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我从未——归渔【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0 17:16:40

  云畔听不清楚听筒对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而周唯璨一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在敲方向盘,是他思考时会有的动作,直到挂电话之前,才很客气地说了一句,会好好考虑。
  他把车开得又快又稳,大约十几分钟,视野里就出现了阿约家的红色砖房,以及房梁底下挂着的一串红辣椒。
  周唯璨熄了火,对她说:“去吧。”
  云畔点点头,又说:“我很快就出来。”
  “不着急,”他好像笑了一下,“我不赶时间。”
  云畔推开门的时候,阿约正坐在客厅里目不转睛地看电视。
  是很老式的四四方方的黑白电视机,总共也没有几个频道,她却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见她回来,阿约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Panni!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云畔摇摇头说没事,快步回到卧室,急切地倒出两粒药片,就着矿泉水服下。
  阿约跟过来,透过窗,看到院子里停着那辆丰田,而周唯璨正倚在车边抽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Panni,你跟我说实话,周老师……真的是你前任吧?”
  这次云畔没有反驳:“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就说你俩之间的氛围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唔……就是有种装不熟的感觉。”
  阿约倚在门框上,兴冲冲道,“说说跟周老师有关的事吧,我对他很好奇。”
  云畔正蹲在地上检查行李箱,闻言动作顿了顿,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许多与他有关的画面,六年过去,反而更鲜明了。
  除了心理医生,这些年来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周唯璨,兴许是因为阿约是一个彻头彻尾一无所知的局外人,在这一刻她忽然放下了所有戒备,轻声道:“我刚喜欢上他的时候,就发现他是我室友的男朋友。挺狗血的吧。”
  云畔有点自嘲地笑了,“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开始了就很难叫停。我表面上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其实每天满脑子都在想他,尤其是我室友跟他出去约会的时候,我会一直想他们在哪里、做什么,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睡不着。”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对什么都很无所谓的人,谈恋爱可以,不谈也可以;一群朋友凑在一起玩可以,一个人呆着也可以。怎么说呢,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海市蜃楼,远远看着的时候很安全,一旦伸出手就会落空。”
  “他总是沉默,总是若即若离,不怎么爱笑,可是笑起来很好看。我们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
  云畔垂着眼睛,有点出神地看着自己指甲上的断痕,“有时候我会希望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敏感易碎的玻璃盒子,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谁都撇不下谁。可是他太坚固了。我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碎。”
第40章 沉入海底
  或许是她表述得太抽象, 阿约一知半解地点头,过了会儿还是问:“你这么爱他,为什么还会分开呢?”
  “……很复杂, 说不清楚。”
  云畔笑了笑,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检查好行李箱,拉上拉链, 她换了一套宽松的白衬衫和灰色阔腿裤, 把头发随手扎起来。
  之前她穿的那条连衣裙领口很高,什么都能遮住,而这件衬衫领口稍低,走路的时候, 会露出那条银链的边缘轮廓。
  云畔犹豫片刻, 把扣子严严实实地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 这才拎着行李箱和挎包往外走。
  阿约很操心地问:“手机、钱包、护照,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 放心。”
  两人走出房门,蓝天白云连成了一幅画, 而周唯璨就站在画里, 手里的烟烧了半截,漫不经心地垂着眼, 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很利落地掐了烟, 伸手接过云畔手里的行李箱, 往后备箱里放。
  阿约拍了拍她的肩膀, 压低声音道:“我这个电灯泡就不跟着去机场啦, 这样你们聊天也能随意点。”
  云畔抿唇:“我跟他也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可能, 不是大半夜都要特地开车去找人家的吗?”阿约俏皮地眨了眨眼, “没人规定分手不能复合啊,再说,周老师这么好,错过很可惜的。”
  把行李箱安置好,周唯璨绕过来,帮她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云畔坐好,系上安全带,摇下车窗,朝阿约挥手。
  漫山遍野的丁香花田里,阿约很不舍地看着她,眼眶微红。
  可是人生就是由一次又一次的离别组成的。
  留恋无用。
  从这里开到达累斯萨拉姆机场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车载音响没有开,氛围安静到有些压抑,云畔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找了个话题:“为什么突然改用左手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左撇子。”
  她注意到了。这几天无论是握粉笔写字、还是那晚砸车窗,他用的都是左手。
  周唯璨没有看她,语气轻描淡写:“右手受了点伤。”
  云畔本能地关心:“怎么回事?严重吗?”
  他似乎不想多说,但还是如实告知:“之前参加一个濒危动物援助项目,有个志愿者不小心在悬崖边踩空,我拉了他一把。”
  “然后呢?人救回来了吗?”
  “没有,”周唯璨平静地说,“摔死了。”
  云畔愣了一下,却不是因为关心那个人的生死,而是追问,“那你的手是……”
  “神经损伤,不严重。”
  他打着方向盘转弯,右手就静静地搭在上面,看不出任何异样,“这里医疗条件落后,不好治,所以落了点后遗症,不能长时间受力。”
  大概是她的表情实在太难看,周唯璨语气稍缓,安慰似的说,“左手也一样用,没什么分别。”
  怎么会没分别。
  云畔很想反驳,很想问他,为什么要为了救一个不值得的人,搭上自己的手,他想死就让他去死好了,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很难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很难吗,却也知道自己是最没有立场说这些的,一时无言。
  他偏过头来,竟然笑了一下:“担心我?”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她心里这么想着,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车窗外的风景不停变换,他们开出村庄,驶向高速公路。
  前方的道路变得越来越开阔,金黄色的阳光洒落下来,周唯璨就在这个时候开口,意有所指道:“至少我没打算自杀。”
  云畔无言以对。
  马上就要分开了,她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些不愉快的话题,也不想让气氛变得更僵,于是转过头去,装作没有听到,一心一意地看风景。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必须要有理由,云畔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回答,但是对她来说,答案是肯定的,否则她无法说服自己好好活下去。
  可是这个理由究竟是不是真心的,她仍然想不通。
  或许是这两天都没睡好,云畔靠在座椅上缩成一团,思考着这些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头顶刚好有一架客机低低飞过。
  身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条毛毯,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能嗅出淡淡的檀香。
  周唯璨将车开进机场负二层的停车场,云畔意识到他是想送自己登机,潜意识里不想将离别再拉长,于是试图拒绝:“我自己进去就好。”
  没有得到回应。
  她只好看着周唯璨将车停进空车位,而后将引擎熄火,下车去后备箱取她的行李。
  停车场里空空落落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云畔跟着他往前走,拐了好几个弯之后,抵达电梯口。
  站在旁边等待的还有很多提着行李有说有笑的游客,电梯门一开,众人便争先恐后地往里钻。
  混乱烦嚣的人群里,周唯璨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云畔被他带着往里走,肩并肩站在密不透风的电梯角落里。
  耳边有人在说笑,声音很大,掩盖住了她过分强烈的心跳声。
  云畔没有抬头,假装不知道,心安理得地汲取他掌心传递的温度。
  从前最粘人的时候,她连出门去一趟便利店,短短五分钟的路程都要跟他手牵手。
  “叮咚”一声,电梯上行至3F,国际出发层。
  他们挤在人群里慢吞吞地走出电梯,与此同时,周唯璨很自然地松了手。
  那点温度也随之消失。
  坦桑尼亚的机场设施要比肯尼亚老旧不少,机场面积也很小,所有值机柜台都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航班信息看得人眼花缭乱。
  好半天才找到国航的值机柜台,云畔试探性地回头,发现周唯璨就抱着手臂靠在绿色的标识牌旁边,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飞国航的基本上都是中国人,队伍里有好几对带着小孩出来旅游的夫妻,孩子又哭又闹,吵得云畔心烦意乱,好在很快就排到了她。
  云畔将行李箱托运,取走登机牌。
  左转五十米就是安检入口,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站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遥遥对视。
  送到这里已经足够了,云畔想她应该走了,应该忘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回到自己原本的人生轨迹里,然而周唯璨却朝她招手,用唇语对她说,过来。
  犹豫的时间最多不过几秒,她慢慢走过去。
  周唯璨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条口香糖,递给她:“耳鸣的话就嚼这个。”
  他还记得她有耳鸣的毛病。
  云畔沉默片刻,还是接过来,又听到他问:“衬衫扣这么高,不热吗?”
  “……飞机上可能会冷。”
  “是吗?”
  周唯璨笑了,却没有放过她,反而伸出手,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解开了她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
  纤细分明的锁骨一览无余,那条细细的银链也无处可藏。
  云畔后背有些僵硬,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戳破。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能留着前任送的东西吧?既然已经送给她了,她想怎么戴就怎么戴。
  更何况……他真的还能记起这条旧项链吗?说不定早就忘了吧,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现实却事与愿违。
  周唯璨很明显没有忘,不仅没忘,盯着那条项链的眼神专注到甚至称得上是怀念,仿佛正透过它,在看一些很遥远的记忆。
  具体是什么记忆云畔不知道,但是她直觉与自己无关。
  他看了很久,明明没什么表情,却看得云畔有点烦躁,也有点受不了,不由自主地想要摘掉这根项链,把它物归原主。
  ――然而手指才刚动了动,就被攥住了。
  周唯璨似乎很清楚她打算做什么,把她的手腕攥得很紧,让她动弹不得,指尖轻轻抚过动脉处那道划痕,颜色已经变浅了,却还未结痂,固执地蛰伏在那里,像一颗心照不宣的定时炸弹。
  云畔不想让他看,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听到他问:“我跟你说过的话,都记住了吗?”
  什么话?
  如果是“我需要你好好活着”这一句的话,她记得很清楚。
  可是记住了,并不代表听懂了。
  兴许是因为她没有立刻给出回应,周唯璨的目光总算从那条难看的伤痕上离开,转而看向她,少顷,催促似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眼睫毛颤了颤,云畔抬起头来,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正想回应,周唯璨却好像已经没了耐心,毫无预兆、不讲道理地靠近,俯身吻了她。
  周围拖着行李箱的旅客来来去去,不同肤色不同国籍,有人哭有人笑,而云畔一下子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所有游离的思绪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填满。
  没那么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分不清是索取还是给予,周唯璨捏着她的下颌,闯入她的口腔,勾着她的舌尖拉扯,扫过她的牙齿,而后仔细描摹她嘴唇的形状。
  熟练得好像他们上一次接吻就发生在昨天。
  云畔起初没有回应,但是身体记忆太过深刻,经年累月地变成一种本能。
  人是很难和本能对抗的,所以她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搂住了他的腰。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有什么关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云畔脸色潮红,大脑空白,心跳加速,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自己横冲直撞不计后果的十八岁。
  直到她呼吸困难,喘不过气,周唯璨总算从她口腔里退出来,却没有松开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那个挂在她脖子上的,小小的圆环。
  云畔脱力地靠在他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周唯璨低头亲吻她的眼睛,嘴唇贴在她耳边,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
  从坦桑尼亚到中国的飞行时间大概是十个小时,云畔坐在头等舱,最后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阿约、谢川、阮希都发来了消息,问她登机了没。
  逐一回复完毕,云畔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丢到一旁。
  飞机结束了短暂的滑行,伴随着两侧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缓缓上升,毫无征兆地张开双翼,冲向蓝天。
  云畔拉起纱帘,戴上眼罩和耳塞,机舱里陷入一片纯然的寂静,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里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的空教室,他们如往常般,穿着那套黑白相间的高中校服。
  周唯璨侧身懒洋洋地坐在窗台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偏着头看窗外,看天空看落日看叶子的凋零,唯独不看她。
  空姐推着餐盘走近,打断了这个梦。
  舷窗外是浓重而无法辨认的云层和夜色,云畔睁开双眼,梦里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
  飞机穿过乱流层,在一万英尺的高空中平稳飞行,她开了套餐里赠送的红酒,没拿杯子,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喝,直到醉意涌上来,笼罩了大脑中的每一根神经,世界不断下坠,晃晃荡荡地沉入海底。
  半梦半醒之间,云畔回想起刚刚的那个吻,也回想起很多年前的第一个吻。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她怎么还记得。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时间线回到过去啦(这次应该是甜甜的恋爱了
  PS:评论区发点小红包^^
第41章 璀璨雪花
  “畔畔, 快点醒醒。”
  “老师来啦,别睡了。”
  ……
  肩膀被人连着晃了好几下,云畔趴在美术教室的课桌上, 总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盛棠这才松了口气:“你昨天睡得到底是有多晚啊?黑眼圈都出来了。”
  云畔揉了揉眼睛, 心想,不止是晚, 天都快亮了她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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