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一见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已经上头了,自己不再是东泰楼的奴隶,不用再理睬他。
马大人看舒晏转过来头,端起了一杯酒站起身,一步三晃地走到舒晏身边:“舒姑娘怎么不理人啊?”
说着就弯腰往舒晏身上靠,胸口却被硬物抵住,抬起视线一看,李司淮手拿折扇挡在他的面前,眉眼一弯:“马大人喝多了,看起来都站不稳了。”
“哎呀,是郡王大人,失礼了,失礼了。”嘴上说着,可动作上却很无礼,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舒晏身边,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跑进舒晏鼻子里,李司淮自然地伸手揽住舒晏的肩让她几乎贴在自己的怀里,宽大的振袖完全遮住舒晏的全身,这小小的动作让舒晏感觉很安全很放心。
“我记得以前在东泰楼最爱点舒姑娘了,郡王大人你看过她跳舞吧,那腰身,那腿,啧啧,现在想起来都撩人得紧啊。”马大人吧唧着嘴说,“舒姑娘现在怎么不跳舞了?我在东泰楼可没有看到你了,看不到你跳舞我这心里痒痒。”
舒晏很快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故意来给自己难堪的,现在圣人可坐在前方,自己不便也不能反击,于是扭过头不打算接他的话。
“马大人,舒晏早已脱籍,还请自重。”李司淮淡淡地说。
马大人一口闷下手里的酒,似乎完全没听李司淮在说什么,居然伸手就来拉舒晏:‘舒姑娘,这几个月不见,我可想你得紧啊,再来陪陪我呗?”
李司淮本搂了舒晏的右手打开手里的扇子,手腕一转,折扇打开挥出了一股强烈的风,迎面朝马大人身上吹了过来,风劲之强,竟然吹得马大人那圆滚矮胖的身子往后滚了起来,连滚了几圈才撞到后面的树停了下来。
马大人头发凌乱,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了身上,原本眯着的小眼睛此刻也瞪圆了,这一滚倒是把他给滚清醒了。
周围的视线一下子都聚在了他的身上,看着马大人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马大人喝醉了,还是得注意脚下呢。”李司淮唰地收回扇子,动作干净利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圣人的注意,他眯着眼睛望向那边:“郭兴,那边是怎么了?”
“回陛下,似乎是郡王大人与太史令马大人起了点争执。”
圣人皱了下眉挥挥手,郭兴会意地弯腰往前走了几步:“今日秋宴,本该是和谐美满,请各位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惹得圣人不快。”
因为话是朝着李司淮说的,因此大家都纷纷朝他在的地方看去。
“郡王大人是不是与马爱卿有什么误会啊?”圣人笑着说,语气里却没有情绪起伏。
李司淮站起身行了礼道:“陛下,马大人喝醉了脚有些打滑,臣正准备着人送他回去休息。”
圣人瞥了眼那树下一坨肉球的马大人,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嘴里却夸着李司淮:“还是郡王想得周到啊。”
“杜鹰,送马大人回去。”李司淮看着圣人,话却是对马大人说的,“马大人看起来酒喝得不少,为了马大人的人身安全,酒醒前就先不要出来了吧。”
马大人听没听懂不知道,可旁人都听懂了,这可是算得上是软禁了,还是当着圣人的面,这李司淮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杜鹰扶起马大人离开了宴席,舒晏有些担心李司淮这举动会不会热得圣人不快,偷眼望天子那边看去,好在圣人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并未计较此事,反而叫大家坐下再多喝几杯。
只有郭兴注意到了圣人捏着酒杯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泛了白。
“郡王身边的女子就是那个舒晏吧?”皇后与贵妃说着,贵妃点点头。
“以前每到过年就请她们进宫表演,可她现在脱籍了,只怕是再也看不到她的舞姿了,真是可惜。”皇后叹道。
贵妃笑着说:“娘娘不用可惜,今日这些舞姬都是新招进宫里的,虽然比不上京城第一舞姬的身姿,可稍加训练,因该也是不差的。”
“说得也是。”
听着两人的对话,圣人也往舒晏那边看去,以前他从未注意过舒晏的相貌,只知道她跳舞很好,今日再一看,确实是个美人,可就这样一个美人,竟然把自己的弟弟迷的神魂颠倒,还敢顶撞自己,想来也不是个只有外表的人。
“美色误人,留不得啊……”圣人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皇后没听清,再询问,圣人却不再重复了,可一旁的郭兴倒是听清了,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宴席散后,舒晏并不想回帐篷休息,于是叫上蝶依和烟罗去山间走走,李司淮和李云自然得陪着。
几人在河边搭了个篝火,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欣赏着还未爬上头顶的月亮,听着山野间的虫鸣风声,十分的惬意。
“我喜欢这些地方,以后我想游遍天下,看看山水,还有风土人情。”舒晏坐在火堆旁抱着膝盖说,“我在京城呆得太久了,以前被身份束缚不能离京,现在我可以到处去看看了。”
“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李司淮说,舒晏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那我们先去江南好不好?听说那里的糕点特别好吃。”
李司淮笑了起来:“你是想去看风景呢,还是想吃甜食呢?”
“既想吃,又想看。”舒晏诚实地说,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暧昧又温馨。
第二日,天气不错,秋高气爽,王爷世子们骑着高头大马,整装待发,为首的正是一身骑装,背着弓箭的圣人。
“各位爱卿,今日就来比比谁抓到的猎物更大吧!”圣人喊道,众人大喊了一声好。
冲锋的号角声吹起,几十匹马儿驮着主人奔了出去,扬起一阵尘土。
狩猎很危险,因此舒晏她们不能围观,只能自己溜达。好在今日舒心身体好了,于是两姐妹在河边慢慢地走着,舒晏与她说了许多推心置腹的话。
让她学曲是因为她有这个天赋,埋没了太客气,而且她管事能力较强,能在玉章台做工,自己也能有收入,最重要的是不必看别人脸色过活,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舒心乖巧地听着,点点头:“晏姐姐我明白了,之前都是我不好,不懂你的良苦用心。”
“心儿,这个世上,你拿别人的,一定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还回去,不会有白得的东西的,所以你以后也要少收你朋友那些贵重的礼,知道吗?”
“心儿知道。”
舒晏见话说开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不管怎么说,舒心是自己七叔的女儿,自己不能眼睁睁看她把路走歪了,好在看来还能及时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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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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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顺着河边走了许久,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瀑布下面,壮丽的水流飞驰而下,气势磅礴的轰鸣声回荡在山间,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坠落在下面的湖里溅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在湖泊的缺口处汇聚成一条湍急的河流,奔腾着朝前涌去。
“实在太壮观了……”舒晏站在湖边,抬头看着宛如诗中银河的瀑布,感受着时不时飞溅到脸上的水珠,被眼前的场景震憾到久久驻足。
河对岸走来几只小鹿,并未注意两人,自顾地埋头吃草喝水。
“不知道今日郡王大人会打到什么猎物呢?”看着对面的小鹿,舒心突然说到。
今日听说许多人的目标都是一只白虎,只是那白虎警觉性非常高,三年来都未能有人发现它的踪迹,若是能打到这只白虎回去,龙心必定大悦,今日的第一名就非此人莫属了。
若是打不到白虎,那狼与豹也是不错的选择,实在不行就是草鹿与山羊,不管是什么,狩猎的难度都比说起来难多了。
想到这里,舒晏才环视了下四周,这里已经没有穿着黄色衣服的御林军了,李司淮曾经告诉过她,要呆在有御林军的地方才是安全的。
“心儿,我们回去吧。”舒晏看着幽静的森林,总担心有猛兽会出来,虽然对面喝水的鹿儿的动作表示附近很安全。
可舒心并不想这么快回去,她说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想去瀑布上方看看。
舒晏看了看,从这里爬上去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在舒心的请求下还是带着她走到了瀑布上方,从这里看向下面的瀑布,壮观之景只比站在下方略微逊色了一些。
突然背后一阵OO@@的声音,舒晏刚回过头,就看到一只体型庞大的白虎冲了出来,舒心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心儿!”舒晏摇了摇舒心,没动静,她缓缓转过头,却看白虎嘴里呼哧呼哧地喷着粗气,张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过来。
“嗷!”
一只箭从背后的树林中射出,正中白虎的后颈,白虎吃痛地嚎叫着,挣扎着往旁边蹿去,舒晏还没反应过来,“嗖!”又是一只箭,这次瞄准的却不是白虎,而是她自己。
“唔!”
一箭穿肩,直直地扎进了舒晏的左肩,她整个人都被箭带来的风给掀翻在地,头咚地一声敲在背后的岩石上,痛得差点失去意识。
“晏晏!”
耳边传来李司淮惊恐的声音,他正提着弓箭朝自己跑来,身后跟着杜鹰与樊询。
“晏晏!”李司淮扶起舒晏,见她肩部的血已经染红了一片衣服,扯开衣领一瞧,箭头都全没进了肉里,心疼得不的了。
他余光瞟了下一旁没动静的舒心,伸手探了下气息,只是晕过去了。
“嗖!”
又是一只箭,杜鹰听见动静拔刀一挥,刀卷起的气流把箭给打飞了:“大人,我进去看看!”
“杜鹰,先带晏晏回去要紧。”李司淮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森林里箭来的方向,接过樊询递上来的金创药,先洒了些药粉帮助止血,然后把舒晏打横抱起,“樊询,带她走。”
杜鹰又回头望了望幽森的树林,快步跟上了李司淮。
他今日本追着一只豹子进的树林,路过时听两个站岗的御林军说方才看到舒晏往猎场那边去了,他当机立断放弃就在眼前的猎物,转身朝着舒晏所去的方向追去。
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刚把舒晏抱上马,没想道那暗箭居然穷追不舍,又跟来上来,这次几人注意力都在舒晏身上,方才李司淮动作大了些扯到她的伤处,痛得她脸色更白了。
“晏晏,忍一忍,马上回去了。”李司淮轻声哄她道,全然没注意背后射来的冷箭,只是又有一只冷箭从另一个方向射来,竟把那箭给撞离了原本的目标,飞过李司淮的耳边,插进了土里。
李司淮跃身上马,杜鹰捡起地上的两只箭呈给李司淮,李司淮没说别的,夹了下马肚:“走。”
蝶依与烟罗看到舒晏浑身是血,舒心昏迷不醒,吓得魂都飞了。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
随行的太医几乎都跟着圣人出去了,只有一个留守的御医正给皇后请脉。
虽然李司淮懂医术,可现在舒晏性命攸关,自己不能一个人做主,还是得请御医来。
“大人,皇后昨日有些受凉,御医正在忙着煎药……皇后娘娘的人说一时半会儿怕是过不来……”杜鹰回来禀报道。
李司淮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舒晏:“我亲自去请。”
“皇后娘娘,景平郡王求见。”
坐在一旁的贵妃有些意外:“这倒是新奇,陛下的弟弟可极少来见姐姐吧。”
“让他进来。”
“陛下的这个弟弟,性格古怪,别说我们,就连陛下自己都很少见他。”皇后说。
李司淮大步进入帐篷,身上和手上大片大片的血,这可把二位娘娘给吓得花容失色。
在问过并不是李司淮受伤后,皇后才稍稍安下心来,吩咐旁边的御医道:“既然郡王妃受伤,那御医就快去看看吧,别耽误了。”
“遵命,皇后娘娘。”
李司淮恭敬地行了礼:“臣弟多谢皇后嫂嫂。”
“不必客气。”皇后淡淡一笑,“毕竟我们可是一家人。”
李司淮听到这话并未多言,只是又行了个礼,退出了帐篷。
“王妃殿下这箭插得挺深,现在阻隔了血管,所以血流得少些,可若再不把箭拔出来,时间久了,只怕以后会影响殿下的手臂,很可能会抬不起来啊。”
御医说的这些李司淮都清楚,可现在强行拔箭,只怕舒晏会疼个半死,而且这次出来药品并未齐全,之后怎么止血也是个大问题。
“以老臣之见,最好的赶紧送回去,或者送到宫里,毕竟药材齐全,御医们也都在,若有什么意外,也好商量着用药。”御医说。
“陛下回来了吗?”
“回大人,方才属下去看过,陛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李司淮二话不说就起身往外走去,杜鹰赶紧跟上,樊询看了下床上的舒晏,本要跟着出去的,还是决定留在这里看着。
今日圣人心情大好,不仅抓到了那只三年未见踪影的白虎,还顺手射死了几只鹿。大家都在称赞圣人剑术精湛,天佑圣人。
圣人爽朗的笑声一直延续到营地外面,却看李司淮全身是血的站着,本来说笑着的队伍刹时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都落在这个郡王身上。
“淮儿……”圣人第一眼还以为李司淮受了伤,正欲下马走近,却见李司淮衣摆一掀,单腿跪了下去:“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见他一脸严肃,圣人也不得不收起了笑容:“说。”
于是李司淮将舒晏现在受伤,性命攸关的事情如实禀上:“臣请求先回京,望陛下恩准。”
这舒晏受伤了,还受的箭伤,着实是在圣人意料之外,他点点头,准了李司淮的请求。
“陛下,这郡王妃被暗箭所伤,证明此处不安全啊,陛下要不要先行回宫?”一位王爷说到。圣人淡淡地瞥了眼站在边上的郭兴:“朕不走,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朕的地盘上动手。”
虽然发生了点小意外,可秋猎还是圆满的结束了,今日的晚宴都是野菜和猎来的动物肉,吃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吃着这些反而觉得异常的鲜美。
晚上圣人正泡澡,郭兴在一旁伺候,圣人幽幽地来了一句:“郭兴,今日的事情是你吗?”
郭兴赶紧把头压低:“奴才不知道陛下指的是什么事。”
“朕可警告你,这些事情并不是朕授意的,你明白吗?”
“是,是,都是奴才自作主张,办事的人也灭口了,不会泄漏出去的。”
听见郭兴这么一说,圣人才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郭兴想了想又道:“只是陛下,有件事奴才觉得必须告知您一声。”
“何事?”
“今日有另一个人跟在郡王身后,还及时出手救了他。”
没想到听到此话圣人一拍水面,溅起的水花扑了郭兴一脸,吓得他忙俯身跪了下去,圣人冷冷地看着郭兴说到:“若此事传出去,朕成什么人了?!灭自己手足,可是要遭天谴的!”
“请陛下放心!此事绝不会泄漏!奴才以自己项上人头保证,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