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了攻略的反派之后——不溯生【完结】
时间:2023-06-11 23:10:24

  照着主子方才和陆二,姑娘说的,我猜测,云瑞告了密。欲要借他人之手除掉我们。”
  问雨一五一十,这回没耍心眼。
  闻衍璋眼周鼓动,重重一闭眼:
  “裴止风才是最后的黑手。若是黑吃黑,吞了他那庞然家产,沂州与南疆换一个土皇帝…你以为,如何?”
  他替裴止风和戚云月解决隐患,只不过在此之上,悄悄造自己的势。
  安稳日子过得太久,总要失一回手。
  问雨叩首,自然道:
  “定会狠狠杀那两人的威风。”
  闻衍璋皮笑肉不笑,不紧不慢:
  “倒是先杀了南疆双生虫母的威风,磨磨你顿了的剑心。”
  *
  次日,青城书院内的一位新学子声名大噪。
  十八少年陆延璋,一己之力对答百人,复盘当日棋局,叫常年平和的学子们无不震慑。
  顾平襄远远地瞧着换了身还算得体的青衫的少年用盲板刺字半日,不免哼一声。
  “惯会装腔作势。”
  元琛笑:“低调地住,高调地住。上下收缩自如也少年意气,是个很会周旋,长袖善舞的厉害人物。”
  说到这个顾平襄就来气:
  “他好歹当过皇帝,这点把控的能力怎可能没有?学生单纯,如何玩的过他!”
  元琛劝:“老师,平心静气。他不是麻烦,麻烦的可是那位土皇帝。这经年的仇越堆越多,听闻此次入门的是个盲眼少年,王大人可相当不高兴呢。”
  “好笑!他那个德行我死了都不会收!做他的春秋大梦!老子不行,还想把儿子送来?我呸!眼盲怎么了,比他狗屎糊的心强!成日就会压榨百姓,畜生道都不要的玩意!”
  活了七十年,顾平襄最烦的大约就是那个王庸。
  此人狗皮膏药一个,笑里藏刀。自负才学可摘星斗,初见便傲视顾平襄,气得他逐人出青城书院。
  说来,这还是他开书院时招的第一位学生。
  当时顾平襄赞他有眼力见。几年后再回顾,呵,堪比瘟神。
  “你不提醒,我倒要把他忘了。取了个异族妻子不提,还自比诗鬼李贺。谁给他的脸!”
  “虽如此,可他若是做个借口来请我们,如何是好?若这次王大人要试一试新一任文曲星的学识。动真格的话,谁拦得住?”
  这倒是。
  他深深瞧一眼笑意款款的闻衍璋,幽幽笑了:
  “试就试,不然显得我们心虚了。”
  恶霸对暴君,正好叫他们自个厮杀去。都是祸害,谁没了都行。
  顾平襄骤然高兴起来。
  虽说他爹是他喜欢的少年,可这小子委实坏心眼。
  同老狐狸比一比,若能讨得好再培养也不迟。
  “今日风光旖旎,元琛啊,这几日都将山门开着吧。不能吝啬,好风光也要给旁人看看。”
  太守府,林嘉昱听完李霁来意,叙旧完毕,十分沉闷地叹口气。
  “伯仲,我晓得荷花在沂州。”
  李霁急声:“那你…”
  “我…失意之中。王大人暗中针对我颇多,我不能找她来一起连累。”
  李霁瞧他神色黯然,一时哑口:
  “若,琅之,”他大拇指抵在一块,挣扎良久:
  “你被这位王庸欺压,无人给你伸把手。但你初初到这地方时,他是否忌惮过你身后之人?”
  林嘉昱呵一口气:
  “有过。”
  李霁拍桌:
  “那便是了!琅之,我若说你身后的那个人没死呢?菡羞就在他手上把着,你怎么办?”
  林嘉昱低迷的神色一僵:“你说什么?!”
  “…”李霁捂额,挣扎片刻,终是如实相告。
  “他没死。我亲眼见到了的。”
  …“我想,他死遁来到边陲小城,又提前将你我都安排到这,定有谋算。或许他曾望着你先帮他清扫掉王庸这些大鱼。只不过他们扎根此处,你来后不久他就倒台,自然无法继续。
  菡羞与他一道,我想也吃了许多苦,那暴君阴晴不定,她在他身边岌岌可危。我只敢和我爹商议,家中旁人俱不敢告之。
  琅之,其实我在迷茫。我们是揭发他好,还是视而不见,又或者…同流合污。”
  他说到同流合污,声压鲜明地重了重。
  林嘉昱不禁侧目:“一旦失败,抄九族。”
  “伯仲,你不该打草惊蛇。还有…”林嘉昱沉默,脸上略有颓色:
  “荷花是个有主见的姑娘。他也非昏庸无能。她若不愿,定早早就会想法子离开。”
  虽然很是莫名。但林嘉昱笃定,闻衍璋不是个会胁迫小女子的人。
  一时静默。
  良久,林嘉昱正色:
  “是我对不住她。当务之急,是清理王庸他等。若沂州继续在他手下运转,不出三年就会被彻底掏空。他若是套取南疆,这里谁也捉不住。”
  他曾在前途与女子之间做出选择。
  此次,依然放不下牵挂。但他不会打扰。
  既走了不同的路,倒不如在这条路上助她一助。
  起身,林嘉昱沉吟片刻:
  “伯仲,我认为你可先表忠心。”
  *
  闻衍璋放学时,从随身带的篮子里掏出一张饼。
  边上学子打趣:
  “延璋,弟妹烙的?”
  不过短短一日,他们已打成一团。不少人都同他亲昵。
  闻衍璋笑,避开他们来掏饼的手,篮子上吊着的狐狸木刻俏皮荡两荡:
  “我家娘子吩咐过了,不给旁人吃。”
  “你啊,小气!”大伙纷纷都笑话他,闻衍璋也不恼,笑盈盈捏着饼站在那。待他们散学了,这才施施然走路回家。
  一步一顿,似是故意等谁。
  路过林子时一阵窸窣。闻衍璋适时停下了脚。
  “两位,出来吧。”
  没回应。
  他便稳稳提起篮子,继续往下走。咯咯笑声突然就响起。
  “公子,我叫您夫人带给您的小礼物可还满意?”
  “那可是万毒蛊配瑶草,您的眼睛是不是发痒了?”
第89章 半明
  似幽风而非幽风, 一前一后,是两道相似但不同的女声。
  闻衍璋方抬起的右脚缓缓放下,千层底硌着路上石子, 略重重碾一碾, 不甚鲜明的痛感自掌中蔓延开来。
  食指轻轻摸上吊着的小木刻,攥进掌中, 心静。
  他不发问,等着她们张口。
  两女对望,黑圆的大眼转一转, 齐齐盯着那驻足不前的少年, 笑道:
  “我们该唤您闻衍璋, 还是陆延璋?”
  闻衍璋并未顺着这一句转身。两女又问:
  “公子, 我们是见过的。可借一步说话?”
  背对她们的少年鬓发随风微拂,天暗,目所能及的景物逐渐不清晰。他将挎着的竹篮打理好, 仿佛没听见。
  连问几句都不回。肌肤更黄些的姑娘面上的笑淡了, 语气不再客气:
  “若想复明重夺大业, 便请随我们走一遭。”
  身旁长得七分相似的女孩侧目,一手背在身后, 不轻不重捻了捻。一阵微不可闻的怪叫瞬间如丝线一般钻进闻衍璋的耳膜,眼周顿时发痛。
  闻衍璋太阳穴突突跳下两下。衣摆捎花叶, 他终才转身。
  那位毓秀俊美暴戾的少年立定, 乍看同最常见的穷白丁一样平和。两人不约而同心里一提。正要防备, 却都顿住。
  殷红的两瓣薄唇轻启, 闻衍璋旁若无人地在她们面前咬下最后一口饼。就着盖布擦好手才抬脸, 面上疏离有礼,疑惑道:
  “我们, 见过?”
  两姑娘都皱眉,这是装傻了。
  矮个的那个眼珠游一游,忽而哂笑:
  “是我们唐突,不懂中原风俗。我名伽波,这位是我姐姐伽若。我与荷花姑娘相识有些时候了。我姐姐更先我一步,于元宵节偶遇二位。贵人多忘事,公子不记得也不怪。”
  伽若直勾勾盯着人。
  既然他愿意答,面子便也能给。
  炙热的注视下,闻衍璋将篮子往上挎了挎,神色不明。隔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缓缓呵一口无奈的气,浅声:
  “我夫人并不曾同我提过。倒是有一则,伽波姑娘既与我夫人私交甚笃,可知她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她身体忽然不适,我如何也查不出因由。”
  他分外认真思索,伽波心里冷笑。
  若不是那赤血剑多日追杀,她还真要被蒙骗。
  如此时候,他还故意明知故问。伽波忆起这诡谲亡国之君从前的种种不寻常的事迹,不觉重新提高警惕。不再周旋,朗声:
  “您何必回避?您和我们走一遭,您的眼睛好了,荷花姑娘的身子自然也好了。”
  说着,手已抬起。
  伽若目光犹在凝视远处那少年淡若春雪的面容,见状,眸子微闪,却未立即动手。
  风中吹来一股形容不出的腥臊气,不重,但勾勾缠缠。
  这是威逼。
  闻衍璋唇角牵一牵,拇指顶着稀稀拉拉缠了几道麻绳的把手柄。
  前几天陆菡羞突然不肯睡,夺过他编好的篮子缠得烂糟糟,美名其曰不要被竹篾割伤了。
  他勾起一弯冷笑,分明就是闲的。
  若还不快些赶回去,陆菡羞再闲些,恐怕就得来找他了。
  闻衍璋于是道:
  “天色已晚,我夫人还在等我回家。若要做客且过几日。”
  说着,便施施然要迈腿。
  “你!”伽波窒了下,心里憋火,抬脚就要追去,肩膀却被拍住。她转脸,见是伽若,不禁厉声:
  “做什么?不能放他走了,他属下可不是好甩开的!这次机会不逮住下回怎么办?”
  伽若摇头,自腰间取下一只荷包,示意妹妹稍安勿躁,随即对着已经走出好几十米的闻衍璋道:
  “陛下不信我们可以,我们也并未真的要害陛下,不过是危言耸听。这荷包元宵我便曾有意给您,您当时并不想要。也怪我心不诚,随意了些 。这回是真心实意,陛下手下,对您眼睛有益。还托您向娘娘道个歉,我与妹妹下回再来也无妨。”
  她手中捏着的荷包,正和当初砸闻衍璋的一模一样。
  伽波咬嘴巴,却也没吱声。
  闻衍璋飘起的宽袖骤然一荡,步履顿了。
  伽若见此,立即过去,要将荷包放入竹篮,被闻衍璋抬手挡住。
  她大眼凝着,“陛下这是?”
  欲拒还迎?
  他勾唇,脸上极快速闪过一丝轻慢。伽若眼眨一眨,那轻慢却和青烟一样消散。
  少年帝王骤而敛了温和,赫然寒肃三分。
  伽若离他一尺,莫名察觉出危险的味道。她看向荷包,渐有犹豫。
  不放闻衍璋那薄寒的气息已若绵雨拂来:
  “王大人何时还与南疆勾结了?”
  伽若一顿,“陛下在说什么?”
  闻衍璋拢着竹篮,泰然如山:
  “王庸大人该恨我入骨才是。我自出京他便紧跟不放。是要杀我,还是拿我去请功?或说…”
  伽若屏息的功夫,他微笑:
  “王大人是想在别的途径上利用我?他不曾对林嘉昱动杀手,从前是忌惮,如今是给我的薄面?”
  她大眼圆瞪,对面少年字字句句都叫她身子绷紧。抓紧荷包,伽若也笑:
  “陛下知我由来,先前又何苦装不懂?大人以为,陛下去寻那老儒生多此一举。大人有意与陛下攀谈,何从到利用的份上。”
  没有正面回答,这女子十分警醒。
  闻衍璋淡笑:
  “我若不曾成功拜入顾平襄门下,岂不是没了叩开大人宅院的唯一拜帖。”
  不等伽若答,他敛眸:
  “王大人为我而来,却未想过,我也对大人有所图?”
  伽若结结实实愣住,看着他淡定自如的神色,突然恍然大悟:
  “陛下是故意?”
  以身作饵,等他们找上门?!
  这一来,所有的线索都自发送给他看,他无需分心去查,坐等门前客。
  守株待兔。
  她呼吸发沉,这时方才体会到主子为何不对这亡国君动刀。
  她不由散神。
  这样的人竟也会惨败。那,上京里住的只可能比他厉害百倍。
  似验证她所想,闻衍璋面无表情:
  “王大人盘踞沂州二十年,大小事宜俱在掌中。我如今的境地总不能轻易信任。何况王大人也记恨我插手沂州,这戒备自然得更上层楼。不过我能成顾平襄的弟子,他应当很是满意。是以起了招贤纳士之心。
  桐花之事,他的手笔我可以既往不咎。然诚意,光你荷包里一只蛊虫算什么?”
  伽若不禁正色:
  “陛下知我是南疆人,便该知我拿出的东西差不了。寻常人解药都要分几回给,这并无不妥。”
  言下之意,是不愿接受这讨要。
  闻衍璋心内讽笑。不纠缠。爽快道:
  “那便就此别过。我闲云野鹤,同夫人共度余生也不失和乐。王大人这土皇帝的帽子大可以再戴几年。裴止风与昭阳公主的手暂且还透不进。”
  半点谈判的意思没有,也不推诿。
  明明白白要挟。
  伽若一时无言,对这站着讨饭的态度本该不屑。偏他浑身上下都是理所当然。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被镇住,勉强撑了会还是妥协:
  “可以,但陛下还请记得承诺。”
  他不出言,伽若转头,对伽波道:
  “将你身上的东西也给我。”
  闻衍璋这才施施然颔首:
  “多谢。”
  将东西挎进篮子,少年从善如流没入红霞之下。
  伽波撇嘴:
  “我们养的可不是一般蛊。他这一下占了大便宜,上头知道了罚我们怎么办?你也是,居然没绕得过他。我看那个妖妃好骗的很,他如果真在意,我从那妖妃身上下手岂不是拿捏住了。”
  “没必要得罪他。”伽若摇头,“何况你我身为下届虫母,他们不会轻易动手。如果实在不行,这次讨好说不准往后可借他一臂之力,彻底与南疆沂州划清界线。”
  “说得好,那个云瑞呢?当务之急是怎么叫他不往京城传消息。动又动不得,这落魄皇帝为什么不对付他?”
  “…或许,没到时机吧。现在三方局面,谁也不能低估。”
  她们走时,黑夜里的林子沙沙作响。
  树冠里伸出一柄剑,问雨跳下,迅速赶路。太阳彻底下山,太守府不消多时就热闹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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