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王笑了笑:“此事,本王不是没想过,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王爷,东州郡本就离此地不远,梁渊王迟早要表态,若是让朝廷抢了先,咱们可就被动了。”
宋明恩想了想,上前道:“父王,女儿认为军师所言有理。”顿了顿又道,“三叔一向懦弱胆小,极易被人掌控,父王可先下手为强,能为我所用自是最好,若是不能,那就把东州郡的兵力变成咱们自己的。”
宋明恩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南川王忍不住大笑起来:“恩儿所言,甚妙!此事,就交由军师去处理!”
谢怀清拱了拱手:“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带人赶往东州郡。”
意料之中,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梁渊王答应协助南川王,于东州郡起兵响应。很快,怀平郡陷入三面合围的不堪境地。
为免部署被各个击破,闫松不得不将东西两侧兵力收拢,以集结主力部队对抗叛军,伺机寻求突破口。
又是两天两夜的激战,南川王率军攻城,攻势猛烈。
就在怀平郡即将被攻陷之时,后方突传急报,副将军徐忠从西边率三万军队围攻羊西郡!
好你个庆国公!南川王大惊,留下梁渊王继续攻城,自己率军救援羊西。
趁这个空挡,闫松率残部突破重围,退守蒙城。至此,怀平郡陷落,经历几场大战,朝庭二十五万大军只剩下四五万。
……
前线战事传回京城,宋宜璟大怒,执意率军亲讨逆贼,朝中大臣以江山社稷为由极力劝阻,然而皇帝圣意已决,三天内便集结二十万京军挥师南下。
同时,从北境调遣部分兵力保卫京城。
此时已是七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加之越往南气温越高,雨水蚊虫等问题随之而来。一路急行军之下,许多士兵因天气炎热、水土不服而病倒。
到达蒙城时,二十万大军减少至十八万。
然而,宋宜璟一刻不敢耽搁,会师之后,立即与庆国公商议作战部署。
另一边,南川王在攻下怀平郡后,原本可以继续攻打蒙城,但在得知皇帝亲征之后,并没有着急进攻,而是以怀平郡为据点,重新部署了兵力。
宋宜璟亲自率军南下,确实是出乎意料,不过,也省去了许多麻烦。倘若能在蒙城取下其首级,北方那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更何况,他还有王牌。听说,皇帝临行前从北境调集了军队南下,想必,羌罗大军此时已横戈跃马了吧?
南北夹击腹背受敌,宋宜璟拿什么跟他斗呢?这个皇位,原本就该是他的!
……
七月的风裹挟着潮闷的热浪,源源不断吹拂而来,宋宜璟站在城墙上,眺望南边浩瀚的疆土。
那一年,他不满十岁,父皇亲征羌罗之前,与他说了许多话。他说,他此行若遭遇不测,将由辅政大臣辅佐他登基。
他还说,给他留了封密信,待他十四岁时再拆开来看。
十四岁那天,他迫不及待拆开信件,除了一些为君之道的教导,还有一句话:南川王,必反,尽早防范之。
从那时候起,他就在等着这一天,近十年的部署,岂能让他的好哥哥轻易得手呢?
一抹斜阳掠过墙头,那灰色的砖瓦也变得澄澈透亮,宋宜璟抬了抬头,天边残阳如血,染红了大片土地。
元丰十三年七月十七日,南川王举兵进攻,庆国公闫松及副将军徐忠率兵抵抗,双方在距离蒙城三十里地的白月岭展开激战。
战役持续了三天三夜,异常惨烈,副将军徐忠战死,庆国公亦身负重伤,整个山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最终,南川王以损失十二万兵力的代价险胜,闫松率残部退守蒙城内。
叛军之中有将领主张一鼓作气攻下蒙城,南川王下令在蒙城周围驻扎,将宋宜璟及仅剩的五万京军包围在蒙城内。
由于收编了宜荣和羊西两郡的地方军,加上梁渊王带来的十万精兵,白月岭一战后,南川王还余兵力二十万。
这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北上,以截断朝廷可能派来的援兵,一路主攻蒙城。
……
夜色茫茫,大地混混,白日的余热还未消散,蒙城内,宋宜璟率众将士加紧修筑工事,以应对随时可能发动进攻的叛军。
虽说四面围困,兵力悬殊,将士们却士气高涨,誓死守卫蒙城。
对比南方战事的惊心动魄,京城之中仍旧一片太平光景。
宋宜璟围困蒙城的消息还未传来,百姓们对皇帝御驾亲征之举无不赞赏有加,皆言定能扫除叛军大胜归来。
昭和宫,灯火通明。
纪棠站在廊下,神情肃穆,她穿了一身素色薄裙,腹部已明显隆起,只是这肚子,比寻常五六个月的孕妇肚子要更大。
片刻之后,阿芜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进入昭和宫,那人一见到纪棠,便跪拜下去。
“罪臣李晋参见长公主。”
“李将军一路辛苦,快快请起。南方战事紧急,多余的话本宫也不说了,一切按计划行事!”
说着递上手中的锦盒,李晋打开来,是半枚虎符!
咬了咬牙,将锦盒合上,郑重拱手:“臣定不负陛下与长公主所托!”言罢,大步离去。
纪棠抬头看了看天,夜空辉辉薄云熠熠,再过不久,他就要回来了。
第96章 平定叛军
夏日炎炎, 天地一片澄明。
蒙城外,铠甲耀眼战马嘶鸣,冲车、云梯、重型弓弩一一准备就绪。只待南川王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会发起进攻。
宋宜璟立在城楼上, 屏气敛容, 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城外的叛军, 似在思索着什么。旁边站着两个将领, 皆是一脸严肃。
热浪阵阵袭来,卷起片片尘土,连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
两刻钟后,终见那人举起了手臂, 令旗挥下的瞬间, 呼啸声刺破长空,密密麻麻的火箭似从云中穿射而来。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 叛军先头部队朝蒙城发起了攻击。宋宜璟薄唇翘了翘, 转身步下了城楼。
这场攻城之战并没有打太久, 短短两天, 南川王的军旗就插上了城头。
城门被撞开那一刻, 叛军厮杀着冲进城去,宋宜珣骑着马, 踩着无数京军的尸体, 不疾不徐地进了城。
他脸上噙着笑, 脊背挺得笔直,仿若此时此刻,已登上那高位, 浑身上下都透着胜利者的傲气。
守城京军死伤过半,余下的兵士被逼退至府衙内。
天色将昏, 大片大片的残阳笼罩在蒙城上空,洒下层层血色的光辉。
宋宜璟一身盔甲,闭目坐在庭院里,厮杀声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晰听见铁兵撞击的声响。
“砰”一声,院门被撞开,最后一道防线攻破,一队军士手持火把涌入,南川王和梁渊王大踏步走进来。
“四弟,又见面了。”南川王在院中站定,手中长剑杵地,笑吟吟看向宋宜璟。
宋宜璟缓缓睁开眼,也露出一个笑容:“二哥三哥,别来无恙。”
南川王双眼在院中扫视一圈:“就四弟一个人?庆国公呢?这老家伙,怎么也不来护驾,真是该死。”
宋宜璟淡淡一笑,站起:“庆国公受了重伤,朕已派人护送其北上。”
南川王“啧啧”道:“四弟这般爱惜臣民,当真有父皇当年的风范,怪不得他老人家要越长立幼,可惜啊……父皇他走得早,看不见你我手足情深。”
宋宜璟“嗤嗤”笑起来:“好一个手足情深,二哥做出这弑君篡位之举,打算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自古成王败寇,过个十年八年,没人会记得你。更何况,吾乃先皇嫡次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宋宜璟点点头:“二哥此话不假,只是,未到最后一刻,这胜负还未可知。”
南川王大笑起来:“蒙城五万京军已全军覆没,城里城外都是本王的军队,四弟是觉得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出去吗?”
“二哥。”一直没说话的梁渊王拉了拉南川王的袖襟,小声道:“当心有诈,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宋宜璟挑挑眉,突然笑着看向梁渊王:“三哥,朕想问一句,此番起兵,可是二哥逼迫于你?”
“这……”梁渊王不料他有此一问,一时间有些尴尬。逼迫嘛确实是有,但更多的是利诱……
南川王“哼”一声:“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挑拨离间,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说罢转身,高声道,“取宋宜璟首级者,赏金千两!”
此言一出,门外瞬间涌进来几十个士兵,士兵们手持长刀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齐齐举刀向宋宜璟扑过去。
庭院里火光闪耀,映照着明晃晃的刀身,泛起一片寒光。南川王面向院门负手而立,静静等待着兵士们献上宋宜璟的人头。
然而,预料之中长刀刺入血肉的声响并未传来,反而听得利箭之声“嗖嗖”响起,猛一回头,几十个士兵已倒地身亡。
只见黑暗之中,窜出许多手持弓弩的黑衣人,房顶上,院子里,到处都是。
南川王一眼就看出,这些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当有百余人。不过,这点人数,如何抵挡他十万大军?
轻蔑一笑:“没想到,四弟还养了死士。”
“二哥不也养了好几千死士吗?关键时刻,总能救一救命。只可惜,二哥养的那些死士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南川王以为他是虚张声势,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道:“这百余死士也只能救你一时之性命,这蒙城内外,还有吾十万大军!”
宋宜璟亦轻蔑一笑:“二哥还是竖起耳朵,好好听听吧。”
眉头一拧,南川王快步走出院门,只见远处火光盈天,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梁渊王也走出门去,嗓音带着一丝颤抖:“二哥,怎么回事?”
这时,一个将领连滚带爬跑进来:“王爷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南川王一把揪起那士兵,咆哮起来:“什么叫被包围了?本王的十万大军呢?!”
那人带着哭腔,明显是被吓的:“末、末将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将士们都在城外待命,突然冲出来好多铁骑,四面八方都是,咱们……”
话还未说完,南川王一脚将人踹出好远,回头瞪着宋宜璟:“所以,此战,你是故意输的对吗?”
“不,此战确实是朕输了。”宋宜璟笑了笑,“只不过,朕留了后手而已。”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旺,也越来越近,四周都是哭嚎喊杀之声,大地仿佛在颤动,滚滚黑烟从上空漂浮而过。
“杀了他!”南川王一声令下,一队弓箭手涌入庭院,与宋宜璟的死士相对峙。
“你们没听到吗?朕的铁骑已经杀进来了,此时放下武器,朕可以饶你们不死,可若是执迷不悟……”
有人动摇了,只见其中一个士兵颤抖着放下了弓箭,南川王见状,几步上前一剑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再次怒吼:“谁敢放下箭,与他一样的下场!给我杀了宋宜璟!”
话刚落,齐整又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庭院被人包围了。
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院门处,浑身玄黑的铠甲泛着幽蓝的光,仿佛从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走来。
待看清了那人面容,南川王直接一个趔趄,卫……卫国公?他不是死了吗?!
“微臣救驾来迟,请圣上赎罪。”魏叙单膝跪下,朝宋宜璟行礼。
“不,卫国公来得刚刚好。”宋宜璟将魏叙扶起,“外面局势如何?”
魏叙扫了一眼呆愣当场的南川王,不慌不忙道:“微臣率三十万北境军包围了蒙城,南川王叛军已全部控制。”
宋宜璟笑着点点头:“辛苦卫国公。”
谁知这时,却听南川王哈哈大笑起来:“三十万北境军南下,北方兵力空虚,就不怕羌罗趁机偷袭吗?”
“南川王请放心,想必此时趁虚而入的羌罗军已落入我军的埋伏圈。”
“你说什么?”南川王止住了笑,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本公率军南下,可北境还有将士在,难道南川王认为北境就三十万兵力吗?”
宋宜璟走到南川王面前,声音沉了下去:“勾结羌罗蛮贼,犯我国土,二哥忘了父皇是怎么死的了吗!”
南川王后退几步,手中的剑滑落:“不可能,不可能,本王筹谋了这么多年,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不可能……”
“噗嗤”一声,长剑从背后穿透了身体,传来梁渊王颤抖的声音:“二哥,你……别怪我……别怪我。”
“噗嗤”,又是一剑,梁渊王瞪着眼,对他的二哥兼盟友下了死手。
“你……”南川王转过头去,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抓住背后捅刀之人的衣襟,“你这个……”
“小人”二字尚未说出口,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南川王缓缓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梁渊王丢了剑,“扑通”一声跪下:“陛下,都是他逼我的,是这个逆贼,以家室相要挟,我若不从他就会杀了我啊。”
说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
宋宜璟长叹一声:“三哥怎地如此糊涂?谋逆之罪,那可是要连累亲族的……”
“臣知错了,求陛下看在先皇的面上,恕臣死罪。”梁渊王哆嗦着双手拉住宋宜璟的衣袍,“臣真的知错了……”
宋宜璟默默抽回袍子,低头看他:“三哥当真悔过了?”
梁渊王不住点头。
“可据朕所知,三哥在东州深山里还藏了二十万大军呢?是想要效仿二哥起兵造反吗?”
“没有的事!”梁渊王极力否认,“整个东州加起来也没有二十万兵力,定有贼人挑拨,陷害于我!”
“是么?那就再等等看吧。”
说罢,与魏叙一道走去旁边坐下,有士兵奉上茶水,两人竟坐在那里吃茶闲聊起来。
“卫国公身上的伤可还要紧?”
“回陛下,已无大碍。”
“说起来还真是让人心惊,阿姊那一剑若是刺偏了,朕今日还不知要怎样呢。”
提到纪棠,魏叙心下柔软了几分:“长公主素来聪慧,微臣知道,她定能明白其中关窍。”
“这也是你二人心意相通、相互信任的结果,若是换个人……”宋宜璟摇摇头,喝了口茶。
魏叙嘴角翘了翘,不可置否。他与她确实心有灵犀一点通。
那夜在皇家别庄,宋宜璟将南川王反叛之事全数告知,两人决定将计就计,利用宋明恩演这场戏。
只是,这明恩郡主十分狡猾,为了不被其看出端倪,两人便决定赌这一局。
除夕前,诸王馆的那场大火,也是宋宜璟派人放的,为的是演一场兄弟情深,让南川王和梁渊王放松警惕。
好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