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苑堇赶紧施力挣扎着把人往开退。心里着急不已: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赵孟暄,把人放开!”
这边许苑堇挣脱不开的时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觉得有点儿绝望。
赵孟暄作为侯爵之子,身份当然也不低。但尚且年少,气势上远比不过付笙。而且怀里的许苑堇挣扎得更起劲了,他只好松手。
终于自由了,许苑堇为了证明自己清白,赶紧躲到付笙身后,强调:“我什么都没干,是他。”
赵孟暄看出了些不对劲,虽然毫无根据,但就是这一下,他觉得躲在付笙后面的人,不是他熟悉的许安瑗。
“你怎么进来的?”付笙打断了他的思路。
赵孟暄毫不示弱,稍稍扬起下巴,倨傲道:“你从安瑗姐姐醒来之后就一直找各种理由回绝想来看她的人,事出反常,我当然要来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做贼心虚!”
付笙懒得跟小孩置气,平淡回问:“那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吗?本王这里不欢迎你。”
“你欢不欢迎我不在乎,安瑗姐姐欢迎就行了。”说着,赵孟暄把期待目光转到许苑堇身上。
付笙也稍稍低头,用不带感情的黑眸淡淡地看着她。
许苑堇牵起嘴角,非常识时务,说:“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好像该吃饭了。”
赵孟暄眼神一下变得悲伤,委委屈屈叫了声姐姐,听话妥协,“我走可以,但是你不能拦着我来找姐姐。”
这句话,显然是跟付笙说的。
付笙勾唇,好笑道:“安瑗是我的王妃,本王既然明知你心思不纯,为何不能拦你。”
好似一开始就在等着这句话般,付笙说完,赵孟暄露出无比肯定的笑,自信反驳:“因为你在害怕,害怕自欺欺人的假象被别人一戳就破。”
付笙神色一僵。
赵孟暄心满意足,跟许苑堇挥手告别:“安瑗姐姐,你好好养病,我过几天再来看你。”瞥了一眼付笙,他又说:“走正门来。”
赵孟暄转身离开,许苑堇张望了两眼,无心之举,却被付笙冷冷又嘲讽了一句:“舍不得?”
许苑堇不知道付笙这是又发哪门子神经,“不是。”
付笙看到许苑堇皱眉不悦的模样,疲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又睁开,说:“不要说话,陪本王在这园子里走走。”
自己想做是一回事,被别人要求又是另一回事。许苑堇让付笙刚刚很是嘲弄讽刺的话刺激到了,并不想给他好脸色,直接拒绝了。
付笙多的是手段,而且这一次很清楚许苑堇弱点在哪里,他风轻云淡地开口:“身为本王王妃,你在这院子里公然私会康平候之子赵孟暄,还被本王抓了个现行。”
未尽之言,许苑堇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根本是在颠倒黑白!”她气急,“明明是赵孟暄抓着我不放,是他轻薄我!”
“若你真是安瑗,本王不会说这些话。”
许苑堇咬牙切齿,在付笙背后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快步往红梅树林中钻。
付笙悠闲跟在后面,明知故问:“你这是要去哪里?门在那面。”
许苑堇转身只是颇为生气地瞪他,并不出声。
“王妃这是何意?”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么!”许苑堇朝他大吼,宣泄不满。
付笙看着许苑堇在林子里横冲直撞的样子,不禁一笑,跨步追上,把人拽回自己身侧,“还没到饭点,不用这么急。”
意有所指。
许苑堇愤愤踩着脚下的薄雪,认定付笙一定又是在讽刺自己。
院子不大,但若只容留两个人,也可以说是不小了。
院中红梅树树,站在墙外看时,许苑堇只觉得这花开得娇美艳丽。可当深入其中,发现因空间所限,树的枝丫被人为的控制成相似的长相时,许苑堇又觉得心里有些压抑。
“这些树,是当时从北境移植过来的,种在这里的时候,死了将近一半。”
付笙见许苑堇赏花赏得入神,仿佛一瞬间自己身旁之人又成了他真正的王妃,他没忍住讲起了这些。
“为了养活它们,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找你,后来你还跟我发了好大的脾气,怎么哄也哄不好。”付笙顿了顿,抬手抚上许苑堇目光着落处的那朵红梅,温柔道:“直到带你来看它们。”
“这红梅苑是为你建的,这一院子的红梅,也只为你种、为你开。”
风花雪月最是动人,只可惜这里站的是不解风情的许苑堇。悄悄瞅了眼付笙沉于回忆温柔深情的模样,她想到的是远在南边那位陈国的皇帝。
有点儿想知道付笙知不知道许安瑗其实心里还有别人。
幸灾乐祸之余,许苑堇还有点儿心疼自己。如果她跟许安瑗没有任何关系,她还是很乐意八卦八卦许安瑗这离奇的情史的。
但没有如果,所有人都认为她就是许安瑗。
“小心。”付笙扶起朝外探出的树枝,让许苑堇能顺利通过。
许苑堇叹气。
好吧,有一个人知道她不是许安瑗,但他只会逼她成为许安瑗。
待在王府里付笙能管她,那要是出去了呢?
许苑堇换了个思路,瞬间福至心灵。
第11章 偷溜第一步,卒
一回了自己院子,果不其然绿荛早已经等候她多时了。本来以为少不了一通指责,哪知绿荛笑得开心,满面春风。
“奴婢以为您说去找王爷是假的,没想到您真去了。”绿荛拉着许苑堇坐下,边给她倒茶边继续说:“但您下次不能再这样了,要不是于一来告诉我,我还以为您又出意外了。”
遇到付笙才更意外吧。
许苑堇仰头把茶水一口灌下,没去跟绿荛解释那些,而是挪出位置让人坐到自己身旁,问她:“王爷明天上完早朝什么时候回来?”
绿荛还以为许苑堇这是又要去找付笙呢,直言道:“您醒的时候。”
“啥?”许苑堇疑惑。
“早朝时间很早的,一般您醒的时候,王爷都回来了。”
“意思是,天不亮他就得去上朝?”
绿荛点头。
许苑堇讶异,“真辛苦。”
本来还想趁着付笙上早朝的时间偷跑呢。但她每天醒来时天也就刚刚亮,擦黑跑出去,人生地不熟万一再出什么意外。
于是许苑堇又跟绿荛打听:“那王爷每天都在府里吗?”
“看来您这次是真的想跟王爷重修旧好了。”绿荛想了想,说:“快过年了,王爷最近每日下午都会出去跟一些朋友亲戚走动走动,一般申时出去,酉时回来,您可以等王爷回来之后去找他。”
许苑堇怕她是猜的,多问了一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刘管家说的。”绿荛看着许苑堇,提醒:“就您今天下午让我问他那会儿。”
绿荛虽不明说,可满脸的表情都在暗戳戳指着许苑堇哄骗她的事情。
知道自己理亏,许苑堇尴尬笑了笑。
晚上吃饭时,许苑堇难得的多吃了两口。平常这绿的白的蔬菜叶子摆上一桌,她看一眼就胃口全无,吃饭跟吃药也没什么差别,每天都靠偷偷躲着绿荛吃点心塞饱肚子。
夜深人静,外面朗月当空,透过纸窗洒下朦胧的白光。
许苑堇头埋在衣柜里不停地翻找着可能还幸存着的款式简单利落的衣裳,但找了半天,一件都没有。
付笙这人做事果然绝,斩草除根非常到位。
许苑堇边满腹怨气把扔了一地的衣服重新叠好放回柜子里,边小声地把付笙这人从头到尾偷偷骂了个遍。
早上,绿荛轻声推门进来,破天荒地看到许苑堇已经起床了,她很是意外,“您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心情好,睡不着就起来了。”
绿荛看了一眼许苑堇满脸喜色的样子,收回视线,露出点儿笑,说:“今天穿哪件衣裳呢?”
这话算问到许苑堇心里了,这才想起,她翻一晚上也找不见的衣服,绿荛肯定清楚在哪儿。
但许苑堇还留了个心眼,如平常一般开口道:“一直穿金戴银有点儿腻了,要不今天穿得稍微简单一些吧,反正我又哪也不去。”
绿荛了然,“您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件您不常穿的,我找找。”
许苑堇开心不已,连连点头,“嗯嗯,好。”
半晌过去,绿荛终于在许苑堇充满希冀的目光里拿出了那件衣裳。然后,许苑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湖绿色的裙裳除了颜色跟「简单」搭点儿边,这款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复杂繁琐,看不出哪里「简单」了。
绿荛故意:“这衣服从买来之后您就穿了一次,说颜色不如大红大紫衬您,就扔箱底落灰去了。”
“今天能被您想起来,也算它的福分。”
然后,不由分说地就把衣服给许苑堇往身上穿。
许苑堇木然不动,只能宽慰自己,好歹这衣服颜色不艳,逃跑的时候不会太引人注目……个鬼。
许苑堇脸拉得老长,好生气。
一天的美好心情,从许安瑗的夸张审美结束。
许苑堇懒懒地躺在太阳底下,心里涌出一种不战而败的憋屈感。
虽然出师不顺,但是都已经打定主意要跑了,许苑堇才不会因为这点儿小挫折放弃自己的计划。
她告诉月儿,如果绿荛回来了,问她们她去哪里了,就说她去书房等付笙了。
月儿单纯,许苑堇说什么她信什么。
嘱咐完这话,许苑堇拎起裙摆就打算开开心心跑路了。
但月儿拉住了她,压低声音说:“今天府里采买了柿子饼,我给您偷偷藏了几个,一会儿回来我拿给您。”
许苑堇看着月儿澄澈的眼睛,鼻子一酸,她扬起嘴角,用同样低低的声音跟月儿说:“好。”
约定达成,月儿退开半步,“您快去吧,奴婢等您回来。”
许苑堇背身离去,心头泛起一股酸涩的情绪。
从那晚月儿煮面给她吃之后,她总会在月儿当值的晚上再去找她,然后月儿就一定会给自己再下一碗素面。
两个人闲闲胡乱唠上几句,或许是两人心理年龄一致,月儿也并不熟悉从前的「王妃」。所以每次聊完之后,许苑堇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每天的饭菜都是绿荛安排的,谁都改变不了,包括许苑堇。所以用来填饱肚子的糕点,都是月儿偷偷藏起来再避着绿荛塞给她。
月儿知道她最喜欢柿子饼,但这一次,许苑堇吃不到了,她注定无法守约。
站在一处荒芜的院墙下,许苑堇朝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低声跟月儿说了声对不起后,就借着跟前树的高度,爬上了墙沿。
“看你这表情,怎么,见到本王很意外?”
通向自由的另一个方向,付笙早在底下等候多时了。
许苑堇无话可说,又不能不说,只能笑嘻嘻打算蒙混过关,“好巧啊!”
付笙不给面子,虽是仰头看着许苑堇,气场却强大,他笑着,回道:“不巧,本王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又说:“本王竟没想到,你爱好如此特殊,翻墙翻上瘾了?”
这天聊不下去了,许苑堇立即回身又跳回院墙内,哪知一个不稳,把脚腕狠狠扭了一下。
她死死咬着下唇,拧着眉把痛呼咽回肚子里,顶着满头的冷汗扶着墙起身,脸色苍白地拖着疼痛剧烈的脚,准备趁付笙还没赶过来时赶紧先回去。
可她不知,付笙会些功夫,根本无需从外面走正门绕回来,只要轻轻踮脚,就飘飘然落在了院内,风姿翩翩,没有一丝一毫宛如许苑堇此时此刻般的狼狈。
第12章 狗东西,你才蠢!
“你果然不是她。”付笙事不关己看了片刻,一出声便是这么一句。
心情不爽,想骂人,许苑堇也不伏低做小了,直接毫不客气地回道:“她那么娇弱啊。”
“不是。”付笙缓步上前,“她没你这么蠢,以为翻个墙就能离开这里了。”
“更不会蠢到把自己弄伤。”
付笙拉住许苑堇的胳膊,却被她狠狠甩开。
他讶异低头,看到了许苑堇盛满眼泪倔强要强的双眸。
这是付笙从没见过的样子,不管是在从前的许安瑗身上,还是在魂归后的许苑堇身上,这是第一次,他看到这张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
冲击力太过巨大,弄不清楚是为什么,心脏也紧紧收缩了一瞬,付笙放软声音:“你这么回去,伤会加重的。”
“这是我的身体,是我许苑堇的!我爱怎样就怎样!废了死了也全凭我乐意!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
长期以来的委屈,许苑堇自以为已经消解了。可实际上只是被藏了起来,只等着这一瞬间能有个缝隙,一股脑全部翻涌出来。
“你要是不想许安瑗回来之后变成个残废,就别碰我!”
出口的话虽气势十足,可许苑堇已经泪流满面。
付笙凝视了她片刻,最后妥协,侧身让开半条路。
许苑堇死咬着牙关,把所有情绪堵在齿后,连哭都沉默无声。
多可笑,不想被付笙同情,还得拿许安瑗做借口才能成功。
简直可笑至极!
付笙跟在许苑堇半步之后,屡屡想伸手扶她一把,却都被躲过。
他可以继续用各种言辞不费吹灰之力地要挟许苑堇,逼迫她服从自己的意思。但是看到许苑堇那样的眼神,他没有那么做。
“以后想翻墙出去,找侍卫们换班的间隙,从不显眼的角落翻。”
跟聊天一样,付笙像是在给许苑堇传授经验,“这里虽然荒凉,但也是因为这样,所以相较于别处,这里的守卫反而更强。”
许苑堇能听懂,抹了一把泪,问他:“那为什么今天没人?”
付笙不说,反问道:“你不猜猜看?”
又卖关子,许苑堇不想理他了,下定决心付笙再说什么她都不要搭理他了。
但直到回了院子,付笙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去请大夫来。”
许苑堇倚在绿荛身上,撇了付笙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感觉付笙在单独和她相处时的态度,跟有别人在时不太一样。
好像单对着自己时,付笙总是恶劣腹黑多余其他。但一旦有别人在场,他就变得冰冷又高不可攀。
许苑堇收回视线,深深觉得付笙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大夫匆匆赶来,给看过之后,正了骨,开了药就走了。
付笙本想说点什么,但许苑堇全身都充满抗拒和排斥,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嘱咐绿荛照顾好她,也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