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挺着个大肚子,确实有很对不方便的地方。
那个人跑得挺快,舒月迅速杀掉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之后,刚想要追上去将他灭口,却因为腹部传来的阵痛,停下了动作。
她捂住自己的肚子,弓着腰,面容扭曲了一瞬。
余霜意识到情况不对,压下对眼前这些场景的恐慌,跳下马车跑到舒月身边,扶住了她。
她脸上的焦急呼之欲出,舒月却没有看到。
等肚子好点,她擦掉额头的冷汗,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余霜身上,回头去看到后面就销声匿迹的马夫。
她唇色苍白,声音也有点轻柔,很难被人听清:“接着赶路吧,天黑前找到个能休息的地方。”
上次来的时候是与运粮军一同,回去的时候又是被人追杀,舒月对这条路不算熟悉,只得靠马夫带路。
好在马夫也是个心大的人,并未因为目睹舒月刚才杀人的行径对她心生恐惧,唾弃山匪几句,便接着赶路。
一行人在天黑前抵达了个小村庄借宿。而从舒月手底下逃跑的山匪也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传了回去。
舒月近来故意使坏,确实将府上弄得一团乱,等闻鹤回来后,询问舒月的所在,大家才发现她消失不见。
这时候他们都已经在村庄里歇下了。
这肚子夜里也不消停,舒月辗转反侧都睡不了觉,余霜在旁伺候,也硬生生熬了一整夜。
舒月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原本出现在上面的疤痕随着肚子的增大也变得更加丑陋,她轻声对余霜说:“我当年最爱美了,每日都要精心打扮,连一头长发都要差遣八个宫女呵护。”
毕竟她便是因为与母后肖似的一张脸,博得了父皇的喜爱。
“连身上留了一道疤我都要气恼数月,至今还未释怀。”
何况是肚子被撑得这么大,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恢复如初。
怎样都会留下些痕迹吧?
舒月自嘲地笑笑:“我早就该知道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怀孕的这种可能。所以对这些事情也不太敏感,若是她稍微留意一下,就该意识到,按照闻鹤那毫无节制的行房频率,这是早晚的事情。
若是她事先吃下避子汤,又或者在刚开始因为孩子呕吐不止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及时打掉这个孩子,就不会落得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况了。
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想想自己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最开始逃离成功的时候,舒月想去的地方自然是京城,倒不是因为舍不得京城,又或者为萧佑那几句空口白话而心动。
她回京城,只是因为自己还有不少东西与势力遗落在那里。
她毕竟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还是个对皇位毫无威胁的女儿,父皇做很多事情的时候并不会瞒着她,她因此了解了不少事情,也得到了一些人脉。
若是如今回去,自然还能收拢对父皇比较忠心的旧部,再运作一番,能做出不少事情。
但是以她这副模样回去,怕是只会惹的人笑话,就算真的还有人愿意和她同行,她这个情况也只会是个累赘。
这个孩子好像已经五六个月了?再有几个月就能生下来了,先将k生下来?
只怕那时候燕云的铁骑已经攻破皇城,天下都要改了姓氏。
舒月又忍不住叹息,肚子里这个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她在这里辗转反侧,闻鹤则是怒骂了府中暗卫之后,让他们快去找人。
他心中满是担忧,唯恐舒月在外面受到什么委屈、惊吓,一时不察导致落胎。
舒月的身子越发重了,若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准就要丢掉性命。
暗卫打探消息的速度自然很快,而且还要拜舒月对他们无止境的折腾所赐,他们对这座城池太过熟悉,许多人也与他们熟悉,轻易便问出了舒月去往的方向。
闻鹤率领一支兵马,直接出了城门,闯进了山寨。
此处的建立和他脱不出干系,领头的壮汉也没换人,他见到闻鹤,自然欢喜,刚想邀请闻鹤吃顿夜宵,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在闻鹤赶过来之前,从舒月手底下死里逃生的人正喋喋不休地将讲述先前发生的事情,希望他能为他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第269章 这样的人,我可不敢要。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刀疤脸壮汉还真有点意动。
一个弱女子而已,能杀掉他们只能说明这几人都是废物,将她处理掉,倒是能提一提自己的声望。
至于那人是否无辜。
他们毕竟是山匪,其实不太在意这种事情。所谓的义气,只是对同一寨子里的人而已。
诚然,这些人最开始聚在一起只是为了活命,想要对抗天灾与那些遭瘟的大人物们。
但是日子久了,他们难免不事生产,将视线落到过路的富商身上,只要随便敲一个,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样的日子太舒服了,久而久之,他们便要变成真正的山匪了。
闻鹤对此并不知情,毕竟此处只是他当年的善心之举,过后怎么会再付出精力,操心这里的事情?
若非舒月出逃到了此处,他可能再也不会来到这里。
闻鹤见他面色古怪,不回答自己的话,板着脸又喊了两声他的名字,然后询问:“你见过这人?”
“也不算是见过吧。”刀疤脸将事情美化一点,磕磕绊绊地说,“手底下有人曾见过个大肚子妇人,他们发生了点摩擦……”
闻鹤直接拔剑抵在他胸前:“摩擦?有人对她动手?现在他们人在何处?”
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达到顶峰,闻鹤目眦欲裂,恨不得将这些人就此斩杀:“舒月人在何处?她没受伤吧?”
刀疤脸不知闻鹤为何这般激动,毕竟只是个女人而已。
但听到舒月的名字,他想起自己曾在闻鹤身边见到过她,那是个顶顶漂亮的姑娘,闻鹤对她在意点,也很正常吧?毕竟再也寻不到那么漂亮的人了。
不对。大肚子妇人。
刀疤脸突然想到这茬,瞬间冷汗直流。
舒月肚子里怀着的不会是闻鹤的血脉吧?那他手底下那些人还想要对舒月动手,甚至想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这可真是,要了老命啊。
逃回来的人的兄弟死在了舒月的剑下,自然记恨舒月,嘴上提起都是骂骂咧咧,满是侮辱的词汇。
刀疤脸不敢将那些话复述出来,战战兢兢地说:“应该,应该是没受伤,那些人都死在了她手上。”
“嗯?”闻鹤的剑前进分毫,已经划破了他最外面的衣裳,剑尖已经碰到血肉,冰的人直打寒颤。“我看上去很好骗?”
“你想包庇那些人。”
若是他们都死在了舒月剑下,那刀疤脸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人心如此,闻鹤见怪不怪,若是往日,他甚至不会揭露,只需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便好。
但大概是舒月的离去让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心底甚至生出将眼前人都杀掉的想法。
他忍住了这种冲动,让刀疤脸将逃出来的人叫过来,藏着怒意,和颜悦色地询问了他情况。
刀疤脸满脸的络腮胡,纵然表情都要扭曲,也没能让他明白自己想要表露的意思。
这人一听说闻鹤要为他出头,满脸喜意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虽然仍旧在为自己的行为粉饰,却比刀疤脸说得直白残酷许多。
闻鹤听着那些羞辱舒月的话,与刀疤脸想象不同,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面容恬淡,低眉颔首,嘴角还有淡笑。
但在问明舒月离去的方向之后,他就将已经沾上几滴刀疤脸的血的剑刺过去,砍断了他的一条腿。
“暗三。”他轻声说,“我要去找舒月,没什么时间折磨他,这人就交给你吧,希望我想起他时,他还没有死。”
死算什么,刀一砍,命就没了,走得轻轻松松,多容易。
生不如死,才叫真正的折磨。
闻鹤把暗三留下来,不只是为了折磨这人,还有让他管束下山寨的心思。毕竟也是自己曾经弄出来的东西,栾城如今这副样子,实在是不像话。
暗三有他的信物,调动一小支军队不成问题,整顿他们绰绰有余。
闻鹤翻身上马,接着追寻舒月的踪迹,他对附近的地形倒是了解,轻易就找到了舒月暂住的村子。但是赶过去的时候天快亮了,一夜未睡的舒月也已经将马夫喊起来,接着赶路。
他们擦肩而过,闻鹤并未追寻到舒月,只知她又往京城的方向前去。
不会是打算回京吧?现在的京城可乱得很,而且她顶着个大肚子回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闻鹤面色惨白,向告知自己这些消息的人道谢,递过去一些钱后,又上马接着赶路,想要将舒月找回来。
舒月到了处繁华的县城,此处有她的庄子,她的肚子越发难受,也再经不起折腾,便打算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至于余下的事情,自然是等她修养好了再想。
大小事情仍由庄子内原本的管事处理。但是有关于她的事情,都需要经余霜的手。
余霜不能说话,大多数人又不识字,和她交流起来格外困难,也正因为此,舒月才能放心她,将更多的事情交给她。
闻鹤知道舒月曾经对京城有多少执念,确认了她是往京城的方向前进之后,便疏忽了路上的小城,直奔京城而去。
也是因此,舒月反而逃过一劫,没有被他找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在忍耐中也适应了所要遭受的苦难,月份大的时候,反而不孕吐了,就是胃口仍旧很差,性情也依旧阴晴不定。
庄子里伺候的人还真有对她不满的,在饭菜里加了料。
不是什么毒,只是有点膈应人,好在余霜眼尖,注意到这人的举动,直接用舒月赏赐给她的匕首刺向这人,然后用沾血的匕首威胁众人好好做事。
舒月是在吃过饭后,才得知的消息,她赞赏地看了余霜一眼,夸赞道:“做得不错,将那人发卖了吧。”
那柄匕首很短,也没有淬毒,倒是杀不死人,舒月怕她一个弱女子管不住人,特意给她的。
“他今日敢在饭菜上恶心我,明日便敢直接下毒,这样的人,我可不敢要。”
舒月庄子上的待遇已经比别处好不少,她也清楚自己怀孕后脾气太差。所以在月俸和其它地方对他们多有补偿,没想到就算如此,还是有人敢做出这种事情。
第270章 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余霜点头应声,将这件事办得很妥当,但舒月还是觉得有些烦心。
等她离开后,她小声说:“不会说话还是太麻烦了,若是晚照也在这里,我就能省心了。”
但是闻鹤在发现她消失后,说不准会盯着晚照,她总不能因为晚照走漏了自己的所在。
舒月叹了口气,又开始烦躁起来:“再调些信得过的人吧,省的这地方闹得乌烟瘴气的。”
现在这些人时不时犯错,还是因为无人盯着,且他们轻视自己这个孤身前来的女子。哪怕她说了自己时他们所有人的顶头主子,却仍旧有人敢做些阳奉阴违的事情。
舒月心力憔悴,有点怀念闻鹤,虽说最开始入府的时候受了不少事,但和他在严州时,府中上下,丝毫不用她操心,闻鹤把一切都打点的很好。
她知道自己又要开始怀念闻鹤了,就提前喝下安神助眠的汤药,然后睡了个午觉。
一觉起来,这些伤春悲秋的想法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
舒月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打,找产婆的事情也刻不容缓,她有钱,这些事情倒是不难办,只是小瞧了闻鹤对自己的在意程度,以及忽略了他究竟有多少可用之人。
先前他还讥讽萧佑,刚得了点权势便都用在寻找舒月这件事上,也不怕自己地位动摇,丢掉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但如今,他的所作所为,与之何异?
甚至因为萧佑寻找舒月的时候用的是新投奔自己的人,而闻鹤却是早有自己的根基,两相对比,自然是后者更加大张旗鼓。
在知道有人砸大价钱,将附近十里八乡的产婆都请了过去之后,闻鹤立即让人调查,确认庄子主人与舒月的情况吻合,便兴师动众的赶过去。
那时候舒月正忙于临产,对外界毫不过问,就算闻鹤大张旗鼓赶过来,舒月也不知道任何消息。
闻鹤的拜帖送了过来,用的是当天刚被他买下来的一家店铺的掌柜的名头。
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发生了点摩擦,想要和她商讨下怎么处理。
舒月从来不管这些事情,但都闹来了也不可能无人处理,至少闻鹤借机能带几个人,堵在了庄子门口。
管事不知那些恩怨情仇,收下拜帖,知道他们要来,便直接将他们迎了过去:“我家主子不会见你,这种小事和我说便是。”
闻鹤没有说话,他低下头,身后充当护卫的暗卫便将管事生擒。
闻鹤轻声说:“堵上嘴扔一边就是,毕竟是舒月的人,可别伤到了。”
虽说还没见到面,但闻鹤觉得这里住着的十有八九是舒月。
他回到京城之后便直接和林家对上。而一直对他怀有敌意的萧佑更是主动凑过来针对他,甘心给林家当棋子,被扔出来当靶子。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不算太好,还要费心费力寻找舒月,还要应对萧佑的冷嘲热讽。
他的人已经在南方一带寻找起舒月的下落,谁能想到她就在离京城几日路的小城镇里歇脚,这可真是灯下黑啊。
闻鹤原本想要将庄子里的人全都制服,然后再挨个屋子寻找舒月的踪迹,却没想到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麻烦。
在他不由分说地让暗卫捆了几个人之后,就有人纳头投拜,将他领到了舒月居住的屋子外面。
他点头哈腰地说:“她最近月份大了,每天都待在屋里不出来,现在应该在屋里午睡呢。”
“嗯。”闻鹤冷着脸应声,随后抽出剑,直接将带路的下人砍死。
他动手很快,下人连惊呼都没来得及,血就洒在了门上,溅在了又落上一层薄雪,还没来得及清扫的地面上。
犹如雪地中盛开的红梅,艳丽的刺目。
“大概是精力不济,连手底下的人都管束不好了,居然养出来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闻鹤声音阴森,“这种人怎可留在舒月身边?”
虽然刚杀了人,又放了狠话,但将要见到舒月的时候,闻鹤还是难免近乡情怯,在门口徘徊一会儿,让暗卫把尸体处理掉,以免吓到了舒月。
哪怕曾经他才是那个喜欢让舒月看这些东西,故意逼她去适应这些事务的人。
折腾完这些事情,闻鹤才推开门。
被砍死的那个下人没有骗他,舒月这个时候确实在房间里睡觉。如今已经入冬,屋里炭火烧得正旺,却掩盖不了浓郁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