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南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45:53

  月昭容来了之后也不客气,直接推开内殿门就走了进去。坐到璇昭仪身旁,抢过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倒真是好酒,有好酒不派人去葭月宫请我过来,自己偷偷品尝,姐妹情谊真是被你抛到一边了。”
  看清来人,璇昭仪被打扰攒起的一肚子火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她瞥了一眼没说话,夹起一个如意卷放入口中。
  “你啊还是看不清形势,后宫之中想要安稳度日还是要强大起来,哭哭啼啼是最无用的。”月昭容嘴上说着,手里拿起筷子又加了些菜放入璇昭仪面前盘子中,“这霜美人再得宠又怎样,不也是被皇后掌了嘴。”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陛下忙于政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就甚少召见嫔妃。当务之急是先稳坐后宫,才有被陛下注意到的机会。”
  “我总觉得这后宫不太平,竹妃这时有孕是好是坏也未可知。”轻轻拍了拍璇昭仪手背,月昭容叹了口气,“平日里就你话最多,这突然安静下来,还真是让人不适应。”
  低头吃着夹入盘中的膳食,听了月昭容的话,璇昭仪此刻反而清醒了许多,与其这样关上门意志消沉,哪天传出去还要让人笑话,不如先努力将自己想要的握在手中。
  见璇昭仪唇角有了笑意,月昭容才放了心,嗔怪起来,“真是没良心,大冷天还要我来安慰你。”
  “谁让你选了我做姐妹呢。”璇昭仪冷哼一声,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拭了唇角,“本宫让后厨去煮燕窝粥,给你滋补,总可以了吧?”
  月昭容听闻目露嫌弃,“那本宫便给你个面子。”而后勾起红唇。
  自从李念差管家报官后,将近一周时间再无新的报案,先前相关人员也无半点危险,仿佛到李念为止,对方停止了这种恶作剧似的行为。
  间隔久了,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官府门前不再每天围满询问进展的百姓。京兆府就此停止了调查,将物证归档封存。
  此时,舒青漓才现身于京兆府中,他与吴晟先前并无接触,也省去了会被认出的风险。亮出陛下腰牌表明了身份,光明正大地从封存的卷宗中,拿走了一张写了杀字的纸张,藏于衣襟之中。
  他总觉得此事涉及李念就并非如此简单,只不过陛下未按照对方指引去行动,才暂且放弃了。纸张留存在自己身上并不稳妥,交予江太傅最为合适。
  出了京兆府,舒青漓迈步去了芙湘街,如今他是离月的身份,右额角涂抹出一块淡粉色印记,被垂下的发丝遮挡住,眉眼间也用脂粉做了处理,与先前的柔和有较大差别。
  为防止一旦被人盯上露出破绽,他拿走了先前李律给他的房契,在一处宅子里安了家,占地不大,可作掩护之用。
  来到芙湘街上,身着牙白色长袍的舒青漓走到福暖阁门前,抬起头望向上方牌匾,并未进去。他是来寻一个女孩,也就是姚夫人的侄女。
  舒青漓本是不了解此层关系,奈何女孩的长相在人群中太过突出,另一位有着异域风情面庞的便是姚夫人,稍加调查便能知晓。
  从那时便留意起了女孩,女孩不是经常来福暖阁,想必是姚夫人的意思。但每隔五日女孩都会过来,从后门进去,待不了多久再离开,从无例外。而今日,便又是一个第五日。
  且上一次女孩离开后,便有一个男子与她偶遇,男子面容姣好,几句话就哄得女孩眉眼带笑。比起女孩的单纯,舒青漓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出了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这女孩身上应是未有秘密,那目的便是在姚夫人身上。
  估算着时辰,舒青漓离开门口往旁边走去,一个回眸,与从福暖阁后门出来的女孩四目相对。
  唇角浅笑,他对着女孩点了一下头,眼中似有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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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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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那一眼,便让女孩微愣在原地,直到舒青漓渐渐走远,她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男子温柔的眼眸,噙着笑意的唇角,哪怕长发被风吹起露出了淡粉色胎记,都如此的好看,女孩不禁红了脸颊。
  她叫娜琴,从储国而来,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搭配立体的五官,在沐国很是惹眼。性子虽张扬又时常高傲得很,入不了她眼的自是理都不会理。
  这入眼的标准便是样貌,温润的公子她才会给个笑脸,那些富贵人家的狂妄少爷看着都会觉得反胃,定是要言语上嘲讽几句,才算解气。
  饶是娜琴驳了他们的面子,也顶多看似大度地在气势上不落下风,便作罢。谁都知晓娜琴是姚夫人的侄女,这姚夫人能在异国他乡撑起这么大的生意,手段定是不简单,没准背后还有更惹不起的大人物。
  在夜阑阁窗边看着娜琴走远,姚夫人才关好窗子,坐回了座椅上。上次娜琴在福暖阁偶然碰到韩曦后,她便发觉无意中留给了他人挟制自己的把柄。
  从那时就想过把娜琴暗中送回储国,奈何躲不过东家的眼线,她现在还一只脚踩在泥潭之中,若是因此再失了东家的信任,可谓得不偿失。只得把娜琴安置在宅邸中,另寻良机。
  好在娜琴聪慧又能随机应变,也大多时间都听话待在府中,让姚夫人不必时时担心。只在福暖阁每五日固定采购的日子,才会被准许以过来帮忙的名义,出来玩耍。
  今日天气晴朗,似是又暖和了许多,娜琴走在芙湘街上,衣袖里装了姚夫人给她的银两。想起上次遇到的徐公子,是在相距不远的德来轩门口,便迈步往那边走去,若是再能碰到,也算是有缘分。
  刚走没两步,再次碰到从店铺出来的舒青漓,手里提着包好的茶叶。娜琴站在原地,目送舒青漓往长安街的方向走去,想起长安街的荷叶饼很是好吃,便转身也去了同一个方向。
  那位所谓的‘徐公子’,见状只得上了停于胡同之中的马车,先行回去复命。若是执意追去长安街,未免太过唐突,也易惹娜琴生疑,还需从长计议。
  舒青漓假意买东西为由,进了人群之中,人群拥挤不得已放慢了脚步,也便于娜琴过来时可以再次看到自己。随意买了些吃食,走出了人群,余光扫到娜琴正站在荷叶饼摊位前,便也迈步走了过去。
  “来两个荷叶饼。”说着拿出银两递给了小贩,感受到娜琴的目光,舒青漓扭过头,与娜琴目光相接。
  浅笑着点了下头,舒青漓接过递来的荷叶饼,转身离开了。今日的接触点到为止,上前攀谈未免显得轻浮,也难保周围有姚夫人派去的眼线,还是小心稳妥为好。
  上了在长安街口等他的马车,掀开帘子一角,见无人跟随,才命车夫快速离开。
  咬了一口手中的荷叶饼,娜琴还在回想方才舒青漓的笑容,从衣着气质上来看,应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又在长安街上买了诸多物品,她才不情愿地往宅邸的方向走去。
  直到看着娜琴进了府门,在暗处跟随的男子才返回福暖阁复命。
  “夫人,小姐已经回了府中。”男子低头行礼,他名为莫倾,身形高挑,同出自储国的异域面庞,似笑非笑的眼睛让人猜不透。
  “可曾发现可疑之人?”姚夫人严肃的面容稍加缓和,目光停留在莫倾身上,这是她从储国带来的心腹。
  “小姐从后门进了芙湘街,而后去了长安街买了些物品,未做耽搁回了府中。一路上并未与可疑之人接触,上次交谈的公子也并未上前与小姐攀谈。”莫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刚入芙湘街与一男子擦肩而过,不多时再次遇到,男子面容姣好。”
  姚夫人听后摇了摇头,便知晓了莫倾未说完之话,叹了口气,“储国无数美貌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怎到了沐国就这般没了原则。”
  “大抵是这边的样貌与储国有较大差别,小姐觉得新鲜罢了。好在那个男子很快便坐马车离开,显然心思并不在小姐身上,夫人大可放心。”莫倾半跪在地上,“属下定会誓死保护好小姐。”
  站起身扶起莫倾,姚夫人勾起了唇角,“如此我便也放心了,你从十四岁便跟随于我,已有五年了,我的想法你再清楚不过,若到万不得已,不必手下留情。”
  “属下明白了。”莫倾再次行礼后,走出了夜阑阁,他脸上自始至终未有波澜,仿佛任何事在他心中都激不起涟漪,唯有一人。
  扯开系在头上的发带,微卷的长发倾泻而下,他不习惯沐国的装束,又不得已而为之。漂亮的双眸微眯着,慵懒又危险,暗藏于腰间的暗器,随时随地便可取人性命。
  回府的娜琴已然安稳,莫倾的使命完成,他换回储国装扮,藏于福暖阁中,关注着每一位酒客的动向。
  护城河驻扎军营内,顾将军迈着沉稳地步伐在外巡视,此处至关重要,守卫的士兵时刻注意周遭情况,无人敢松懈。
  训练场上,无守卫任务的士兵正在操练,带领他们的便是年轻的于子昀。他来顾将军麾下已半年有余,踏实沉稳又武艺超群,很得顾将军赏识,被封为了副尉。
  于子昀却觉自己受之有愧,论年龄经验都比不过军中诸多战士,推辞着不肯接受。顾将军则是直接把此消息传于军中各部,拍了拍于子昀肩膀,说是他能力所得,与于将军和他的家世并无关系,况且一个区区八品官职,有何受不起之说。
  本就对追随父亲脚步有着憧憬,仅仅副尉便让于子昀高兴不已,他高兴的不是所谓何等官职,而是自己的能力被认可。守卫国家,守护心念之人,是他此生所愿。
  上午的操练结束,士兵们陆续来到伙房,盛了饭菜填饱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端着饭菜,随意地坐在台阶上,军中伙食自是比不上府中的珍馐美味,参军多年于子昀早已习惯。
  前两日从城中运来补给物资,其中包括家中的书信,信中于夫人叮嘱他能想到的任何小细节,多年来依旧如此。轻叹口气,于子昀倚在墙边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分别已有六年,当年经常害羞的小姑娘,已然长成了温柔的女子了吧。
  摩挲衣袖中的红绳,那是与心念之人唯一的牵绊了,他日日戴在手腕上,不曾取下,又怕会弄脏弄坏,便藏在衣袖之中,亦如那深藏在内心无法与人言说的感情。
  顾将军站在不远处,稍一偏头便能看到坐在角落的于子昀。先皇在位时,他与其他将军也曾是二十多岁热血无畏的年纪,一同上战场奋勇杀敌,置生死于度外。在战场见证了太多生死,家国情怀大于天。
  而后国家安定,他们战功赫赫被封了官职,百姓大声欢呼迎接他们归来,他们骑在马上无限风光,隐于铠甲之下的是常年累积的伤痕。
  几十年的安稳,让他们可以暂时不再到处奔波,驻守一地,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虽然依旧与家人聚少离多,至少他们还能走下战场,有太多兄弟留在了战火连天的乱世之中。
  顾将军上次见到于子昀时还是一个小娃娃,转眼间便手持刀枪,保家卫国。他对待于子昀甚至比任何士兵都要严格挑剔,若有一天战火再起,只有够狠之人才有可能活下来。
  由此他想起了远在宫中的女儿,当初骑马赶回将军府,送女儿坐上了入宫的马车,女儿脸上恬淡的笑容,他至今还记得。转眼间已有两年,月昭容在后宫平稳,他便已知足,别无他求。
  并未待太久,顾将军就回了房中,前两日家中书信中夹杂了一封密信,密信内容让他后背漫上一层冷汗。陛下亲自手书密信,这一过程未有官员参与,便可证明朝中有了不可信之人。
  他驻守护城河,自是不了解城中发生的几件大事,包括露出狐狸尾巴的周佐元。此事李律未派人告知顾将军,想来此刻周佐元自顾不暇,不会再冒险有任何明面上举动,还有便是毫不知情才能在接触时不露破绽。
  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密信,快速焚于烛火之中,太平盛世下的风雨飘摇,似乎终于要掩藏不住了。
  好在此次计划配合之人,是曾经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兄弟,分隔多年再次联手,依然是彼此信任的从容不迫。手指在一柄长剑上拂过,这把剑是顾家祖传,跟随着他上过战场,已沉寂许久。
  从剑鞘中抽出,锋利的长剑闪着寒光。
  三月十日,天气有了暖意,清晨朝会上,李律目光扫过站在下面的文武百官,手中拿着一份奏折。
  “昨日上奏的一封奏折中,有人提到了一些官员毫无自律,不仅出入风尘之地如家常便饭,又奢华且排场十足,外面百姓议论纷纷,影响恶劣。”李律说完目光有意无意地投放到李念身上,随即离开。
  李念一直低垂着眼眸,站在叶敬卿身边,他一贯这样,并不在明面上发表任何谏言。
  见殿内一时沉默,众臣偷偷地交换了眼神,一时拿不准陛下的言下之意。李律翻动手中的奏折,发出纸张的沙沙声。
  “众卿闭口不言,是等着朕一个个点名出来吗?”李律合上奏折,“这份奏折中提到的官员不在少数,更有此刻就站在殿内的。”
  江太傅闻言站了出来,接下了李律的话,“臣认为应该严查,官员的职责应是为百姓做事,若是以此公私不分,失了百姓的信任,那便是没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闻言李律脸色稍加缓和,目光再次停在李念身上,“不知淳王有何想法。”
  被突然提及,李念只得站出来行礼,“臣觉得江太傅所言极是,按此去做便可。陛下唤臣出来,想必不是要问臣的想法这般简单,还请陛下明示。”
  “淳王此言何意,朕连问话的资格都没有吗?”李律眯起眼睛,“还是先前朕罚你在府上闭门思过心有不甘。”
  “臣不敢。”李念抬起头,平静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清冷。
  一周前,淳王与陛下就先皇祭奠之事有了争执,陛下意在一切从简,可淳王偏偏不肯退让,认为应遵从祖上规矩,不可破例。众臣私下里议论纷纷,这陛下与淳王果真被先皇宠爱有异,此事态度便可看得真切。
  淳王也因顶撞圣上被罚在府中闭门思过,而后陛下还是妥协,一纸诏书按祖上规矩行事。
  谁知两人心中就此有了芥蒂,众臣也不敢从中劝和,说到底这关上殿门,也算是陛下的家事。
  “朕看你还有何不敢的,这份奏折里你的名字赫然在列。”李律站起身把手中奏折甩到李念脚边,“贵为亲王,又和高玉泽同为中书侍郎,想想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占着官位无所作为,那便让贤吧。”说完面色阴沉地走出了玉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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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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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寂静无声,众臣目送李律走后,才小声窃窃私语起来,目光不住地打量还站在正中央的淳王。陛下向来温润,在朝会上如此震怒,实属罕见。
  其中不乏看热闹之人,无非是自命不凡,看不惯李念仗着淳王身份,便可轻松谋得中书侍郎的官职。又因李念平日里风流浪荡,有叶敬卿这个中书令在前处理事务,越发的心中不平起来。
  大多数人都选择闭口不言,快步走出玉銮殿,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执徵还站在殿外未曾离去,此时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驻足观看,不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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