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师古代破案手札——羡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7:11

  “而皇宫,就是阵眼。”
  “她在皇宫中的所布下的每一个祭祀点,释放的巫蛊之力也会大幅增长。还好你们没有落入其中,否则伤亡不敢想象。”
  任阮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仔细研究过那些案件的老妪嗤笑了一声:“这位南疆圣女,实在是很爱以环环相扣的计谋卖弄自己的智慧。却不知越是相扣,反而越给自己留下了追踪的痕迹。”
  “这三处位于阵眼皇宫的祭坛,本身也构成了一个阵法。”老妪解释道,“她现在拥有的那具归善公主的躯壳尚算年轻,却急于夺走任姑娘你的。说明,她上一次的替身巫蛊之术,进行得并不完美。”
  “皇宫现在重重戒严,根本没有鼎盛之力的她之所以了无踪迹,一定是躲在了阵眼当中。”
  任阮睁大眼:“那我们如何才能找到阵眼?”
  “她用巫蛊害人,我们便也用这巫蛊之术,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老妪笑了笑,朝吾六伸手。
  素来高傲冷淡的后者恭谨俯身,将臂间的箱子递过。
  老妪打开箱子,掏出里面的黄色符纸和鲜血。
  “老身家中自祖母一辈滞留南疆,索性就开始在此苦苦研查,也了解到些巫蛊文化。”老妪说着,已经开始熟练地用笔蘸了鲜血,在黄纸上作符,“虽然他们真正的巫蛊术,须得是继承了天赋的南疆女子才能施展。但老身祖母在苦研过后,将其与我大夏金乌文明结合,也摸索出些类似的诡术。”
  “譬如说,画像寻人。”
  若是想寻的人在方圆千里,将其画像放置于阵法中燃烧,便能有飞灰指引,探得踪迹。
  “画像!”任阮忙开始寻画笔,“这个简单,归善公主我亲眼见过许多次!”
  “不,归善公主只是那南疆圣女的伪装。”那老妪摇头,“任姑娘难道忘了,归善公主可没有一双蓝色的眼瞳!”
  早在探查到归善公主的不对劲时,他们就已经找到归善公主的画像用过此术,根本一无所获。
  南疆圣女应该是用巫蛊之术,在脸上做了彻底的化装,才让身为画像师的任阮在此前也没能看出端倪。
  “那可怎么办?”任阮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她的巫蛊之术如此轻易就能将面容改动得天衣无缝,又有谁真的见过她的真面目呢?”
  待到她再度化了伪装,岂不是如鱼入水,根本再抓不住?
  “我见过。”
  一道低冽的声音,打破了僵住的安静。
  谢逐临披着厚厚的黑色狐氅,缓步走来。
  他望着愣在原地的少女,低慢而笃定地重复了一遍:“在西芜的战场上,我曾见过。”
  只是后来身边随之惨烈的牺牲,加上脖颈后六芒星残余的巫蛊力量后遗,让他每次试图回想起她蓝眼睛以外的面容时,都会陷入痛苦的窒息和心脏锐痛。
  “回京都的路上,这位老妪已经为我施疗了许多南疆的方子,如今我的隐疾,已比从前和缓了许多。”
  的确,方才他的犯病比之在大理寺画室时,痛苦仿佛轻减了许多。
  但任阮垂眸思量许久,还是轻轻又坚定地按住了他的手:“你不必为此冒险。”
  “这一次,我会保护你。”
  她打开了系统空间。
  手指滑动的页面直奔自己很早之前,就已经注意到的功能:记忆回溯器。
  这个功能可以提取人的记忆,让她直接用意识进入,然后亲眼看到对方所见过的人脸。
  但此时此刻,旁边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天文价格――六亿六千六百六十六万,却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灰蒙蒙的平常数字――“八千六百七十二”。
  任阮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红彤彤的余额:八千六百七十二。
  这些都是她这些天修复那十九幅画像积攒下来的。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画像空间里,意识形态的她怔在原地默了默,终于毫不犹豫地按下键面。
  现实中的任阮则踮起脚,将额头轻触碰上谢逐临低头的下颚。
  在意识被抽卷入记忆的漩涡前一秒,她轻轻对着安静了许久的系统空间,说了一声: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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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逐临关于西芜战场的那段记忆很混乱。
  意识形态的任阮降落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昏黄沙漠中。
  她跑了很久。
  时而遇上无数挂满残肢的巨大仙人掌林,时而又有倾盆的血雨从天而降。
  看着这些血腥残碎的物像在身边飘忽不定,任阮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终于跑不动了,她一屁股坐在沙漠上,叉着腰冲天空大吼:“谢逐临!”
  “谢逐临你要是再不给我老老实实的,我就和傅重礼成婚去!”
  少女的怒吼让整个世界颤抖了两下。
  接着,就是一阵天崩地裂。
  终于,面前望不到边际的沙漠像是突然散去了海市蜃楼的幻境,显露出一片满是刀剑血光的真正战场来。
  任阮心神一震,连忙爬起来,向着其间奔去。
  她很快找到了被无数西芜大军团团包围的中心。
  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背对着她,正瞧着地下奄奄一息的第一部 卫们,放声大笑。
  任阮忍住内心疯狂涌动的恨意,飞奔绕到前面,想认真看一看她的脸。
  但当她真正站定看清时,任阮却彻底愣在了原地。
第144章 消逝
  ◎和我回家,好不好?◎
  回到现实中的任阮身体一软, 紧贴的额头瞬间从谢逐临的下巴滑下,几乎是完全脱力地向地面栽倒下去。
  好在谢逐临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怎么了?”
  他清凌的目光中泛出关切和紧张。
  任阮摆了摆手, 嘴唇蠕动半响,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垂头良久, 她推开谢逐临, 在已经备好的纸笔边坐下。
  随着一言不发的少女安静地挥毫泼墨, 笔尖下渐渐流淌出那神秘人的真面貌。
  谢逐临原本一直隐隐担忧萦绕在少女身上的目光,也渐渐不受控制地转向了画像。
  他面色渐渐冷下来。
  立在旁边的吾六更是脸色越来越铁青,到了后头, 险些出手将少女笔下的画像撕碎。
  “你在画些什么!”
  “我们要的是南疆圣女!你画的是什么!”
  失控的吾六差点冲上来将画卷夺走。
  谢逐临用力钳制住了他。
  收完最后一笔的任阮低下头, 默默将画纸拾起,交给老妪。
  她干涩道:“是不是她, 一试便知。”
  老妪接过,将那画像放置在了已经布置好的阵法当中。
  众人神色各异,皆默默地望着。
  那画像被点燃的火舌卷走,渐渐吞噬在熊熊烈火。
  吾六红着眼睛别开眼。
  那是……那是吾九啊!
  是他如亲姐妹般一同习武成长,明明已经牺牲在西芜,却又被伪造成梦柯而抛尸的吾九啊!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
  在老妪古老的唱调中, 火渐渐小了、熄灭。
  在火星完全湮灭的瞬间,忽然, 被烧尽的画像灰尽数在无风中漂浮起来,渐渐地在半空中浮动成一条细细的线,仿佛在指引着众人向前去。
  “成了!”老妪激动叫道, “快!跟着火灰去, 南疆圣女藏身的阵眼, 就在这个方向!”
  被钳制住的吾六难以置信地回过眼来,在原地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
  谢逐临垂下眼眸,松开吾六。
  他抄起谢伯方才诊治时取下的佩剑,一刻不停地飞身而去。
  吾六在原地愣了两秒,也红着眼,一跃跟上。
  眼见着数个金吾卫皆飞身随去,被留在原地的任阮心急如焚。
  “我也去!”
  老妪劝她:“大人们武功高强,咱们在此等候便是。姑娘去了,反是拖累。”
  任阮正迟疑,忽然身边插过一个苍老的声音:“让她去。”
  回头望去,却见是谢伯睁着满是白翳的双眼,向这边走来。
  “大人遗疾未愈,恐有隐患。若当真再犯……”
  “任姑娘,你比老朽管用。”他将一枚药丸塞进她手中,“老朽的作用,如今其实也不过这一丸。”
  这么多年诊治下来,其实谢逐临的隐疾,剩下的多是心理缘由了。
  而在方才的画像中他已经看出,自家大人真真正正需要的药,是眼前这个提着画笔的少女。
  谢伯眼眶忽然有点干涩。
  他克制地猛然回头,对其中一个金吾卫生硬命令:“送她去。”
  ――
  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火灰虽细小微弱,但凑近过去,却是清晰可辨地向前延伸过去,一路无误地指引着。
  金吾卫抓着任阮的手臂,在皇宫上方的屋脊一路跃去。
  然而越跟着这火灰线走,任阮瞧着眼下的路,便越是透露出几分熟悉来。
  当金吾卫开始带着她下落时,任阮望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牌匾,呼吸急促了片刻。
  竟是临月轩!
  火灰消失在了临月轩虚掩着的门前。
  这里此前因为范答应之事,曾被金吾卫把守严查过。后来收集完现场物证,范答应又死亡后,便被封锁了。
  而此时此刻,临月轩的门却是虚掩着的。
  显然,谢逐临他们已经到了。
  任阮心急如焚,快步跟在那推门的金吾卫身后,向里冲去。
  “大人!”
  那金吾卫发出一声惊恐的吼叫。
  任阮心下猛沉,忙从金吾卫身后探出头来,越过门槛望去。
  先看见的,却是院前正捂着不断流血的肩膀的吾六。
  他亦神色紧张地望着一个方向,怒吼道:“大人,快醒醒!”
  吾六身后是其他跟随而来的金吾卫,俱是空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拨开前面高大的众人,顺着他们视线望去的任阮终于看见了谢逐临。
  他正立在那院井的围边上,俯身向里面探看着,颀长身形微微摇晃,仿佛随时可能栽落进去。
  “谢逐临!”
  她失声大喊。
  但井上的人只是微微动了动脖颈,并未向后移动半分。
  “嘘。”井后的屋顶上传来女子的声音,“任姑娘,你打扰到谢大人啦。”
  任阮猛地抬头。
  屋顶上,身穿黑袍的少女放下了兜帽,露出温婉美丽的眉眼。
  除了眼瞳的蓝色之外,果然与画像上的吾九一模一样。
  果然……
  当时她总隐隐约约觉得吾九的容貌有几分熟悉,原来便是出自归善公主。
  可惜巫蛊之术从内改变的容颜天衣无缝,让并不知道这一层的她,降低了太多警惕。
  南疆圣女望着底下的吾六,笑意盈盈:“这么久不见,六哥怎么对我这样狠心,一上来,便要刀剑相向的?”
  “你不是吾九。”
  吾六别过脸,冷漠地不再看她,只继续紧张地盯着井上的谢逐临,仿佛随时准备冲上去。
  “你还是这么无趣呢,六哥。”南疆圣女撇撇嘴,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哦,否则下一秒谢大人是会跌下井去,还是直接拔剑自刎,我可说不好。”
  任阮凝住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闻言看向任阮,眉开眼笑:“任姑娘如此聪慧,难道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任阮沉默了一下:“我的躯壳?”
  “我给你。”她干脆道,“你放过谢逐临,我把我献祭给你。”
  身后有金吾卫惊异出声:“任姑娘!”
  屋顶上的南疆圣女有些意外地扯了扯嘴角:“这么感人呐?”
  “好啊好啊。”她拍着手开怀大笑,指着那井道,“那你现在就跳进去吧。”
  任阮和她谈条件:“还请圣女,先解除操控谢逐临的巫蛊。”
  “方才毁了我这样多的好事,还当我会继续纵容你呢,任姑娘?”南疆巫女变了脸,“再废话,我可就直接杀了他哦。”
  “好。”任阮审时度势,立刻软下来,“那让至少,请圣女允我先和他告别。”
  南疆巫女冷哼了一声,讥讽地吊起眉梢,不知可否。
  任阮便慢慢地走向井边,向着井上的谢逐临伸出手。
  她将他从悬崖边上拉下。
  被拉住的谢逐临耷着清冷的眉眼,像是一只失去了意识的木偶,乖乖地顺从着她的力量,垂拥住向上努力踮脚的少女。
  那么高大的身形,将她都完全笼罩着,可任阮却没有感受到一丁点沉重的压迫。
  就好像,他在能够控制自己一般。
  任阮心下一震,不由得抬眼望去。
  背对着屋顶的谢逐临,在少女面前洒下一片安全的视线盲区。
  于是他耷着的长眸中,在对视上任阮时变成了再不掩饰的幽幽。
  任阮心中大喜。
  但她并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离得那么近,从谢逐临胸口处清晰感受到痛苦压抑的躁狂心跳,让她很快冷静下来。
  他还是犯了隐疾。
  怎么办?
  任阮环在他颈瘦腰间的手无措地上升到背脊,想从他身上汲取力量似的,用力收紧。
  少女袖间的东西,在动作时发出了轻微的碰撞。
  谢逐临仿佛从中听出了物件的金属尖锐,幽幽双眸中意动闪过。
  他顺着少女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再倾身向下些,状似无力地将头更埋向少女的发间。
  他将后颈的刺青送入她手中。
  与此同时,借着她青丝的遮掩,谢逐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薄唇。
  吹吐出的气息痒痒,落在她耳廓。
  任阮忙仔细分辨感受去,终于明白他说的是──
  “刺青”。
  她忽然觉得衣袖里兜装了步摇的那只手,有些发麻。
  任阮敛下眉眼,瞧见他后颈上的刺青。
  当初在画室中一样,此时那六芒星上翻出浓重的血红色来。
  诡异的红流在刺青皮下横冲直撞,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皮肉。
  而随着谢逐临极力掩饰的痛苦克制,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似乎都伴随着皮下红流极力的冲锋。
  但到底那诡异红流一直在被六芒星刺青反压回去,于是他的心脏钝痛也同时持续起来。
  任阮细细观察着,又咀嚼着他的话,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任姑娘。”屋顶上的南疆圣女已经开始不耐烦,“这别要是再没完没了地告下去,就别怪我亲自动手,让你们一同在井下做对亡命鸳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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