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群养尊处优的太太不会明白她想法。钟意微微一笑,聪明地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
大家拿了橘子和板栗放在炉子旁边烤,房间里被熏得暖烘烘,方春把煮好的茶里加入鲜牛乳,递到钟意手边的时候还特意给她多加一勺糖。
“我记得靳宴舟提醒过我,你喜欢甜食。”
钟意笑了起来:“谢谢。”
一墙之隔的排球室,墙面隐约能听见排球敲击的震动节奏。钟意饮下这杯茶,因为寒冬而冷冽的心被渐渐温暖,她想起靳宴舟来,这个即便不在她身边,也会记挂她这些小习惯的男人。
也许是心灵感应。
连通两个房间的那扇门前忽然出现靳宴舟的身影,他穿一件单薄球衣,身形凌空一跃,将排球击打至半空中。球飞过去的一霎,他勾唇一笑,偏头看过来。
烤好的橘子皮皱起来,有点像夏日阳光熏蒸过的味道。钟意伸手拨开每一瓣脉络,她感受到肩膀上落了一道力气,是靳宴舟走过来,他身上烟草和薄荷混合的味道有点好闻。
她把一瓣橘子递过去,靳宴舟顺势低头咬下去。
橘子不算太甜,也止不住渴。靳宴舟开了一瓶水,他随口问,“聊什么?”
“在听方春聊她和周方泽的爱情生活。”
方春这时候刚刚讲到她和周方泽刚认识的时候,他们是校园恋爱,第一眼在学生会认识,后面慢慢接触又发现彼此门当户对,就这么名正言顺毕业就结婚,一切程序合规又合理。
赵西雾撑着下巴听的很认真,她低头剥板栗,没掩饰的艳羡,“校园恋爱听着就美好。”
方春这时候打趣:“谁上学时候没几段爱情,你和我讲讲你的呗?”
赵西雾神色冷淡下来,她把板栗咬碎咽下去,用最贫瘠的语言描述她的校园恋爱。
“我们互相喜欢彼此,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亲手放弃了我的爱情。”
这个回答让人不知道该哪里接下去,方春唇角抽搐一下,她家庭天生富余,自然不能理解赵西雾这种在娱乐圈里打拼奋斗的人生,也不会明白她为一千块的住院费上下奔波的心酸。
她只觉得这位大明星不好相处。
靳宴舟听了一会就要走,临走的时候他靠过来,低声问,“今晚几点结束?”
钟意想了下,方春是孕妇,应当也不会折腾太久。她说了个大概时间,靳宴舟低头吻了她额头一下,潇潇洒洒继续去打球。
倒是方春促狭:“我是不是耽误你们晚上时光了,要不要我早点结束?”
赵西雾在这时候搭话:“不会,他们都是白日宣淫。”
他们两个一搭一接算是把钟意打趣个彻底,她塞了两个板栗堵住嘴巴,坚决不给他们继续打趣的机会。
方春摸着肚子感叹:“可是恋爱、结婚、生子,一步步走过来总感觉有点太平淡,没有那种刻苦铭心的感觉。”
“可是生活又不是演电影,要那么多波澜干什么?”
钟意撑着下巴宽慰她,手腕上那圈沉香佛珠有些大,松松垮垮地往下掉。她视线情不自禁吸引,没注意从门外飞来一只球。
只听哎呦一声,她的脑袋被结结实实砸中一个包。
这声尖叫是方春发出来的,所以外头的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她被砸中,周方泽冲进来抱着老婆就往医院跑,还是方春在他怀里使劲喊,“砸的不是我,是钟小姐。”
钟意神情尚属平静,她预判自己应该不至于脑震荡,但她手边没有镜子,不知道有无破相,只感觉脑袋那块疼的直抽气。
周方泽一拍大.腿:“完蛋,头一回带人出来玩就负伤,靳宴舟非得杀了我。”
靳宴舟快步走过来,大家团团围住的那一霎,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医药箱,碘酒、消毒棉签一应俱全。
他找了个空地把钟意拉过去,冰袋贴上额头的时候沁凉,钟意嘶了一声,脑袋往后退,却被男人的手掌压住。
靳宴舟挑眉看她:“你想明天脑门肿一块去和何仲薇汇报工作?”
钟意歇了气,她嘟囔一句好冷,把手伸进靳宴舟腰腹,把他球衣微微卷起一角,身后总有人来来往往,她一点也不心虚地干坏事。
他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块创口贴,还有卡通人物的图样,看样子是专门哄小孩子开心用的。
钟意对着手机屏幕费力照了照,感觉太幼稚,死活不肯贴。
“我又不是小孩,贴这个太幼稚了。”
靳宴舟毫不客气拍掉她蠢蠢欲动的手,他身上沾了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有点大,他干脆把钟意一块拉进来沾染。
“球飞过来都不知道躲,不是小孩是什么?”
“邵一航挨打的时候都知道跑。”
钟意轻哼一声,他这副说教语气听上去正经十分,若非他指腹轻轻划过她披肩长发,往棉麻质地的领口摩挲,她还当真以为他是什么循循善诱的圣人。
她瞪着眼睛控诉他手下罪行,身上自带一股刚煮完奶茶的甜腻香气,气鼓鼓的样子,也许是想起头上还贴了个幼稚的创口贴,开口对峙的时候还记得伸手捂住,假装气势很足的样子。
“靳宴舟,我今年二十五了,哪有二十五的小孩子?”
靳宴舟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游离,过了一会勾唇笑起来,和她耳语。
他操一口熟练京腔:“可爱死了bb。”
钟意被他撩得受不住,这下不仅是伤口处,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好像在发烫,她目光几乎不敢直视,总觉得这氛围一点即破,下一秒他就要亲过来。
靳宴舟用那种低低温柔声音引诱她:“意意,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找没人的地方干什么呢?
钟意差点要把舌头咬掉,她慢吞吞跟在靳宴舟身后,心有点飘飘然的。
那边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这儿,靳宴舟泰然自若从人群中穿过,他身上有恰到好处的沉稳气息,抬手一招,面不改色说,“抱歉,我带她去处理一下伤口。”
钟意再次捂住额头上的创口贴,不由自主做个帮凶,替他圆好这场谎言。
即便没有顾客,室内游泳馆依然恪尽职守每天清理消毒。旁边的换衣室里贴心备好款式各样的泳衣,主打的贵宾服务,自然要对得起入场的高昂售价。
这片地方暂时还没对外开放,大冬天的也没有人想往这儿来。
门口有一块闲置的,刻着“正在施工,请勿靠近”的标语牌,靳宴舟经过的时候,食指略微一揽,那标牌被他稳稳当当放在游泳馆门口。
他想,现下应该没有人会来打搅他们。
“要不要游泳?”
钟意摇摇头:“好冷。”
陪那群太太嗑瓜子聊天已经应付她太多精力,难得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钟意仰头倒向松软沙发,陷没的一霎她发出享受的叹息。
一截修长白玉的手指压了过来。
是靳宴舟抵住她脖颈,怕她躺下的动作太大,磕到头上的伤口。
“你明天回苏州?”
“嗯。”
钟意面露犹豫:“我这工作不是很清闲,有时候要全国各地跑,称得上是居无定所也不为过。”
“没事。”
靳宴舟好说话,他手里捏一只打火机漫不经心把玩,“只要钟小姐不在每个居所各养个男人就好。”
“我哪有那么多钱!”
“嗯?”靳宴舟挑眼看过来,“你还真有歹心?”
和商人耍嘴皮子是永远没有胜负的一件事。
钟意摆摆手告饶:“算我认输,等我回去我就把各个社交软件都挂上你靳总的大名,只要你不嫌高调就好。”
他们两个目前婚期未定,社交媒体虽然偶有捕风捉影,但都忌惮靳宴舟势力不敢声张。
钟意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结婚这个词,有点远,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很近了。
春节假期一过,带上身份证明半个小时就办好的事,也没什么了不起。
“我们真要结婚?”钟意问,她语气发自内心的诚恳,有点迷惑的语气。
她见过身边很多段婚姻,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母亲那一段,她母亲家里排行第二,读书不用功,一心只想要嫁一个男人相守一生。
婚后做到了妻子的本分,钟远山想要儿子,她就不停的怀孕打胎直到生下钟宏亮,丈夫说的话是天,她习惯躲在这片天底下逆来顺受。
靳宴舟却把这话理解成另一层意思。
他目光越过来,定定落在她身上,斟酌道,“你不想和我结婚?”
“不是。”
钟意抬起眼眸,她气息弱下去,连声音也没有底气,“我只是不知道结婚以后我要做什么。”
“操持家务……还是和你一起管公司?”
“都不用。”
靳宴舟站起来,游泳池壁底是一片蔚蓝色的瓷砖,微风一起,水波荡漾,吹入的风里有刚刚栗子的味道。
他说:“结不结婚你都是你,不会有任何变化。”
钟意眨了一下睫毛,她目光落在平静无澜的水面,游泳池的壁地是蔚蓝色的瓷砖,靳宴舟的身形在水面映下一道影影绰绰的轮廓,水波一乱,倒显得像幻影一般。
她继续听靳宴舟说话。
靳宴舟说:“换句话来理解就是——只有你想做的,没有你应该做的。”
“操持家务、管理家庭以及其他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那都不是我靳宴舟太太需要做的事情。”靳宴舟勾住她小指,低眸看向那枚对戒,语气很缓,字句都能听的很清楚。
“或许说,这些都不应该是天底下任何一位太太应该做的义务,没人规定女人天生要为家庭负担。我想娶你,原因倒是很简单。”
这话到这儿戛然而止了。
钟意的心刚刚被提起来,悬在半空中等待下文。后来左等右等等不到下一句,她勾起脚尖去蹭男人小腿,只问,“为什么?”
靳宴舟弯下腰,他手指环住她脚腕,略一收紧,戏谑的神色浮到脸上,仿若看穿她的把戏。
小姑娘卖乖讨巧,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
左不过就是想要多听两句好听的话,听他说有多爱她。
靳宴舟无声笑了下,他声音很沉稳,带着一点磁性,说话的时候总有种娓娓道来的从容。
“因为我想要见到你,三餐四季,朝来暮往。”
会有一个家。
就像拿到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不管在哪片海岸漂泊,她都会有一个永远依偎的地方。
钟意笑了起来,她笑得时候很肆无忌惮,眼睛也眯起来,把那些疏离冷漠在他面前统统抛下,抱着手机暗自品味这句话。 三餐四季。
人生的路好像又很简单。
话题刚到引到结婚这儿,靳宴舟也就顺理成章问,“结婚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比如时间,地点。”
钟意怔了下,语气极轻的说,“没什么想法,一切从简就好。”
“奶奶走了,我这头也没有要请的人,所以怎么样都好,看你那边怎么方便。”
“怎么没有人。”靳宴舟下巴微抬,“赵西雾不是嚷嚷要做你伴娘?还有你那位导师、你的同班同学。”
“意意,这世上珍重你的人还有太多。”
钟意迟疑了一会儿,因为他这么一开口,她脑袋里一下也涌出好几个人名来,虽然谈不上很多,但也是实实在在给与过她帮助的。
她说一声“好”,然后下一秒,毫无预警的——靳宴舟吻住了她。
他很少有这么浅尝辄止的时候,又好像只是为了描摹她唇形。撩拨够了就停下,听她呼吸错乱落在耳边,他只低低沉沉地落下笑。
“有点儿美梦成真的感觉。”
游泳馆的沙发天然有柔软弧度,一趟下去腰肢陷没,长款羽绒服早就被丢在围炉夜话的场地,打底的一件米白色毛衣勾勒出纤细轮廓,连胸膛处呼吸起伏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靳宴舟眸色暗下去。
这儿有许多张沙发,他偏偏和她挤在一张上耳鬓厮磨。
这时候天气就不觉得寒冷了,因为两个人相靠的体温几乎要将彼此融化。钟意无声地咽了下口水,她怕掉下去,只好侧过来箍着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