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叙(重生)——踏枝子 【完结】
时间:2023-06-11 23:08:50

  待两人身影消失,纪棠呼吸一滞,靠着桌案大口喘气。
  “公主,您怎么样?”
  “阿若……回宫。”
  纪棠脑袋昏昏的,马车一路颠簸,好几次差点吐出来。
  回到昭和宫就睡下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中,有个声音一直对她说:“一定要信我,一定要信我……”
  那声音似从天际传来,悠悠荡荡,回响不绝。猛地睁开双眼,寝殿中一片昏暗,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缓了一会坐起身,斜倚在床榻上,梦中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她一直都相信他,哪怕亲耳听到他那些绝情的话,还是想要他一个解释,他不会无缘无故说变就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纪棠摇了摇头,下床倒了一杯水。
  宋明恩作为感情中的第三者,抢了别人的男人不是该夹起尾巴躲得远远的吗?为何一反常态,几次三番到她这个“原配”面前来示威。
  不断地激怒她刺激她,就不怕她一怒之下杀了她二人?
  杀?杀!纪棠倏地瞪大了双眼,想起以前魏叙对她说过的一些话……还有那天花神庙的行刺,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除掉李家!或者说除掉定远将军李晋!
  一个可怕而又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砰”一声放下茶杯,对门外喊道:“阿芜!”
  阿芜进屋,快步走到纪棠身边:“公主有何吩咐?”
  纪棠对她耳语几句,又道:“日夜兼程,快去快回!”
  “是!”
  待阿芜出门,又将阿若叫进来,匆匆梳洗一番后趁着夜色去了承恩殿。
  ……
  又至夜深,月色昏昏,城郊的树林风声簌簌,没有一丝亮光。一个人影立在树下,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不多时,林中响起一阵马蹄,由远及近由疾而缓,在离那人影几丈远时,马上的人翻身而下,几步奔至那人跟前。
  “国公爷,南洋密报。”
  说罢,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来点燃,“嗞”一声火光跃起,照亮魏叙轮廓分明的脸。
  他垂下眼眸,神色冷凝,看完之后,不慌不忙地把那信纸放在了火折子上。
  “那人可还说了什么?”
  “没有,只有这一封密信,拿到信后属下立马赶回来了。”
  “知道了,去吧。”
  “是。”
  马蹄声远去,魏叙抬头看了看天,深邃的夜空浓云密布,连最后几颗星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川王谋划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按捺不住了啊。
  宋明恩那边,在等待最后的时机,这时机于他而言,亦是一场不可预测的赌注。
  成,则生,败,则死。
  长长吁出一口气,折身离去。
  ……
  三月初十春袅袅,又是一年花朝宴。如往年那般,皇帝在崇文殿宴请百官。
  纪棠喝了些酒,一个人走到殿外去吹风。廊檐下的宫灯摇摇晃晃,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
  夜风阵阵,拂过回廊,连人也清醒了不少。
  “不知长公主叫臣出来所为何事?”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纪棠转身,见魏叙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她何时叫过他?刚要说话,见偏殿转角的地砖上投下一个人影。
  “怎么?卫国公有了新欢,连本宫的面也不愿见了?”
  “为免明恩误会,臣以为私下里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那你出来做什么呢?”纪棠嗓音柔柔,款款走上前去,“本宫对卫国公情深一片,只要你离开宋明恩,本宫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说着伸手去抚他的脸,魏叙作势一把将她推开:“你我已无干系,请长公主自重。”
  “魏叙!本宫已然低声下气,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请恕微臣难以从命,长公主还是莫要作践自己……臣告退。”
  “站住!”纪棠抽出身旁御林军的佩刀,绕到叙前面,将刀举起:“你可还记得,本宫亲口说过,你若是负了我,我会亲手杀了你。”
  魏叙看了看她手中长刀,挑唇:“您是长公主,自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做臣子的又怎敢说半个不字?”
  顿了顿又道:“臣这条命您随时可以拿去,只是,明恩她是无辜的,还请长公主善待于她。”
  纪棠冷哼一声:“你放心,我先杀了你,再杀她,让你们去地府做一对鬼夫妻!”
  “姑姑!”
  宋明恩突然从偏殿后冲出来,扑到纪棠面前跪下:“姑姑,您不是答应明恩,不再追究的吗,您不能杀他啊。”
  “本宫是说过把他送给你,可没说过不要他的命!”
  话落,举刀就要砍下去,宋明恩一把抱住纪棠的腿:“姑姑您不能!我腹中已有魏郎的骨肉了!”
  长刀停顿在半空,纪棠低头,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我有了身孕。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求姑姑开恩啊。”
  “哐当”一声,长刀落地,纪棠险些没站稳,几个内侍见状,连忙上前来将其扶住。一时间,天崩地裂,继而是鸦雀无声。
  昏暗的光影下,魏叙眯了眯眼眸,又看了看宋明恩,略微上翘的嘴角带着几分讥诮。然而下一刻,将她扶起护在了怀里。
  “长公主!”内侍突然大喊起来,“快,宣御医。”
  崇文殿外,纪棠昏过去了……
第93章 要办喜事
  花朝宴散去, 宋明恩跟着魏叙回府。马车里悄无声息,只有车轮碾压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走过好长一段路,魏叙才开口:“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意有所指,宋明恩揉着罗帕, 有些委屈又有些害羞:“我……我是一时情急才这么说的, 魏郎不会怪我吧?”
  “这种事怎么好随口说呢, 会坏了你的名节。”
  “反正我都是你的人了, 我不怕。更何况,你我都有了夫妻之实,说不定我腹中真的有孩子了呢?”
  魏叙笑了笑,没说话。‘他’与她同房半月有余, 有没有孩子, 很快就能见分晓。
  末了,才道:“若当真有了身孕, 我立即娶你过门。”
  宋明恩娇笑一笑靠在了他怀里。
  那边厢, 纪棠晕倒后被送回了昭和宫, 阿若把寝殿内的宫女、内侍都遣出去, 这才走去床榻边。
  “公主, 没人了。”
  纪棠睁开双眼,缓缓从床上坐起:“御医来了吗?”
  “已经去叫了, 应该马上就到。”
  话刚落, 门外有宫女轻声道:“阿若姐姐, 御医到了。”
  阿若放下床幔,走过去开门,见太医院院使亲自来了。
  “院使大人, 适才公主在崇文殿外晕倒了,刚醒过来, 劳烦您看看。”
  冯院使点点头,提着个精致的药箱进了寝殿。殿内烛火通明,寂静无比。
  纪棠躺在榻上,将手腕伸出纱帐外,冯院使行了一礼,跪在地上细细把起脉来。
  “敢问公主近来睡眠可好?饮食如何?平日可有哪里不舒服?”
  阿若忙道:“公主饮食一向清淡,睡眠也好,就是最近比较嗜睡,吃得也不多,别的倒没什么。”
  冯院使捻着胡须,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手指稍离纪棠的手腕,愣了一瞬复又压上那脉络。
  “院使大人,可有不妥?”阿若有些紧张。
  冯院使收回手,郑重磕了一个头:“恭喜公主,公主有喜了!”
  “你说什么?”纪棠噌一下坐起,伸手撩开纱帐。
  “恭喜公主,公主有身孕了。”冯院使又重复了一遍。
  “你确定?”纪棠有些不敢相信。
  “微臣把了两遍,却是喜脉无疑。”
  纪棠伸手抚上胸口,清晰感觉到那鲜活跳动着的心脏,似乎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深吸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
  “此事请冯院使替本宫保密,陛下那边也不要说。”
  “是,微臣一定守口如瓶。”
  “有劳冯院使,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寝殿内又安静下来,紧接着,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阿若挽起纱帐,见纪棠哭成了个泪人儿。
  “公主,这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还哭了呢。”
  “我高兴。阿若,我的孩子回来了,我要做母亲了。”
  “奴婢早说了,公主是有福之人!”
  纪棠一面哭一面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二月的月信就没来,还以为是被宋明恩给气得信期失了调,加之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根本无暇顾及。原来,是老天爷给了她最宝贵的东西。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照日子算,她腹中生命已经快两个月了!
  突然想起来,她今夜还喝了酒,心中又生出些担忧。
  “阿姊!”
  殿外响起宋宜璟的声音:“阿姊可歇下了?”
  纪棠擦了擦眼泪,示意阿若去开门。
  理了理鬓发和衣襟,见宋二郎满脸担忧地走进来。
  “他们说阿姊在崇文殿外晕倒了,御医来了吗?有没有事?”
  “冯院使来看过了,没什么事,就是喝了些酒,风一吹有些头晕。”
  宋宜璟松了口气:“那就好,阿姊你可不能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纪棠拍了拍他的手,“你今夜喝了不少酒,快回去歇着吧。”
  “好,那我走了,阿姊也早些歇息。”
  “嗯,放心。”
  宋宜璟走后,纪棠摸着小腹,止不住地笑起来:“阿若,我有些饿了,去弄些吃的来。”
  “是,奴婢这就去。”阿若打心里为纪棠高兴,这么多年,她渴望孩子的心境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纪棠这次格外小心,也不出宫了,每日就在昭和宫逛逛,或者去流芳殿坐坐。
  很快,到了三月底,宫外传来一个消息,卫国公府要办喜事了,定北大将军魏叙将在下个月迎娶南川王之女宋明恩。
  据说,祁阳长公主得知后,把昭和宫砸了个稀巴烂,当夜,昭和宫寝殿里传出渗人的磨刀声,咔嚓嚓咔嚓嚓,足足响了一夜。
  宫外有传言,长公主被明恩郡主横刀夺爱抢了男人,脑子有些不正常了。
  ……
  卫国公府绿芜院。
  宋明恩斜躺在软榻上,脸色有些憔悴。
  大夫把完脉起身去桌案边写方子:“卫国公请放心,郡主她胎象稳定,呕吐实乃孕育前期的正常现象,老朽开一副缓解的药方即可。”
  “有劳大夫。”魏叙客气了几句,让丫鬟跟着去抓药,又转身对宋明恩道,“你好好歇息,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晚间再来看你。”
  “好,你去忙,不用管我。”宋明恩尽可能表现得温柔又懂事,待魏叙出了房门,才换上得逞的笑意。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不枉她筹谋了这么久啊,这孩子来得这样及时,当真是她的福星。
  可惜,他的父亲卫国公,却见不到他出世了。
  红唇扬了扬,唤过来一个丫鬟:“准备车马,我要进宫。”
  是的,她要亲自去昭和宫,请她的好姑姑,祁阳长公主来参加她和魏叙的婚礼,不知道姑姑会是何种表情?想想就觉得期待呢。
  且说魏叙离开绿芜院,走到园子里,见魏暄和程苒在竹林后面鬼鬼祟祟。缓步走过去,魏暄突然冲到他面前,似被人一把推出来。
  “毛手毛脚的,做什么?”魏叙眉毛竖起来。
  “那个,大哥……”魏暄垂着头,假装理了理袖襟,“有件事,想问问大哥。”
  魏叙知道他要问什么,双手负在身后:“随我来。”
  两人到了青松院的书房,关起房门,魏暄清了清嗓子,问道:“大哥,当真要娶那个宋明恩?”
  魏叙未答,而是走到桌案边,抬手缓缓斟了一杯茶。
  “且不说那个宋明恩如何,你和长公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临了临了,怎么却要娶别人?”
  魏叙只顾喝茶,还是不说话。
  “大哥你说话啊!你娶了宋明恩,长公主怎么办!”魏暄有些急了,不止他,魏家上上下下都很急。
  魏叙放下茶杯,终于开口:“明恩她,有了魏家的骨肉,总不能弃之不顾吧……”
  “那又如何?那个宋明恩来京城不过几个月,你和长公主可是近十年的情分!”
  “近十年又怎样,我与她和离这么久,就当是我对不起她吧。”
  “大哥!”魏暄长叹一口气,“如今外面都在说你始乱终弃,闲言碎语倒罢了,难道大哥就不怕长公主迁怒于魏家吗?”
  魏叙轻轻一笑:“她不会。”说着走去书案旁坐下,“如今你已是翰林院侍读,有这闲情不如多钻研些学问,就不要管我的事了。”
  魏暄见他油盐不进,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得重重叹息一声后离去。
  出了院门,程苒急步迎上去:“怎么样?”
  魏暄沮丧地摇摇头,程苒用手戳了戳丈夫的脑门,唾了句“没用!”而后走到一旁扯开嗓门骂起来。
  “这才来京城几个月,就爬上了我大哥的床!好歹是个郡主,金枝玉叶,怎么连礼义廉耻这几个字也不会写!”
  魏暄急忙上前捂住媳妇的嘴:“你小点声!”
  “怎么?敢做却不敢让人说吗!当真以为魏家的门这样好进?!也不知使了什么腌臜手段,我呸!”
  青松院与绿芜院只隔了一片竹林,程苒这番“肺腑之言”,魏叙听得真切,正要出门的宋明恩也听得真切。
  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待她如愿以偿,再慢慢收拾魏家这群对她不敬之人。
  ……
  昭和宫。一缕阳光斜斜洒进窗棂,纪棠只着寝衣,外面套了件褙子,懒懒躺在美人榻上。
  她今日未梳妆,连头发也披散着,眼窝下面是深深的乌青。
  “启禀公主,明恩郡主在宫外求见。”一个内侍在门边道。
  “她来干什么?让她滚!”
  见纪棠发了怒,内侍连忙退出去,刚走几步却见宋明恩进来了,正要上前阻止,宋明恩理也不理,径直走进了殿中。
  “听闻姑姑凤体抱恙,明恩特来探望。”说着福了福身,“明恩有了身孕不便下跪,请姑姑见谅。”
  纪棠从软榻上坐起,死死盯着宋明恩:“谁准你进来的?”
  “姑姑忘了明恩有您赐的玉牌么?进出皇宫可方便呢。不过……”
  宋明恩笑了笑,上前将玉牌放在桌案上:“过几日明恩就要与卫国公成亲了,这玉牌想来是用不着了,就此送还给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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