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与士兵的双重夹击之下，杨一不再游刃有余，一味防守逐渐劣势。
阻挡住郑宇不断刺来的长剑，他手摸向腰间的暗器，对着最近的敌人挥去。暗器插入沐国士兵手臂，随着一声大叫，手中武器掉落在地。杨一顺势抬手一击，士兵哀嚎着倒在了地上，受伤的手臂上渗出红色的鲜血。
几个士兵见势挥剑向前，逼退了杨一，趁乱将受伤者拖走。
围墙上的鲜血越发的浓烈，泛着让人作呕的味道，里外遍布冲锋在前的士兵，逝去的生命，不断堆积在一起。
分散各处的几个飞爪又攀上了围墙，让在云梯上防守的沐国士兵措手不及，慌忙中报出点位。陈校尉后仰，躲开了滑向脖颈的暗器，身旁侍卫向前，挥剑解决掉了企图爬上来的厉国士兵。
“再架云梯，赶紧顶上！不可有空缺。”陈校尉大声呼喊道，铠甲上溅了鲜血。
城楼上四周燃起了火把，几名士兵手持弓箭，对准了围墙下的厉国军队，阻止其向上支援。箭头选用了特殊材料所致，坚韧无比，又打磨得异常锋利，足以穿透厚实的铠甲。
此处易防守，也因火把所致，暴露了沐国士兵的位置，成为对方攻击的目标。暗箭闪过，便有士兵中箭翻下城楼，而后再由人补上，以此往复，从未有人退缩。
厉国将领施云面色阴沉，呈如此僵持的局面，必定是沐国早有部署，若是如此，便是有了叛徒。至于为何人，并不是此时该考虑之事，待回去禀报陛下，再做定夺。
他负责在外进攻，围墙内的情势，并不知晓。杨一将军武功高强，又有刺客保护，理应顺利才是，可此时毫无动静，实属反常。
久经沙场，皆是以命相搏，如此置身事外，施云心里没了底。两军相战，靠的便是应变与谋略，局势瞬息万变，不可大意。
对着身后侍卫一抬手，施云开口道，“放火，让后续部队前来支援。”
侍卫得令，拿起火把点燃了放在远处的弹药，燃起的火光比先前都要明亮几分。
不远处山脚，得了指令，蛰伏在暗处的军队向沐国围墙处移动。他们身着的铠甲样式上有与厉国士兵不同，手持旗帜随风飘扬，上方印制的图案，意为渝国。
自从两国联姻，时常互派使节，其中便夹杂了传递而来的情报。
厉国旻帝本就年轻气盛，对临近的沐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此事被靖岚公主所牵制，他是独子，又与母妃感情极深，自是知晓母妃心中担忧，才不得已暂且搁置心中谋划。
在太后多次提议下，旻帝权衡利弊，同意了与沐国和亲，算是重修旧好，维持两国友谊。寄了书信派了使节，却被李律回绝，他定是忍不下怒气。
攻打沐国被重新提及，为以防万一，旻帝又将养在太后宫中的庶出皇妹，送去了渝国，以此缔结盟约。渝国和亲对象并不是太子，而是年近五十的皇帝，可怜了那刚满十七岁的公主，不管太后如何阻拦，依旧被送上了去渝国的马车。
利益相同，各取所需，两国以此统一战线，密谋了今日之事。厉国路程上占优，出动主力部队，向前顶上，渝国派精锐部队支援，内外包夹。
火光近在眼前，渝国将领却抬起手拦停了队伍，出发前他已得了密令，随机应变，不可盲目带兵。言下之意便是，若厉国处于劣势，便趁着夜色返回，以此划清界限，也好与沐国拉进些关系。
围墙处如此惨烈，施云明显未占到好处，杨一又不知所踪，渝国将领眯着眼睛，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准备后撤。
厉国士兵看到渝国军队走来，还未来得及传达施云的话，便见队伍停下原路返回，顿觉不妙，快步向施云复命。
此时，由远及近传来马蹄声，星星点点的火光聚集，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军队停在面前，堵住了渝国军队的后路。
渝国将领抬眼看向军队最前方的将领，顿时眼中满是错愕，用力抓住长剑的手背上青筋狰狞地凸起。
军队将领手拉着缰绳，从云中出来的弯月发出光芒，也照出了此人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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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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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的火光闪烁，久待黑暗之中的渝国士兵不适地眨着眼睛，面前军队并无象征身份的旗帜，一时分辨不出来者为何人。从将领程录的反应上来判断，必定不是厉国军队。
一时间，渝国将领身后士兵长剑向外，皆是备战状态，站好队列，气势上竟不落下风。
掩去脸上的惊愕，程录反倒大笑了几声，对面之人他再熟悉不过。当年战乱，两人曾交手数次，都未曾分出个胜负，如今再遇，也可做个了结。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一闪而过的异常，只因本该驻守皇城，却在此处的陈硕。
目光瞥过远处的施云，如此形势，哪怕程录再有勇无谋，也该想到泄露了机密，沐国早有防备，此战必败。不禁心中轻蔑，那厉国年轻的君王，空有野心，没有谋略。
马上的陈硕摆了摆手，身后沐国士兵分散开，脚下快速移动，将渝国军队包围。
“若是放弃抵抗，我可以留你们一命。”陈硕大声说道，语气冰冷的毫无感情，“就算你这精锐部队再英勇，也抵不过人数上的劣势，厉国将领早已自顾不暇，更不会前来接应。用你们以作牵扯，也可避免腹背受敌。”
程录从剑鞘中抽出长剑，剑锋直指陈硕，“换作你，你会投降吗？少拿话唬我，敌军留不得，我又不是毛头小子，怎会不懂这个道理。今日运气不好，落到你的手里，左不过一死，迎战便是。”
闻言陈硕不再回话，而是架马向前，围守的沐国士兵见状，一拥而上。冷兵器碰撞声响起，随后而来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味。
沐国士兵也曾跟随陈硕出生入死，区区一小队的精锐敌军，远不是对手。他们协作默契，两至三人成组，围剿一名渝国士兵，下手极快，几下便可取其性命。
用长剑刺死了挡在身前的沐国士兵，程录余光看到身旁将士不敌猛攻，身中数剑，倒在血泊之中。他大喝一声，身子后倾，躲开了右侧刺来的长剑，左侧长剑避无可避，便抬起手臂，用上臂双层坚硬铠甲做抵挡，硬生生扛下了一剑，巨大的力量迫使他后退了一大步。
身后的渝国士兵赶来支援，用身体当做肉盾，替程录抵挡住长剑，鲜血不断涌出，汇集在程录脚边。左侧沐国士兵被扑倒，给了程录喘息的机会，上臂铠甲上一道长条状破损，破损极深，双层铠甲下的衣衫划破，有鲜血渗出。
月光下一个身影跑过，直冲着围墙处进攻的施云，回复方才看到的渝国军队战况。
“不必救援，既已结盟，便让盟军帮我们拖住敌人，也好让前线将士无忧。”施云从地上抓起沙子撒在火把上，原本燃烧热烈的火光，顷刻间弱了下去，“再等一刻钟，若是杨将军还无消息，随我撤退。”
士兵得令，无人再去关注后方战事，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待施云回去讲明情况，是否救援，全在他的说辞。至于杨一，只能生死有命了，施云军队几乎折损了一大半兵力，翻进围墙的士兵，也是凶多吉少。
以围墙为起点，延伸到里外两处，全都引燃了战火。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
围墙之外，已然分出了胜负，誓死抵抗的渝国士兵所剩无几，余下的也身受重伤，躺在地上喘息。
程录铠甲上飞溅了点点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护着他的士兵留下的。握着长剑的手因用力而指尖发白，跟随了他十几年的将士，渝国精锐部队，全灭。
身上伤口不断渗出鲜血，一阵风吹过，吹起了程录凌乱的发丝。他像是不知疲劳与疼痛般，挥着长剑厮杀。震慑般开口大声嘶吼，声音极大，想必也是能传到施云耳中。
沐国士兵将程录包围在内，逐渐缩小范围，剑锋从四面八方逼近。程录依旧顽强抵抗，将手中长剑扔出，直中正前方的敌军。
没了武器，程录只能一味侧身躲避，如此密集的进攻下，防守变成了徒劳。
程录身上伤处叠加，鲜血染红了衣衫，超负荷的身体不再灵活，迈不开步伐。此时，一把长剑直冲着他心脏而来，布满伤痕的铠甲放弃了抵抗，任由长剑刺了进去。围攻的沐国士兵不放心又补了几剑，皆在要害部位。
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程录抓住士兵的手腕，手指并拢，死死不肯松手。士兵用左手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却如何都无法挣脱，疼得握剑的手轻微颤抖。
身旁士兵见状挥剑便要砍断程录的手臂，陈硕厉声喝止“住手！”
闻言程录目光微转盯着马上的陈硕，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眼神涣散，不聚焦。牢牢扣紧的手指像是被瞬间抽去了力量，松开直直垂下，摇摇欲坠的身体靠着插住的长剑支撑，当长剑用力抽离，他便歪斜着躺在了地上。
“去前方支援。”陈硕命令道，目光却停留在死去的程录身上。
两人年少时交手多次，他钦佩于程录的身手，也视为劲敌，发誓下次相遇，定要将人斩落马下。如今，十几年过去，这场较量分出了胜负，还是以如此悬殊的方式。
可陈硕脸上神情严肃，全然看不出胜利的喜悦，再也不复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围墙内形势比渝国军队好得多，杨一带领的刺客虽人数不多，但手段凶残，比起靠武力取胜，显然毒药更能轻易取人性命。
一场厮杀，沐国士兵伤亡不在少数，倒下了一批，又会有新的士兵顶上。指挥战局的唐钦依旧沉稳，脸上看不出一丝焦急神色，像是运筹帷幄，早已料到了局势发展。
郑宇与其手下几个士兵，被杨一一人牵扯住，以多对少，竟也未占到优势。
每次出手击退敌人，杨一均是用的剑柄，未曾剑锋相向，像是厌恶敌人的鲜血沾染上他的铠甲。长剑挑起敌人掉在地上的武器，伸手抓住，手腕用力，武器又飞了出去。
武器带着旋转，直冲着郑宇，郑宇后退半步，用长剑抵挡住。武器速度极快，反弹后，斜插在地上。
杨一目光扫过左侧，后退两步，猛地朝向左侧沐国士兵出击，招式精准无误，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后一跃而起，躲开支援士兵的长剑，快步跑去左侧围墙处，捞起兵器架上的长枪。
左手持长枪灵活晃动，时快时慢，让沐国士兵找不到进攻的时机，恰巧是这个空隙，给了杨一机会。借着长枪之力，扫了大半圈，一气呵成，击退了围攻他的沐国士兵。
士兵散开，让出了一条道路，郑宇由此出击，长剑直对着杨一刺去。杨一慌忙侧身，踹飞脚边的兵器架，以作抵挡。兵器架由力剧烈晃动，其中长枪被一分为二，歪斜的散落开来。
声响引来了唐钦的注意，他要总揽全局，有郑宇在前，也可不必被杨一牵扯住注意力。但每次目光所及，从杨一的行为之中，他似是觉得哪里不合理，藏有蹊跷。
见杨一与郑宇应战之势，让唐钦找到了违和之处，不禁紧锁眉头。抬起手拦住了要前去支援的士兵，几名受伤士兵被拖拽着去了后方疗伤。
兵器架横在杨一身前，也因此受限，被郑宇卡在了围墙与兵器架之间。他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枪，以阻挡郑宇的攻击。
渝国军队全灭，夹在之间的施云军队，俨然成了目标。杨一无消息，手下士兵爬上围墙无疑是送死，等不到一刻钟，施云便下令撤退。
火把扔在地上，以沙土覆盖，很快熄灭，围墙之外，再无一点光亮。
施云的放弃，让围墙上抵抗的陈校尉得以喘息，同时也命城楼上士兵将弓箭对准围墙内刺客。两箭飞下，刺客中箭身亡。一名刺客发现后，取出腰间暗器，扔向了城楼。
有身旁长剑的干扰，暗器偏离既定轨迹，带着风直冲城楼，擦过士兵的发丝，插在了柱子上。城楼士兵用手抹掉了额上冷汗，长舒了口气。
刺客有了防备，后续弓箭成功率大降，也因此，从原本势均力敌的状态，落了下风。
杨一与郑宇相距较近，恐会误伤，弓箭手并未放箭。后路已断，只要剿灭刺客，独剩杨一，任他也掀不起大的风浪。
兵器架被踢翻，歪斜在围墙上，长剑剑刃锋利，在围墙上留下一个个痕迹。杨一又一个翻身躲过了攻击，手中长剑在对抗时卡于兵器架上，攻势凶猛，不得已放开剑柄，躲避开。
抓起从兵器架上散落的两把长枪，并拢在一起，双手握住横在身前，以抵挡郑宇的剑刃。木质枪柄瞬间被砍出了一道裂痕，由此裂痕向内延伸，断开了一大半。
眼见长枪无法抵挡，开始由裂痕断裂，杨一也只得咬牙坚持，强大的力量迫使他不断后退，眼看着便要抵在兵器架上。
兵器架上的长枪直对着他，杨一屈膝降低重心，以稳稳扛住郑宇不断施加的压力。长靴在地上摩擦，混着尘土，发出沙沙的声响。枪柄不堪重力，将要彻底断裂。
此时，一枚暗器直冲着郑宇而去，恰巧杨一手臂力量减弱，郑宇趁机手臂向下施压，身子也相应前倾。暗器从郑宇耳边划过，连带着斩断了几缕发丝。
郑宇瞪大眼睛，有些许分神，正好给了杨一机会，他铆足了力气用枪柄撑起长剑，沿着裂痕将枪柄一折两段，对着郑宇扔了过去。郑宇抬起手臂护在面前，抵挡住枪柄，待他目光再看去时，杨一早与他拉开了距离。
刺客那边，被前后夹击，已分身乏术，近一半被铲除。他们与杨一分隔甚远，无法突出重围，前去保护。
暗器上沾满鲜血，有鲜红有暗黑，刺客手上带着伤口，被识破此招之后，攻击多于此，很难招招躲闪。一旦中毒在几秒内便会毙命，死去的刺客中，毒发身亡不在少数。
所剩刺客已无战斗力，沐国士兵围攻的同时，一队兵力分离出来，爬上围墙，与陈校尉会合。城楼上士兵手举火把，对着下方，不时晃动。
唐钦喊来身旁侍卫，小声交代了几句话，侍卫得令后，迈步上了马，带领一队骑兵向城门处奔去。
围墙内，杨一与郑宇依旧未分出胜负，两人似是与战场分割开来，周遭的激烈皆与他们无关。手持长剑的杨一，又重新找回了气势，兵器架在两人的打斗中，早已散的七零八落。
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暗杀郑宇失手，插在围墙上的暗器，杨一脚下变化方向，背处围墙一侧。
后退几步，暗器便在杨一手边，伸手还未触及，被郑宇发现，先他一步出手挑落了暗器。暗器掉在地上，郑宇长靴踩住，一脚踢到了不远处燃烧的草垛内，没了踪影。
杨一冷哼一声，目光落到郑宇流血的手背上，“还真是命大。”
带着拼死的决心，刺客直接抽出腰间所有暗器，一枚枚扔了出去，所中者必死，而后便是被长剑刺死，以命换命，同归于尽。
杀到只剩一名刺客，刺客同样手执暗器，一抬眼瞄准了斜前方的唐钦。暗器将要脱手之时，一把长枪飞来，直中刺客，刺客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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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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