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与你和离怎么就这么难?——矽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0:46

  陈宁被他封了气穴,全身无法动弹。隋原年的话刚说完,她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到整个身躯都在颤抖,“第三第四个,第三第四个...”
  笑到最后只剩下沙哑的声音一句一句敲打着空气中的死寂,“你一直知道她会对我下手的对不对?你知道这个孩子一样不会保住的对不对?所以这几个月你才敷衍地过来看了两次,什么也懒得过问。因为你知道这孩子迟早是会没的何必上心。隋原年,你好狠的心啊,真当生的是猫猫狗狗吗!那可是你的孩子啊,你怎可拿他的性命去抵你那些权谋!”
  “可怜我的孩子,就这样成了你们权势交易的牺牲品。她命人在我花园里悄悄种下夹竹桃,让我每日不知不觉中吸收它的毒,直至积少成多酝酿成疾,中毒小产。若不是是我以前闻过它的味道,孩子到底是怎么被害死的都不得而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就是不敢!你不敢跟龚凌兰后面那个人亮出真实的你,隋原年,我替你感到可悲!”
  “够了!这种话你胆敢再说出来,你信不信本王...”隋原年厉声喝止了她。
  “信不信你会杀了我是吗?”她迎向了他的目光。
  空气中瞬间冷若冰霜。落针可闻。
  “你若再执意如此,你看陈家还能不能安然无恙!”他咬牙道。
  陈宁冷笑一声,脸上绽放凄然的美,“没错,我糊涂了,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谢谢你总时刻提醒我,为了陈府,无论你对我做出什么我都得忍受。当年你娶我,你敢说很大的缘由,跟我爹背后的陈府无关?”
  隋原年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但很快一闪而逝,他并没有反驳。
  陈宁嗤笑,这是承认了。
  到头来,他之所以娶她为妃,只不过是他当年精心挑选的一颗棋子罢了,并非真心爱慕。
  想到三年前出嫁那一天清晨,阿娘亲自为自己盘发,边盘边叹气说,“始终劝你不住,非要嫁与应王。他跟皇帝的关系微妙,很多事情就注定身不由己。阿娘只愿你往后成了应王妃,能不用那么委屈自己。”
  当时她被隋原年信誓旦旦的誓言冲昏了头,只觉得阿娘杞人忧天了。现在想来,阿娘是把隋原年的性子看得真切的,为了权谋,他当真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
  那年在寒山寺上,她偶遇雪狼,差点葬送狼口。是隋原年救下了她,也就是在那一次,陈宁第一次为一个人产生了情愫。
  罢了,那个眼眸中装着深情疼惜的年哥哥,终究已经早就离她而去了。
  自己所爱非人,陈宁只觉得心已经千疮百孔,疲惫无比,“我自愿和离,只求王爷看在终归夫妻三年情分上,不要为难于我,放我回陈府。龚凌兰那边,我不会去滋事让王爷为难。以后我们生死祸福各安天命,祝您和龚凌兰,白头偕老。”
  她淡淡说道,脸上尽是凄美的决绝。
  说出的话,有如覆水难收。已经敞开来说成这样,陈宁这是已经不给自己留退路,一心想和离了。
  即使她们陈家,并无女子和离的先例。
  隋原年深沉的眼眸凝视了她许久,却不见他有只言片语发出。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宁实在是太累了,迷迷糊糊之际,只听到耳边飘忽着低哑的嗓音,“阿宁,你放心吧,本王绝对不会与你和离...”
第11章 牺牲
  隋原年从知春院出来后,独自呆在书房。
  窗外已是更深露重,寒意袭人。他的心腹顾照,默默站在一旁伺候。即使困到要死,也强撑着意志不敢怠慢。
  无非也只是静静地倒酒、喝酒,一道孤独的烛光照出一抹身影。
  慢慢晃着青纹酒杯,就听暗哑的声音忽然飘出,“你说,是不是还未到时候?”
  顾照听到这话,困意一下消失无影无踪,细细思量,似乎是在一再确认自家主子指的是什么,“属下愚钝,是否到时候自然没有王爷了然。只不过,属下以为,若是襄王和亭玉公那边始终没有表态,王爷若是有所行动,必将受到肘制...”
  意思就很明显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羽翼未满,恐有变动。
  顾照很纳闷,王爷向来是个很克制的人,极少主动沾酒。今天王爷为何会忽然抛出这么个问题问他?这样敏感而重大的问题,向来都是做主子的在自己布局和谋划,到了哪一步该做什么事,王爷向来了然于胸。何需来征询他的意见,他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这场较量里面微不足道的一颗小棋子罢了。
  隋原年嗤笑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书房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酒液溅入杯中的清脆,以及酒过喉咙,喝酒人的闷咽。
  暗影掩盖下,他墨发披肩,与黑夜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酒过三巡,隋原年却是越喝越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很闷很烦躁。
  闭上眼睛,脑海中立即窜入陈宁清冷绝艳的面容,以及哀怨的眼神。
  “我要与你和离...”
  她居然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当真是令他感到震怒的。
  隋原年承认,当初急着娶她为妻,有一部分动机,确是因为陈府握有兵权。对他来说,多了陈家这么一个势力支持,无疑是为他添了一只臂膀。
  只可惜,皇帝似乎看出他的用意,这两年陈家势力急速被削弱,兵权收拢预示着陈家很可能被皇权猜忌。
  而今的陈家对他隋原年来说,能起到的作用少之又少,说句实话,能不给他添新乱就不错了。
  其实以陈家今日之势力,这个正妃之位,已不再非得由陈宁来坐。假如能和离,发倒是这样样一来,他可以给龚凌兰一个正妃的位置,于皇室那边,也会对他更加放心。
  但是,当真陈宁主动提出了和离,他站在她面前听到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冷静地说了出来,他非但没有解脱之感。取而代之的,只是一股无名的愤怒和抵触。甚至是难以捉摸的心慌。
  隋原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并没有让他意识模糊,反倒格外清醒。
  这些年在朝中苦心经营,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触碰到心中的那个信念。
  为了这个信念,他可以不择手段,牺牲所有。
  他自认这么做,虽然血淋淋,但心安理得。
  包括自己的孩子被设计小产,包括背弃誓言,娶了龚凌兰当侧妃。
  他始终认为,陈宁身为他的正妃,陪着他一起作些牺牲也是无可厚非。
  她跟龚凌兰闹别扭,就是不懂事让他为难,所以一气之下,他打了她。
  孩子也好,情义也罢,这个乱世,没有牺牲,哪来的拥有呢?
  但是现在她不愿意陪自己再作出牺牲了,她说她累了,要离开他。
  隋原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当她这么决绝跟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是心里像塞满了稻草,堵得慌。
  他向来克己,这样没来由的情绪,让他很不喜欢。
  也不知过了多久,酒壶已经散落一地。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青色,喝酒之人才沉沉睡去...
  陈宁自从再次小产后,整个人就消沉不振。
  一直躺在床上休养,整日飘荡在知春苑上空的空气,都带着一股草药味。
  可儿每日不停地煎药,只望王妃能哪怕喝下一口药也可,早日将身体养好。
  那次隋原年跟王妃吵架后,第二天就命人将知春苑整个花园中的花花草草都拔了个干净。到现在除了两棵王妃喜爱的桐树还幸存下来,其他地方几乎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了。
  可儿觉得王爷当真是个小气之人,他生王妃气也就罢了,那些花草又没有得罪他,何必呢?
  隋原年对于陈宁提出的和离只字未提。就像是她从来没对他说话一样,自那日两人在屋中摔掉所有东西不欢而散后,隋原年便也没有再来过。
  还禁了她的足,禁止她与母族书信相通。
  王府上下都知王妃敢跟王爷吵架的事,大家都说王爷是沙子都容不下的人,这回是彻底要将王妃纳凉了。
  最高兴的自然是龚凌兰,一切都跟她计划的样子,她感到很有成就感。
  隋原年依然每天都会来看她,陪她吃饭睡觉,甚至有时一呆就呆上一整天。
  龚凌兰自然是欢喜的,每天打扮都不重样,换着心思讨好他。隋原年就是她梦想中完美夫君的样子,有时一个冷淡又霸道的眼眸,很是让她心动。她恨不得他能日日与她厮守。
  不过隋原年始终不松口转她为正,何嬷嬷叮嘱她说这种事最好不要她先开口说,隋原年这样吊着她胃口,她把他这样的做法理解为是对她的一种考验。
  考验她能否做好他与宫中最重要的那位之间沟通的桥梁。
  反正陈宁小产后,心念俱灰,连和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试问哪个贵族女子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隋原年定当不会再容下她了。
  应王府的每一个人都认为,废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直到阳春三月悄然而过,清明节后天气愈发变得燥热。
  陈宁原本一直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精神浑浑噩噩之际,她感觉自己就像泡在海中许久的一块浮木,四肢百骸都透着无力。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大海的尽头,身体有如被巨石沉沉地拖住,心脏被冰冷裹挟。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沉重而冰冷的感觉,她想着就这样吧,当一块浮木就当一块浮木吧,上不了岸就上不了岸吧。
  直到耳边似有几个声音在高高低低地唤她,“阿宁,阿宁,快醒醒...”
第12章 抄家
  “阿宁,阿宁,醒来...”
  很熟悉,很亲切,很让她怀念。
  是阿爹,大哥和二哥!
  陈宁鼻头一阵发酸,眼泪就留下来了。瘪着嘴,仿佛回到自己还未出阁时,爱向他们撒娇的模样。她有一骨碌的话想跟他们说,说她错了,当初任性不听劝,把自己的幸福葬送在隋原年手中。
  她更想叫他们快回家吧,别在北原守边关,那儿危险又凄苦,她很想念他们。
  她蓦地,睁开了眼睛...
  自那日起,陈宁身体恢复就变得很快。
  她并非病西施的体质,相反自小练武,有内力加持,本身底子不错。
  这几年是因为小产再加上精神导致的郁结,才会使身体出现了亏空。
  她出生武将世家,虽是女儿身,但自小看着自家两个哥哥练武,耳濡目染之中,也跟着两个哥哥的师父学到不小的身手。
  她二哥还为此揶揄过她,学好身手以后御夫才有术。
  可儿看着王妃原本苍白枯瘦的脸庞逐渐爬上红晕,又是妥妥一枚大美人,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王妃从小产的那场悲伤中,是走出来了。
  陈宁叫可儿去找隋原年来,不管隋原年是何种态度,她都下定决心与他和离。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再过上半月,她身子全好,就回陈府告知一切。想来阿娘除了伤心也不忍怎样责怪她。
  和离后,若是回陈府连累阿娘她们受到非议,那她就带着可儿外出游历去。
  这几年深居简出,她惊讶地发现,为了追随隋原年的步伐,配得上王妃这个身份,她已经忘了自己原先是喜欢游历的。
  以前大哥背着阿爹顺带她去过一个叫做荆州的地方,她还救过一个挺有意思的男子...
  可儿连番几次去找隋原年,回来都禀报说王爷不在府上。
  他似乎很忙,可儿问了贴身侍卫,侍卫并不肯告知。
  陈宁知道能让隋原年一直不回府,定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随后就发现知春苑多派了四名侍卫把守在门外。自己自从小产之后,这个院子除了可儿和几名贴身下人外,很久都没外人进出了。为何还需要四名侍卫把守于此?
  陈宁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一直到了夜深时分,可儿陪着陈宁就着月光在院中回廊赏月。
  就听得换班的侍卫细细簌簌在说些什么,在这安静的回廊里,墙外的交谈声无疑显得十分清晰。
  “这回陈府真是闹大了,听说皇上都下旨抄家了。男女一律打入水牢听候发落,连小孩都得下水牢...”
  “哎,要不怎么说世事无常世事无常,有谁能想到堂堂的陈公侯府,有朝一日也会成为阶下囚呢?听说陈家父子三人现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你说他们丢了北原三座城池,回来能有个什么好下场?皇上抄了陈家,已经摆明了要治陈家的罪。”
  “真是罪孽啊,现在整个京城都戒备森严,等着陈家三子回来谢罪。陈家父子也当真是忠良,明知回来在劫难逃,还敢回来。也听说陈家三父子守城失利,是因为有细作奸人给北原泄密,陈家也只是被奸人所害。”
  “还能怎样!一家老小都在这呢,不回来就是抗旨。陈家算是完了,王妃还能保住无虞,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不是,若不是咱们王妃还在正妃这个位子,有王爷挡着,恐怕也是要一起下水牢的...”
  “哎哎哎,怎么回事,交班就交班,说那么多干什?吃饱没事干是不是?吃饱没事干可以去北原打北原军啊,打下失掉的三座城池,皇上定当好好奖赏你...”
  墙内落针可闻。
  陈宁只觉被惊天响雷劈中一般,脑袋嗡嗡作响。
  可儿也是吓到哭了,她紧紧扶住陈宁,“王妃,那些人说的一定不是真的,老爷和公子这几年在北原都好好的不是吗?绝不会出事的。而且,而且老爷和公子在外抵抗外贼,皇上嘉奖还来不及呢,更不能让陈府,陈府下水牢,不是吗?”
  可儿语带颤抖,她感到自己两条腿也在抖得厉害。一时间看着陈宁,也不知所措。
  倒是陈宁从这巨大的噩耗中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必须马上找到隋原年,问个清楚!
  一思及此,不再有半点犹豫,强行使了内力一个纵身越上高墙,在月色下一道皎洁的魅影,翻过枝头,避开了护卫。
  可儿不敢高声喊她,怕招来外头的侍卫,“王妃,王妃,您要去哪里?小心您身子刚好...”
  只是一眨眼功夫,那魅影便消失了月色之下。
  陈宁急切想找到隋原年。
  她以为他会在淑芳斋,结果在淑芳斋的琉璃瓦上看到龚凌兰和何嬷嬷正在语带讽刺地笑谈陈府的落难,隋原年他并不在那。
  陈宁这个时候也无暇跟龚凌兰计较。
  纵身又去了书房和议事殿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他。
  她内心不安和恐惧逐渐扩大,一路上运行内力十分勉强,但她根本无心考虑这些。那几名护卫的话有如毒蛇般始终缠绕在她耳边,她不敢停下来半刻,她觉得只要停下来,那毒蛇就会一口咬住她的咽喉。
  他可能真的不在府里。那么很可能就是在宫里了。
  她跑啊跑啊,一直跑到大院门口,直到内息不足,从高墙翻落。
  落地的瞬间,被一抹黑影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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