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没见了,这不是想你了,你都不说去看看五哥,小时候真是白疼你了。”李念张口就来丝毫不心虚,“十弟呢?怎么没看到他,你们没有一起过来吗?”说完转头看向李钰。
“没...我早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自己过来的。”李钰声音很轻,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躲开了李念的目光。
“你看七弟和王妃多恩爱。”李念把目光转向了稍远处的李筠夫妇身上,李筠上个月迎娶了王妃,两个人如今十分恩爱,十指相扣形影相随,“燕王妃是七弟的表妹,两个人从小就情投意合,也算是圆满了。”
李钰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也跟着看了过去,他声音有些冰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是让人羡慕得很。”
察觉到李钰的情绪变化,李念刚要开口,余光瞥到了从远处走过来的李忻,他果断地放开了李钰,“我去找二哥说说话,不然又要被他怪罪了,二哥的臭脾气我可惹不起。”说完转身离开,坐到了羲和殿门口的长廊上,看着李忻快步走向李钰,他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
李忻走过去抓住了李钰的手腕,“我有话和你说。”转身拽着李钰往羲和殿后花园走去,全然顾不得宫中的规矩了。如今他终于明白,李钰是有意躲着他,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怕弄出太大动静惹旁人注意,李钰就这么被拉拽着走到了花园,刚刚站稳他就甩开了李忻的手,“这是在宫中,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很生气,李筠的事情明显刺激到了他,想着李忻有了宋沐词又来黏着自己,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是八哥你要做什么?”李忻眼睛有些泛红,“明明集会时还很开心,为何突然就躲着我?如果我哪里做错了,我都会改。早上本来高高兴兴地去府上找你,管家说你早就走了,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
一口气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李忻很怕有了停顿,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说到最后几乎带着急切地抬高了声调,他赶忙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并没有让你去找我。”李钰的眼神中带着冷漠,“我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也知道的,既然如此,以后也不必去找我了。”宫中人多眼杂,他不想同李忻再继续纠缠下去,努力维持出来的毫不在意的表象,也撑不了太久。
李忻抓住了李钰的手,声音中带着颤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话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为何要如此冲动,他从小跟在李钰身旁,从未想过要什么答案,只要能伴其左右。
“没有。”李钰没有回头,“母妃一直留心着我的婚事,若是有合适的姑娘,就会成亲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该总是跟着我了,做一个亲王该做的事情吧。”
拢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收紧,李钰才稳住心神,所说的话不过是个借口,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仅仅几句话,仿佛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李忻的话被传来的脚步声打断,只能不情愿地放开了李钰的手,任由着李钰离开了他的视线,‘喜欢你’三个字淹没在了不远处的热闹中。
顺着脚步声转过头,李忻对着走来的李简点了点头,他对这个体弱多病的九哥,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
李简不过是觉得羲和殿里太过于嘈杂,想过来躲个清静,却好像惹人烦了。他眼睛清澈透亮,脸上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气色,脱下了冬天厚重的披风,整个人显得更单薄了些。
回到羲和殿的李钰,直接坐在了横王李泽身旁,避开了与李忻说话的机会。李忻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头,李钰的话句句戳在了他的心口,像是包裹在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中。
一顿饭两人再无交集,都怀着各自的心思相安无事。
宫宴时辰到了,李律才和皇后到了羲和殿,他一手抓着皇后的手,一手搂在腰间,小心翼翼地护着。
亲王王妃们全都起身道喜,颇有兄弟之间相亲相爱的感觉,嫔妃们却是心绪不尽相同,有真心高兴的,也有在谋划该如何获得宠爱,最重要的还是未受召嫔妃第一次见到陛下。
清婕妤拉着身边的芸美人,在轻声说道,“我以为陛下很吓人,没想到如此英俊潇洒。”她眼睛直直地看着李律,有一些出神。
芸美人拿了一颗青提放到了嘴里,宫宴上规矩多,嫔妃们都很少动筷子,她也不敢多吃,早就饿得不行了。
听了清婕妤的话,她抬起头看了过去,不似清婕妤那般少女心思,两年前李律从混战中厮杀出来之事,她听父亲说过,对李律更多的是有敬畏之心。她稍稍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把手里的青提放了回去,心想着万一陛下看向这边呢,不能给将军府丢脸。
坐在她们身旁的安婕妤,倒是安静得很,只是目光时不时地看向那坐在正中间高位的男子,眼中带有不可明说的情绪。她将李律的动作神情都尽收眼底,就连对皇后的满眼温柔也未曾放过,看过之后便低下头,无人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午膳过后,羲和殿又归于了平和安宁,方才的热闹喧闹下,掩盖了诸多的波涛汹涌,各怀心思之人都在窥探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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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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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国庭斓宫中,一位女子端坐在宫中,她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中清澈又带着凛冽,高挑的鼻梁搭着微抿的薄唇,可谓倾国倾城。
身边围着众多侍女,服侍着她梳妆打扮,发梳从如瀑的黑发中穿过,高高束起梳成精致的发髻,珊瑚珠排串步摇插入其中,红翡翠滴珠耳环小心地戴入耳垂,脸上的妆容精致艳丽,眉心红色花钿与抿过唇脂的红唇相得益彰。
在侍女的牵扶下站起身,换上了有金色纹饰的石榴红色长裙,裙摆长及拖地形成半圆形弧度,她正是瑞国的怡城公主,庄亲王之女宇文倾。
清冷的气质完全撑得起这身华贵装扮,她眼神中流露出一股不能明说的冷傲。她是庄亲王与王妃独女,从小处处优秀无人能及,是庄亲王府的荣光。
宇文倾有主见,却不能主导自己的人生,她的婚嫁与家族荣光绑在一起,不能随意做决定。自从及笄之年,她便等着陛下的赐婚旨意,谁曾想,等来的是一道和亲圣旨。
封为公主远嫁他国,说得好听些是和亲,实际就是为了国家安稳送给沐国皇帝的礼物,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简直就是耻辱,可为了父母,却又不得不遵从。
听侍女提及过,沐国皇帝甚少涉足后宫,宇文倾也曾抱有期待,希望和亲之事会被拒绝。圣旨彻底打碎了她的所有幻想,她笑自己太过天真,竟会寄希望于一个从未见过的皇帝身上。
正想得出神时,她被身边的侍女唤回了思绪,时辰差不多了,该去正殿辞别父母。
坐在正坐的庄亲王神情严肃,上过战场手握兵权的他,自带一种让人敬畏的威严,只是此刻眼中的落寞,让他看起来苍老了几分。自己的宝贝女儿远嫁他国,他明白这是为国家不得不做的牺牲,可终究还是舍不得的。圣旨不可违,他只能抬起手,搂住了身边的庄王妃。
庄王妃早已红了眼眶,手中抓着手帕,哪里还有身为王妃的端庄稳重,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多次了。她看着远处走来的红色身影,赶忙用手帕抹去了眼泪,勉强挤出了笑容,事到如今,她不愿女儿带着难过离开。
宇文倾走过去跪在地上,屈身行了一个大礼,她抬起头看着上座的父母,一滴泪夺眶而出。庄王妃再也忍不住,走过去把她扶起抱在了怀里,她用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珠,反倒安慰起了母妃,“我不去和亲也要嫁人的,至少还是沐国皇帝的妃嫔,比嫁给王公贵族好多了。”
“我们不求你为家族带来多大荣光,只愿你可以安稳到老,这沐国如此遥远,沐国皇帝又有众多嫔妃,你受欺负了都无人帮你。”庄王妃带着哭腔,一下下的摸着宇文倾的脸颊。
“女儿是瑞国公主,沐国既然同意和亲,便不会对我如何,还有碧儿和凌砚跟随,母妃放心便是。”宇文倾轻轻笑着,在看到母妃眼角的皱纹时,心中泛酸。
“好了,女儿嫁人是高兴的事,不要哭哭啼啼的。”庄亲王开口制止了还要继续说下去的庄王妃,他声音低沉有种不怒自威,“沐国皇帝年轻有为,才二十一岁,和倾儿也是年纪般配。”
他站起身拍了拍宇文倾的肩膀,“等局势安稳了,我们会求陛下去沐国看望你,不用为我们担心,照顾好自己,切记万事都不要逞强。”
“女儿记住了,父王放心。”宇文倾抱住了庄亲王,她紧紧咬着唇,强忍住了泪水。
“时辰不早了,你还要去拜见陛下,别误了时辰。”庄亲王拉住了身旁的庄王妃,以防她在宫中做出不合身份之事。
宇文倾行礼之后,转身决绝地离开了庭斓宫,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再也迈不开脚步了。山高路远,与父母或许再也不能相见了。
拜见了陛下后,她一步步走到了车鸾前,转身看了眼庄亲王府的方向后,迈步上了马车。故土难离,种种过往仿佛瞬间烟消云散,从此她不再是瑞国庄亲王嫡女,而是沐国嫔妃。
与养育自己十七年的父母,与从前的自己,就此别过。
日夜颠簸了将近一个月,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才到达沐国边境,唐钦在城门处与瑞国护送的将军客套了几句,便下令放行了和亲车队。瑞国将军不能再继续陪同,带着护送的侍卫原路返回了瑞国,听到城门缓缓关上的声音,车鸾中的宇文倾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到达皇城是六月初十了,马车从东门进入直接去了玉銮殿,李律收到消息过去迎接,礼数终归是要做到的。他穿着一身朝服站在玉銮殿外,同样穿着朝服的皇后,在婵月搀扶下站在他身旁。
这场和亲对他来说本就是无关紧要的,李律面上冷漠,只想着早些结束,让皇后回金凤宫静养。瑞国使者上前行礼,紧接着他便下了早就拟好的旨意,封宇文倾为舒才人,赐居西旻宫。
宇文倾坐在车鸾中,有红色帘子的遮挡,她看得不是很真切。在旨意下达后,马车在侍从的带领下,去了西旻宫。
沐国皇宫比瑞国要盛大豪华,但这都与她无关,她心中暗自期盼着,陛下会冷落她,又或者谋划着该如何拒绝李律又不伤了两国和气。
看着完成任务行礼告退的瑞国使者,李律转身扶着皇后,先回了金凤宫。
转眼一周过去了,瑞国与沐国如当初预料那般,交往密切了起来。舒才人的嫁妆整整几十辆马车,都是珍惜的矿产资源,意图再明显不过,直说进奉太过于低姿态,便以瑞国翎帝疼爱宜城公主为由,来表明和亲的衷心。
李律照单全收,封存进了国库,无旨意不得擅动,近期赢渝两国并无进一步举动,唐钦定期回传奏折报平安,江太傅那边通过君瑶,也传来一切安好的消息。
这是近日难得的空闲时光,赢渝瑞三国之事,他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确实觉得身体疲乏得很,便对外宣称国事繁忙,已有半个多月未踏入后宫。
一日午后,太医院惯例来给李律诊脉,“陛下先前劳心伤神,经调养身子已无大碍,微臣回去再开一方安神养心的汤药,陛下隔日服用即可。”
“嗯。”李律眯着眼睛应了一声,暂时解决了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整个人状态好了许多。
周太医把药箱收拾好,有些欲言又止,“那微臣就先告退了,稍后会派人把汤药送来。”说罢起身行礼就要退出去。
“有什么话就说?”李律喊住了周太医,眼神明锐了起来。
“回陛下,微臣来光华殿时,望舒宫中侍女来太医院,说辰贵妃娘娘近日身子不适,总觉得疲乏,请太医过去看一下。”周太医低着头,依旧不慌不忙,“张太医已经去了望舒宫,微臣是觉得,不该故意隐瞒陛下。”
“朕知道你做事向来稳妥。”李律起身,看向周太医,“你随朕一起去望舒宫。”
李律到望舒宫时,辰贵妃正坐在正殿,张太医同贴身侍女君瑶交代着一些注意事项。见李律来了,身后还跟着周太医,她便明白了,赶忙福身行礼,“陛下为国事操劳,还让陛下亲自来看嫔妾,是嫔妾的不是。”
“朕听说你身子不适。”李律拉起辰贵妃的手,带着她坐下,“可有什么大碍?”
辰贵妃还未开口,一旁的张太医赶忙跪下回话,“回陛下,辰贵妃娘娘有孕了,从脉象上看已两月有余。”
“真的吗?”李律目光温柔地看向辰贵妃,皇后与辰贵妃先后有孕,他自然是欣喜的。
辰贵妃点了点头,用手挽过了李律的臂弯,“嫔妾起先不敢确认,怕是天气热胃口不好,便想着叫侍女先去请太医,确认无误后再去禀报陛下。”她嘴角露出掩藏不住的笑容,“未曾想侍女毛毛躁躁的,惹了陛下注意。”
“以后身子不适,就派侍女去光华殿,不用如此小心翼翼。”李律拉着辰贵妃的手,“以后你的衣食起居,朕都会派专人管理,你若是想,可以从太傅府接来自幼照顾你的嬷嬷,这样朕也能放心。”
辰贵妃红了眼眶,“多谢陛下,陛下思虑周全,嫔妾全听陛下安排。”
“以后张太医全权负责辰贵妃这一胎,有什么问题直接向朕汇报,不用听从其他人的命令。”李律转头对着周太医,“从明日起,让孙太医来光华殿给朕诊脉,你把精力都放在金凤宫,你们二人记住,此事不可有任何差池。”
“是!微臣遵命!”张周两位太医接旨后退下,回了太医院。
李律在望舒宫用的晚膳,看到辰贵妃虽吃得不多,但不似皇后怀孕前期那般吃过就吐反应剧烈,他也稍微放心了些。又对君瑶吩咐了一番,才起身回了光华殿。
他刚走出望舒宫,在殿外看到了安婕妤,安婕妤上前行礼,说是听到了辰贵妃娘娘怀孕的消息,她前来道喜,声音温温柔柔的很是惹人怜爱。
想起先前皇后那边,也是安婕妤时常过去陪着,李律便对夸赞了几句,安婕妤看着李律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翌日一大早,璇昭仪就急急火火的,派侍女去请了月昭容和安婕妤过来喝茶,昨日傍晚得到辰贵妃有孕的消息,她是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在爆发的边缘。
宫中侍女们全都轻手轻脚不敢弄出大的声响,生怕璇昭仪一个不满意拿自己出气,心里祈求着两位娘娘快些过来。
月昭容在来的路上碰到了安婕妤,两人一起到的流霞宫,刚进去就感受到宫中的低气压。她露出笑容,拉着安婕妤坐下,以姐妹间说说心里话为由屏退了殿内下人,侍女们端上茶水点心后,感激地快步退了出去。
“你这是何必呢,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当?”月昭容拿起茶水喝了一口,从容淡定。
“姐姐,身体重要。”安婕妤除此之外再未说什么,她坐在月昭容身边,每次相聚都是安安静静地倾听,偶尔附和几句。
“你们俩能不能有点危机感?”璇昭仪看到两人慢悠悠地就来气,“一个皇后还不够,现在又加上辰贵妃,她们的阵营可是再也无法撼动了。”
“着急又有什么用?急中易生错,要静下心来好好盘算,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低调,要让旁人看出你很高兴,这么善妒你以为陛下会喜欢吗?”月昭容瞥了璇昭仪一眼,“你还想着撼动地位?就算辰贵妃未有身孕,以皇后贵妃的身份,加上陆江两家的势力,是你尚书府能比得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