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架里竟有机关,而玉佩就是打开机关的关键。
书架打开后,赫然出现一个蓝水翡翠玉匣子。
悸云从未见过蓝色的天然玉,目光亦被吸引了过去。
匣子之内还有乾坤,一个发光的物件正藏匿其中。
晏雄见状,眼中尽是狂喜。朝夕幕想的宝物,终于要在此刻得手了。
他缓缓打开玉匣,静躺在玉匣之内的物件光芒更甚。
悸云将手肘撑在地面,奋力地支起上身意欲查看。
竟是一块三分之一的残玦。残玦的形状犹如半月弯刀,而玉的内部则含有流光溢彩微微发光的液体。
晏雄将残玦握于手心时,五彩的光亮甚至能穿透的晏雄的手掌向下渗出。
“终于找到了。”晏雄的眼睛里写满了贪婪。
他手起刀落,将怀抱着婴孩的黑衣人杀死。黑衣人的鲜血溅满了悸云的全身,被砍落的头颅也掉在了悸云的身旁。
在黑衣人倒地之际,晏雄将黑衣人手中的婴孩抢了过来。
悸云不解地看着晏雄的这一举动,不明白他为何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云兄,相识一场,就让我最后送你一程吧。”晏雄斜睨着躺在脚下的悸云。
如同在看一只将死的蚂蚁。
“一路好走。”晏雄从身上取出了一个火折子,将它引燃,丢在了悸云的身上。
悸云的全身上下被酒精泼了个遍,火势几乎是顷刻间就蔓延开来。
疼……
除了疼,还是疼……
悸云不停地挣扎着。闭上眼,似乎还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听到肉块被高温灼烧所发出的滋滋作响的声音。
她伸出手想将晏雄抓住。可晏雄早已抱着婴孩,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经历一段非人的折磨后,悸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仿佛随着意识缓缓地飘到了空中。
她的身体,又能来去自如地自由移动了。
悸云连忙跟上了晏雄的脚步。可她却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回过头去,望向已然烧得面目全非的书房。
此时门匾悬在悸云的头上,正要往下掉。
她来不及闪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可那门匾却穿过了她的身子,仿若无物地直直落在地上。
悸云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发现云衡的身体还静静地躺倒在地,被凶猛的烈火所包围,早已辨认不清原来的面目。
还是……没能阻止这场灾难啊。
悸云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落在了地上。
她很少流泪。原来亲眼见到自己的至亲惨死,竟是这般的肝肠寸断。
悸云双手紧握,试图缓解心中的悲怆。可她的身体却是虚无的,左手与右手竟能互相穿越,丝毫没有阻挡。
怎么会这样?
悸云愕然。留给她思索的时间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掌握晏雄的行踪,知晓晏雄下一步的行动。
晏雄走出了书房的院子后,先是转向了距离书房最近的一处偏门。
偏门并未被火势殃及,却也不见什么人烟。
晏雄轻轻打开偏门,有一人早早便在此等候。
竟是赵管家。
“带回府里,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了。”晏雄对赵管家吩咐道。
“是。”赵管家二话不说,抱起晏雄怀中的婴孩转身就走。
晏雄看着赵管家离去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他默默地关上了偏门,便取来一些杂草,将偏门加以遮挡。
最后,用手轻拍下身,理了理自己的下裙。
“晦气。”晏雄略有些不满地咬了咬后槽牙。
而后,便直奔云家的大门。
此时太子派来的队伍,正齐齐整整地在云家大门处等候。
任悸云如何移动,这些人也与晏雄一样,尽数看不见她一般。
“太子殿下。”晏雄恭恭敬敬地鞠了一礼。
“东西找到没有?”太子扬眉,审视着晏雄。
“并未找到。”晏雄如今势力尚且微弱,全然无法与太子抗衡,说话也有些低声下气。
“极雷呢?”太子将信将疑。
“极雷与我一同到书房中寻找玄觞,可却被那云衡钻了空子偷袭,惨死在云府之内。”
“不愧是云府的当家之主,死到临头都还能反咬一口。”太子冷哼一声,“人呢,死绝了没有?”
“绝对活不了。”晏雄抬头,双眼射出精光,神情似还有些得意。
“哈哈哈……真是无毒不丈夫。”太子大笑三声,“放心吧,你也算是我的半个舅舅。跟着我好好干,好处多得是。”
“走吧。私自来江南这么些天,父皇又该询问我的功课了。”太子盯着自己的鞋尖,嘀咕了一句。
“太子慢走。”晏雄又卑躬屈膝地弯下腰来。
悸云从没想过,原来年轻时的晏雄,也有如此低头哈腰低三下四的时候。
晏雄见太子的队伍已经启程走远,重新直起了身子。
可他的眼中,分明有不甘,有怨恨,还有野心……
晏雄紧攥着自己的拳头,回头看了一眼正冒出滚滚浓烟的云府。
曾几何时,他亦是这里的常客。
在此处,也曾拥有许多欢声笑语和快乐时光。
只可惜,这些东西对他晏雄而言,却是可有可无的。尤其是在滔天的权势和家族的兴盛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用不了多久,他的势力,就要在太子的帮扶之下,日渐壮大。
晏家将会代替云家,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再也没有人,会看不起他。再也没有。
晏雄不知在云府门外站了多久,他就这么站着、看着,像是一场无声的宣战。
悸云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碎尸万段。
可现下的悸云,就犹如空气一般,什么也不能做到。
她只能跟着晏雄的脚步。一点一滴的揭开,十八年前他所犯下的滔天大罪。
晏雄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府上。他哪儿也没去,径直回到自己夫人的房中。
晏雄一推开门,悸云便看到一个白衣妇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屋内并没有下人在一旁服侍。看那妇人的模样,似乎是已在此处静趟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的身下,是镂空的床榻。有源源不断的寒气,从床底升至半空。妇人的脸,也隐匿在这若隐若现的薄烟之中。
“絮儿,我回来了。”晏雄缓缓抚摸着妇人的额头,就像是在抚摸这世上最脆弱易碎的瓷器。
英雄难过美人关,此时晏雄的身上没有半分的杀气和狠厉,有的只是满腔满眼的温柔。
原来同一个人真的可以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面目,杀兄弟时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可面对妻子时却是柔情万丈情意绵绵。
越是如此,悸云便越发觉得晏雄可恨。
随着怒气的集聚,悸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逐渐开始真实起来,原本轻飘飘的半透明身体也逐渐开始有了重量。
“絮儿,你忍一忍,片刻就好。”晏雄的声音极尽柔和。
他缓缓地将残缺的玄觞从怀中掏出,玄觞的光芒瞬间便使得整个屋舍都亮堂了起来。
晏雄提了一口气,使出了玄灵掌的第一重花晨月夕。
气流在晏雄的掌中逐渐凝结,一股股盘旋的气龙,将玄觞承托于上。玄觞中的色彩也渗透到底下的气流之中。
晏雄将手掌倒置,玄觞却并未掉落在地。而是与气流融为一体,跟随着气流移动至妇人的心脏上方。
悸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即便是已经修习至玄灵掌第五重的她,也从不知道,玄灵掌竟还有如此妙用。
“呵。”伴随着晏雄的一声轻呵,他的手掌亦稍稍向下施力一震。
盘旋在他掌中的气流,瞬间便四散开来。原本条股状的气流瞬间化作一缕缕五光十色的游丝,轻轻地包裹在妇人的身体周围。
那妇人的身体也轻轻地半悬在空中。
晏雄的手掌以均匀的速度向下按压,直至触碰到妇人的胸口为止。
那四散的七彩游丝在晏雄触碰到妇人胸口的一刹那,尽数收了回来,最终消失在晏雄的手掌之中。
而后,随着晏雄手掌的移动,妇人的身体重新稳稳地落在了床榻之上。
晏雄将手掌挪开,原本至于手中的玄觞已经不见踪迹。
难道,这玄灵掌第一重花晨月夕,竟可以隔空将玄觞送入病人的心脏之中?
悸云大为震惊,可这却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最合理的解释。
晏雄扯了一张床上的薄被,盖在妇人的身上,为她轻轻掖好被子,并在妇人的额头轻轻一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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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冤冤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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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却发现自己原本虚无缥缈的身体,由虚转实,逐渐变得有形。
她趁机抽出身上的短剑,朝着晏雄的背部刺去。
事发突然,晏雄根本来不及躲闪,他的背部实实在在地中了悸云一刀。
鲜血瞬间便喷射在悸云的脸上,散发出满脸黏腻的腥甜气息。
晏雄吃痛地闷哼一声。
在悸云要刺向第二刀时,晏雄即刻用手背抵挡下来,而后迅速转身,正面与悸云对抗。
悸云找准时机,冲着晏雄的心脏又是一刀。
这一刀,直接让晏雄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仰面跌倒在床沿边上。
可悸云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一刀,两刀,三刀……
一下,两下,三下……
悸云对着晏雄心脏的位置就是一顿猛扎,那周围的皮肉都已经被刺得血肉模糊。
她的脑海被誓要杀死仇人的信念所吞噬,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了理智。
悸云此时就像是一只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般,不知疲倦,也不会停下。
晏雄早已断了气。
这个毁掉悸云整个家族的仇人,就这样被她亲手,歼灭在血泊之中。
可是悸云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快感。有的只是无尽的虚无与空洞。
晏雄死了,可她的阿爹和阿娘,也永永远远,都回不来了。
猩红,蔓延的猩红。
无尽的红色瞬间便侵占了悸云的视线。
她是不是,要掉入十八层地狱去了?
无边无尽的猩红之后,是望不到边的黑暗。
悸云蜷缩在黑暗的一角,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腿。
空洞,依旧是无尽的空洞。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上,又为何活着。倒不如让她在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中死去,也好过被自己的仇人养大,在晏府苟活了十八年。
黑暗中,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个人似乎正踏着薄薄的水池缓缓向悸云靠近。伴随着那人的脚步声,不时地还能听见水珠落下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悸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不关心那个朝着自己走来的人究竟是谁。
那人终于走到了悸云的跟前,悸云先是看到那人从黑暗中缓缓露出的鞋尖。
那是一双女人的鞋。
悸云抬头,那人的脸也缓缓从黑暗中移至光亮处。
那是一张悸云朝夕相处十四年的脸啊。
是她从四岁起,就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她是仇人的女儿。
可这十几年来,她对悸云的照顾和恩情,也是实实在在的。
从不夹杂其他。
“晏希……”悸云将手伸向晏希。
好希望,晏希能拉她一把……
悸云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快要忘记光明究竟是什么模样。
晏希却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悸云。与悸云看向晏雄的那种眼神,如出一辙。
“你都知道了……”悸云喃喃自语道。
晏希就像是听不见似的,无论悸云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悸云从来没有见过晏希这般模样。至少十四年来,从未有过。
晏希向前走了一步,整个身子都踏入了悸云面前仅有的一个小光圈之中。
她身着素黑的衣裳,腰带上系着一把剑,眼神凶狠凌厉。一眼看去,就像是拥有绝世武功的顶尖杀手。
电光火石之际,晏希取下腰间的佩剑,用轻功移动到悸云的身边。那柄剑的剑身,不偏不倚地插在了悸云的心脏处。
“额……”悸云闷哼一声。
尽管她已经极力克制,源源不断地鲜血还是从她的口中不停地将外倾吐。
晏希并未将剑一下子直穿过去,而是一寸一寸地向下挪动,一点一点地折磨着悸云。
若悸云此时回击,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掏出自己置于长靴中的短剑,并将短剑置于身前,直对着晏希的左肩。
晏希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自顾自地完成着手中对悸云的‘凌迟’。
悸云的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能活,动手吧……”
那声音犹如地狱来物,阴森而邪佞,逐渐侵蚀着悸云的理智。
“若是日后没有我陪着你,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大丰的江川湖海、山河潋滟、赤花碧草、大漠孤烟,你都要,一一替我看遍!”
这是晏希清醒时,对悸云说的最后一句话。
悸云的眼中突然浮现了那日,晏希与她在长亭送别时的场景。
她下不了手,真的下不了手。
如果他们二人之中,一定有人要为父辈的恩怨付出代价,那就让她成为那个人吧。
悸云将刀刃急转向自己,猛然插入自己的胸口之中。
与杀死晏雄时的心态不同,此时的悸云竟感到无比的轻松和自在。
再见了,她的挚友……
悸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露出平和的微笑,她已经做好了坠入无边黑暗的准备。
如果一定有人要下地狱,就让她成为那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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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悸云没死。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晶莹的玉棺之中,而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重璎。
悸云惊恐地将手向自己受伤的地方抚去。可令她惊讶的是,她的身体竟毫发无伤。
“这是怎么回事?”悸云直起身子,疑惑地看着重璎。
“你方才进入的,是琢玉楼的无妄之境。想必你已经听说过琢玉楼的传闻。想要得到你父亲在琢玉楼中存留的答案,就必须解开他所设置的问题。而无妄之境,就是解题的入口。”重璎冷冷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