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悸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似有诈,心中却也因此更加不安。
在他立即侧头向身侧的影子用眼神示意后,影子们便尽数移到了他身后的护卫队处,只留下了晏希一人在太子身旁待命。
而那些面向着群臣的影子,整齐划一地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器的出鞘声,在空旷的围场中回响。
最前排的朝臣们见状,惊恐之下立马向后退了半步,而护卫队们也随之压上前半步。
悸云见状,心中暗道不妙。未等太子回话,她便用掌风,将水晶棺的棺盖击开。而后,又双手施力,用掌风将水晶棺,以面向群臣的方向立起。
群臣们见到水晶棺中先皇的尊容,无一不是惊恐万分,惶恐地跪倒在地。
围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太子与悸云两两对峙,大臣们则是跪在一旁,提心吊胆。
“哈哈哈哈……”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太子竟顿时大笑起来。
悸云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认为太子已然无药可救。
面对亡父的遗容,他竟也能笑得出来。
“一个被赶出宅院的罪奴,随便找来一具尸体,就想冒充先皇。你当在场的朝臣们,都是瞎子不成?”太子讥讽道。
他的话音刚落,影子及护卫队们便向商量好了似的,一齐拔出了腰间了佩剑,直指群臣。
破空声,响彻山间。
为首那几排的朝臣,面对剑器传来的寒光,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竟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生父也不认了么?”悸云看着太子,就像是在看一个猪狗不如的怪物。
华服在身又如何,头顶玉冠又如何,出身显贵又如何,不过是个被权力和欲望侵蚀的怪物。
“你倒是问问。从你这样的罪奴口中说出来的话,大臣们信不信?”太子扬了扬手,并提高了音量。
面对着随时可以取下自己项上人头的影子,群臣之中,没有人胆敢说一个字。
太子回过头,看到群臣们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差没将胜利二字写在脸上:“钱震,你信吗?”
“臣不信。”钱震想也没想,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起来,便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信?那你们还跪着做什么?”太子冷笑一声,挑衅地看着悸云。
悸云总算明白,一向国富力强根基厚实的大丰朝,怎会走到这一地步。
就像她无法以一人之力挽救整个大丰的危局一样,朝野的全面溃败,又怎会是太子一人之力可以做到的呢?
在场的朝臣,皆有责任。
一个,都逃不掉。
钱震听懂了太子的言下之意,几乎就要率先站起身来。
“那如果,我信呢?”封临从悸云的身后款款走来。
“七皇子!”群臣之中闻声有人抬起了头,认出了七皇子。
“你也在。”太子见到封临,脸上的嘲讽之意,顿时收敛了几分。
当年看着封临长大的情谊,太子多少还顾念几分。否则当初也不会留下封临性命,让他成为自己日后的威胁。
“太子,收手吧。莫要一错再错了。”封临走上前,与悸云并排站在一起。
“你此时出现在这里,是要来与我争权吗?”太子面目凝肃,眼中竟逐渐迸发出杀意。
他是真心想过要放封临一马,可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叫他放弃,他也是真的做不到。
谁敢拦他称帝之路,就别怪他不顾念手足之情。
“我从未想过与你相争。你还不明白吗?这一切的祸端,都是出自你无端的妄想而已。”封临企图唤回长兄身上仅存的一丝良知。
“不可能,我不信你对这滔天的权势,没有半点的欲念。绝无可能。”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恻隐之心,但很快却又泯灭了。
“七皇子,臣愿永远追随于您!”在群臣的后排,有一个人突然大喊出声。
然而,就在他刚刚冒出头来之时,就被眼疾手快的影子飞身上去,割下了项上人头。
群臣的衣裳顷刻间,被喷射而出的鲜血染污。
那无处安放的头颅,在群臣的肩膀上弹跳,像是一首亡国的舞曲。
在一阵惊慌失措声中,那头颅被左右推搡,最终跌落在脏污的泥地里。
群臣们立马以落地的头颅为圆心,用最快的速度向四处挪动,只留下那枉死的朝臣的脑袋孤零零地落在那里。
“看来有些人真是活够了,竟然愿意追随一个死人。我又何尝会有不成全的道理?”太子勾起嘴角,看向他口中的“死人”——七皇子封临。
朝臣们受到了惊吓,心有余悸,没有人胆敢再说一句话,也没有人再胆敢出头。
太子眼见自己已然控制住了事态的发展,便在此挽起了手中的弓箭。
“看来今日除了白狐,还能猎得一些别的猎物。”弓箭的箭矢,直直地指向悸云。
如此近的距离,不会有射不中的道理。
封临见状,立马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躯体挡在悸云的跟前。
可太子,却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封祁,封叡,都来看看,为父是如何射杀眼前这个大逆不道的罪奴,以及她身前的这个……庶民。”
太子话音刚落,箭矢便应声出击。
那似乎能划破万物的尖锐,仿若无往而不利。
悸云试图升起掌风,阻止箭矢的到来。然而,还未等她出手,箭矢已被人凌空斩断。
这样好的武功。
除了悸云之外,全天下只有一人得以拥有。
一个身着深灰色劲装中年男子,自半空中缓缓降落。由他带起的掌风,重新将水晶棺严丝合缝地盖上。
“赢战将军!”悸云又惊又喜地看着来人。
太好了,赢战竟然没死!
赢战侧过头,轻点一下以示回应。而后,又转过头去,面向太子:“太子殿下,老夫没死,你一定很失望吧?”
面对大丰鼎鼎有名的战神,太子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影子们也随即围在了他的身前,连始终站在他身侧的晏希,也终于进入了作战状态。
“赢将军,你诈我。”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明白了赢战的诈死不过是个局而已,略苦闷地笑道,“要对付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太容易打赢的仗,能有什么意思?”赢战将手负在身后。
他只需站在那,便能产生无形的压迫磁场,叫人不敢造次。
“不不不。我不一样,我只喜欢简单的游戏。简单,才能一直赢下去。”太子又向后退了些。
他身后的护卫队,也协助他驱赶着官员前往两侧,为他让出一条退路。
赢战在朝中的威望,甚至比七皇子还要高。面对如此强敌,朝臣们最终会倒向谁,倒真难有定论。
如今太子身在猎场,人手不足,并不是正面对抗的好时机。
赢战又怎会察觉不到太子想要逃跑的心思,他自然不会给太子留下任何可以脱身的机会。
“太子,不妨回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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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摘星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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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回头,发现原本一致对外的护卫队,如今竟一分为二,分立两侧相互对峙。
影子们见状,更是将太子包围得密不透风。
太子玄黄色的衣衫,顷刻间便被周围的影子们黑色的长袍掩盖了去。
“这是怎么回事?”向来镇定的太子看到如今的场面,逐渐有些稳不住了。
这时,一直跪坐于群臣之间的钱震,镇定自若地站了起来,向着赢战行礼道:“赢将军。”
“是你?”太子伸出手直指钱震,语气中颇带苛责。
钱震一言不发,行礼后便默默地站到了赢战的身后。
“钱震,我自认待你不薄,你竟叛我。”太子仍然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让向来委以重任的爱将,在关键时刻临阵倒戈。
“钱震在前往江东驻守之前,是我将他招入军中的。彼时,钱震还只有十二岁。”面对太子的不解,赢战主动解释。
“当年中原饥荒,是赢将军救我一条性命,还将我招至军中,才有我钱震今日之辉煌。我绝不敢忘将军对我的恩德。”钱震自知对太子有愧,始终不敢面向太子。
平心而论,太子对他属实不错。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好啊,钱震。枉我将你从江东调回京来,让你做中原军的统帅,你竟如此不识抬举。养你,我倒不如养一条狗来的忠诚。”太子急怒之下,已然顾不得脸面,破口大骂道。
钱震紧咬牙根,照单全收:“你骂吧。”
眼见悸云一方的势力越来越强大,自己一方逐渐式微,太子越发得沉不住气。
“走!”他轻呼一声,身旁的影子们便护着他,朝围场外撤去。
太子的落荒而逃,令在场的朝臣们更是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中不乏一些不懂丝毫武艺的文官,或者在原地瑟瑟发抖,或是抱头鼠窜。
但也不乏太子的坚实拥护者,站了出来。
随着护卫队的开战,两方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想不到襄夷国还未打进来,丰朝本国的内斗,反倒是已经打得水深火热。
赢战见状,自然是十分痛心,但面对冥顽不灵的太子拥护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悸云,快去追太子。”封临见悸云一时被护卫队缠住了手脚,立马上前替她解围,“别让他跑了。”
“嗯。”在封临的帮助下,悸云成功地甩开了护卫队的纠缠,直奔影子的队伍而去。
影子队伍不愧是由顶尖的高手组成,他们的轻功竟不比悸云差上多少。
悸云一路紧赶慢赶,步步紧逼,却始终被影子们拉开一段距离。
尤其是影子队伍的最后端,时不时会冒出两三个人,对悸云进行干扰,以便太子能更加顺利地逃脱。
然而,三四个回合之后,悸云逐渐将太子身边的影子一一击败。太子身边影子的数目,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晏希一人。
太子情急之下,亦慌不择路。不仅没有朝着围场外部逃离,反而越发深入围场深处,最终停在了摘星阁的阶梯之下。
而紧追不舍的悸云,此时正冷冷地将刺入影子腹部的佩剑抽出。
此时的她,犹如阎王转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是她击杀的最后一个影子。
在利剑脱离肉身的那一刻,影子的鲜血再次喷射到她清浅绿色的衣衫之上。
原本清丽的薄纱衣,早已被血污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就像她在晏府安安稳稳做书童之时,还是一张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纸。她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并护好晏希的周全即可。可如今,几经沧海桑田,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心学艺心思纯良的少年。
在知晓当年的真相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已翻天覆地。
书童竟是小姐,恩人竟是仇人!
她不知道,在了结今日之事后,她将如何自处。
但她知道,一定会让那些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摘星的天梯直通云霄,爬上这座天梯,太子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悸云亦是。
她不在耽搁,三步并作二步走飞快地朝梯顶奔去。
大名鼎鼎的摘星阁位于围场的西北端,是整个皇城,乃至整个大丰最为高耸的建筑物。
占星师们便是在这摘星阁中,观测天象,占卜凶吉。
摘星阁共有两座通天的双子塔,塔顶尖细,宛若一根利针。
此时太子正携着晏希,站在双子塔东塔的塔尖上。
如此尖细的塔尖要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实在是有些摇摇欲坠。
悸云则攀至双子塔的西塔处,提着剑指向太子。
两方对峙之下,太子倒还显得颇有些胜券在握。
他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了一柄匕首,抵在晏希的脖颈之上。晏希光滑洁白的脖子,顷刻间便冒出了好几道血痕。
太子果然还是懂得应该如何拿捏悸云。
“放开她!”悸云大声呵斥道。
面对太子的威胁,她实在是有些束手无策。
更令她无奈的是,面对太子所发出的生命威胁,晏希竟然还是不为所动,甚至没有丝毫的反抗之意,只是身子僵直地站在那儿,任由太子摆布。
“你很关心她吧。”太子将沾了血痕的匕首从晏希的脖子上移开,便将刀尖的血液涂抹在晏希的脸颊两侧。
晏希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甚至连眼睛也未曾眨动一下,像是个断线的木偶一般。
“我再说一次,放了她。”悸云的手中骤然升起了白色的气流。
太子见状,眼神中闪过一次惊恐,但又很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你敢动手吗?从双子塔塔尖摔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吧。”太子厉声笑道,并将晏希的躯体挡在了自己身前,“你放心,我一定会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你!”悸云顿了顿,语气也软了些许,“你要如何才肯放了她。”
“你,跳下去。”太子伸手指向塔下。
悸云微微探出头,观测双子塔的高度后,也不免有些双腿发软。
如此高度,即便是身怀绝技,也无法平安落地。
跳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不敢跳?”太子嘲讽了一句,重新将匕首置于晏希的脖子之上。
悸云见状,先是丢掉了手中的佩剑。
千锤百炼的绝世好剑,落地之后,也只余下断剑残柄。
何况是人。
太子见状,却甚至满意。
“咚、咚、咚、咚、咚……”
正当悸云犹豫之时,远方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鼓声。
三人站在高处,听的更为真切。
这是……
战鼓!
太子立即慌了心神,回头望向远方。
只见襄夷的军队竟然此时从皇城的北门涌了进来。
“怎么可能?”太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皇城的北面是终年雨雪的籍符峰,如此浩荡的人马是无论如何也涌不进来的。
悸云亦是忧心忡忡,她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