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南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45:53

  昨夜借着喝酒,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李律仿佛一瞬间就放下了压在心里的重担。若说先前还有犹豫,此刻的他,是真正下了决心的,要慢慢找回丢失的自己。他明白无论如何选择,舒青漓都会如儿时那样,永远相信他所做出的决定。
  见李律在批阅奏折,舒青漓便自觉地站在殿门处,防止有人突然闯进来。
  内殿里安静的只有毛笔划过纸张的声响,奏折虽然多,可对于李律来说,并不难处理。该如何去做,他心中早已有了数,不得不承认,他完全继承了先帝的治国之道。
  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他放下毛笔,起身活动了下酸痛的颈肩。
  舒青漓端了杯茶放到李律面前,奏折他会再带回羲和殿,其中旨意,他也会传递下去。
  “陛下身子不适的消息,已经有侍从传到了其他宫中,属下稍后也会去太医院,取一些安神静心的中药。宫中若是有鬼,也该坐不住了。”舒青漓打开了内殿窗子,正午阳光充足,确实是有些热了。
  光华殿守卫森严,想轻易从这里打探到消息,是不可能的。太医院早已吩咐好了,会不经意地,把陛下过于劳心伤神的话递出去,静待各方反应便是。
  “此事你多留心。”舒青漓办事周到,李律对此是十分放心的,“把朕上次给你的玉佩带过去,太医院会听从你的安排的。”
  “属下这就去办。”舒青漓抱起奏折,向殿外走去,“陛下是否还记得答应属下的事情?”
  “你回函杞轩就看到了。”抬眼看向舒青漓,李律语气颇有些无奈,“朕怎么不知道,你如此的缺银子了。”
  舒青漓笑着说了句,“银子谁不喜欢呢。”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了。
  李律也起身走到了殿外,炙热的阳光洒在身上,被拉得细长的身影投射在地上,他微微眯起眼睛,抬起手挡住了眼前的阳光。不多时,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这才转身回了内殿,在走到殿门口时,转头看向了那一片耀眼光亮。
  流霞宫中,璇昭仪简单地用过午膳后,就梳妆打扮一番,准备去葭月宫找月昭容。
  自从舒青漓的事情月昭容出谋划策之后,她就和月昭容站到了统一战线,什么事情都要过去交换一下意见,真真是把月昭容当成了心腹。
  璇昭仪穿得清爽简洁,并不像先前那般妆容浓烈衣着华贵,她如今是需要月昭容的,不同于最开始时,要树立威严身份。
  听寒跟在璇昭仪身后,一起去了葭月宫,倾念因先前在陛下面前失仪,被璇昭仪狠狠地责罚了一顿,扔去做了扫洒下人。从此流霞宫里的侍女们,个个提心吊胆,不敢违逆璇昭仪的命令,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璇昭仪到葭月宫时,月昭容正在绣制手帕,听到侍女的禀报后,她依旧忙着手中之事,头都没有抬。璇昭仪已经入了她的阵营,她便无需像之前那般,话里有话的相互试探,如今是璇昭仪有求于她,她也就不必再玩那些虚假的姐妹情谊,有话直说也从不客气。
  听下人说起,璇昭仪昨日去了光华殿,她就知道璇昭仪今日定会来找她。
  璇昭仪的脑子,不用想也能知道,做不成大事,但她还是会帮着璇昭仪,好好围拢早晚用得上。
  走进正殿,璇昭仪直接坐到了月昭容身旁,这种相处模式她已经适应了,甚至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她看了一眼月昭容,“你可真有闲情逸致,还能静得下心刺绣。”
  “刺绣不就是为了能静下心来。”月昭容把绣到一半的手帕收好递给了身后侍女,“你这急急火火的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吧?”说罢她退下了殿内侍女。
  “我昨日去光华殿的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明知故问。”璇昭仪端起侍女奉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我说过了此事不能心急,会适得其反,你怎么就如此沉不住气?”月昭容扇了扇手中的团扇,话中责备的意味明显,“舒青漓日日跟在陛下身边,我先前的计谋,只能帮你把事情影响降到最小,并不是万无一失的。这才过去了几日,陛下定还是未消气,你不躲得远远的,还上赶着自己往前凑。”
  “这几日陛下都未有什么反应,我这不是心里不踏实吗?”璇昭仪拿起桌上的另一把团扇,也扇了起来,她心中烦闷,“陛下又罚了舒青漓在函杞轩面壁思过,我以为陛下并未生我的气。”
  “陛下生没生气,难道还会在明面上说吗?不要随便揣测圣意,陛下的心思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月昭容扭头看向璇昭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好在陛下就算生气,也不能为了舒青漓责罚你,你这关再难也是过了。以后责罚下人千万别弄出这么大动静,就算是流霞宫里的下人,传到陛下耳中总是不好的,连刚进宫的玉婕妤都明白的道理,你怎么能如此糊涂。”
  “那个玉婕妤装作好心的样子,还不一定背后说什么呢。”璇昭仪翻了个白眼,看向月昭容后,也还是服了软,“我下次会小心的。”
  月昭容端过侍女送上来的莲子羹,递给了璇昭仪,“安婕妤今日会过来用晚膳,你留下一起吧。”
  “安婕妤?她来做什么?一个连陛下都还未见过的嫔妃。”璇昭仪语气轻蔑,用羹勺喝了一口莲子羹,“你心思缜密我知道,但也别什么人都拉进来,小心拖了后腿,惹来麻烦,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你啊,还是看不清形势。”月昭容懒得和璇昭仪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皇后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昨日陛下又同江太傅和辰贵妃一起用了午膳,你以为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吃顿饭吗?辰贵妃怕是由此抢占了先机,就连平时不声不响的竹妃都得了陛下喜爱。”
  “皇后辰贵妃竹妃的势力是越来越大了。”璇昭仪叹了口气,“皇后那边自是没有办法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皇后下手?先不说陛下,陆大将军就不是随便能得罪得起的。”
  “只能寄希望于,皇后诞下的是公主了,如果是皇子,又是嫡长子,那可就麻烦了。”月昭容说得严肃,可脸色倒是从容了许多,“当然也不一定就是嫡子坐上太子之位,以后的形势谁都说不准,与其到时候再去阿谀奉承,不如趁现在多拉拢人心,若是有嫔妃肚子争气生出皇子,又在我们的阵营中,才是最好的。”月昭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妙啊,你果然心思缜密,这么长远的事情都谋划好了。”璇昭仪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你是觉得安婕妤最有希望?”
  “安婕妤是国公孙女,皇亲国戚身份尊贵,陛下怎么也要给安国公几分面子。”月昭容眼角上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其他新入宫的嫔妃,芸美人清婕妤还未受召,而且一看就没有心机,这后宫最不需要的就是单纯善良,想要笼住陛下的心就要会争宠。”
  月昭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玉婕妤虽获宠,但性子太沉稳,我目前还未看透她的心思,林柳两家是世交,她定会同清婕妤同心同德,就算交好也未必和我们一条心。”
  “玉婕妤可是不简单,上次言语中虽处处低顺,但举止间还是透露出了气势。”提到玉婕妤,璇昭仪就很不爽地咬了咬牙。
  “我出身武家,你出自尚书府,再来一个皇亲贵族不是更完美?”月昭容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汐美人唯唯诺诺成不了大气候,能在这后宫中立足就很不容易了,完全没有用处,安婕妤就不一样了,言谈举止皆是大家闺秀,被陛下召见是迟早之事。”
  “话虽如此,但依靠别人是万不得已的下策,靠人不如靠己。”璇昭仪看着月昭容,“还是自己争宠,有了子嗣,才是最靠得住的。”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以后在皇后面前,你多少要给些面子,毕竟皇后的话在陛下耳边还是有些作用的。”月昭容出言劝导着,她早就看明白了,就算再不服气,也终归要给正妻该有的尊敬。
  璇昭仪应了下来,“瑞国求和亲,要进献亲王之女给陛下,陛下同意了。”
  “陛下同意是理所应当的,不知要来之人会是对手还是同盟,我们要抓紧时间出手,先把安婕妤拉过来。”月昭容瞥了一眼璇昭仪,“安婕妤性子敏感,你对她和善些,莫要吓到她。”
  “放心吧,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璇昭仪笑了一声,那笑容可谓是亲切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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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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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暑热总算是消散了些许,李律这几日思虑瑞国和亲之事,都未曾去看皇后。想着皇后这个时间应该睡醒了,干脆起身去了金凤宫,听侍女禀报,皇后近日胃口不错,吃的比平日里多了些。
  光华殿与金凤宫相邻,在一条直线上,李律出了光华殿,就快要到金凤宫时,看到从里面走出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并未刻意的打扮,但衣裳首饰却是价格不菲的,后面跟随的侍女也可以表明她的身份尊贵,只是自己实在没有印象,许是还未曾召见的嫔妃。
  女子看到站在门口的李律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福身,“参见陛下。”她唇边挂着一抹笑意,看起来很是从容不迫,可略显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目光在面前人身上扫过,李律倒是有些意想不到,先前选秀他未曾露面,新入宫的嫔妃竟能如此精准地猜出他的身份。
  李律只是免了礼数,并未多说什么,女子也很懂规矩,告辞后快步离开了。看了眼远去的两个身影,他唤来金凤宫侍女,“方才来的是何人?”
  “回陛下,是安婕妤娘娘。”侍女福身行礼,“安婕妤娘娘时常会过来陪皇后娘娘聊天。”
  “有心了。”李律说完进了内殿,进去时皇后正在门口等他,在婵月的搀扶下行礼,他赶忙过去扶起了皇后,“朕说过多少次了,你身子重不必行礼了。”他扶着皇后小心地回了正殿,坐在座椅上。
  “没关系的,太医说应该多活动,嫔妾近日总是在宫中遛弯。”皇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李律倒了一杯茶,“自从有孕,金凤宫里就换成了玫瑰茶,陛下若是喝不惯,嫔妾让婵月去准备养生茶。”
  “朕和你喝一样的就好。”李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玫瑰花香在口中回味,喝惯了浓郁的茶香,这般清新自然的味道,倒是让他有了种新鲜感。
  金凤宫中的香料,被竹妃送过来的果香香包所取代,内殿的柜子里,更是提前准备好了各式各样孩子的衣物玩具。
  “陛下身子不适,还要挂念这里,嫔妾心中不安。”皇后低着头,伸手抓着李律的手指,“嫔妾做了一个安神香包,陛下带回去挂在床头,可安神助眠。”
  “好,朕的身子并无大碍,你安心养胎便是,不要劳心伤神。”李律抓过皇后的手握在手心,一下下轻轻捏着,带着安抚的意味,“什么事都不要憋在心里,不想和朕说的,就找辰贵妃和竹妃,她们是真心为了你好。”
  皇后摇了摇头,“陛下对嫔妾很好,瑞国和亲之事嫔妾是支持的,不会为此多想让陛下忧心。”
  这件事昨日下朝就传到了金凤宫中,皇后明白,后宫是不断地会有新人的,从为陛下选妃开始就已经坦然接受了,她知道李律在乎她的感受,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她心里是满足的。
  “委屈你了。”李律温柔地在皇后脸颊落下一吻。
  皇后笑着看向李律,“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了,虽说陛下节俭,可节日也不能太过草率,嫔妾觉得把亲王们请进宫一同用午膳,既不铺张浪费,又能显得陛下与兄弟间关系深厚。”
  “你别太操劳了,这件事交给辰贵妃去办吧。”李律拿起桌上的一个青桔,刚剥开,一股浓烈的酸味冲到了空气中,他皱了皱眉,剥出一片桔子,喂到皇后口中,“桔子不要吃太多,太酸了对胃不好。”
  “好,早上辰贵妃过来,嫔妾和她商议好了端午节的各种事宜,嫔妾倒是讨了个清闲,就是辛苦辰贵妃了。”皇后把青桔拿远了些,拿起团扇轻轻地扇动,冲淡了空气中酸涩的味道,“端午节后,瑞国和亲嫔妃就会进宫了,嫔妾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寝宫,就是封号位份还要陛下定夺。”
  “此事等端午节后再说吧。”李律站起身,“你安心休养,有事就让婵月去光华殿,朕还有奏折未处理完,就先回去了。”他扶着皇后肩膀,不让皇后再起身行礼,转身回了光华殿。
  两日后,端午节进宫用午膳的消息,传到了各亲王府上。
  李忻拿着请帖,心情颇好,他高兴的不是进宫,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李钰了。上次集会回来后就收到舅舅送来的消息,表妹宋沐词要来王府,他命人把王府上上下下收拾一新,又带着表妹游玩了几日,等把宋沐词送回宋府,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这其间,都没来得及去找李钰,他心中都快长草了。
  等侍女把玉梳送到上手上时,他还未察觉什么,这把玉梳本就是买给李钰的,他不好意思明说,就找借口放进了李钰的衣襟,没曾想被直接送了回来,倒是很符合李钰的做事风格。
  只是当他去崇王府找李钰时,管家说李钰去城外赏景了,大概十天后才能回来,就耽误着拖到了现在。
  ‘反正明日就是端午节了,八哥今日肯定会赶回来’,李忻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又温柔了几分。
  另一边,李钰天天闷在王府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出去散心,他只是不愿见到李忻,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如今的局面,有一根刺横插在心中,舍不得拔出来,又刺得自己血肉模糊。
  李钰拿起放在桌上的请帖,叹了口气,又随手扔回了桌上。他躺在床榻上,抓起一旁的薄被将自己蒙了起来,直到闷得快要不能呼吸,才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大口的喘息着。汗珠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在脸上划出一道弧线。
  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不如借着宫宴,把话彻底说清楚。
  翌日天刚蒙蒙亮,李钰就睡醒了,洗漱完毕简单地用过早膳,就急匆匆地坐马车离开王府,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风度翩翩。他知道李忻定会来王府找他,既然心中有了答案,也该保持应有的距离了。
  白色长袍素净淡雅,却压不下他心中的思绪烦乱,初夏的清晨还有些许清凉,微风吹拂起他额前碎发,也吹散了心中的情丝。
  李钰并未直接进宫,时辰太早,他更不想引起陛下的注意,便兜兜转转地围着城中转了一圈,也不知要去何处。
  等马车转回皇宫东门时,已经艳阳高照,宫中也热闹了起来,李钰来到羲和殿时,其他亲王都在,除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当他发觉自己又在下意识地去寻找李忻的时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坐在殿门附近的李念,自然是看到了独自一人进来的李钰,方才见李忻在殿外转了几圈,又快速走开了时,他就觉得奇怪,再看李钰也就全明白了。
  李念起身向李钰走了过去,眉眼弯弯的看似心情不错,在走到李钰身边时,他伸手搂过了李钰的肩膀,“你怎么才来?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五哥等我做什么?”对于李念突然地亲密举动,李钰并不觉得反感,从小和他关系最为亲近的,除了十弟就是五哥了。李念手心的温度通过肩膀传递过来,反倒让他踏实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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