离席一起共赏。
这时候大家都顾不得偷瞄太子与其他俊彦,只顾着看诗:顾筠冉到底写了什么诗能得第一?
筠冉跟着众人,知道晏时雍就在上面高坐,却气鼓鼓不愿意主动去看晏时雍:不是很忙吗?怎么能来王家?
骗子!一定是不想见我!筠冉气鼓鼓想。
容梦瑶和王十二娘不服气看着那些诗句,一下说不出话来。
筠冉写得不算华丽,可难得的是朴素自然,写的是田园风光,在一干辞藻华丽歌功颂德的文里显得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