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扑过去,朝着他的侧颈狠狠咬了一口。
李文翾“嘶”了声,却也不恼,反而转了半边脸,逗她:“牙口不错,来,这边再咬一口。”
相思锤他:“你怎么这样烦人。”
李文翾便抱着她低低笑起来。
笑了会儿,倏忽起了身,顺便把她抄起来,打横抱着,颠了下,将她整个颠进怀里。
低着头看,唇红齿白,眼波潋滟,裹着大红嫁衣的雪团,猫儿似的轻。
“吃那么多,都吃哪儿去了。浑身上下没二两肉。”
相思毫无准备,下意识搂住他,心脏砰砰直跳。
被嫌弃了,她不高兴道:“我肉多着呢,藏起来的,才不是骨架子。”
念春给她洗澡时总说,三小姐看着瘦瘦弱弱,这肉原来是贼肉,净长在不显眼的地方,倒也圆润紧实,不是那风一吹就倒的。
李文翾把她往床上一抛,自个儿也欺身压过去,手上下摸索着:“藏哪儿了,叫夫君找找。”
相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瞧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相思一张脸通红,比那大红的锦被和嫁衣还要鲜艳几分。
那张脸也不知是怎么生的,仿佛吹弹可破,像是熟透了的蜜桃,咬一口就能汁液横流似的。
他低头亲着她,牙齿不由自主咬一口。
香香软软的小妻子,羞红了脸。
疼得眼泪汪汪,拿手推他的肩,力气不大,撒娇倒是恰到好处。
李文翾昏了头,呼吸又急又乱,亲得没了章法,去解她的腰带:“姌姌,好姌姌。”
她的小名儿,除了父母再没人叫过了。
后来叫他知道了,天天叫她,叫得后来人尽皆知。
相思脸红心跳,羞臊得不知如何自处才好,闭着眼不敢去瞧他,又想起嬷嬷的话,说这男欢女爱,需得两个人都投入,才算圆满和谐。
她微微抬眸,眯着眼看他。
他额上起了薄汗,眼睛正凝视她,眼神热得发烫,猝不及防四目相对,相思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在他后退的片刻凑过去亲他的嘴唇。
他浑身上下硬邦邦的,习武之人特有的硬朗,可嘴巴却很软。
嘴巴确切应该是软的,可相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意犹未尽地,搂住他的肩膀。
“阿兄……”
她软着嗓音,音调九曲十八弯地叫着阿兄。
李文翾重重捏她的腰。
喜烛把屋子里照得明晃晃,她撒着娇,眼泪都要掉下来,求阿兄把帐幔放下来,太亮了,她不自在。
阿兄亲亲她鼻尖:“怎生这么娇气,孤看看也不行?”
才不是娇气,相思哼着,觉得他还衣冠楚楚甚为可恨,纤手伸过去,解他的腰封,扯他的衣襟,因着扯不动,还恼起来。
“慢慢解,你同它较什么劲,方才还不情不愿,这会儿倒是急了。”
相思辩解:“我没有不情不愿。”明明是他自个儿过分,恨不得一句话调戏她三回,亲一下倒不当什么,专捡些出格的话讲给她听,她又羞又臊,哪顾得上那么多。
“喔,那就只是急了。”他拉长了音调,不逗她不开心似的。
两个人滚作一团,亲得难舍难分,好在喜床够大,翻几个来回也不当紧。
大红的锦被滚得皱巴巴,倏忽一顿,安静了须臾。
他笑,捉她的手:“姌姌,总不好这般生疏吧?指了人给你,是她们教不好,还是你不好好学。”
相思把脑袋埋在他肩窝,恨恨道:“阿兄……”
“让你叫夫君不肯,不若叫声哥哥来听罢。”
她习惯叫阿兄,显得庄重,哥哥更亲昵些,她从前总是告诫自己,那是太子,便是再亲近,也要懂些分寸。
相思隔着帘子去看那纱帐外若隐若现的喜烛,臂粗的喜烛,燃了三分不到,吐着红泪。
喜烛烧得哔啵作响,热泪滚下去,定也是烫得惊人。
仿佛手里此刻正握着那喜烛,相思被烫得转了头。
“好姌姌,叫一声。”
相思呢喃着,下意识叫他:“阿兄……”
“真是欠收拾。”
啪一声。
“故意的是不是?”
相思回过神来,泪眼朦胧着看他,气道:“我……不是。”
她叫不出来,叫阿兄顺口些。
我见犹怜的样子,叫人想欺负。
芙蓉帐暖,影子成双,被烛光晃得像是泛舟的船儿。
风急浪涌,那船颠来倒去。
怕是要被浪吞了去。
相思哭着,咬着牙:“疼……阿兄,我疼。”
她胡乱喊起来,叫了哥哥,又叫夫君,再叫阿兄……
李文翾怎么也没想到,自个儿交代在她这一迭声的称呼里。
“孤的一世英名,都叫你给毁了。”末了,他掐她的鼻子,不让她喘气。
相思憋得脸通红,拍他的手,又踢他,被他捉了手脚,困着,像个逗耗子的猫,显然还没尽兴。
相思故意气他:“左右我不会嫌弃阿兄的。”
李文翾哼笑一声:“从前读书你说孤什么来着还记得吗?”
相思不答。
他学着她的语气,一字一句道:“阿兄这个人委实骇人,学什么都快,一点即通。”
相思心道不好,挣开他,往旁边滚了滚,想从他身边滚远点,被他捉了手脚又拖回去。
她又气又觉得好笑,没甚力气地抵着他的胸口:“阿兄,我错了。”
“知道错了?那挨罚也是不亏是不是。”
“你怎么这样!”
“孤就是这样,你咬我罢。”
……
第十三章
皇帝大婚,照例七日是免朝的。
相思醒的时候,阿兄还抱着她,丝缕未着,她一时不知道把目光放去哪里。她甚至怀疑他故意敞着的,把她挠出的血印子给她看。
她动了动,想从他怀里钻出来,未料被他锁着喉咙,往胸前带了带,他还没彻底醒,阖着双眼,嗓音也低哑:“你倒是精神,还以为你要睡到晌午去。”
龙凤喜烛都燃尽了,帐幔层层叠叠,依稀估算出辰时已过了。
第二日早上本是要去给长辈请安的。
昨夜里阿兄说不必。
先皇后孙氏幽禁在朝澜殿,至今未被尊封为太后,孙家也不敢多话,孙皇后联同四皇子谋逆,没被褫夺封号,已是恩赐。几个太妃被安置在了宫外头,现下整个后宫,只有孙皇后。
相思思忖片刻,皇帝驾崩,皇后幽禁,二皇子遣送封地,四皇子谋逆罪扣押。
个中曲折她无从得知,但若四皇子谋逆,皇后也有牵扯,却单单只幽禁,怕是另有隐情。
阿兄许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老四的生母也算半个孙家人,因而母后才会找上他,孙家毕竟肱骨重臣,不然父皇再昏昧,也不至于不知道她背后悄悄做的那些腌臜事,孤不处置她,自是给孙家一个面子。”
王权讲究一个制衡之道,相思大约也能想明白,只是忍不住想,她离开的那两年,他又经历过多少需要权衡之事。
她走的时候,他让她等他两年,她只觉得他是为了安抚她,没成想他真的做到了。
她不敢奢想全是因为自己,但大约也有几分是因为她罢。
皇权斗争何其惨烈,如今他高居皇座,恐怕也难高枕无忧。
相思凑过去,轻轻亲了下他的脸颊:“阿兄,日后有我陪着你。”
李文翾掐了下她的屁股:“你是改不过来了?”
相思那片刻的唏嘘和感慨全都散了,手背到后头去扯他掐着不放的手:“左右不过一个称呼,阿兄干嘛这样较真,你怕是故意的,瞧我改不过来,借故发挥。”
扯不动。
她放弃了,怒目而视。
李文翾笑得不可自抑,掌心浑圆的触感确切是不错,明明可以好好说,他偏偏要附在她耳朵悄声道:“你倒是没说错,我们姌姌的肉确切是长在该长的地方,藏得很好。”
相思顿时脸红,迅捷地捂住他的嘴:“你不许说。”
她捂他的嘴,他掐她的臀,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
倏忽,相思身子一僵,察觉到了什么,只觉得被什么抵着,她一下子不敢动了。
李文翾坏心眼地动了动。
相思被十头凶兽追着似的,霎时从他身上翻下来,跳到床下去站着。
她深呼吸了两下,才平复心情,指责他:“不成体统。”
若大早上还胡闹。
传出去,她是真的没脸活着了。
李文翾有些失望地坐起来:“好了,不闹你了,过来把鞋穿上。”
相思却不信他,隔着老远抬脚把鞋勾过去,站得离他远远的。
下人们没准备常服,她只好自己穿了衣裳,叫人来给他更衣。
他身边没有贴身的丫头,一概是徐公公近前伺候着,这会儿笑吟吟地看着陛下,倏忽“呀”了声:“陛下这都见了血啦,奴婢叫太医来给您上点儿药罢。”
李文翾翻了他个白眼,哼道:“你再大些声喊。”
徐公公笑着打自己的嘴,但还是忍不住咕哝:“娘娘也忒不小心了。”
李文翾咋舌:“再多嘴孤拔了你的舌头。”
“是是是,奴婢不说了。”
宫人们进来收拾,喜床狼藉一片,相思臊得不知如何自处,这皇宫里头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她只好躲着些,眼不见为净。
凤仪宫里拨了两个姑姑,从前太后跟前伺候的,一个姓崔,一个姓胡。
几乎都是瞧着相思长大的。
崔姑姑见了礼,揩了下泪花:“娘娘离宫的时候,奴婢以为以后见不着了。”
相思扶着崔姑姑:“姑姑以后还是唤我相思罢。”
崔姑姑福了福身:“娘娘抬爱,可这规矩还是要守的,若是从前,奴婢也就托大了,现下偌大的后宫都得娘娘一人管着,一切还是按规矩来,才好办事。”
操持家业,在奂阳那两年,姑母日日耳提面命地教她,内宅事物繁杂,如何拿捏取舍,也不比朝堂上的事要简单多少。
相思思考片刻,知道崔姑姑是真心为着她着想的,便道一声好。
传膳到内殿,相思和阿兄坐着吃饭,她循着礼数先布菜给他,阿兄拿筷子敲她筷子:“吃你自个儿的,把那些虚礼都忘掉,从今后你只当我们是寻常夫妻,没有君臣之别。”
“照礼数来,总是没错的。现下阿兄觉得我千好万好,来日若是腻了厌了,又该怪我恃宠而骄了。”相思觉得崔姑姑说得甚好。
李文翾觉得她很欠揍,抬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脸转到自己这边来:“你回奂阳待了两年,是不是就琢磨着再回来每日怎么气孤才好?”
相思啼笑皆非:“我琢磨那个做什么。”
李文翾哼一声:“当真是白疼你了,这么些年终究是孤痴心错付,新婚第二日,你就在盘算后路了。”
他拍拍手,叫徐公公进来,吩咐道:“去孤的私库里,把孤珍藏的几样珍宝器玩都搬来凤仪宫。”
相思张了张嘴:“我要那些做什么。”
李文翾夹了菜塞进她嘴里,瞧她猫儿似的细嚼慢咽着,凑过去亲她一下:“自然是把孤的一片真心捧给你,话是虚的,金银器物却是实的,免得有人说孤虚情假意。”
“阿兄就会曲解我的意思,”相思愤愤,“你故意的。”
“许你给孤安莫须有的罪名,不许孤说话?”
“阿兄强词夺理。”
“你先的。”
身后远远站着等着伺候的念春和听夏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这两个人同小时候有什么分别,旁人家的稚子都不这样了。
屏外听候差遣的徐公公摇摇头:外头说陛下喜怒无常,心思莫测,不久前才在朝会上骂大臣,斥责大臣们操心他立后之事,转头又急于大婚,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是否有旁人揣摩不透的利益牵涉。
更有甚者,将此事猜得极其复杂,觉得陛下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他觉得,陛下大约只是纯粹地想娶皇后罢了。
徐衍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陛下和娘娘斗嘴的声音,他不由感觉到欣慰,不枉他千里迢迢远赴奂阳,亲自把三小姐带回来。
陛下好久没这样由衷地愉悦了。
相思说着说着就忘了两个人是因为什么争辩了,她只是好奇自己怎么又坐到他怀里去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一点都不端庄,一点都没有中宫之主的气势。
“陛下你这样轻浮,显得我也很轻浮,日后传出去,我便是祸国殃民的罪人。”相思严肃道。
李文翾点点头:“你说得很有些道理,但孤不打算听。祸国殃民你是没有机会了,无能之辈才会将过错推到女子身上,你夫君却是个天纵奇才,所以这天下我守得,至于你,孤也要日日月月长长久久地轻薄,你还是早些习惯得好。”
相思吐出一口气:“罢了,阿兄不讲理,我不同你说了。”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让你叫阿兄你非要叫,让你自在些你非要找不自在,嘴上说孤是天子,却处处忤逆。”
相思眼珠子转了转,捂住他的嘴,软着嗓音道:“那我们都不说了,好不好?”
李文翾终于觉得舒畅了些,把脸凑过去:“那亲一下。”
相思迟疑着,凑过去轻轻碰了他一下,未料他陡然转过头,嘴唇贴着嘴唇,扶着她的后颈,狠狠亲过去。
阖殿的宫人齐齐转身,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道陛下和娘娘,怕是要长在一起了。
第十四章
之后几日,除了阿兄带相思去祭拜了他的生母,别的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了。
他母亲是先帝的第一任发妻,相思没见过,据说贤良淑德,一等一的好,宫人们交口称赞。
先帝与她也是情深意笃的少年恋人,孩子生下来就封了太子。
她生了阿兄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阿兄四五岁的时候,人就殁了。
之后先帝又娶了孙皇后,太子养在她名下,她和太子也是有过母子和谐的时候的,那时的她慈爱温善,仿佛真的把太子视若己出,事必躬亲地照料着。
可她其实恨透了太子,常常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苛待他,折腾得他死去活来,表面还要演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
以至于后来皇后屡屡构陷他不孝不端,皇帝都深信不疑,常常不由分说责罚他。
母后还会跪求皇帝原谅他,称他年纪尚小,若罚不如罚她。
皇帝便更生气,指责她慈母多败儿。
旁人提起,都是太子如何不好,皇后这个后母如何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