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恩扬唇一笑,埋进了他怀里,魏叙抱着她,适才还柔情似水的眸子刹时变得冷硬无比。
第91章 把他送给你
宋明恩在魏家住了几日, 回到宫中就去昭和宫请罪。
纪棠见她抽抽噎噎,哭得好不可怜,仿若自己才是那个介入别人感情的恶人。
“姑姑,千错万错都是明恩的错, 您要打要罚明恩绝无半句怨言, 只求您不要怪罪魏郎。”
魏郎……叫得真亲热啊。纪棠坐在上首, 平静地看着她, 手中把玩着一支金簪。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宋明恩抹着眼泪,鼻子都哭红了, “明恩不是有意要伤害姑姑, 实在是,情难自抑……”
好一个情难自抑, 纪棠笑了笑:“说完了吗?”
宋明恩微怔, 不知如何回答, 抬眼, 见纪棠正朝她走过来。
她站在她面前, 居高临下,殷红的唇似沾染了血色:“接下来, 是不是要求我成全你们?”
宋明恩咬着唇,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求……求姑姑成全。”
不得不承认, 她这张脸,确实能让男人神魂颠倒。
纪棠弯下腰,用金簪挑开她因哭泣而黏在脸上的头发, 从额头到下颌再到脖颈,看似轻柔, 实则让人不寒而栗。
宋明恩目光追随着那簪子,虽一动不动,却喘着粗气,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
大堂里静得出奇,似乎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终于,纪棠收了簪子,直起身来:“那我就把他,送给你。”
轻飘飘一句话,出乎宋明恩的预料,瞬间的狐疑后是满眼欣喜:“姑姑说的是真的?”
纪棠笑着点头,转身回到主位上坐下:“有件事,姑姑要问你,你可要跟姑姑说实话。”
“姑姑有话,但问无妨。”
“赵成莱,是你杀的吧?”
宋明恩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捏了捏袖口,道:“姑姑说的,可是一个多月前在朱雀大街行刺的男人?”
“正是。”
“明恩与那个赵成莱素不相识,姑姑为何会觉得是我杀了他呢?”
“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纪棠将金簪插回发间,目似寒潭。
宋明恩定了定神,镇定开口:“不是。”
早知她不会承认,纪棠拿起案上一个拇指粗细,狭长的木盒,道:“这个呢,叫做袖针,只要将其绑在手腕上藏于袖中,再拨动这边的机扩,就能杀人于无形。姑姑给你演示一下……”
浅浅笑着,不慌不慌地把木盒绑在手腕上,并抬起手腕对准了宋明恩。
“这里面的针又细又长,别说人骨,就连房梁也能刺穿。”说着,手指缓缓抚上了那机扩。
宋明恩一口气还未上来,就听得“嗖”一声,一根银针堪堪从她耳边飞过,扎进了身后的木柱里。
“别怕,姑姑不会伤害你的。跪了这么久,腿疼了吧?阿若,将郡主扶起来。”
“是。”
阿若耐着性子上前,恨不得把这不要脸的贱蹄子给撕碎。
“回去歇着吧。”
“谢,谢姑姑。”宋明恩揉了揉双膝,转身出了昭和宫。
“公主,就这么让她走了?”想起昨日在卫国公府见到宋明恩,阿若气不打一处来,“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纪棠缓笑道:“不急,总得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夜色沉沉,没有一缕月光,皇宫上空黑洞洞的,像幽暗无边的深渊。宁安阁里烛火微弱,宋明恩坐在书案边,眉目深锁。
她明明做得天衣无缝,怎么会被她看出端倪?
赵成莱本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只是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当街行刺,她不得不下手除了他。
决不能让一个死人坏了她的大事。
宋明恩唇角微翘,拿起案上的剪子减掉已烧黑的半截烛芯,跳跃的烛火仿若获得新生。
与此同时,杏林堂后院,两个人影对面而立。
唐萧手中拿着个瓷瓶,满脸探究地看着魏叙:“你要我配置这药到底干什么用?”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
魏叙伸手去拿,唐萧却躲开了:“深更半夜非奸即盗,该不会去做什么坏事?”
“我做坏事还用得着下药?”
唐萧嘴角一抽,这是在夸他自己吗……
“那你总得跟我说一声吧,万一出点什么事,岂不是把我给害了……”
“放心,不会连累你。”魏叙趁他不注意,一把夺下他手中瓷瓶,“效果好么?”
一面问一面想要打开瓷瓶,唐萧连忙制止他:“只需一滴便能使人致幻,放在鼻下闻一闻也能让你头晕眼花。”
魏叙挑挑眉,将瓷瓶收进袖中:“谢了。”
转身欲走,唐萧叫住他,吁出一口气:“听闻,你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你听谁说的?”
“如今外面都在传,有人说亲眼看见你与一名女子出游,此事可是真的?”
魏叙点点头:“算是吧。”
“棠棠知道么?”
“她知道。”
“我说姓魏的,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对得起棠棠吗?你若是敢伤害她,我唐萧跟你没完……哎,你别走啊。”
“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说。”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院子。
唐萧站在廊下,越想越觉得不对,他让他配的这药,不仅能让人致幻,还是一味强效力的催|情|药。
不行,这事得告诉纪棠。
……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1】
城外的春色似乎比城内更加浓郁,满眼碧水青山,暖景溶溶。
魏叙立在柳树下,目光悠远,几年前魏家被降爵时,这别庄也一同没入公家,直到他北境归来,才重归魏家所有。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那个炎热的盛夏,家中兄弟姐妹来此避暑,正是那个时候,见识了她高超的箭术。
那时候的她,如金如玉,熠熠生光,可惜那时的他眼瞎,不识明珠。
忆起往昔,嘴角轻扬。却很快又被身后的声音拉回现实。
“爷,郡主来了。”
“知道了。”
魏叙收回思绪,抬步往前厅去,阿巳在后面摇头叹息,这都什么事儿啊!
宋明恩是魏叙叫来的,傍晚,两人一道吃了晚饭,便在别庄里散步。
天边一抹流霞,变幻着不同的形状和色彩,仿若波谲云诡的尘世。
“这别庄景致清幽,要是能和魏郎一直生活在这里该多好。”宋明恩挽着他的手臂,娇嗔道。
“你若是喜欢,随时可以来。”
“你也来吗?”
“我若是有空闲,自然会陪你。”
宋明恩突然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哀伤:“现在我们两个在一起,我心里很不安,总归是我对不起姑姑。”
“怎么又说这种话,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往后你就安安心心与我在一处。”
“好。”宋明恩喜笑颜开,“好在姑姑并没有怪我,那日我去昭和宫请罪,姑姑说把你送给我了。”
魏叙眼神一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那你还担心什么呢,等过阵子我就去南川向你父王提亲。”
宋明恩攀在他胸前,笑着问:“过阵子是什么时候?我都等不及了。”
“过两三个月吧,最近在整肃军务,实在是脱不开身。”
“整肃军务?军营里很好玩吧?可不可以带我去开开眼界?”
她一双眸子透亮,看不出丝毫心机与欲念,魏叙看了她片刻,笑道:“好,明日就带你去。”
“真的?太好了。”
……
很快入了夜,山中起了阵阵凉风,气温也格外低些。
宋明恩沐完浴坐在妆镜前梳头,镜中女子玲珑云鬓蛾眉如烟,一颦一笑妩媚多情。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她这张脸,魏叙也不行。
把亵衣往下拉了拉,径直出了门。
穿过院子的长廊,来到另一处房门前,嘴唇一扬,抬手敲门。
须臾,魏叙打开房门,见到宋明恩愣了愣:“怎么还没休息?”
“魏郎,山里气温低,我有些冷。”不等魏叙说话,直接进了屋。
她穿着亵衣亵裤,外面只套了一件薄薄的纱衣,窈窕身段展露无余。
魏叙关上房门,回身:“若是冷,我让下人给你多拿一床被子。”
刚说完,宋明恩就贴了上去,双手紧紧抱住他腰际:“今晚我想跟你睡。”
魏叙扶住她肩头,稍微拉开点距离:“你我尚未成亲,这样会坏了你的名节。”
“我不在乎,我早晚都是你的人,难道你不想要我吗?”宋明恩脸色绯红,眼波流转,伸手缓缓褪下纱衣。
魏叙清然一笑,握住她的手:“不急,先喝点酒暖暖身子。”
说罢走去桌案边,抬手斟了两杯酒,执起的瞬间右手小指快速拂过其中一杯的表面。
转身将酒递给她,谁知,宋明恩指了指他手中酒盏:“我要你那杯。”
魏叙眉梢微动,只好把另一杯递给她。
刚要喝,宋明恩拉住他的手,凑上去与他手臂相交:“这样,咱们就是夫妻了。”
喝过交杯酒,宋明恩双眼更加迷蒙,整个人都靠在了魏叙身上,魏叙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
一手抚上她绯红的脸:“你确定要这样做?”
宋明恩点点头,只觉浑身开始燥热起来:“过了今夜,咱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姑姑再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魏叙直起身,觑眼看她,晦暗不明的烛光笼罩着他的脸,看不清到底是何表情。
须臾,附身在她耳边道:“等我片刻,我去叫下人再拿床被子过来。”
“好。”
她脸色又红了一些,似春潮丝丝蔓延,眸光中更是水波荡漾,溅起无数水花。
魏叙轻扯唇角,转身出了房门。
第92章 不可预测的赌注
半刻钟后, 房门重新被推开,一双玄色长靴踏入屋内,缓缓走到床榻边。
宋明恩浑身似热水浸泡过,呈现出诱人的粉色, 薄纱衣已经被她褪下, 此刻正半躺在榻上, 朝床边的男人伸出手去。
“魏郎, 你回来了。”
男人握住她的手,被她大力带入床榻内。
宋明恩趴在男人身上,迫不及待扯开了亵衣,再伸手去扒拉男人的衣襟。
当那片春光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男人双眼一沉翻身将宋明恩压在了身下……
一夜过去, 天光渐渐亮起,室内的烛火已经熄灭。宋明恩醒来时, 见魏叙正坐在榻边看她。
“醒了?”他面上含笑, 言语温柔。
宋明恩坐起身, 脸上红晕还未消尽:“魏郎起这么早?”
“我每日习惯早起。”
她点点头, 双臂圈上他脖子, 嗓音还带着黏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魏叙笑了笑, 道:“不是要跟我去军营么, 快起来吃早膳吧。”
“好。”
“我在前厅等你。”
捋了捋她鬓边碎发, 起身往外走,与此同时,嘴角和煦的笑蔓延出一丝冷意, 似暗藏寒箭,令人发怵。
……
很快到了三月初, 春晖日盛,连风也变得柔和起来。
闫映尧与魏陵的婚事定下,只一个月便过完三书六礼,迎亲的日子定在五月初。
王氏与魏汉卿对这门亲事相当满意,并商议提前在珍福楼办场筵席,邀请亲朋热闹热闹。
纪棠作为媒人,肯定是要去赴宴的,不巧的是,刚在珍福楼门口下马车,就碰见魏叙和宋明恩。
宋明恩挽着魏叙的手,甜甜叫了一声姑姑,纪棠只顿了顿,瞥了一眼两人后径直进了酒楼。
阿若撇撇嘴,在心中骂了一万遍狗男女。
“公主,您看那个宋明恩,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不必理会。”她只想吃完饭尽快回宫。
未到午时,筵席还未开始。纪棠去雅间休息,刚喝了一口茶,敲门声响起,宋明恩捧了一盘茶果走进来。
“明恩见过姑姑。”
“起来吧。”纪棠放下茶盏,抬眼看她,“多日不见,气色倒是越发好了,看来卫国公待你不错。”
“魏郎他待我极好。”宋明恩把茶盘放下,俨然一副珍福楼女主人的姿态,“这是我方才命人去后厨拿的,姑姑若是饿了就先吃点。”
“亏你想得周到……坐吧。”纪棠拿起一块云糕细细咬了一口,“你父王又来信了,催你回去。”
宋明恩捏着罗帕,没说话。
“你来京城两个多月了,手上的伤早已痊愈,依我看,也是时候回去了。”
宋明恩突然跪了下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姑姑,明恩不想回去,求您不要赶明恩走。”
“不是我要赶你走,是你父王催得紧。”
“可是……我若是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魏郎了。”
“这是为何?”
“不瞒姑姑,父王在南川为我定了门亲事,他让我回去,定是让我回去完婚的。”
“有这种事?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呢。”
“我……”宋明恩咬了咬唇,“我并不喜欢那人,更何况……更何况,我已经是卫国公的人了,岂能再嫁与他人?”
一边说一边抬眼看纪棠,果见她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糕点。
纪棠胸口起起伏伏,那里有一口闷气在翻腾、盘旋,她说她已经是卫国公的人了……松开手掌,拍了拍掌心的糕点残渣,缓缓站起身。
“明恩啊,姑姑说过把他送给你,何必再到姑姑面前来耀武扬威呢。”
宋明恩委屈极了:“不是这样的,姑姑,明恩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其他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三番五次挑衅,难道是有别的意思?”
“姑姑误会我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魏叙大步走了进来,看看宋明恩,又看看纪棠。
一个跪着一个站着,一个抽抽噎噎哭红了眼,一个高高在上神情漠然。
“长公主这是做什么?明恩她做错了什么?”
纪棠还未说话,就听宋明恩道:“魏郎,不怪姑姑,是我的不是。”
魏叙将她扶起,看向纪棠:“长公主有气冲我使,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是她自己哭的!与公主何干?”阿若站出来打抱不平,纪棠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费唇舌。
随后冷冷看着两人,道了一个“滚”。
魏叙看她一眼,她红着眼眶,嘴唇也微微颤抖,差一点,就要冲上去抱住她。咬了咬牙,扶着宋明恩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