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了攻略的反派之后——不溯生【完结】
时间:2023-06-11 23:10:24

  云瑞咬牙切齿,蹦起身狠踹房门:
  “该死!该死!”
  他踹够了,忽而捂着脸,静静流泪。
  这是代价。
  向上爬的代价。
  云瑞又笑。
  可为何都是奴才起家,闻衍璋只不过看不见,他却没了命根子?
  远在皇城的那位如此不公啊!
  一连几日,青城山突然闭门不出,学子们纷纷被拦在门外。
  这夜京城,皇宫灯火通明。太阿宫中只余两人。裴止风微笑着任戚云月收下被吃的棋子,袒露着胸膛一支首,眼波流转:
  “公主在想什么?”
  自重新夺回天下,他偶尔称呼她为阿月。多数却还是唤公主,似乎这样更顺口,改不掉了。
  裴止风起身,将头埋进她腹边,轻笑:
  “如今你我共掌天下,奴才的公主为何还是不高兴?”
  虽自称奴才,这话,这举动,却全无奴才该有的架势。反倒是个主人。
  戚云月扔了棋子,一手捧一缕乌发,若有所思:
  “那云瑞你信几成?”
  “原是在想他?”裴止风拿过她的手,捏着指腹把玩:
  “你说他能否请得动顾平襄出山?”
  “嗯。”
  他弯唇:“一成也不信。”
  戚云月垂眸,眼有审视:“你派他去,目的不在顾平襄。”
  裴止风把弄的手一顿,同她对视:
  “公主在说什么?”
  她蓦地冷笑:”前世你也是如此独断专行。叫我怎能不厌恶你。”
  他面色微滞,戚云月半分掩藏的意思也无,单刀直入:
  “那具尸体我曾查验过,不是闻衍璋。”
  “…既早知道了,为何不当即就追杀?他可跑不掉。”裴止风笑意不减。
  “血海深仇,当杀。”戚云月已有帝王风范,面不改色:
  “不过你断他手脚筋,毒瞎他双眼。比起死着实更合适些。我同你不一样,戚氏江山是我的祖业,绝无旁人插手之可能。他杀我父兄,杀得属实凑巧。”
  若有男子在,这皇位如何能手到擒来。
  自重生后,她的心便日复一日冷硬。厌恶前朝余孽是真,恨他杀光男丁也是真。然改朝换代权力更迭从少不得鲜血,何况父兄无用。
  她有家国情怀,她生来金枝玉叶,却不代表,她没有野心。
  女帝这位子,比寻常男子的龙椅更冷,更硬。
  更无情。
  颠沛流离时的日子磨砺心性,更叫她一点点坚定这条不明的路。
  世间先行者,当如此。
  仔细说来,那闻衍璋确实是一把带毒利刀,精准剖开腐朽朝堂,哺以新象。
  他们凝视对方的眼,忽而齐齐一笑。裴止风拥住戚云月,懒洋洋地卖娇:
  “生来卑贱者,抓住一根稻草都会当作救命毫毛。只要能往上爬,一切皆可出卖。说来单论闻衍璋此人,是个极厉害的。忍辱负重十几载,年岁比你我都小些。那刘家堡放在西北定被楼毅打得落花流水。他却也能集结出一支军队按兵不发,深藏民间一击毙命。
  若他是你我盟友,封侯拜相,何需再提拔些新人。
  他一人,足抵天下半数才俊。”
  裴止风面色骤然深晦。
  他与戚云月重生本就占尽先机。闻衍璋的出现猝不及防,一开始亦然不曾完全防范。
  这是个能把阴沟翻成江海的鬼才。
  只是遇上了他,注定要分出胜负。
  “若我不了解你,当真以为你是惜才。”戚云月对那少年,依旧厌恶居多。却也从不会驳斥他对闻衍璋的评价。
  “沂州西部地接南疆,也算边塞。将他逼到那处去不失为两全之策。若他从前提拔的林嘉昱辅助,假以时日应当又是一股新势力。朝野我绝不会容忍他涉足,若我的人遇上闻衍璋,必杀无疑。”
  裴止风一哂。
  正是知晓,也心知肚明顾平襄会是他走的第一个跳板,是以才会有云瑞请师出山一行。
  桐花死了,是他闻衍璋险胜一招。却也不意外。
  便看这回相隔千里,如何斗法。
  白日再度升起时,太阿宫颁出一道震惊天下的圣旨。
  昭阳公主亲笔,命取消贞节牌坊,兴办女学,采纳女官。男女可同考试题,另供一位女文曲星。
  大刀阔斧,引四座骂名,无不怒斥牝鸡司晨。
  满堂学子恨红了脸,朝堂上推攘斗殴,大半官员被拖出去打了板子。有人去找裴公说理,竟只得他安抚:
  “公主所言何错?学识如何分男女?是诸位狭隘。”
  一个红脸,一个不算白脸的白脸。
  这下天下皆知,公主说什么,裴公就顺什么。
  消息传到菡羞耳朵里时,她倒不意外。笑着和闻衍璋感慨:
  “公主果真是个有大志的明君,昨日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有人在搭建新学堂,恐怕就是给姑娘们的吧。”
  毕竟只有女子会真正设身处地为女子谋利。侧面看来,戚云月也已经把那位子坐地很稳了。
  “不过,”她望着一心一意拌猪食的闻衍璋发愁:
  “那个书院还不开吗?你的计划岂不是要搁置。”
  那天闻衍璋提着一串零嘴回来,翌日书院就闭门谢客。不知出了什么事。闻衍璋是一贯淡定的,横竖做什么都有应对策略。
  然而,菡羞还是想问一嘴。
  “不会。”他冷冷忽略前一段话,把猪食倒进食槽,长大了不少的猪一股脑上来抢。捋捋袖子,狠打其中一头以示警醒,闻衍璋淡道:
  “到时候我自会去找他。”
  那盘棋只有顾平襄看到了才会下令关门,恐怕惹出祸端。
  然他定会想知道是何人敢这般作为。是以无需书院再度开门,他不请自来。
  即便顾平襄不收也无碍。
  菡羞哦一声,随口道:
  “你又想做什么?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
  他一默,回眸:
  “你想知道什么?”
  如今和陆菡羞算得上不分彼此,两人夜里都睡一个被窝,已睡不出两样人了。
  菡羞眯着眼晒太阳:
  “没什么,我就胡乱问问。”
  “…你想我问我在谋划何事?”
  菡羞轻咳一声,没否认。
  他挑眉,坐到她身边,没有回答。沐浴了一会暖阳,菡羞都要睡着了,他才缓缓道:
  “陆菡羞,你从前说想飞黄腾达,做人上人,是也不是。”
  她哼了哼,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是开始那会胡扯的。他居然还记得!菡羞突然羞耻,很不自在地转头:
  “那是我为了骗你瞎说的。其实…不当真。”
  闻衍璋顿,也将脸转过去,闷道:
  “若当真呢。”
  菡羞哗的睁眼,跳下椅子跑到闻衍璋跟前:
  “你说什么?”
  他精致的眉眼拧一拧,蓦地朗声,字字真切:
  “若,我当真呢。”
  菡羞愣了愣,猛地一跃而起:
  “你不会还要和他们作对吧?!”
  闻衍璋蹙眉,嗓音微寒:“你不愿?”
  “飞黄腾达我当然想…但是,我不想看见血流成河,我犯恶心。”
  “嗤。”
  胸腔震动。他突然发笑,菡羞没反应过来呢,面前人双肩抖着,一下就和她印象里的阴骘少年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她有点惊恐:“你笑什么?”
  闻衍璋正色,红唇再启,郑重一诺:
  “好。”
  菡羞微讶,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得到这许诺是好事。菡羞盯着他笑意未散尽的眼睛,抿唇,趁他不备一捧他的头,琢磨着——要不要亲亲他?
  少年这回不再那样无措,乖乖仰头等她动作。
  菡羞眼儿亮晶晶地,缓缓低下头。却啊一声,被一双臂膀抱住下拉。
  唇瓣一热,清浅的吐息涌进来,顷刻天翻地覆。
  她怔住。
  他预判了她的念头?
  菡羞脸红了,这人从没这么轻柔地亲过她。
  或说,本也就没亲过几次。
  她眨眼,下意识去看闻衍璋的表情。却只看见他黝黑瞳孔里映满了她羞涩的眼睛。
  臂膀一锁。
  春光沉醉,眼波迷离。闻衍璋将她抱地更紧,几乎融在一起。低首嗅花香。
  …不再流血,意味着不可兴兵动武。
  他拿不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只能另辟蹊径。
  但这无妨。
  原本的闻衍璋,从养猪奴到皇帝,再从皇帝跌为逃兵,背负旧臣微渺的希望,依旧败北。大起大落,人生之苦乐俱尝了个十之八九。
  以至,他至今不曾去看望亚父。
  可陆菡羞这家伙。
  哪怕为了她所谓的私心,她天性赤忱,热烈明朗。这慢慢长路上唯一一盏小灯,照尽他不可说的阴暗。
  她直肠子,她不讨喜,她总戳穿他。
  但无论如何,这一刻,他浑身热血翻涌,愿为她散尽千金,为她烽火戏诸侯,为她谋算天下,捧她直上青云。
  闻衍璋重重阖目。
  天不准他做金龙,却可地上争猛虎。
  他要日为他明,月为他暗。风为他起,花为他开,雪为他落。
  不信神佛,不信命。
  旦信他怀中明珠,照天耀地。
  万里沉珂清。
第85章 拜师(一)
  浮云飘渺, 绿荫环生。
  少男不言情话,少女不说情愫。可除却这个,哪里都是牵绕着少年心事。如柳絮飘啊飘, 纵使你撑伞避开, 也总要勾缠上几丝。
  不巧,生着苔藓的青石板上突兀一呲溜, 紧接传来不合时宜的咳嗽。
  “陛…?”
  菡羞昏昏蒙蒙的脑子叮了叮,猛地醒神睁眼,嗬嗬喘息两声, 飞快从闻衍璋腿上逃脱。
  手中落了空, 唇上失去了柔软。闻衍璋亦然愣了愣, 从旖旎的气息中迅速撤回意识, 右手抓住衣袂,力道大得险些撕下一片。
  方才笃定的念头,竟让他惊觉愕然, 心神大震。
  对陆菡羞的在意, 对她那点婉转不明的情丝, 究竟是何时疯长成参天大树?
  他自幼认定这一生只为自己,绝不为他人。连亚父都可在必要时舍弃。
  曾经在回春楼数个日夜的虚假相伴, 虚伪的痴缠,都没有让他有这灵台争鸣的热辣痛楚。
  …他背如蚁爬, 汗毛倒竖。
  眯眸, 悬停的左手缓缓置于膝上, 染水红唇光底下格外亮眼。
  菡羞着急慌忙摸了两把滚烫的脸, 来不及发现闻衍璋突然面色阴寒, 极不自然地转身,对问雨尬笑:
  “你怎么来了?”
  说来这些天, 问雨时不时现身和闻衍璋密谋谈话。并不陌生,菡羞这句更像是欲盖弥彰,心虚之下刻意先发夺人。
  问雨双眼阅过菡羞红晕未消的两颊,又看向端坐竹椅间的少年。一眼就瞧见他鲜红的唇色。
  脸上常有的笑意顿了顿,他又咧一个更大的:
  “求学者等不及,青城书院明日会再度开门。”
  闻衍璋早有预料。应得淡漠,捻边上瓷盘里的糕饼轻轻抿一口,感受粗糙的甜腻化入舌尖,稍稍压一压眉眼:
  “嗯。你那处如何。”
  菡羞见状趁机跑路,问雨瞟一眼她飞扬的裙摆,才道:
  “老祖宗除了糊涂的厉害一切都好。属下前来是为另一则,前些日子我差点逮到的家伙似乎又开始在这片乱窜。”
  菡羞在厨房里倒茶,听他们这次没避讳自己就展开商议多少有些纳罕。
  这代表闻衍璋真正接纳她,他们彻底一条船了?
  想到他刚才突如其来的动情,菡羞又脸红。
  当初互相骗的时候,他情话一说一个准。真正的相处了解后却反而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人可真怪,闻衍璋则尤其怪,还别扭。
  往后的那些话没再听,菡羞喝口茶,探头问:
  “你们渴吗?”
  正禀报到南疆那块,闻衍璋思绪微断,道:“我不用。”
  问雨却点头,自发进去:“正好,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没人在意到竹椅中的少年似有所感地蹙起了眉头。
  菡羞把碗给他,斜去身体保护灶台上的糖果子:
  “我就随口一问。别进来,上回你抢了我一整包枣糕我都没和你计较。”
  问雨拿着碗定定看她眼,忽而仰头咕咚灌水,不屑道:
  “谁稀得,明天你一上货,我立即买去。”
  话里不设什么防备,举止也小孩子气。菡羞白他眼,把锅盖盖上,去给鸡喂粮食。
  太久没吃鸡蛋了,菡羞感觉体内异常缺钙。索性和刘阿婶买了一只母鸡十来只小鸡放养。每天早上捡一个鸡蛋,和闻衍璋对半分。
  鸡饿地快,咕咕咕伸着脖子要吃。菡羞舀一瓢玉米碎扬过去,这时刘阿婶来叫她:
  “荷花,我家新烙了饼,你快拿去和你家璋子吃啊,省得做饭!”
  “诶!”菡羞一听就笑了,难得放假,她正好不想生火,忙抱着瓢打开篱笆。
  待人走后。院里氛围顷刻凉了凉。闻衍璋垂眸,有一把没一把抚弄袖下滑出的木雕,时轻时重。
  问雨眼尖,大大方方看,见是个雕地憨头憨脑的狐狸。倏地抿唇。
  往常这时候他早该走人。可这次,没动。
  他又看向那一盘卖相一般的枣糕,比起那回晚上从陆菡羞手中抢来的,好看不少。
  眼里有些不舒服。
  闻衍璋一声不言,似是在故意磨问雨,直到问雨背后发冷,先低了头:
  “陛下还有吩咐?”
  少年眼尾浅勾,红痣随之移位。
  一身气势虽不居高,却仍临下。
  问雨心口发闷,拱手要道别。走两步,又忍不住似的回头,水灵灵的眼直视闻衍璋:
  “陛下与二姑娘感情甚笃。”
  没头没尾一句,闻衍璋拿过巾子擦了手,眼睫微动。问雨牙根磨磨,又道:
  “属下斗胆一叹,患难见真情当是这般。只是陛下,陆二姑娘的家人苦等她久已。若一直瞒着她,怕是两方都要神伤。”
  竹椅上的人终舍得掀起眼皮,微勾唇线:
  “哦?”态度算不得寻常。
  “…是臣妄言。”问雨骤然哑口,心知不妙。
  他抓着剑柄,睨眼菡羞离去的篱笆小路,本该丛生的杂草被打理地井井有条,劈开一条不窄的小道。乱中有序。心里头鼓了鼓,默默耷下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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