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进肚子里后,舒月还是偶尔会直接吐出去。
这样一来,舒月吃得越发少,因为身体不适,连练武的习惯都已经放下。
这似乎是个恶性循环,不练武后,舒月的身体更差,胃口也更差,吃东西又难受呕吐的症状变得愈发严重。
又一次吐过之后,舒月顶着苍白的脸询问闻鹤:“大夫怎么说的?”
她都难受成这样,自然要找大夫过来看看。但大夫刚把完脉,舒月又难受地吐起来。
等吐完,大夫已经不知所踪,她只能看向屋里仅存的人。
闻鹤面色只比她好一丁点,看上去也没有什么血色。
他原本比较狭长的凤眸睁得有些大,紧紧盯着舒月,眸中似乎有将熄的火光,看上去像是在痛苦中挣扎。
“没事。”他轻声说,“大夫说你是心情不好,再加上遇到各种事情受惊才会如此,好好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别怕,等这个苦夏过去,就好了。”
“是吗?”舒月觉得他在骗自己,但他应该也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的必要?
按照以前的习惯,在不相信闻鹤的话的时候,舒月总是要找上能为自己解惑的人。
按理来说像是今天的事情,只需要她出去再找个大夫为自己把把脉就能清楚情况。但在那日之后,闻鹤却派了两个暗卫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哪怕她要去如厕,他们都会在门口守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舒月根本没办法出去找大夫为自己号脉,而将大夫叫过来的话,闻鹤总是会把大夫支开,又或者提前大点好,他们要么是什么都不说只让她宽心,要么就是和闻鹤一种说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舒月却根本没有办法相信他们的话,心中的焦虑越来越多,却将自己的担忧瞒得死死的,不敢让闻鹤知晓她心底的想法。
闻鹤见她愈发消瘦,心里也更加着急,天南地北的美食想方设法地送过来,只求让舒月多吃一点,但她却丝毫都咽不下去。
拿着刚出炉的点心,闻鹤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吃点吧?祖宗,算我求你了。”
舒月原本是个前凸后翘的美人,虽说挺轻,身上却还是能有些肉的。
如今吃了吐,甚至压根不吃,身上是一两肉都不剩了,脸蛋也变得尖尖的,脸颊都快要掐不了。
舒月摇摇头,虚弱无力地推开点心:“拿开,我闻着难受。”
“那你想吃什么?酸梅?从南边运来的杨梅正冰着,清凉爽口,你吃两口试试?”
闻鹤皱着眉,说了几样:“还弄了酸梅汤和水果冰,实在不行你多喝两口果汁都成。”
舒月再次摇头,然后又吐了几口。
实际上她肚子里已经没有东西,就算想吐也吐不出来。
但胃部痉挛太过真实,仍旧让人分外痛苦。
她目光灼热,盯着闻鹤,用尽全部力气伸出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借力从床上坐起来后,咬牙切齿地询问闻鹤:“明明我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整个人也愈发轻,为何觉得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呢?”
第264章 “吃些落胎药吧。”
“肚子变大,食欲不振,经常呕吐。”舒月将自己近日的情况念了出来,“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什么病,更不像是受惊,反倒像是怀了孩子呢?”
舒月在这方面确实没有丝毫经验,但宫中的皇子皇女却不曾少过,她就算不想知道,也会被迫了解到一些与之相关的情况。
至少,她想不出有什么比怀孕更符合她现状的情况。
闻鹤没有说话,她便接着说:“而且,我记得你曾祈求我为你诞下子嗣。”
用祈求二字,未免将闻鹤的身段摆得太低。但舒月如今怒不可遏,也不愿维持体面,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甚至她就是故意如此,没有其他目的,只是想膈应闻鹤一下,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能报复闻鹤的行为也就只剩口头贬低羞辱了。
闻鹤艰难的开口:“是……”
其实这种事情怎样都不可能瞒到最后,毕竟舒月又不是傻子。
但是闻鹤却难免在这些事情上产生回避的情绪,想要拖延一段时间,再拖一段。
这种事情能晚曝光些,便晚一些。
闻鹤盯着她的肚子,视线恍惚,似乎看到了还未成型的胎儿冲他伸出手,对他笑了起来。
大概他是害怕从舒月口中听到拒绝的话,听到她打算打掉这个孩子的话,想要多留k一段时间,希望能木已成舟,最好是舒月能和k培养出一点感情。
不过看着舒月日渐消瘦,见她被百般折磨,他想自己终究是把一切都想得太轻松,太理所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舒月怎么会喜欢上这个罪魁祸首之一的孩子?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吃些落胎药吧。”舒月不出所料地说出这番话。
后宫中那些女人争妍斗艳都是为了能在后宫中有一席之地,能生个皇嗣保障自身的未来。而若是自己没有别人却有了,难免心生嫉妒,想要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舒月对生孩子的流程一知半解,对所遭受的痛苦更是朦朦胧胧,但对于打胎,却格外了解。
她推算着时间,摸着自己已经被撑开的肚子:“应该有些月份了,找个好大夫来,开药的时候斟酌用量,免得一尸两命。”
闻鹤心沉到底,脸上都透着阴郁,他注视着舒月许久,忍不住开口带着哀求的意味询问她:“就不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已经这么多月了,再坚持一下就好。
他接着哀求舒月:“将k生下来吧,我保证,k绝对会给你带来令你满意的报酬。”
舒月的脸色更差,原先苍白的脸上被他气出了几抹红,看着活像是刚被装点的纸扎人:“闻鹤,我看上去很像是随意拿身体也当做交易筹码的人吗?”
好吧,她好像真的是,毕竟先前就是靠着投奔闻鹤,才能勉强在父皇死后活下来。
但是那种出卖和这种不太同样,短暂的吃苦头和吃近一年的苦,又要被个孩子绑在闻鹤身边究竟哪个更苦,她还是清楚的。
闻鹤低声说:“是我求你,求你留下k。”
舒月审视着闻鹤,怒意充斥着她整个人,明明因为连日的折磨已经虚弱无力。如今却目光坚定,身体里似乎盛满了不知名的力量。
“可是我不想,我难受,我难受得要死掉了。”舒月委屈巴巴地说,“我先前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她知道闻鹤这时候不愿听她那些呵斥的话,便以退为进,冲他诉苦。
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当初被萧立祯在地牢里上刑的时候,她都没有如今这么难受,痛自然比不上那时候。但是时间太长了,像是一把杀人的钝刀子,时不时片下一块肉,却怎样也看不到尽头。
“你如果很想要血脉,我可以为你纳妾,正妻也行,你看上哪家的姑娘我差人替你说媒,为你准备聘礼。”
看得出来,舒月是真的被这个孩子折磨惨了,也是真的对闻鹤没有什么感情,巴不得将他推得远远的。
闻鹤没想到舒月说出口的话能比他想象中最恶毒的咒骂还要杀人诛心,他攥紧拳头,压下满脸的不可置信后,艰难地询问舒月:“你就这般想我的吗?”
舒月有些不解,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放在谁家都说得过去,别家主母纳妾的也比比皆是,她甚至连正妻的位子都愿意让出来,闻鹤还有什么不满的?
她为了能摆脱这个负担,已经很给闻鹤面子了吧?
舒月没有把心底的不满说出口,但脸上已经流露出来。
闻鹤叹了口气,蹲下身主动凑近舒月,将那张虽然憔悴但不失美貌的脸怼在舒月眼前。
舒月却不再晃神,毕竟这张脸看了这么久,早就有点看腻了。
他眸中满是深情,似乎只能倒映舒月一人,再也容不下其它人的存在。
闻鹤注视她许久,见她平静下来,将那些不太妥当的情绪全收起来后,才说:“我只想要你,我不是想要延续血脉,我是希望你能生下我们共同孕育的孩子,如果能像你,那就更好了。”
如果是个小号的舒月就好了,哪怕是和她一个性子。
咳,怎么能说是刁蛮任性呢?只能说是娇俏可爱。
闻鹤想到那种画面,原本难看的面色回暖,又忍不住露出笑。
“可是我不想生。”
舒月轻声说:“我害怕。”
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也是有刻意回避的成分在。
她在害怕这些事情。
“我的母后因生育我而死,我害怕我也如此。k会杀死我的。”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舒月忍不住尖叫起来。
她是真的担心这种事情发生。
光是现在遭遇的这些,就足够她痛苦到浑身都难受的程度了。
闻鹤愣住了,他紧紧抱住舒月,低声一遍遍安慰她:“不会的,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别怕,别怕,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向你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闻鹤承诺得很好,但他毕竟也是个对这些事情毫不了解的大男人,他甚至连生育要受苦都不知道,连想要直接瞒到孩子足月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显然,他给出的保证,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第265章 “我家娘子身子柔弱。”
在那次之后,闻鹤才开始重视这件事情,不再将精力都耗费在给舒月寻觅些她能吃得下去的食物上,找来几个产婆和有接生经验的大夫连番询问,了解了一些情况。
女人生孩子确实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圈,像是先皇后那般因为生育子嗣而累垮身体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直接在生子的时候,直接身亡。
听到这种消息,闻鹤瞬间脸色苍白,知道自己先前是太想当然了。
他回想着舒月曾说过的那些话,想着舒月如今憔悴的模样。如今还没足月,舒月就已经这样痛苦,若真到了临产的时候,保不准就是最坏的情况。
“那现在若是打胎……能不伤害大人吗?”他顶着苍白的脸色询问大夫,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片刻后补充道,“有什么办法将对大人的伤害降到最低?”
大夫满脸无语地看着闻鹤:“生下来总比打胎好,虽说是有点风险,但死的人始终是少数,您也不用太担心,孕期多滋补,找个靠谱的产婆便是,不用杯弓蛇影,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之前不用自己吓自己。”
“尽量让产妇有个好心情。”
简单交代几句后,大夫就打算离开这里。但闻鹤一抬手,守在门口的暗卫就抽出剑,拦下了他的去路。
大夫不解地回头看向闻鹤,心底忐忑不安,开口询问:“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家娘子身子柔弱,如今怀了孕,让人难以放心,劳请大夫多在府上住些日子。待她生产之后,养好了身子,我定然予重金欢送你。”
大夫嘴角抽搐,忍不住询问:“用不着做到这份上吧?”
身后两个暗卫手中的武器都是被官府管制的,这些人显然身份不凡,他如今也在劫难逃,反抗不了这糟心的命运,大夫只能顺其自然,询问了自己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所以您的娘子,如今怀孕几月?”
“估摸着能有三个月了。”闻鹤回答之后,忍不住叹息,“日夜寝食难安,她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我看着也难受。”
“早知如此,我便不会胡来了。”
是他将一切都想得太轻松才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若舒月能平安无事地剩下一个有他们血脉的孩子,对她来说,真的是好事一桩。
只有拥有个孩子,余下的事情才有操作的空间。
闻鹤拨弄着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心想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三个月……”大夫陷入了沉默。
十月怀胎,再加上产后还要调养,他一年半载怕是出不去这地方了。
看闻鹤着急成这样,他还以为人已经要临盆了呢。
大夫满心无语,却不敢反驳闻鹤的话,只能态度温和地询问:“不知尊夫人如今在何处?可否让我去见见?”
“自然可以,只是她脾气不太好,还请你到时候注意些,别惹怒了她。”
闻鹤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大夫却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怀孕时脾气不好是常事,他见怪不怪,自然不会把这种事情当回事。
跟着闻鹤走到那间落了锁的屋子,见到了仍旧貌美,似乎气色恢复一点的舒月,大夫好声好气地寒暄几句,打算为她诊脉。
舒月突然冲他笑了一下,她唇上涂了色,红到近乎能滴血。
但靠着脸撑着,倒是没让人觉得诡异。
大夫不曾见过这般好看的人,连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但正因为他移开了视线,没注意到舒月手上的动作,直接被舒月扔过来的茶杯砸个正着。
已经凉透的茶水泼湿他的衣袍,茶杯在地上滚了两圈,声音格外清脆。
舒月冷声说:“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这些人。”
“舒月……”闻鹤犹豫地说,“让大夫为你看看吧,将身体调养好,你过得也能舒坦些,算是我求你。”
舒月直接把茶壶砸了过去,闻鹤不避不闪,任她发泄。
茶水尽数洒下,茶壶又沉重,闻鹤看上去比大夫要狼狈多了。
在大夫面前似乎能轻易主宰人性命,不可一世的闻鹤,到了舒月跟前,却是一副低服做小的姿态。
大夫原先还没慌,见他都这副作态,才感到心慌,腿一软,直接朝着舒月跪下:“我什么都没做啊,只是想为您看看身体。”
我罪不至死吧?怎么感觉今天出不了这个门了。
大夫慌得汗如雨下,舒月却轻笑起来:“得了,你又不打算杀了这个孽种,又何必出现在我面前?”
闻鹤倒是没跪下来,却也不敢回应舒月,他用脚尖碰了碰大夫,示意他赶紧开口,把先前在他面前那套说辞都说给舒月听。
大夫心领神会,却有些犯怵。
舒月连他都敢打骂啊!他只是个循规蹈矩的普通百姓,哪敢得罪她?
但是在闻鹤刻意的咳嗽声中,他还是磕磕绊绊地开了口:“这……其实刚才您相公找我,问了打胎的事宜,只是我觉着吧,打胎也伤身体啊……”
舒月对此嗤之以鼻,却也没有欺负弱小的打算,摆摆手让大夫赶紧滚人之后,又对闻鹤说:“下次不用找人来说服我了,大不了将我打断了腿关在这里,只要你想要这个孩子,k自然能降世。”
“你不是很擅长做这些事情吗?”
闻鹤垂眸,眼中满是伤感,闹到这份上,他是真的开始后悔了。
如果自己没有一意孤行……
舒月叹了口气,闭上眼后,对他们说:“请回。”
宽敞的屋内却没有多少阳光,屋内满是药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