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南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45:53

  “瑞国周边邻国,分别是赢渝宁祁四国,赢渝两国对瑞国虎视眈眈,还曾有过冲突,祁国在几年前与宁国冲突后逐渐衰败,宁国多游牧民族不与他国结交,甚至还有威胁瑞国的可能。”吏部尚书接话,“所以绕远选择与沐国交好也是说得通的。”
  陈尚书摇了摇头,“目前只有这个理由最说得通,赢渝两国忌惮沐国国力,就算沐国不会尽心尽力地保护瑞国,但是有这层关系对邻国也是一个震慑作用。”
  “两国之间和亲也是常有之事,瑞国翎帝没有适龄公主,把亲王之女送来和亲,也是为了体现求和的诚意。”太子少傅倒是脸上平静,“若是应下,沐国不仅毫无损失,还能有一个实质上的盟国,不管盟国国力如何,两国联手也会让其他国家不敢轻举妄动,就像赢渝二国。”
  “臣以为,此事最慎重的处理方式,就是应下和亲,都不伤和气。”说话的是中书令叶敬卿,他是李律一手提拔上来的,二十出头的年纪,个子高挑,在谏言的一众老臣中很是显眼。
  他性格稳重又睿智,很得李律赏识,平日朝会上他甚少发言,意见相左时也与老臣们争辩,总是会把自己的想法建议,条理清晰地写在奏折中交予陛下。这次站出来发言,应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李律点了点头,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他只需顺理成章地把话接下去,“众位爱卿所言极是,就按你们所说应下和亲,朕会派人把旨意传于唐将军。”他轻咳了几声,“如无其他事情,退朝吧。”说罢起身出了玉銮殿。
  走到殿外,李律唤来在此等候的舒青漓,“朕方才见江太傅欲言又止,你留住他,说昨日辰贵妃说想家了,朕一向宠幸辰贵妃,特许他去望舒宫看望。”
  从舒青漓暗中调查和上次召见江太傅的态度,种种迹象表明江家与此事无关,那这件事情的所有细节就没必要再对江太傅隐瞒了,江家世代在朝为官,所能接触到的关系众多,这正是李律需要的。
  今日朝会上,江太傅的话里有话又没有明说,他就了然于心了,有些话不能明面上说,江太傅这么做就是在等他召唤。边往光华殿走着,便吩咐身边侍女,“让御膳房准备膳食,朕要留辰贵妃和江太傅在光华殿用午膳。”
  李律抬头看着天空,炫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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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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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律回光华殿换了身青色常服,看起来很是随意温润,他坐在内殿矮榻上,打开了一个精致的木质食盒。里面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各类糖果,手指从侧面摩挲,触碰到一个凹槽后,轻轻推过,取出了中间的隔断。
  隔断下是唐钦传回来的,所有有疑点的奏折,为以防万一,这几封奏折他并未放在羲和殿,而是让舒青漓收在了函杞轩。这是舒青漓朝会后送过来的,从未有他人经手。
  打开奏折又重新看了一遍,李律把近来与瑞国有关的事情稍作整理,大致捋清了思绪。时辰差不多了,侍女应该把旨意传到了望舒宫,他把隔断重新放回食盒里,盖上了盖子。
  稍远些的窗子大开着,阳光透进来,在地上拉出一大片光影。忽起一阵微风,吹动树上的绿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李律用指尖抚平了奏折边缘翘起的尖角,边疆奏折大多都是加急送来的,加之路途遥远,奏折随着陈校尉一路奔波,难免留下折痕。撕开的封签随着先前翻阅的动作,掉落了大半,依稀还可以看出粘黏过的痕迹。
  奏折右下角都会标注上送来的日期,他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整理好,就放在了矮茶几下面。
  这时,侍女在门外禀报,“陛下,午膳已经备好,辰贵妃娘娘和江太傅已经在殿外等候。”
  “请他们进来。”李律喝了口茶水润过嗓子,站起身坐到了桌前,辰贵妃跟在江太傅身旁,一起进了内殿,刚要行礼便被他拦住了,“一起用午膳而已,不必多礼了。”
  辰贵妃笑着坐到了李律身边,目光中是说不出的温柔,看着侍女们将膳食一盘盘端了上来,样样精致种类繁多,就连盘子上的花纹都是花了心思的。
  看到辰贵妃眼中溢满的爱意,以及摆放在自家女儿面前最喜欢的玫瑰豆腐,江太傅才算是彻底地放心了。自己的女儿他最是清楚不过了,性子不软弱却太过于温婉,没有璇昭仪的争权夺势,在后宫势必是要被打压欺负的。
  江太傅本不想让女儿参与到这些纷争中,当初她执意要嫁给景王时,正好随了他的心意,嫁给一个闲散亲王,大富大贵衣食无忧。
  太子无能是他早就看透的,江家世代辅佐君王,他不看重权力欲望,只想国家安定百姓富足,换君王是迟早之事。选定景王是他一手促成的,因为景王具备做一个好君王的所有特质。
  若说这其中是否有自己女儿的关系?大概是没有的,一个侧王妃是断断坐不到皇后的位置。江太傅对女儿有的只是愧疚,以为可以保着她一世安稳,却还是因自己的选择,让她做了宫中嫔妃,也许这就是逃不脱的宿命。
  好在皇后宽待后宫,若是真的跟了李政,他的皇后多疑手段阴狠,才是真真的害了自己的女儿。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抛却各自的身份不谈,但是有了一家人的感觉。
  看着碗筷全部撤了下去,辰贵妃适时起身,“嫔妾饭后有些困乏,想去休息一下。”特意留下江太傅去看望自己,她就明白陛下是找父亲有事,喊自己过来不过是掩人耳目,但她是完全愿意配合的。
  李律点了点头,“朕让侍女带你去侧殿,平日里别太辛劳,要注意身子。”看着辰贵妃和侍女离开后,他命侍从关好内殿门,守在正殿外没有允许不得放任何人进来。他站起身拿过矮茶几下的奏折,放在桌上,推给了江太傅。
  江太傅瞬间面色严肃,朝会上他确实有所隐瞒,自从上次陛下召见后,他就对整件事有了警惕心。将近半月,他一直都在等待事情的走向,不敢轻易多言,一是不知陛下对自己是何态度,所谓言多必失,再来他觉得这件事牵扯众多,不是几封奏折就能写清楚的,贸然来见陛下,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恐也会打乱陛下的计划。
  所以才会故意在朝会上欲言又止,江太傅知道陛下定会明白其中用意,当他看到舒青漓请他去光华殿时,并不觉得意外,既然陛下信任江家,那便不负了这份信任。
  江太傅拿起奏折,看到上面贴的都是来自边关的封签,隐隐觉得,或许事情并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了。在听完李律说完事情经过后,他沉默了许久,一直在疏通着整件事的脉络,却发现如何都整理不出,能串联起所有疑点的完整答案。
  李律并不急,也未出言打扰,对于江太傅他是敬重的,不仅仅是因为江家的势力,从江太傅放弃太子选择支持自己,他就知道江太傅是一心为了国家。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泡好的养心茶,放到了江太傅面前。
  “陛下,这可使不得!”江太傅毕恭毕敬地接过了李律递来的茶,“此事有很多说不清的地方,但可以确定,赢渝瑞三国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朕最开始,以为他们撕掉封签,是要让朕把矛头对准唐钦和舒青漓,他们两人是奏折的始终点,但是这样做太容易被拆穿。”李律有手指敲了敲桌面,“后来朕仔细想了下,也许真正的目的,是让朕把注意力放到这件事情上,后面再有冲突,基本就验证了朕的猜测。”
  “是为了让陛下相信整件事的真实性。”江太傅接话道,“如果现在求和是计划的一部分,那就必须从一开始让陛下对整件事深信不疑,偏陛下不是生性多疑之人,也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让消息强行得到陛下的关注。”
  “没错,这是目前最说得通的理由。”李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只要有了关注,就会有推测,想得多了就会牵扯上唐钦和舒青漓,让朕自己怀疑,比用低劣手段陷害有用得多。”
  江太傅对这一点上很是认同,“沐国防护坚不可摧,从外部不能强行突破,那就只能从内部瓦解,将帅失和,人人自危,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唐钦是首要目标,他军中将士英勇善战,都是在战场厮杀磨砺过的。”李律看了一眼江太傅,“只是朕没想到,舒青漓也会碍了他们的眼,他是时常出入光华殿,可文弱书生能做得了什么。”
  “臣认为舒大人没这么简单。”江太傅直言不讳,对舒青漓他是有仔细观察过的,陛下身边之人,不可能如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平日里看起来风轻云淡温温和和的人,在处事上,总是会给人一种说不清楚的压迫感。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太傅的眼睛。”李律对江太傅的回答毫不意外,若江太傅什么都察觉不到,也就不会坐到位高权重的太傅之位上,他故意把舒青漓和唐钦放在一起,就是想看看江太傅是否会对他坦诚相待,“舒青漓从小习武,身手敏捷,他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
  “可有任何进展?”江太傅目光微转,很自然地接过了李律的话。
  “目前并未查到什么,涉及多方势力,暗中调查阻碍比较多。”李律说着,拿起手边的茶杯盖,盖在了茶杯上。
  江太傅闻言,马上起身行礼,“江家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必竭尽所能。”
  “有太傅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李律伸手扶起了江太傅,“太傅不必如此多礼,坐下说话就好。”
  “谢陛下。”江太傅又坐回到椅子上,“臣常与陛下私下联系,恐会引人注意,辰贵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君瑶,自幼在江家长大,是可信任之人。若是有什么情况,陛下可以把消息交予她,她有办法传递到太傅府上。”江太傅这个方法,即是解决了问题,又给自己的女儿行了方便。
  “太傅果然思虑周全。”李律自然听出了江太傅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但他并未顺着说下去,已经有了月昭容的前车之鉴,他不愿辰贵妃因牵扯着利益而受宠。
  “这是臣应该做的。”江太傅站起身,“臣回府上后,便会着手调查,宫中不宜久留,臣先行告退了。”得到了李律的应允,江太傅退出了内殿,恰好碰到从侧颠出来的辰贵妃,两人一同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侍女在门外禀报,“陛下,璇昭仪娘娘在殿外等候。”
  李律倚靠在软榻上读书,“说朕在忙于政务,让她先回去吧。”他目光看向窗外,正值午后阳光强烈,上次舒青漓受罚也是这个时辰,“让璇昭仪在殿外等候吧,等朕忙完会召见她。”
  得到了侍女的回禀,知道陛下还是愿意见她的,璇昭仪稍稍放了心。
  先前处罚舒青漓之事,虽有月昭容出谋划策,大事化小,但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陈尚书知晓后,赶忙把话让听寒带去了流霞宫,斥责她不该这般任性鲁莽,对陛下身边人不敬。
  璇昭仪冷静之后也开始后怕,近日陛下未曾踏足后宫,她便找了理由自己过来了。
  午后的光华殿,笼罩在阳光中,任何可遮阴的地方都不曾有,没有李律口谕,璇昭仪也不敢去回廊中避暑。跟随而来的侍女们,举起团扇手帕,为她遮挡住直射而来的阳光。
  在殿外没站多久,璇昭仪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听寒忙用手帕帮她轻轻擦拭着。
  这时殿内侍女出来禀报,“璇昭仪娘娘,陛下有请,陛下还说外面天气炎热,请随行的侍女们一同进殿。”
  璇昭仪对侍女道了谢,对光华殿的侍女她都是好言相待的,她没傻到去恼怒这里的下人。
  在内殿门外,璇昭仪抬手抚了抚头上的发簪,“进去时都小心着点,别在陛下面前失了分寸。”说完她才扶着听寒的手进了内殿,“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李律的目光在璇昭仪身后的侍女身上扫过,而后看向璇昭仪,“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嫔妾做了冰糖燕窝羹,补气养血滋阴润燥,陛下尝尝。”璇昭仪接过侍女递来的食盒,把里面的冰糖燕窝羹端出来,双手递给了李律。
  李律伸手接过后,直接放在桌子上,“爱妃有心了,坐下说话吧。”他用羹勺搅动了几下,抬眼便注意到了站在众多侍女中的倾念,倾念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但还是可以看出一道浅淡的红痕。
  没注意到李律的目光,璇昭仪笑着坐到了座椅上,太久没见到李律了,她自然不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双手甚至挽上了李律的手臂。
  看到璇昭仪的动作,李律并未阻拦,“朕看你带来的侍女中,有一人脸上似有伤痕,流霞宫里若是不太平,爱妃可不要包庇才是。”说完还不忘扭头看向璇昭仪。
  “嫔妾必当严格管理下人,不敢闹出不该有的事端。”璇昭仪心中一沉,她不敢和李律对视,便低下头装作乖顺的模样。
  “脸上的伤痕是哪里来的?”李律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喜怒情绪,璇昭仪时常责罚宫中侍女他也略有耳闻,想着璇昭仪虽然霸道但也有分寸,便当做捕风捉影未曾去过问,今日亲眼所见,语气中就有了几分责备的意味。
  “她做事不力,被嫔妾略施惩戒。”见瞒不过去了,璇昭仪只好实话实说,宫中娘娘责罚侍女,也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略施惩戒?”李律眼神中飘过一丝清冷,对舒青漓也是用了所谓的略施惩戒,“朕上次听说舒青漓冲撞了爱妃,朕最近事务繁忙,还没问过爱妃是否消气了?”
  “嫔妾不敢。”璇昭仪放开李律的手臂端坐好,她再没脑子,也看出了气氛不对。
  “朕对手下人疏于管教,有劳爱妃了。”他目光锐利地盯着侍女,“不知是谁动手管教的,朕定要好好奖赏一番才是。”
  “回...回陛下,是奴婢。”倾念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在李律视线的压迫下止不住地颤抖,她跪趴下磕头,声音颤抖。
  李律没再多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只是茶杯放下时,手腕用力,茶杯与桌面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璇昭仪赶忙起身跪下,“是嫔妾思虑不周,还请陛下责罚。”殿内侍女全部跟随璇昭仪一起跪在了地上。
  李律盯着璇昭仪,就算再生气,他也不能真的为了舒青漓去责罚嫔妃,况且璇昭仪先把请罚的话说出来,就只能就此息事宁人。璇昭仪心思简单很容易看透,如此这般定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那个人是谁,他早已想到了。
  “朕和皇后都是后来经人禀报后,才知晓的,你不该这般不懂规矩。”李律轻咳了一声,放缓了语气,“念在你是初犯,这次便算了,回去好好反省不要再犯。”
  “是,嫔妾一定谨遵陛下教诲,不打扰陛下休息,嫔妾先告退了。”璇昭仪站起身带着侍女们退了出去,到殿外她用手帕抹掉了额头的冷汗,长吁了一口气。
  陛下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责骂她,已经是在给她留情面了,虽不服皇后,这次也确实逾越了,好在这一关算是平稳度过了。
  李律看着恢复平静的内殿,内心却心事重重,他让侍女端走了冰糖燕窝羹,“传舒青漓来光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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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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