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所谓的心知肚明,两人之间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与把柄?
舒月很好奇,但她不能问,她只能插话道:“你说邱梨死了?我们将人送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就突然死了。”
“死了便是死了,哪有那么多原因,她身子骨弱,又受太多折磨。”林彦纶不耐烦地说,“你还有脸说送回来时好好的?分明只剩最后一口气。”
闻鹤面色不变:“是吗?那就让我们先看看尸体。”
林彦纶冷声说:“已经入土为安了。”
被舒月胡搅蛮缠一番,他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借题发挥,用邱梨的性命在闻鹤身上占取好处,改口说:“你既然这么有雅兴,不如先聊些别的事情。”
“比如你最近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些话,再比如……”
林彦纶停顿片刻,才说:“苏家。”
他特意拖长声音,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想引闻鹤上钩。
奈何闻鹤根本不理他,他说完这话过了半天,仍旧没等来闻鹤的询问,只能接着开口:“这些事情不方便让外人知道,不如先将这位姑娘请出去?”
任由他再怎么装作气势超然,如今也已经毁了大半。
舒月不觉得他和闻鹤有什么可聊的,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滑稽,像是被推上戏台子的丑角。
闻鹤看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摇头说:“没什么可避讳的,不就是你与苏家联手,将萧立祯推上皇位这点屁事吗?知道的人不算少,也不差她一个了。”
舒月还真不知道,她只知道闻鹤从龙有功,此后一跃而上,成为众人仰望的权臣。
她被闻鹤困在身边,目光所及只有他那一寸三分地,在她能看到的有限空间里,闻鹤是除了萧立祯外,最大的获益者。
林家也好,苏家也罢,都是仰仗萧立祯的存在,顶多仕途顺利点,却没见他们直接获权。
林彦纶再次被闻鹤的话噎住,沉默许久,才说:“你倒是够宠她,也不怕她知道太多,转手将你卖了?”
闻鹤似笑非笑地看向林素,若有所指地说:“那也得出得起价啊。”
林素再次无地自容,根本不敢和父亲对视,只能恼怒地瞪着舒月。
舒月并未注意到林素的视线,她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耳畔是闻鹤与林彦纶对朝堂事的挥斥方遒,脑海中却不自觉想起自己已故的父皇。
“萧立祯最近的异动……”
“苏家那边……”
“你最近是不是太嚣张了?”
闻鹤与林彦纶互不相让,从严州雪灾争论到了近日皇上的出格行径,最终不欢而散。
在舒月走神的过程中,林彦纶直接撩起袖子,想要和闻鹤动手。
听到果盘被掀翻在地的声音,舒月才勉强回过神看向闻鹤。
林彦纶怒火未消,脸色涨得通红,喘着粗气,似乎下一个就会暴起伤人。
舒月抓住闻鹤的袖子,躲在了他的身后:“他看上去快要气炸了。”
闻鹤没有说话,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片刻后,林彦纶咬牙切齿地说:“闻鹤,我看你能笑到几时!改日可不要跪在我门前求我。”
“林素。”喊了一声后,他的面色逐渐恢复如常,“送客。”
被推出来直面闻鹤的林素格外痛苦,绷着脸,恭敬地将闻鹤请出去。
舒月看了看林府的山亭水榭,又看了看闻鹤,最后才看向把不高兴写到脸上的林素。
林素对上她的视线,忍不住冷哼一声,压着声音说:“舒姑娘好手段啊,又拿了钱,又把自己摘干净了。”
舒月面上含笑,仪态端庄:“过奖。”
她此刻全无刚才在屋里的懒散无知,看上去像是改头换面。
林素被她的模样唬住,怔然片刻,错过了接着质问的机会。
闻鹤先上了马车,看着仍旧站在马车外的舒月,不解地说:“站那里做什么?也不怕站不稳摔下去。”
他冲着舒月招手:“过来。”
舒月小声询问:“林家……”
闻鹤勾唇笑起来:“感兴趣?”
她点点头,心想这是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当然感兴趣。
闻鹤冲她招手:“过来。”
舒月皱起眉,蹑手蹑脚朝他走去。
等坐到闻鹤身边后,她趴在他耳边小声牢骚:“你怎么总是喜欢这样喊我,像是招猫逗狗。”
她皱皱眉,嫌弃地说:“你就不能喊我名字吗?”
闻鹤笑得肆意起来,一把将舒月抱住后,他用犹带笑意的声音对她说:“你啊。”
第32章 在想你的事情
“苏家与林家的事情解释起来倒不难,无非是为权势做了场豪赌,且赢得盆满钵满。”
但旁枝细节,要聊的就太多了。
闻鹤随口扯了几句,就让舒月想了许久。
马车颠簸一路,快停的时候她才说:“我觉得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他们在闻府清理干净之后迫不及待找上她,不惜花费重金笼络她,显然是仍想将闻鹤所有动向都了解透彻,最好能将这人一直牢牢捆在他们的战船上。
她又想起闻鹤与林彦纶谈论的内容,原来当初帮萧立祯夺位的,主要是林家与苏家。
难怪萧立祯对淑贵妃那样好,又将苏燕眠接进宫中给她当替身。
那些在她看来古怪荒谬的举动,都是他对苏家的让步与妥协。
那林家呢?
舒月盯着闻鹤,目光幽深,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其它什么东西。
舒月努力思考着自己已知的消息,想要在零碎杂乱的信息中分析出有用的东西。
但还没等她沉思多久,闻鹤就环住她的腰肢,将她带进怀里:“这是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舒月还在想事,被他询问时顺口将心声说了出来:“在想你的事情。”
闻鹤愣了片刻,才笑着说:“不用想,直接来问我就行。”
舒月眨眨眼,酝酿好情绪后,开口询问:“你既然是林家这边的人,为什么还会被针对,被派去处理乱摊子?”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早就闹翻了。”闻鹤回想着刚才在林府发生的事情,挑起她的发丝绕在指尖,凑在她耳畔呵气,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询问,“我还以为你会问苏、林家的事情,怎么问这个,这么关心我?”
舒月将自己的头发拽回来,垂眸妄图将眼中的伤感藏起来,她想了想,如实说:“那些事情离我太远,就算问了又能如何?”
“确实。”闻鹤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颇为感慨地掐了下她的脸,“你看东西还挺通透,总是能给人惊喜。”
他端坐好后,闭上眼,懒散地说了句:“我很满意,再接再厉。”
近日舒月对闻鹤的接受度越来越高。无论是被他搂在怀里,还是揉揉捏捏,都没有任何不适。
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在心底排斥他。
就算她清楚现在的形势,知道自己需要仰人鼻息,唯有讨好闻鹤,才能换来好生活。
但从前只有别人讨好她,哪有她讨好别人的道理?
从闻鹤一句话里意识到身份的落差后,舒月这一路上闷闷不乐,再没说过任何话。
好在闻鹤似乎有些累,路上一直在闭目养神,并未留意她的异样。
舒月将被闻鹤的胳膊压住的袖子扯出来,随后挪到了车厢的另一侧。
马车并未直接回府,舒月坐在车里等待许久,感觉已经过了许多个半柱香的时间,车仍旧没有停下,忍不住掀开车帘,瞧瞧外面的景象。
马车外不是南城区那片繁华的宅院,而是接连没开门的店铺。
“这是要去哪?”舒月的话刚问出口,马车就已经停下。
驾车的壮汉一甩马鞭,高声喊:“主子,已经到地方了。”
舒月把头伸出车厢,才发现马车停在了自己前日刚到过的衔春斋。
这是要做什么?
片刻心慌后,舒月定住心神,回头看向闻鹤:“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闻鹤睁开眼,把手伸到舒月手边,困倦地说:“下去吧。”
舒月下意识将手搭上去,随后才想起自己的眼睛已经好了,不需要旁人搀扶,照样能行走自如。
“我的眼睛已经好了。”她小声说。
闻鹤脸上的困意很快被他藏好,他斜睨舒月一眼,轻飘飘地说:“又不影响什么。”
舒月跟他下车后,看了眼衔春斋的匾额,心情愈发沉重。
闻鹤不说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她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闻鹤牵着舒月的手,见她脚步愈发迟缓,拉着她快走几步,询问:“怎么?不喜欢这里了?”
“我听人说,你之前在这里吃得挺欢,还挺喜欢这里的饭菜。”
舒月想起刚回府遇到闻鹤,就跪倒在地将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的侍女,面色略差,没好气地说:“也就那样。”
闻鹤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在她耳畔说:“我看府上的饭菜不合你口味,想到你上次在这里吃得不错,就带你过来了。”
“你若吃完这顿还是不腻,就买两个厨子入府,专门伺候你。”
舒月诧异地询问:“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吃饭?”
舒月仍旧带着面具,但闻鹤却没有任何遮掩。如今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见过他的画像,知道这是不能得罪的主。
他刚露面,衔春斋的掌柜就迎上来,“不然呢?难道你还想让我给你点几个歌女舞姬?那还是免了,我没这雅兴。”
舒月摇摇头:“不用,我也不喜欢那些。”
谁都知道舒月的父皇喜爱歌舞,更爱美人,总是让人筹办各种宴会,欣赏各种美人的舞姿歌喉,然后将人收入帐中。
他从不会顾虑旁人,舒月这个亲生女儿自然也不例外。
或者说,正因为舒月受宠,才有资格出席他那些宴会,将他们的丑相尽收眼底。
看看她那将自己取名为萧桐影,只为怀念她母后的「深情」帝王。
舒月垂眸笑笑,再次强调:“我讨厌那些玩意。”
闻鹤仍牵着她的手,看她这副模样,笑着调侃:“好,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不看。醋坛成精啊。”
舒月没有反驳他的话,与他一同走进花间,衔春斋最好的包厢,也是她上次吃饭时用的地方。
在闻鹤身旁坐下后,舒月下意识推了推面具,侧过头避开掌柜的视线后,面对闻鹤的询问,她柔声说:“我想吃的上次都已经吃过,按照你的口味来吧。”
“我没有什么偏好,那就按照你上次的选择来。”他看向掌柜,“她前日来过这里,你对她可有印象?”
第33章 和我回府,陪我就寝
掌柜看了舒月一眼,便像被阳光刺到眼睛般,迅速收回视线:“您这就有些高估我了,每日衔春斋来往的客人实在太多,我都不曾遇见过这位姑娘,更不知她吃些什么啊。”
他为难地说:“还是有劳姑娘再点几道菜吧?今日的菜都记我账上,算是我给您二位的赔罪。”
舒月迅速报上几道菜名:“我上次来时便喜欢这些,今日再上份一样的。至于赔罪就不用了,你也没做错什么,我又不缺这几两银子。”
自作主张免了掌柜的赔礼之后,舒月扭头看向闻鹤,扒着他的胳膊冲他撒娇:“我还带了从林素那里坑来的钱呢,这次让我买单,如何?”
闻鹤看了眼掌柜窘迫的模样,若有所思地摸起她的脸颊,片刻后才笑着应声:“行啊,再来一壶你们这里最贵的酒。”
舒月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牵强。
衔春斋的价是真贵,就算不点那些额外服务,闻鹤敞开肚子喝几壶酒,也能将她从林素那里骗来的钱花干净。
她难得赚到点钱,还是希望将它们多留些时间的。
掌柜连忙说:“是,马上送来。”
他快步离开包厢,临走前贴心地关上门,让闻鹤能和舒月安静地独处。
“怎么突然要喝酒?”舒月忍不住询问,“我记得你并不好酒,之前也没看到你喝过。”
“往常又没带你出来吃饭,今日心情好,于你对酌三杯。”他将人抱到自己腿上,抵着她的额头询问,“你酒量如何?”
舒月斟酌片刻,才说:“尚可。”
“那今日陪我多喝一点。”
舒月觉得闻鹤是在说反话,他刚去林家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心情怎么可能好?
大概是掌柜怕闻鹤不满,直接将刚出锅,该送去别处的饭菜搬了过来,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店小二将饭菜送来。
“菜已经上齐,您看用不用留些伺候的人?”
他身后是端菜的侍女,十几个,每个的模样都很出挑。
衔春斋从贫民那里收拢来的俊男美女很多,这也是他们吸引人的特色之一。
舒月的视线在她们身上流连几秒,闻鹤抬手遮住嘴唇,咳嗽一声。
等舒月收回视线之后,他才说:“不需要,都下去吧,别让人再进来。”
“是。”店小二看了舒月一眼,心领神会地带众人离开这里。
舒月拿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两杯后,端起自己那杯,小口品尝起来。
这酒价格虽贵,口味却很清淡,像是冷冽的山泉佐以野果,口味独特,却尝不出多少酒味。
抿掉绛唇上的水珠,她将酒杯放下:“味道尚可,我先吃饭?”
闻鹤夹来的肉实在太大,舒月咀嚼半天才将嘴里的肉咽下去,灌了半杯酒才舒缓了嗓子里的不适。
舒月有些别扭地说:“倒也不是,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好吃。”
其实很在意。
她很讨厌成为别人的借口,帮助他们达成目的,倒不是针对闻鹤,任何人,做任何事,她都会下意识的排斥。
闻鹤说是心情好想要贪杯,实际上便只喝酒,桌上的饭菜没有吃几口。除了偶尔为舒月布菜之外,再也没碰过任何菜。
端上来的两壶酒很快见底,闻鹤喊了一声,店家又送来几壶。
舒月看着,越发肉疼。
她吃得差不多,就放下筷子,懒散地坐在椅子上,询问闻鹤:“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闻鹤像是被她的用词取悦,勾唇笑了起来:“先喝酒,我说了要与你对酌,我喝了不少,却还没见到你喝。”
舒月心想自己喝的半壶酒全都进狗肚子里了吗?
她翻了个白眼,却没在这种事上与闻鹤呛声,直接为自己倒满酒,和闻鹤碰杯后,一饮而尽。
连续灌了一壶后,她顶着被酒气熏红的脸,凑到闻鹤面前询问:“这样可算喝过了?”
闻鹤不退反进,轻笑着说:“这可不行。”
他直接箍住舒月的腰,逼迫她贴到自己身上后,端起酒杯,递到她唇边:“张嘴,小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