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南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45:53

  李律听完面色如常,睁开眼睛,目光注视着舒青漓,沉默许久,也未曾开口说话。这种氛围让舒青漓心中没了底,他抬起头望向李律,还伸手拉了一下李律垂下的衣摆。
  “现在知道来朕这里认错了?淳王与崇王自幼感情深厚,你就不怕淳王责罚?”抬起手假意要打下去,在对上舒青漓愧疚的目光后,收回了手,“罢了,做都做了,现在朕罚你又有何用。每次都是先斩后奏,是朕纵容的你越发的放肆了。”
  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温水,李律掩藏住了复杂情绪,舒青漓来提及此事,就可证明已得到李念支持。
  他也想到过李钰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若是直接下了命令,任谁也不敢违抗。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说到底血脉相通,心中是不愿再把无关之人牵扯进来的。
  李念的想法与他大抵一致,入宫求情,是权衡利弊后的不得已为之。未曾想李钰高傲疏离的外表下,有着家国情怀,他与这些皇弟太过疏远,竟一时无法说出为朕所用之话,只得暂且压下,另寻良机。
  舒青漓与他一同长大,岂能不了解他的想法,若是李念支持,此事便可畅通无阻。他无法说的话,不能去做的事,都由舒青漓去替他寻求了答案。
  将茶杯放回矮茶几上,李律轻叹了口气,“起来吧。”
  “多谢陛下。”舒青漓站起身,见暖炉中炭火所剩无几,又添了一小块进去,“属下暗中发现,有一男子刻意接近姚夫人侄女娜琴,尚未调查出此人身份,但可以证明娜琴是关键所在。”
  “姚夫人幼时家境贫寒,与兄长相依为命,兄长离开后只留下娜琴一女,姚夫人一直把娜琴带在身边,视如己出,其中感情可想而知。”李律拿过手帕扔给舒青漓。
  “娜琴被他人盯上是迟早之事,姚夫人早已想到,由是如此,也不肯把人送回储国,事到如今为时已晚,做事不够干脆利落,给自己留下一个软肋。”舒青漓接过手帕,擦掉手上沾到的炭灰,“属下先前与娜琴有过交集,是个单纯的姑娘。”
  李律闻言皱起眉,“有离月这个身份掩护也未必是稳妥的,幕后势力尚未可知,万一认出你该如何。姚夫人精明得很,定是有人暗中保护娜琴,此事你不可再插手。”
  像是料到李律会如此回答,舒青漓半跪下,“属下会时刻小心的...”
  “朕自有安排。”李律手指在矮茶几上轻点了几下,“你若是再敢抗旨不从,朕就和你好好算算账,这算起来怕是要几十板子了,你便可以安分地卧床休养。”
  “属下遵旨。”舒青漓只得听命于此,心想道这陛下与淳王果真是兄弟,就连说辞竟也是如出一辙。
  “朕有两件事交给你去办。”坐久了有些疲乏,李律站起身踱着步子,顺便拉起了半跪的舒青漓,“据唐钦传回奏折说写,赢渝两国近日交往密切,多次互派使节到访,且又有与厉国和亲之事,不可松懈。郭谦的商队下周出发,你找机会传消息给吴鸿,让他多加留意。”
  “还有便是,派暗卫盯紧周佐元和冯宴,一旦私下有接触,即刻向朕禀报。”
  “是,属下一定安排妥当,请陛下放心。”天色已晚,舒青漓行礼后便从窗户离开,融入黑夜之中。
  转眼间到了三月末,有了春天的气息,大街小巷里喧闹了许多。最为明显的便是这茶楼,冬日里人们大多闭门不出,这天气转暖,不多时便已没有了空余的座位。
  店小二端了一壶茶放到桌上,脸上堆满笑意,身后其他桌又传来喊声,他连忙小跑着赶过去。
  茶客端起茶壶倒了几杯茶递了过去,“这年后可是发生了几件大事,除了清水村和‘杀’字恐吓案件,就属淳王之事最轰动了。”
  “不仅被陛下罢免了官位,还在府中禁足,这算下来也有快半个月了。”一个茶客接话道,“先前就在宫中出言不敬,是崇王进宫求情,陛下才让回了府上,对外宣称是闭门思过,想必这责罚定是跑不了喽。”
  “我还听说崇王后来又进宫向陛下求情,陛下硬是未做理会,对淳王不闻不问,到现在都未曾解了禁足。”
  茶客目光在四周看了看,凑近些压低了声音,“丞帝在位时可是相当宠爱淳王,对陛下冷漠置之,如此大的对待差异,又不是同一嫔妃所生,怎可能会亲近。平日里相安无事,这有了矛盾,下起手来可是毫不手软。”
  “说来也怪,这淳王风流儒雅,如今却未娶妻妾,着实少见。”茶客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那富贵人家中还有许多未有名分的丫鬟,这亲王府中能少得了吗?”茶客说完还啐了一口口中的茶叶,“听闻有些大户人家还好男色,府中豢养了美貌的少年,淳王府未必就没有。”
  “以淳王那风流成性的名声,还真说不准,这样看来也并不算无辜。倒是可怜了那崇王,不知是否会被牵连,由此被陛下厌弃。”虽嘴上如此说道,茶客脸上却是一副看热闹的得意神情。
  茶楼里说的热火朝天,此时,一辆马车从茶楼外驶过。
  马车里坐了一名女子,女子端庄秀丽,淡雅妆容下是花容月貌的面庞,衣着雍容华贵,像是出自大户人家。
  发髻中的珍珠碧玉步摇随着马车轻轻晃动,女子脸上未有太多表情,身旁还坐着两个服侍的侍女,稚嫩的五官均显示了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在府门前马车缓缓停下,女子透过窗子,看向府门牌匾上的周府二字,勾起了唇角,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在侍女的牵扶下,迈步下了马车。
  见府门外等候的管家并无搭话之意,女子只得浅笑着上前,福身行礼。管家这才冷哼一声,给出了反应,吩咐护卫开门将女子迎了进去。
  这女子是许利昌之女许盈,许家本是经商,到了许利昌手中后,无心生意,把家底都砸在了仕途上。奈何他学识浅薄,加之李律严查买官卖官,可谓家产官位两空。许利昌不仅不悔改,还把嫡出女儿许给了周佐元做妾室,妄图就此飞黄腾达。
  许盈的穿着打扮更是让管家在心中不屑,费尽心机把女儿送入府中,就凭许家那小户人家的做派,根本不配和周府相提并论,打扮得再华贵也不过求来一个妾室,这位置是否能坐稳,还要看老爷的心情。
  低头跟在管家身后,女子在心中冷笑一声,虽说这身份不太光彩,但她还要感谢许盈,给了她进周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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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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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跟随管家去了正厅,厅中所坐的正是周夫人。周夫人面色不善,眉宇间带了几分凌厉,衣着首饰雍容华贵,精心保养的面容上,依旧可以看出,昂贵的胭脂粉黛也无法掩盖的眼角皱纹,她比周佐元要年长几岁,显赫的家世更是周家比不上的。
  周佐元能坐稳御史大夫的官位,周夫人在背后出力不少,也由此周家实权都在这位周夫人手上。府上几位妾室即便受了宠也不敢猖狂,正室之位动不得,一旦不小心惹恼了周夫人,责罚下来,老爷是一向维护周夫人的。
  伸手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杯,轻声掀开杯盖,喝了一小口,周夫人目光停留在跪在地上的许盈身上。一抬眼开口说道,“抬起头让我看看,这许家嫡女是否如所言般倾国倾城的美貌。”
  闻言抬起头,许盈依旧垂眸,一起带来的两名侍女不知被管家带去了何处。
  “不错,还算懂规矩,如花似玉的样貌,倒也进的了周府的大门,只可惜...”周夫人停顿了一下,将手中茶杯放到桌上,“年纪太小了,都能做老爷的女儿了。”
  “许盈不敢做僭越之事,只盼能在府中安稳度日,还望夫人多加指点。”女子说完跪拜在周夫人面前,头上的珍珠碧玉步摇垂到地上,一声轻响。
  “果然是聪明的孩子,你嫁入府中无非是为了许家,娘家得到了好处,也该为自己打算才是。以后周府才是你的家,总要认清了身份,跟对了人。”勾起红唇,周夫人抬起手从额头拂过,眼中全然都是轻蔑。
  见女子一直跪趴着,周夫人嗔怪身旁侍女,“不懂规矩,还不去扶许小姐起来,这日后若是得了宠爱,怪罪下来,我可是护不了你们的。”
  侍女得令后,才一脸得意地前去扶起许盈,说是扶起不过是不必跪趴而已。
  手上的护指在桌面上轻点,“不是明媒正娶,多少委屈了你,但这府中妾室多是如此,要怪只能怪你那个一心为了仕途的父亲。”唇边挤出一抹讥笑,周夫人用手帕捂着唇角。
  或许是许盈的不卑不亢让周夫人满意,她言语间不再咄咄逼人,“今晚你必定是要服侍老爷的,明日就是许氏了,也算是有了名分。只是,别动歪心思,免了那些狐媚勾引之事。”
  接过侍女双手递上来的家规,扔到了许盈脚边,“周府规矩多,不像许家,这本家规你收着,回房中熟读于心。从明日起,若是犯了任何一条,我定不会留情面。”
  周夫人说完起身从许盈身旁走过,走到门口时吩咐了身后的侍女,“带许小姐回房中,教导一下规矩,不必手软。”
  傍晚,周佐元回到府上,院内悬挂的大红灯笼多少带了些许喜气。他脸上未有喜悦神色,始终不得机会证明自己,紧迫感已不允许他再等下去,唯有铤而走险了。
  要了许盈无非是想红红火火,讨个好彩头,所做之事皆可顺遂。
  径直去了正房,与周夫人共用晚膳,这是几十年的习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表象下,不过是利益牵扯。周夫人手段狠厉,他再清楚不过,几房妾室也多次在床榻上软声诉苦,皆被他斥责了回去,甚至默许了周夫人将妾室所生之子抱回正房抚养。
  两人相对无言的用完了晚膳,把手中筷子置于桌面,周夫人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许盈安置在了凌晚阁,这凌晚阁虽小,倒也舒适自在。她方才入了府中,太过奢华,难免会让其他妾室心生不满,等有了身孕,再搬去他处,也名正言顺些。”
  “夫人做事周详,我自是放心的。”周佐元站起身,“今晚我总要去凌晚阁的,得按规矩办事,夫人早些歇息。”
  周夫人示意侍女从柜屉中取出锦盒,递给了周佐元,“这是一只翡翠手镯,周府虽说是高门大户,也要看了她是什么身份,不立好规矩,骄奢恩宠怕是会不将旁人放在眼中了。”
  “规矩你教她便是,府中和谐安宁,皆是夫人的功劳。”命侍女接过锦盒,周佐元走出了正房,去了凌晚阁。
  凌晚阁内,女子一袭红衣地端坐在床榻上,桌上的茶壶放了许久,已经没了热气。凌晚阁在周府的偏僻角落里,很是破旧,像是常年无人居住的样子。两名贴身侍女一个时辰前才被允许过来,服侍她更衣。
  听到开门声,许盈了然是周佐元来了,顿时换了一副模样,平静无波的脸上生出几分胆怯。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自己面前,她身上的衣裳被扯开,动作极快,未有任何铺垫。
  伸手捏起许盈下巴,许盈年轻貌美,让周佐元还算满意。抬起手屏退了所有侍女,他端起桌上酒壶倒了一杯酒,灌给了许盈。
  被捏住下巴强行灌了酒,许盈低下头呛得剧烈咳嗽,垂下的长发挡住的双眸中,闪过精明算计。趁周佐元不注意,用力掐了一下胳膊,瞬间眼中漫上水汽,抬起头一滴泪挂在眼角,将落未落。
  抹去许盈的泪水,手指向下解开腰带,周佐元脱去了许盈身上的红衣。白皙的身子展现在面前,以及几处显眼的淤青,他暗自咬了牙,痛恨周夫人的只手遮天。
  许盈委屈地缩到周佐元怀中,光滑的肌肤有意无意地蹭在周佐元掌心,“是我不懂规矩惹了夫人生气。”
  此番说辞更是惹人怜爱,周佐元轻言安抚怀中人。床榻帐子散开,凌晚阁内灯火通明,正房内周夫人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剪刀,剪掉了花盆中盛开娇艳的花朵。
  四月初,李律下了朝会走出玉栾殿,踩在青石阶上,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远方。跟随在身后的执徵见状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这宫外的景象还如三年前那般吗?”李律收回目光,缓步向前走着。
  “百姓生活富足,祥和喜乐。”执徵跟随在李律身旁,“陛下是想出宫去看看吗?”
  “淳王闭门思过也有十几日了,念及骨肉亲情,朕去王府看望一下。你去拦下崇王,和朕一同前去,免得淳王再以下犯上,生出诸多事端。”说完李律走去光华殿方向,“朕去换一身便装,不必备马车了,朕坐崇王的马车即可。”
  换了身水色长袍,李律迈步上了等候多时的崇王府马车,以免太过显眼,他只带了执徵一人。从马车窗子往外看,也不知究竟要看些什么。
  马车出了城门,直接驶去王府所在的区域,路过景王府时,李律有片刻的失神。细细想来,在景王府的四年竟是最舒心的一段时光,远离了惧怕的丞帝和噩梦般的皇宫,与活泼的景王妃彻夜长谈,时常能听到府中四个姑娘开心的笑声。
  坐在身旁的李钰显得有些沉默,他能感受到李律周身的孤寂,更懂李律无需言语上的安慰。在他的印象中,身旁之人似乎永远都是倔强坚韧的,不肯妥协。
  马车在淳王府门前缓缓停下,才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闷。李钰先下了马车,命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待府门打开后,执徵才掀开帘子,护着李律下了马车。
  不必去朝会,李念便起得晚了些,方才用过早膳,身上穿的还是寝衣。这得了侍卫通报,匆忙换上长袍,小跑去了前院。
  这气还没喘匀,就看到迈步进了淳王府的李律,李念赶忙半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见李念如此狼狈,内殿情况便可知晓个大概,李律被气笑了般轻笑出声,“朕想着淳王闭门思过数日,总该来看看反省的如何,谁曾想淳王倒是舒服自在得很。”
  院内众多下人也跟着跪到了地上,噤若寒蝉,管家跪在李念身前开口道,“淳王在府中日日读书,不曾有过懈怠,昨晚子时内殿还亮着烛火,今日一大早便又起身。淳王脸色困倦,无非是太过辛劳所致。”
  “既然如此,朕便要看看你书读的如何。”李律说完进了正殿,留执徵在外面守卫。
  李念站起身和李钰一同进了正殿,待侍女上茶后,屏退了殿内下人,关上殿门,“陛下来的如此突然,定是有要紧之事。”
  “你们看一下这个。”李律从衣襟中拿出一封信件,放到桌上推到了李念面前,“这是厉国太后寄来的书信,婧岚公主自从远嫁厉国和亲,每半年会寄回一封书信,二十多年无一例外。”
  拿过信封小心地将信纸取出,李念仔仔细细地看过之后,“信中内容并无异常,无非是对沐国的思念,先前与婧岚公主亲近之人大多都不在了,远在他国难免多了几分寂寥。”
  李钰的目光被一张沐国风景图吸引,婧岚公主在书画上天赋极高,曾跟随名师学习。这张风景图中大到山川河流,小到每一个人物,都极其生动形象,他好奇地将风景图放到眼前。
  恰巧李念抬起胳膊,风景图随着扬起的衣袖摆动,形成了一个角度,李钰目露惊讶,抬起头看向李律,“秘密就在这张风景图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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