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利大娘皱眉说道。
围上来的人也尽数窃窃私语,数落着悸云的不是。
“不是,我……我没有。”悸云忍不住晃了晃腿,想将扒在自己腿上的牛皮糖甩开。但吉祥实在扒得太牢,悸云压根使不上力气。
“你这小屁孩,怎么冤枉人呢?”悸云质问道。
吉祥一听,立马朝悸云做了个鬼脸。而后,便又恢复成一副死了爹妈的哭丧脸。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小皮猴。
悸云不禁白了吉祥一眼。心中暗道,这吉祥有如此精妙的翻脸绝技,不跑去唱戏可真是白费了这般天赋异禀。
“叔叔婶婶大伯大娘们评评理,我无父无母的,本就受人欺负。如今连这外地来的,也敢欺负咱们镇上的人。大家可千万要替我评评理啊。”吉祥说着,哭的更加厉害。
悸云在买香时便听说,这吉祥镇的人甚是团结,容不得外地人欺负本地人。
如今这番境况,悸云可真是摊上事儿了。
吉祥镇的百姓听吉祥这么一闹,便围得更紧。
看来,不将此事解决好,悸云是休想离开此处半步。
悸云蹲下来,悄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吉祥见悸云示弱,不禁面露狡黠之色,道:“私了。”说罢,便空出一只手,摊平伸向悸云。
悸云抬头一看,见四周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除了答应吉祥的要求,已然没有其他办法。
“多少?”悸云无奈道。
“一张票子。”吉祥得意道。
“什么?”悸云没想到吉祥竟然狮子大开口。
要知道,悸云身上的一张票子,可值一百两白银。
“没有。”悸云斩钉截铁道。“我可以送你去看大夫,包你所有的医药费。要票子,没有。”
吉祥一听,立马不乐意地大哭起来:“姐姐,你怎么这么欺负人呢!我无父无母的,在街上四处要饭才能勉强活下来。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围在四周的吉祥镇百姓们一听,立马个个怒目而视,一副要吃了悸云的模样。
悸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姐姐,我知道你身上有票子。你买香的时候,我都看见了。我呢,也不贪,你给我一张就行。”吉祥小声向悸云说道。
好家伙,原来这小丫头在悸云买香时便早早就盯上了她。待悸云上完香后,就在此处蹲点呢。
悸云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并不愿即刻答应吉祥。
想来自己一个快二十岁的人了,竟还被一个泼皮小孩欺负。
吉祥见悸云还有所犹豫,又给她灌了一顿迷魂汤:“好姐姐,你在这倔什么呢。我一路跟着你,也知道你在跟踪别人。如今在这蹉跎时间,倒不如尽快与我了结。千万别误了正事。你那么多票子,就当是日行一善,赏我一张也不为难嘛。”
悸云拿吉祥没办法。
她自小跟在晏希身边长大,又在博园饱读诗书,也算是家教严明,实在使不出这种无赖计俩,更拿这些无赖计俩毫无办法。
悸云叹了口气,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便将装有盘缠的钱袋从怀里取了出来。
可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吉祥便将钱袋从悸云手中抢了过去。
吉祥身材矮小,迅速地从众人的腿间钻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跑到了人墙之外。
可围在悸云身边的人墙却迟迟未动,似乎就是打定主意要将悸云围困在此处。
“快散开。这小孩偷我东西!”悸云厉声呵斥着围在他身边的众人。
可众人听了,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
悸云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些人明面上是来为吉祥讨说法的,实则就是吉祥的帮凶。
帮着吉祥盗取如悸云一般外地生面孔的钱财。
恐怕,这样的计俩已经让不少人着了道。
悸云就算是在此处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让开半步。
可惜她如今内功尽失,不能使用轻功。否则这小小人墙,又怎会轻易将她困住。
远远跑开的吉祥见悸云仍旧被围得动弹不得,便又朝悸云使了个颇具挑衅意味的鬼脸。
悸云即便心中气急,却也只能看着吉祥一边向上扔着钱袋,一边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了吉祥镇的街道上。
这整个吉祥镇的人,仿佛个个都失明、失聪了一般,没有人前来帮助悸云。
悸云闷闷地长吐了一口气,摸索着身上是否还有剩余的银两。
可这一摸索,却让悸云的心凉了半截。
晏希生母的遗物,那只玉簪子,也放在那个钱袋里!
原本玉簪是被悸云单独放置在暗囊之中。可今日悸云换了一身衣裳,若是按照往常一样放置玉簪,会导致行动略为不便,她便将玉簪与银钱一起放置在钱袋之中。
可没想到,今日钱袋就恰巧被吉祥给偷了去。
悸云心急如焚,见围在四周的人墙还不愿意散开,便终于狠下心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剑,朝众人挥去。
原本他答应过胡玉,绝不将兵刃挥向平民百姓,亦绝不伤害平民百姓分毫。
可如今,被盗走的是晏希母亲的遗物,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
众人见悸云目露凶光,又刀剑相向,都不敢再招惹她,总算是四处散开。
悸云便寻着一个空隙,飞速地朝吉祥离开的方向奔去。
可无奈这吉祥镇也不算是个小地方。吉祥就这么跑走了,悸云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她。
更可恨的是,这吉祥镇的人个个守口如瓶。沿路上,无论悸云怎么追问吉祥的下落,镇上的人一律回复:不曾见过。
眼看夜色降临,悸云早已饥肠辘辘。她蹲在巷尾一处,眼看着面前有一个不时飘香的包子铺,身上却没有半分的银两。
她看着包子铺前来来往往的行人,不住地埋怨自己。
这些年光只顾着修习圣贤书,这市井生存的手段,是一窍不通。这才会着了一个小屁孩的道,赔了夫人又折兵。
即便她寻得玄觞回去,却弄丢了晏希母亲的遗物,又能拿什么脸面去见她。
就在悸云自怨自艾之时,几个小乞丐偷偷钻进地包子铺的底下。
因悸云此刻正对着包子铺,所以看的真切。
而那包子铺的老板,似乎丝毫未曾察觉。
只见那几双脏兮兮的小手,悄悄地便伸向打开的包子笼中。
小乞丐们也顾不上烫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包子偷了去。
悸云灵机一动,兴许跟着这几个小屁孩,便能知道吉祥的下落。
于是,悸云并没有急着向包子铺的老板戳破这几个小乞丐的偷盗手段。而是由着他们将果腹的包子偷了去。她静静地藏在暗处,紧紧地盯着几个小乞丐的一举一动。
小乞丐们也不贪心,并没有一次便将包子偷完。而是静静地等待包子铺的老板打开每一笼的笼屉。每个笼屉,都只偷取朝向外侧的一两个包子。
如此一来,便顺利地躲开了包子铺老板的视线。
待小乞丐们满载而归准备离开时,悸云才动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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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寻找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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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们很是机灵,十分机警,悸云为了跟上他们一刻也不敢松懈。否则他们就像过街老鼠一般,顷刻间便消失在你的视线之内。
小乞丐们的最终落脚点,是在一处破庙内。
悸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处破庙。
破庙位于吉祥镇临近郊野之处。此处成行成列的房屋虽然仍旧形成街巷,但相较热闹的城镇中心,此处可谓十分冷清。
尤其是一路上,都见不着几个活人。
破庙的牌匾早已因年久失修而呈现半掉落的状态,庙门也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天花吊顶上还结上了厚厚的蜘蛛丝。
小乞丐们十分谨慎,进入庙门内时仅仅是向里稍稍打开了一个,仅能容下一个年幼稚子侧身而过的小小缝隙。
因此,如今的庙门正呈现半掩蔽的状态。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庙门内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悸云凑近耳朵去听,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破庙的背后靠着一座小矮山,小乞丐们应就在庙内,未曾离开。
悸云轻轻地推开了庙门。
吱呀一声——
在无人的夜晚中听来,着实格外渗人。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装满水的铜盆从天花吊顶上摔了下来。
悸云毕竟是习武之人,伸腿迅捷地猛地将庙门踢开,躲了过去。
一盆水就这么满打满算地浇在了地上,溅起的水花还打湿了悸云的鞋尖。
那庙门亦是极为不堪使用,悸云就这么轻轻一踹,庙门就整个倒在了地上,还顺带扬起了地板上厚厚的积灰。
“咳咳——”
悸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用右手来回扇去扬在口鼻处的灰尘。
方站定一会儿,便有无数小石子从破庙的四面八方射向悸云。
悸云什么场面没见过,即便没了内力,这些小石子她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细细密密的小石子,尽数被她击落于地。
而她自己,毫发无损。
“出来吧,你们这些小玩意整蛊不了我。”悸云清了清嗓子。
然而,破庙中却迟迟没有动静,小乞丐们像是尽数消失了一般。
若不是地上真实出现的水渍和小石子,方才的场景倒真像是悸云的梦境。
“快些出来。别逼我把这庙给掀了。”悸云装模作样地吓唬到。
小乞丐们见悸云并不是好惹的主儿,用这些小孩子家家的东西并不能将她赶跑,便尽数从破庙的四面八方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
没想到小小一处破庙,竟藏了这么多人。
悸云用眼睛扫视了一圈,估摸着此处约有十一二个小乞丐。且看起来,年纪都不超过十岁。一个个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小乞丐们手中都握着一个破旧的弹弓,这些弹弓应该就是他们方才用来袭击悸云的工具。
悸云原本也并未生气,又见这些孩子如此可怜,同情心更是油然而生。
都是些苦命人家的孩子,就不与他们计较了吧。若悸云不是被晏家收留,恐怕自己的命运也未必会比这些孩子好到哪里去。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小乞丐壮着胆子,像悸云多走了一步。
看他的模样,似乎要比庙里的其他孩子年长壮实一些,个头也高一些。像是这群孩子中的领袖。
“吉祥是不是你们的人,把他交出来。”悸云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说道。
眼下,就算这十几个孩子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谈判的天平正倾向于她的身上,她自然是十分地气定神闲。
小乞丐们一听到吉祥的名字,纷纷四下议论起来。
“呸,我就知道他是个扫把星。”小领袖吐了一口唾沫,露出了一幅不屑的眼神。
趁着月光,悸云才注意到,小领袖的眼角处,有一个还未结痂的新伤。给十岁的它,平添了几分狠厉。
但悸云亦从小领袖的话语中得知,这群人的确认识吉祥。
看来悸云来这里,是找对人了。
“快把她交出来。”悸云又将音量提高了些。
小乞丐们方才都见过了悸云的身手,知道她身手了得,尽数不敢招惹她。又被她这一吼叫,原本叽叽喳喳的破庙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小乞丐们尽数露出一双双晶亮而无辜的眼神。
这些眼神齐齐射向悸云,让她不禁心软。但表面上,还是不能让自己的气势减弱半分。
除非,她成功问出了吉祥的下落。
“她不在这儿,你找错地方了。”小领袖闷闷地回答道。
悸云见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但心想这些小乞丐既然从小便生活在吉祥镇,亦与吉祥相识,就一定有能找到她的办法。
况且,这些小孩怕她,这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她也不想在这里欺负一群小孩,但眼下实在万分火急。若吉祥再将玉簪子转手卖掉,悸云再想找回来可就难于登天了。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悸云说罢,伸出一只脚将方才倒下的门扇提起,使了巧劲将门扇踢向庙门处。
哐当——
剩下的另一侧门扇,被撞击后亦倒在了地上。
如今,破庙已成了无门之地,冷风径直便可以灌入进来。
小乞丐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三三两两抱作一团。
小领袖虽然也微微动容,但他是个有骨气的人,也不躲闪,腰板挺得笔直,佯装镇定。
“我说了,没有。”小领袖坚持回答。
“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悸云继续吓唬道。
小乞丐们见悸云又要动手拆房子,再也坐不住了,其中一个小女孩主动站了起来,说道:“姐姐住手,我知道吉祥在哪,我带你去。”
说罢,小女孩便朝悸云走了过来。
她身旁的同伴们害怕悸云会对小女孩不利,伸手拉住了她。
小女孩却只是回过头,微笑道:“放心,这个姐姐不是坏人。我帮她找到吉祥,就回来。”
悸云听毕,有些不好意思地扁扁嘴。却无意中对上了小领袖的视线,又重新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瞪了回去。
不一会儿,便有一双冰冰凉的小手牵住了悸云。
虽然手心的温度是冰凉的,悸云却莫名觉得温暖。
小女孩的手不算干净。常年呆在破庙之中,又能干净到哪里去。甚至连小女孩的头发,都沾了脏污的碎屑。
但悸云却没有嫌弃,立马回握住了小女孩的手。
“走吧,姐姐,我带你去找吉祥。”小女孩软软糯糯地说着话,便拉着悸云走出了破庙。
“等等。”待走出门时,悸云叫住了小女孩。
小女孩不明白悸云为什么又不愿意走了,满脸疑惑地看着悸云。
而庙里的小乞丐们,也害怕悸云又会做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尽数转移到了小领袖的身后躲着。
月色洒在这些小乞丐的身上,除了小领袖之外,他们都露出了怯怯的眼神。
悸云着实心有不忍,便停下来,将自己方才做“坏事”踢倒的门扇,重新装了回去。
方才她有意下了轻手,因此门扇倒没有什么损毁。
也算是她的一点小小弥补吧。
毕竟长夜漫漫,这天寒地冻的,睡在没有门扇的破庙里,非要冻死这群小乞丐不可。
小女孩见悸云如此作为,便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