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相凡:“……”
“怎么?明老师关心我?”周爱桥挑眉,眼神若有似无落在她的唇上。
明相凡没化妆,唇色是淡粉,偏白,有种冰雪覆盖的清冷。
“没睡醒吧?”明相凡瞪了他一眼,手绕了半圈,摸到了门后的把手,干脆利落地关门。
周爱桥落了一鼻子灰,没生气,默默喝了一口手上的咖啡,提醒房间里的人:“下午别忘了。”
明相凡靠在门背后,脚后跟怼了一下门,催促人离开:“知道了。”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虽然是半糖,但为什么会这么甜。
-
下午四点半。
陈陈火急火燎赶到明相凡房间。
“啊?凡凡姐,我听凌杉说你要和周老师约会?”陈陈摸着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你们在一起了?”
明相凡觉得荒谬:“?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陈陈诧异:“那你们没有在一起啊?”
“凌杉说我们在一起了?”明相凡问。
陈陈没说话,正在挑配饰的明相凡一顿,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她表情扭曲支支吾吾的样子,瞬间明白了大半。
“吃个饭而已。”明相凡坐在床边,蹬长靴,“昨天回来的路上他说让我给他几个小时,就当朋友间吃个便饭。顺便也想听听……”
“听听什么?”
“听听他的解释。”
“啊?”陈陈不理解,“什么解释?”
“小屁孩儿,”明相凡绕到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揉了揉陈陈的头发,“找凌杉玩儿去吧。”
陈陈羞红一张脸:“凡凡姐!”
明相凡喷了两泵香水,原地转了个圈,对镜子整理了衣领:“走啦!”
等电梯时遇见了熟人,一开门,许柯灵就捂得严严实实从里面出来,见着明相凡还被吓了一跳。
“你要出去么?”许柯灵哎呦一声,拽着明相凡的胳膊问道。
明相凡点头:“是啊。”
许柯灵摆了摆手,把口罩和眼镜摘下来:“先别出去,可能有粉丝什么知道咱们今天休假来着,门口堵的都是人。你现在出去绝对要被扒一层皮。”
明相凡迈出的脚立刻收回。
“行,我先下去看看情况。”明相凡安抚许柯灵笑着说道,“指不定有什么消防通道可以偷偷出去,总不能不给人出去过节的机会吧。”
许柯灵也跟着笑:“试试你就知道了,靠近一楼,感觉头皮都在蹦迪。”
明相凡乘电梯下行,途中给周爱桥发消息。
凡凡吃饭饭:你在哪。
Z:实时定位。
凡凡吃饭饭:你什么时候跑酒店外面去了。
Z:走秘密通道,我在外面等你。
凡凡吃饭饭:门口粉丝你看见了没。
刚发消息,电梯门就打开了,铺面而来的高分贝人声让明相凡后背的鸡皮疙瘩直冒。
周爱桥也打电话过来。
“不用担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在如此凌乱的环境中,也能清晰入耳,“是一位流量明星今天生日,粉丝过来给他过生日。”
明相凡堵住另一只耳朵,对着手机哦了一声。
“秘密通道怎么走?”
“出电梯,左拐,看见卫生间了么?”
明相凡左右打量,走过去又绕回来,“看见了。”
“卫生间对面有个白色的门,打开,顺着小路出来就好,我在路口等你。”
明相凡找了半天,才看见大型盆栽绿叶子后面隐藏的门把手。
“这酒店真高级,秘密通道就像在玩谍-战。”明相凡摁下门把手,“好啦,那我……”
明相凡一推门,和里面正在开门的人撞了个满怀,手指也无意触到了扬声器模式。
“抱歉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互相道歉,相撞的女生抬眼看了看裹得像只小熊的明相凡,几不可见地盯了几秒钟。
周爱桥在通话那头问:“怎么了?”
“没事儿,撞到人了。”明相凡火急火燎摁灭手机,加快速度挪腾着步子往外走。
穿过不算亮堂的通道,刚看见天光,一辆通身漆黑的轿车驶入眼前。
车窗缓缓降下,周爱桥从驾驶座倾身,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车。”
明相凡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开门坐进去,拍了拍脑袋上的雪:“吃个饭就跟偷情似的。”
这句话,无端和五年前一样亲昵。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住了。
最后还是明相凡咳了一声,清嗓子道:“我们去哪儿吃饭?”
“安全带。”周爱桥提醒。
明相凡恍然,扯过带子扣好。
周爱桥:“去我家。”
明相凡当即握紧了安全带:“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周爱桥启动车子,勾唇一笑:“后悔也来不及了。”
“跳车可以吗?”明相凡绷着一张脸,异常严肃。
“如果你不想明天街头巷尾的娱乐八卦上都在说——新晋小花旦无故跳车,是情感受挫还是金钱纠纷……”
周爱桥话还没说完,明相凡就阻止道:“打住打住,去去去,哪儿都去。”
红灯。
车子停下。
周爱桥抿唇,侧首看她:“是生是死都和我一起?”
明相凡嫌弃地看他一眼:“周老师,你好肉麻哎。”
周爱桥摇摇头,笑了一声,启动车辆。
随风舞动的雪花被疾驰的车辆撞散,雪花汇聚一圈,原地打转后,飞往更高处,随后又慢慢坠落,融化在地面上,很快消失不见。
车子停在市中心一处楼盘底下停车场里。
明相凡下车前扯掉了围巾,正抱在手中,准备下车再套上脖子。周爱桥解开安全带,“围巾放车上吧。”
明相凡有点纠结。
周爱桥又说:“放家里也行。”
两方对比,明相凡飞快将围巾扔进后座。
此处楼盘位于青荷市中心,一梯一户,私人刷卡电梯。
顶楼能俯瞰整个青荷市,夜间尽揽灯火阑珊。
不过电梯在12楼便停了下来。
周爱桥先出去,手挡在门上,等着明相凡跟上来:“欢迎回家。”
明相凡顿了顿:“那处公寓呢?”
周爱桥从鞋柜中拿出拖鞋,放在明相凡的脚前:“还在。”
明相凡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换鞋,长靴上的绑带有很多,明相凡慢慢解开,周爱桥也不着急,蹲在旁边,给她解另一只长靴上的鞋带。
“那为什么不去哪里?”明相凡穿上毛绒绒的拖鞋说,“你该不会是向我炫耀你买了套市中心的房子吧?”
周爱桥被她奇怪的脑回路气得不想说话,最后无奈戳了戳她的额角:“这间房的房号是多少?”
明相凡怔住:“这不是一梯一户吗?还有房号?”
周爱桥重重地叹了口气,输入密码1201,将门敞开,拉着她的手录入指纹。
明相凡看着他不断调整拇指的覆盖面,试探着猜:“12楼?”
“那只有一户应该是12零几?”周爱桥循循善诱。
“1201……”
“哒”一声,指纹也录入完毕。
“这是你的家。”周爱桥站在逆光处,静静看着明相凡。
楼梯间十分宽敞,四周都静谧。大门敞开,室内的光线莹白,迫不及待从房间里涌出来,亮得她眼睛刺痛。
“1201,这个数字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这个家,也永远是你的避风港。”周爱桥说道。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便叫她能涌出热泪。
家这个概念,最初对她而言,是永远排在最后的待选择。后来她有了家,李听玉和初若在她少不更事时给予亲人般的爱,那是她对于家的第一次定义。
家是温暖的。
是一盏简单的小桔灯,在深夜等她回家。
后来,家是想和他走下去。
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数广袤银河里的星,揽大千世界的景。
明相凡垂下头,用手擦掉脸颊上的泪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个房子我不能收。我的家,用自己赚来的钱买才算是不愧对我自己。”
周爱桥将她拉进房间。
门啪嗒一声关上。
周爱桥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为她拭去眼泪。
“不要有心理负担。”周爱桥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我们在一起时,我便想买这里,但是当年这里还在修建。后来这里建好了,我便买了下来。公寓那边——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很怕回到那里,一回到那里,看着熟悉的碗碟,你穿过、碰过的衣服,我就恨不得立刻找到你,告诉你,我很爱你,我很需要你。无关我的病症,只关于我的心脏。我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再祈求,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明相凡抬起眼睛,红透的眼眶中还残存着一汪即将哗然的清潭。
“周爱桥,”明相凡伸手抵在他的锁骨处,说是相抵,更不如说是垂搭,“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周爱桥的呼吸都快听不见。他能察觉自己的心率似乎已经快要冲破医疗定值。但是耳边寂静,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想要听见的话吹得灰飞烟灭。
“嗯。”周爱桥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松垮了肩颈,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说吧,我听着。”
“曾经我对于爱情的想法很简单,简单到,我认为用一颗真心就能换来另一颗真心。遇不到,兴许只是时间问题。”明相凡叹了口气,“我没有经历过你死我活的爱情,在我们的感情开始前,我认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是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爱情不是嘴皮子一碰,心灵感应那瞬间就能产生的。它或许要经过漫长的时间锤炼,又或许需要无数次的分分合合。两人在不停的错误答案中磨合,‘你迁就我,我谅解你’,直到我们适合生存。”
“我想我们目前需要冷静。《蒲公英》让我们再次相逢,但你分不清究竟是欲望的趋势,还是心里那丝不甘,使得我们再次被捆绑在一起。而现在我们深陷《相见欢》,我分不清楚我对你,究竟是周爱桥的念念不忘,还是元蔚的心有余愧。”
就像小时候在饰品店逗留,她喜欢亮晶晶的发卡,戴在头上遇见太阳都会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她长大,身上每一处都可以被代言商安排上华美高贵的珠宝首饰,可她已不再稚嫩,不再是那个去阳光下蹦蹦跳跳的女孩儿。
她明白自己在成长,可又会时不时去怀念从前的自己。
就像这段感情,她想要回溯,给自己和周爱桥一个机会,却永远都捋不清自己的心意。
她无法欺骗自己,却也想对得起这份感情。
周爱桥微微拱起身子,半弯,将明相凡抱进怀里。
“阿凡,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少于我们分开的时间;也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信息素的吸引、不是因为曾经的双相;更明白我这颗心脏,随时随地都在说‘我很爱你’。”
周爱桥蹭了蹭明相凡的脑袋,两人的头发勾缠在一起。如同冬天和雪花,永远不可能从人类的常识中分离。
周爱桥像一只小猫般寻求庇护:“我等你,不论多久我都等,等你想明白自己的心,也等你回头愿意看我一眼。”
明相凡也伸手,回抱住了他:“谢谢你。”
“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周爱桥闷闷道。
周爱桥时不时会在这里住,因此冰箱中的蔬菜都是新鲜的,昨日他安排了小罗填补冰箱的肉类,他和明相凡的元旦烛光晚餐这才有了牛排的加入。
两人下午“谈心”后,又回归到了原本的社交状态。
不过对明相凡来说,她更能心平气和的和周爱桥坐下好好聊聊天。
不谈感情,讲讲花草,又或者聊聊圈内的八卦。
似乎几小时前出现的画面只是两人做的一场梦。
夜幕低垂。
楼层的布局基本相同,客厅面积较大,安装了落地窗,从窗边望去,周围被高楼包围。
周爱桥走到她身后,将来时穿上的外套给她披上,胳膊肘上同样挂着绒毯。
“想出去么?”
“去哪儿?”
“顶楼。”
“?”
直到进入电梯,周爱桥掏出顶楼住宅卡的时候,明相凡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你别告诉我,你把顶楼也买了。”明相凡裹紧自己的外套,发出了穷人的感叹。
周爱桥将房卡扔进她的衣服兜里:“顶楼送平台,一起买挺划算的。”
“还是有钱啊……”明相凡快哭了,不知道是被羡慕哭还是被外面的冷风冻哭的。
顶楼的住宅和楼下有几处不一样,从电梯出去后,先入户,客厅面积比楼下小一半,那处开了一个门,打开门出去,便是这座楼盘一览青荷的露台。
门刚开启,外面的冷风便猛地往她身上裸-露的地方钻。
周爱桥展开绒毯,将她兜头裹住。
“冷么?”周爱桥低头问她。
明相凡摇摇头,比起冷风,露台上的景色看一眼,便能忘却所有繁杂的事情。
“好美啊。”明相凡感叹道。
整个青荷似乎变成了一块块的乐高,闪烁着细碎亮光,拼接成了这座城市。
从露台上向下望去,大大小小的街巷变成了连接亮块的荧线,将毫无关联的高楼串联。人变成了蚂蚁般的黑点,也有人提早在大街上燃放了烟花,你追我赶,笑声似乎能冲破空间的阻碍,传至明相凡的耳边。
空中又渐渐落下了鹅毛般的雪。
耳边似乎有滋滋的声响。
明相凡侧头看过去,周爱桥刚点燃仙女棒,见她看来,将手上的一股脑塞过去。
明相凡咧开嘴笑道:“烟花哎。”
“是啊,烟花。”周爱桥看着她笑,在那一刻,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痕迹。她在闹,他看着她笑。
明相凡举着两束仙女棒,张开双臂,面对着青荷附近陆陆续续升空的烟花大声呼喊:“新的一年!若若姐和奶奶要健健康康!咕噜多吃两碗饭!剧组拍摄顺利!工资越来越多!”
明相凡松了一口气,在仙女棒燃尽的那一刻将所有愿望说出口。
周围烟花的声音如雷鸣,一声大过一声。
周爱桥走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没有我的愿望?”
明相凡一愣,他温热的气息似乎从耳廓吹进了心弦。
“那看在你今日带我看这么美的一场烟花的份儿上……”明相凡故意吊着声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