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了攻略的反派之后——不溯生【完结】
时间:2023-06-11 23:10:24

  他薄唇轻抿,安抚似的覆住菡羞手背。
  “顾大儒要我等。你若困了,先躺在我怀里睡一觉。”
  菡羞当然不可能在他怀里睡觉,靠着他当做打气。
  这会是个傻子也看出来了。
  感情青城书院蓄意刁难闻衍璋呢。
第86章 拜师(二)
  她脸色凉了凉。不动声色看向那个学子。这只有他们两个可以相互依偎的时候, 菡羞自然地轻轻一捏闻衍璋的手。
  手掌很细腻,但没什么肉,捏起来并不舒服, 还有点硬。
  “稍安勿躁。”
  他低声安抚, 巍然不动。书案上的考卷被风吹地几度要飘走,菡羞心里叹口气, 伸手把卷子再度捏进手中。
  烛火明灭,融化的红蜡一汩汩流下,又是许久。
  月上枝头的功夫, 学子终于姗姗来迟, 对闻衍璋道:
  “这位公子, 请随我走一遭。”
  菡羞立马要扶他起身, 那学子却立时制止:“姑娘,请在此处侯着。”
  “…为何?”她一愣。
  学子扫视她一眼,无奈似的微笑, 疏离有礼:“自古便没有女子入静室的规矩。”
  虽是在笑, 却不达眼底。
  她一窒, 瞬间明白了什么,当即正色: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静室为何进不得?我相公身体不好,若磕了碰了到头还是我受累。”
  性别歧视这东西, 菡羞很敏感, 且觉得恶心。
  即便先前礼数周全如他, 这么一张口, 她瞬间就觉得, 真没意思。
  那学子面色微妙,依然好脾气道:“姑娘, 规矩就是规矩。”
  这么一对比,菡羞不定的模样好似在欺负人了。
  她呼吸微顿,吸口气,也逼着自己笑了:
  “哪里来的规矩?祖宗明文定的?枉顾大儒身为天下儒生之首,竟还是如此狭隘。一个静室,连祠堂都算不得,如何就显得女子玷污了?放宽了说,哪怕是祠堂也进得,男子是子嗣,女子就不是了?
  再者,公主前两日可才下令 ,学识不分男女一视同仁。难不成你们觉着公主做得不对?”
  这类贯彻出生至死亡的话题,菡羞是真的觉得烦了。
  她搬出戚云月,只想快点把他们的嘴堵上。一番话带着愤懑不平,狐狸眼也不高兴地吊起来,学子一顿。面上微笑这时再没继续把持,淡淡道:
  “请姑娘莫生气,待我再问上一问。”
  菡羞心知他压根没听进去,但也只能顺理成章给台阶:
  “是我激动,对不住。只是我家男人离不得我,我也怕他再受委屈。”
  他眸色动动,意味深长一哂。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去通报。
  目送学子离开。菡羞尤有些不舒服,坐下,她转脸看闻衍璋,语气还有些硬邦邦:
  “我给你惹麻烦了?”
  方才一直任菡羞争执不曾插嘴的闻衍璋却弯眉,眉眼间有些异样的温和:
  “不会,你做得对。”
  情不自禁怔了下,菡羞吸口气,没想到闻衍璋居然会这么回答,不禁小声道:
  “你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他这眼角眉梢的温柔,莫名其妙让人觉得恶寒。
  …很不对劲!
  闻衍璋眉眼一凝,也没料到菡羞会是这么个反应。柔柔的语调登时降三分:
  “…夫人说什么?”
  他说,夫人。
  菡羞又凝噎,抿抿唇,明白了——
  敢情闻衍璋还在文弱有礼爱护妻子的人设里没走出来。
  所谓,戏要演全套。
  她连忙重新扬起笑脸,顶着肉麻道:
  “没有没有,夫君不觉得我麻烦就好。”一双手再娇俏地摇一摇闻衍璋的袖子,活脱脱打情骂俏的小夫妻。
  闻衍璋眼一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惹得竟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他若有所思,却没有拒绝,反而摒弃那股怪,受用地随菡羞抱着自己的胳膊,口中一本正经:
  “自然,学识不分男女。你争得对。”
  菡羞眨眨眼,思绪飘啊飘,忽得就卡在一处枝桠上,一个激灵。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结合往今来看,某些方面闻衍璋好像真是个极超脱的人?
  从十分平坦地接受她不是真人,再到无视时代背景下根深蒂固的性别局限。
  …这恐怕可以和本文男主裴止风一较高下了。
  然裴止风这样认定的前提,是基于戚云月。
  那闻衍璋…菡羞慢慢松手,莫名不敢往下深究。
  池中假山往后再北,穿过走廊,开门,便能步入一间看似寻常的静室。
  里头窗边坐几位人,学子步入此处,从这远眺,将将好可以看见那臂膀贴在一块的少男少女。
  不交头接耳,却很是亲密。
  将方才的情况如实禀报了,元琛道:
  “横竖只剩这对,便放他们进来吧?静室里也不曾供奉佛像甚的,不至于冲撞。”
  他是个通透又好说话的人,耳根颇软。
  顾平襄舒口气,脸上一贯的古板:
  “不可就是不可。”
  元琛叹:
  “再等便是第二日了,老师何苦?咱们今早了清,也省得惹祸上身。”
  见顾平襄纹丝不动,他伸手倒一盏茶,捧与他面前,一脸真切劝诱:
  “老师是不高兴他不给面子?依我看,他毕竟是登过高位之人。有些倨傲在所难免。真要敲打,放人进来连着那妖妃一起敲打,还省得再祸害无辜。”
  学子面色一动,也帮腔:“老师再思量思量。”一哄再哄,顾平襄才半推半就:
  “罢了罢了,请他去!”
  学子称是,立即往回走,不料门刚开便吓一跳。
  先前还坐在池子边的一对牵着手,鬼一样无知无觉飘来,站定门前。
  他倒吸一口气,那暴君还闲适地抢先打了招呼,风雪俱寂的盲眼微动一动,面上微笑:
  “无需麻烦,我与拙荆先来一步。”
  菡羞感受到他手劲加大,随即也施施然对他们一笑。却不带多少真意,狐狸眼极是妖媚,一瞧就不是好人。
  同闻衍璋这看似温柔平和却深不见底的笑,意外地很合适。
  “你如何发现这里的!”学子被他笑容唬地一怵,回神才慌忙呵斥。
  一旁元琛顿了下,随即摸着下巴默默寻思。
  先前不觉得,这么一看…
  啧,两人都有些阴嗖。
  不妨闻衍璋已经十分自觉地抬脚进来,菡羞还顺带关了门。学子瞪大了眼,从没见过来求学还这么不讲规矩的!
  他忙要呵斥,奈何菡羞手快较快,甚至还有些记仇地斜他眼,抢走了他边上的蒲团,一拍身边少年屁股示意。
  闻衍璋一顿,眉头细小一拧。顺之施施然坐下。两腿盘起,双手搭上膝盖。
  虽目不能视,却精准的将目光定在元琛与顾平襄之间的红泥小炉上。
  那里散发着热气,茶水咕咚。
  顾平襄板着脸,定睛凝视他,见这少年比上次偷窥时还适然些,竟是如履平地的镇静自如,老朽的手不自觉弯一弯。
  菡羞将他们的神态看进心里,盯着他们抿唇,忽地往闻衍璋身旁更贴近一步。
  裙摆拂动。少女目光坚定,姿态挺拔。虽一身简朴,却莫名有一股子不同世人的自信。
  闻衍璋眼睫抖了抖。笼烟含雾的黑眸微微向上抬一把。
  陆菡羞在护他。
  这鲜明的认知像一片落叶,飘进心河里牵动涟漪起伏。莫名叫他有股难言的兴奋,却更多的是不得意。
  自眼盲后,他几乎次次都要她看顾。即便上次郑重许诺过护她,可这次又被打了脸。
  他心头发闷。冷冷启唇,一把嗓清如击玉:
  “顾大儒,久仰。”
  顾平襄的目光凝滞。
  学子半伸出去阻拦的手悬停,此时似乎也只是无用功。他看顾平襄一眼,得他摇头示意,颔首道:
  “弟子告退。”
  元琛好奇地将目光在闻衍璋和菡羞身上游移,顾平襄却道:
  “你也出去。”
  元琛:“老师,不必如此严苛吧?”
  老头子耷着眼皮,冷哼一声。态度坚决。元琛无奈,刚要起身,不妨闻衍璋浅笑:
  “劳元先生暂留一会,为我与拙荆做个见证。顾大儒,您说如何?”
  顾平襄被驳了脸,一时目光更深。元琛尴尬一笑,见顾平襄没再出声,又愉悦地坐会原味。
  至此,四人,两面。
  这一下子,也没有什么好再遮掩。闻衍璋两次发话不得顾平襄应答,也没生气。十分的能忍。
  菡羞站在他身边,娇娇弱弱一个姑娘却慢慢目露凶光,护犊子地盯着顾平襄。
  一壶茶都烧开了,顾平襄才顶着菡羞的目光,不紧不慢:
  “我这里供佛,可不供煞星。”
  元琛脸上微笑登时僵住,菡羞捏拳。
  顾平襄他们知道闻衍璋的真实身份。
  那就不难怪他们之前故意刁难。
  她捏住的拳头又松开。
  顾平襄这个人,在原著里只出现过名字,活在谈笑间。大致印象就是个德高望重的板正大佬。今天一见,确实很符合古板儒生的形象。
  她压制着不适,迅速调整状态。裙摆动一动,菡羞垂眸,刚好捕捉到闻衍璋离开的手。
  …好吧。
  这个场面他肯定预料好了,有办法应付。
  菡羞心定了定。
  蒲团上的少年似乎不曾听到这直白的讽刺,面色如常:
  “既供得大佛,又何须怕一颗煞星。顾大儒名扬天下,难不成要忌惮我这小小学子?”
  元琛倒吸一口气。
  这个少年帝王果然和他的棋路一样,不是个好性。
  只是面皮太齐整,谈笑间咄咄。
  再瞥镇定的菡羞…这个姑娘能得看重,肯定也不是个泛泛之辈。
  元琛可没忘那少年是如何依赖她。
  而顾平襄的脸,登时就臭了。闻衍璋看似自谦,实则句句反唇相讥。分毫不让,着实下他脸子。
  尤其身边还有这个丫头看着,更是惹人心烦。
  他立马要下令赶客,不妨闻衍璋又道:
  “我名陆延璋,上京学子。多谢顾大儒抬爱,允我与拙荆入门。”
  这突如其来的退步,三人都怔了下,那少年却已以手撑地,自袖中取出一根不知何时藏下的竹枝,双手奉上:
  “自知连累青城书院,负枝请罪,请老师责罚,以免我心中不安。”
  毫无预兆服软求全,还掏根树杈子请老头子打?
  不对,这树枝他啥时候塞袖子里的?
  还有这先斩后奏与负荆请罪,隔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菡羞微微张嘴,一瞬间很想把闻衍璋拽起来走人。
  你未免也太能屈能伸了点吧!
  倒是拿出以前对她时的阴阳怪气啊!
  不止她,顾平襄老脸一皱,肉眼可见的复杂。
  他看着这不算细的树枝,又看闻衍璋这真挚笃定的举措。心里还真琢磨起来了。
  这少年帝王玩真的假的?
  若他还是方才那个嘴不饶人的架势,他还有立场不与接待,叫人打道回府。
  可猛地玩这一招苦肉计…顾平襄立即道:
  “您可快起来!老夫我受不起!”
  这可不是一本正经耍流氓吗!
  孰料闻衍璋反而大力将树枝呈地更高,险些怼上顾平襄的脸,偏还掷地有声:
  “求老师责罚,收我入麾下!”
  顾平襄脸色一沉,这时不好再坐着,慌忙起身装样扶人:
  “陛下何苦逼我一个老头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称呼一出来,周遭诡异的气氛瞬间凉几个度。闻衍璋似乎一顿,抬脸:
  “老师知我身份,是学生荣幸。学生明了老师为难之处,然已无路可走,但求老师收留!”
  菡羞随即感觉到裙摆被一扯,忽的心灵福至,也扑通一下和闻衍璋跪一块,伸手夺树枝,一边哭一边道:
  “陛下干嘛求他!陛下快起来!九五至尊哪有跪人的道理,他也不瞧瞧他受不受得起!”
  竟是夫唱妇随,一块撒泼来了!
  顾平襄立时看明白了,心里头发恨,奈何身为文人,文人怎能不讲规矩礼节?
  他气得嘴唇颤抖,指着他俩急道:
  “胡搅蛮缠,不成体统!没有规矩!男子说话,妇人怎可插嘴耍横!”
  菡羞立马嘴一扁,自闻衍璋怀中强行钻进去,抱着他的胸膛大声假哭:
  “陛下,这死牛鼻子骂我!他欺负我一个姑娘家!”
  虽是在哭,其实是嚎。菡羞悄摸掐了大腿一把,闷头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脸,一面大力拱闻衍璋,叫他速战速决。
  元琛在一旁看得咂舌,心道这姑娘可真泼辣,没个脸皮,难为这位小皇帝忍得住。
  嘶,这手…?
  那头菡羞撒野地正欢就一愣,闻衍璋的手环住了她的腰,安抚一叹。
  “卿卿莫哭。”
  柔到极致,温存如春水。
  如果不是在演戏,菡羞真要吓住。
  但这戏太难演了!
  她恶寒,眼睛咕噜一转,突然窜起来,顶着复杂的两双眼狠抹一把泪就要往柱子上撞:
  “若他们不收,我一头撞死在这静室!叫我这小女子的血洒满天地,也算我为陛下尽忠!”
  “诶!诶诶诶!”
  这回顾平襄真是忍不住,急赤白脸拔腿追她,怒喝一声:
  “快停下!像什么样!”
  这是还没松口,菡羞刚要停的脚步立即加速,琢磨着装摔逃避,不料背后又是一声急呼:
  “陛下这是要折煞我等?!”
  她哗地站定转脸,就见那少年手里拿着家里切菜用的短刀,稳稳抵在脖颈上。隐约可见血痕。
  又是什么时候把她才买没几天的刀带来了???
  菡羞愣了一秒,本能冲到他跟前:
  “你做什么!”
  闻衍璋握着刀抵近一寸,血珠顷刻冒顺刀而下,好不渗人。
  元琛惊住,顾平襄亦紧皱了脸,沉声:
  “我不过一介归隐儒生,如何值得陛下以死相逼。”
  少年盲眼如潭,一字一句:
  “顾大儒所求,亦是我所求。”
  他很笃定,鲜红的血与洁白的肤相映衬,黑夜下幽光阴魅,诡谲离奇。
  他似乎在赌,又在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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