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誓旦旦,似乎一贯挖苦嘲讽顾筠冉的不是她。
筠冉笑着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既然无事发生那我更要自证清白,真金不怕火烧,再说适才是七弟妹将酒水洒满了我一身,你也一定很希望洗脱嫌疑吧?”
两人对视,不动声色眼神交锋。
容梦瑶这一招看似在帮顾筠冉打包票,可要是筠冉听信她,不明不白将此事遮掩过去才叫真正的心虚呢。
筠冉索性给了她一招釜底抽薪,将这件事与容梦瑶也扯上了干系,来了一招以其人之招还至其人之身。
袁析则正了正衣冠,躬身行礼:“天地做证,臣的确不曾看见任何,若有今生不得好死。”
容夫人在旁边看这场闹剧,想起出事前容梦瑶脸上的神态不由得狐疑:女儿一心盼着顾筠冉倒霉,莫非女儿真做了局陷害太子妃?
她趁着无人注意狠狠瞪了容梦瑶一眼。
出于阴暗心理她当然乐见太子妃倒霉,可女儿在皇宫布下这个局影响了前程怎么办?牵连到家人怎么办?
容梦瑶却无所谓,她谋划这件事本就是想让太子生疑心。
先是容子衿,又是袁析。
太子心里起了疙瘩就会去调查容子衿,到时候便会知道两人有过婚约。
即使知道今天是做局,只要袁析作为太子心腹有了疑似撞见主母的罪名,太子也会逐渐疏远他,失去左臂右膀。
夫妻之间心生龃龉,日后便难相处,后宅不宁。
她笑道:“既然袁公子什么都未看见,那便散了罢。”
“等等!”大殿却忽然打开,探出了个小女童,“臣女适才与太子妃同处一室!”
容梦瑶一下脸就刷白,像活见了鬼一样,七皇子承诺会安排好一切,却不知为何又出现了个人?
女童跑到前面,对太子行礼:“臣女名为江曼容,是太常博士江设家三女。”
筠冉认得这个江曼容,当日女童在宫宴上被为难,就是她帮忙解围。
诸人也没想到这时候冒出个女童,江夫人更是发急:“怎么你这孩子在这里!”
江曼容便笑嘻嘻道:“孩儿在殿内更衣,弄污了裙子,正愁没法找娘报信,幸好太子妃进来,她还帮了我呢!”
诸人恍然大悟,曼容正值十二三岁,应当也到了花信之年,应当是被经血弄污了裙子。
袁夫人偷偷出了口气,还好有人证明,否则在太子心里种下根刺,她儿子仕途说不定会就此不保。
这时王大海也小跑过来:“回禀太子,那位茯苓姑娘,跌倒在御池里,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晏时雍看了他一眼,王大海慌得住了嘴。他不是鲁莽,是想让诸人都知道这事中间的蹊跷为太子妃伸冤。
此时诸人已经大致明白了,传话的侍女已经被灭了口,说不定那位小太监也凶多吉少。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看就是有人想做局造成太子妃与男人衣衫不整私会的误会,刻意让太子来捉住。
谁知太子妃运气好,先是那袁析并未推开门,再是屋内还有个小姑娘。
容梦瑶心里格外愤恨,怎么就让顾筠冉运气这么好呢?
再说了她和七皇子还商量出用容子衿误会,看太子那毫无芥蒂护着太子妃样子,就知那一招也未见效。
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诸人都看见是她撒了筠冉酒水。
她原想着顾筠冉被捉奸的消息太过震撼,一定会被诸人忘了前头的事,没想到还是出了错。
想起今天如何缮后、七皇子的责罚,她就惶惶不已,一方手帕攥成了团都未觉察。
筠冉站在原地,也呆呆不动。
晏时雍忙转过身来将她护住:“会有法子的。”他睨了王大海一眼。
王大海忙戴罪立功:“已经传太医在诊治了,参汤吊着气呢!”
*
一场宴席结束,筠冉回了宫如在梦中,她没想到容梦瑶居然这么丧心病狂,连一条人命都不放过。
晏时雍吩咐宫娥给她换了衣服,才笼住她小声哄她:“茯苓已经被抢救过来了,有太医正亲自去诊治过的。”
能得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又有人参、雪莲等顶尖的汤药吊着气,自然能护住她。
筠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眼神仍旧怔忪:“她为何这样……”
“我家虽与容家世交,可我在老家甚少见她,只是在出嫁前因为改了婚约的事与她拌了嘴……”
“人便是如此。”苏嬷嬷柔声安抚她,“太子妃淳善,哪里知道人的嫌恶?有人只是看你比她富有就能生出杀人越货的心思。”
“还有人即使比你富有,可只是看你比她快乐都能勾起她的恶意。”白芷小心端上参茶,劝慰筠冉。
今天她们看到太子妃用心救治茯苓,便知筠冉是真心将她们这些奴仆放在心里的,感激之余更加忠心。
“原本可能只有一分仇,可你俩同时许配皇家,她心比天高,处处将你做假想敌又比不过,这恨就生了五分,等太后、母后处处瞧你好夸你,她这份仇就变了十分。”晏时雍沉声道。
“总之毒蛇要咬人哪里有理由?要让它无法再得逞才好。”
筠冉摇摇头,只觉得头疼:“没想到宫里如今也跟竹筛一样。”
官家日渐无道,喜好玩乐,王皇后又过于平庸,没什么打理宫务的才能,大内如今除了东宫只怕已经成了竹筛。
要不容梦瑶哪里能花钱买断这些人?又哪里能将集英殿服侍更衣的宫娥侍卫都遣散了?
涉及宫务,晏时雍使了个眼神,几个宫娥忙告退,屋内只剩了他们两人。
这时晏时雍才捏住她的手:“筠冉一会担忧婢女,一会担忧宫务,怎么没担忧过孤会吃醋?”
第85章
他的气息从筠冉耳朵传来, 惹得筠冉一阵激栗。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殿下吃味了。
筠冉当然要抬头解释:“殿下,我躲在屏风后面,并未见过袁大人!”
袁析是晏时雍的得力干将, 可不能害了他的前程。
“股又没说他。”晏时雍捏住她的下巴,玩味咬了咬她青苹果般饱满的脸颊一口。
不是袁析,那是谁?
筠冉脑海中有些许茫然, 抬起头来眼神亦是无措。
晏时雍一手将她锁在腰间,抱着她坐下。筠冉本能搂住了晏时雍肩膀。
这样以来她就坐在了晏时雍腿上,后腰被他紧紧搂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除了袁析还有别人吗?
筠冉迷迷糊糊想。
她那副无措茫然的样子取悦了晏时雍,他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递了过去。
丝帕?
筠冉接过丝帕瞪圆了眼睛:“我的帕子怎么在殿下那里?”
可是翻了翻看到“青青子衿”的字迹,又蹙眉:“这不是我绣的。”
这到底是不是我的帕子?她翻来覆去看那方丝帕, 自己也糊涂了。
“是从容子衿怀里落下的。”晏时雍淡淡道。
他那只原本攥着她柔荑的手也不安分, 慢条斯理抚上她小臂。
力度很重,不似往常温柔,筠冉一边不着痕迹躲开一边思索:“我的帕子怎么会在他手里?”
她思来想去也不着章法:及笄礼上殿下才给我赐名青青, 之后我很快就嫁入东宫,偶然几次外出都是与殿下一起,怎么会有机会掉帕子?
忽然灵光一现:“是给皇后侍疾的时候!”
那时候她早晚都要去送当归蛋,容梦瑶又天天在宫里侍疾, 免不了会碰到。
或许是从身上不慎掉落,被容梦瑶捡走。
“不过容梦瑶怎么会给容子衿呢?容子衿为什么又要收着呢?再说了他为何就不能仔细些呢?”这一连串的问题将筠冉搅得晕头转向。
晏时雍没说话,原本摸着她小臂的手已经又走到了她肩头。
他今天手重,碾压下筠冉的丝织纱褙子早就落在了地上, 烛火下露出雪白浑圆的肩头。
“就这些了么?”晏时雍声音暗哑,听不出情绪。
筠冉摸不着头脑:“这就是我的猜测。至于容梦瑶兄妹怎么做局我就不懂了……”
“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像想起什么一般,两枚手指不安对了对, 半天才嗫喏道,“殿下,我与容子衿从前也有婚约……”
她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晏时雍淡淡“嗯”了一声。
筠冉心中本能升腾起不安:殿下不会真吃醋了吧?
她在他膝上不安挪了挪,两手讨好般抚了抚他的衣领,抬头想看他的表情。
可是烛火在他下巴上投下一片阴影,筠冉只看得清斧凿般周正的下巴线条和胡茬青青的阴影,除此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惴惴起来,脸颊讨好般在晏时雍胸膛上蹭了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亲昵甜美:“殿下……妾身从小体弱,娘亲为了让我有个靠山才认了国公府三少爷做亲,两家虽有往来但全是戏言,并无任何仪式,等我父母去世后容家矢口不认拖了三年,我再归京后就与殿下……自那以后就回绝了容家……”
头顶的男人依然岿然不动,下颌投下玄武岩般的沉默。
筠冉再次不安起来,她索性伸出双手,主动抱住晏时雍,人也整个如菟丝花一般依偎在他怀里:“殿下……我在老家没怎么见过他,赐婚后更是与容家一刀两断……”
她越说越心虚,渐渐声音低了下去。婚前她太过愚笨,并未参透容家的嫌弃,反而与容子衿说话,胜券在握般与他商量成婚的事。
“小骗子。”晏时雍的声音暗哑,像是在叹息,他动了动,高山般巍峨的身形伏下,将她唇珠狠狠含住,发狠咬了过去。
殿下一贯待自己温柔,少有这般鲁莽的时候,筠冉愣了神,更加惴惴不安。
美丽娇软的小娘子呆呆坐在自己膝上,茫然张开嘴,任由他采撷。
这让晏时雍想起御苑里的蔷薇,娇嫩的花瓣一碾就能软作,渗出透香的汁液。若是遇上风雨天则更是娇弱,在雨中一副不堪疼爱的样子。
让他忍不住激发起心中的恶和暴虐,想狠狠将花瓣揉碎,肆意揉弄花瓣,沾染满手花汁,激得花蜜四处横流。
原本因为怜惜她年纪小而努力克制着的心此刻一触即发,那些苦苦守着的戒律烟消云散。
筠冉只听见身边人的鼻息渐渐沉重,富有侵略性的热气从她脖颈好整以暇蔓延到了耳垂,她再次不安挪了挪。
殿下的声音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筠冉是想勾得孤忘了责罚?”
?
筠冉一愣,随后下方传来痛感,对方膝盖轻轻动了动,力度虽小却让筠冉一下就红了脸。
她才意识到刚才挪来挪去,居然不小心贴到了殿下膝盖上……
她不是故意的啊……
晏时雍眸色渐沉,像暴雨天惊涛骇浪的海面。他膝盖只觉得一片绵软。
从前很多破碎的记忆一下就浮现出脑海。她哭得娇娇软软,柔弱缠着他不放。
一个原本被晏时雍刻意回避的问题在此刻终于忍不住蹦了出来:“筠冉进那间房,本来想看到的是谁呢?”
筠冉一惊,心虚得低头,不敢再看晏时雍一眼。
晏时雍看她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冷笑一声,刻意压制着的那些火气再也控制不住,在此刻燎烧,从他每一条经脉烧到了每一寸血管,火势灼灼。
想到她哭着勾住的人原本不是他,晏时雍的眼睛就红几分,狠戾如野狼。
他将手从她肩头滑落,从自己膝盖骨摸了上去:“筠冉喜欢孤还是喜欢他?”
筠冉还没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就猛然一疼,她慌得发抖起来,在他膝头抖得如同筛糠,只记得茫然求助:“殿下……”
可是往常那个对她有求必应的殿下早就不知去哪里了,此时在她身边的人充耳不闻。
……
*
七皇子府上正一派慌乱,满地的碎瓷片。
容梦瑶气冲冲坐在圈椅上:“谁能想到她运气那么好?”
七皇子更是勃然大怒:“辛辛苦苦费了那么大阵仗,谁知一无所获!”
原本他想借着这机会抹黑太子妃,明日一早整个汴京城高门都会议论此事。
杯弓蛇影,即使她顾筠冉清清白白也抵不住众口销金。
有个这样的太子妃,官家肯定会觉得晏时雍治家无道,对他渐渐不满。
七皇子要的就是一点点不满,他接下来还会做很多事,只要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会让晏时雍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动摇。
可是谁想到多了个小姑娘出面解围呢?
“臣妾是真没想到会有个小孩事先藏在那屋里!”容梦瑶再三保证,她给王皇后侍疾时也没闲着,出手大方到处打点宫人,好容易买通了一位尚宫。
七皇子派来的人里应外合,故意在那时指引杂耍班子路过集英殿,尚宫便挑唆下属同僚都去看乐子。
集英殿一时之间空无一人,才好算计顾筠冉。
可毕竟是宫里,他们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便无法查看内里还有没有人,没想到就出了纰漏。
“王爷,若是官家怪罪,命人彻查此事如何是好?”容梦瑶心里惶恐。
“父皇昨天喝得伶仃大醉,王皇后又不愿得罪人,估计最后只会让那个死去的宫娥来顶缸。”七皇子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