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飕飕的眼风刮过,弄得贺临的眼皮狂跳了几下。
“我就说她靠不住,可怜我半夜帮你去堵她。”
傅卓弋:“你难道不是顺路?”
贺临摸了摸鼻子,“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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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妍找到郑央,她并不在原来租住的房子里,而是焰城有名的陵园。
她也是才知道,宋予年的身份不同寻常,他的工作就是潜藏在走私犯人堆里做卧底。
宋予年的病,是常年接触放射性化学物质,一日日积累起来的。
时妍找了郑央半夜,好不容易把她送去医院。
一醒来,她就情绪激动地拨开了她的手。
她捂着脸,双眼红肿,眼底情绪激烈。
“脏……脏——”
起初,时妍以为是她躺在地上,身上衣服脏兮兮的,就说自己带了干净的衣服来,护士也给她擦洗过。
她就突然抬起眸子,用恨极的眼神看她。
“时妍,时家脏死了。”
郑央猛地挥开时妍的手。
轰隆隆,仿佛无数惊雷从耳边炸响,时妍倏然瞪大眼,身体后退了两步。
尘封的记忆又从心底冒出来。
一层层撕裂的疼。
脑海里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她歇斯底里的骂声,恍恍惚惚,以至于连郑央拿起什么都忽略了。
直到护士冲进来,压制住她并往她胳膊上扎了一针,她慢慢昏睡过去,房间里也安静下来。
护士看到缩在角落里的时妍,有点同情道:“病人状态不稳定,建议多说点开心的事,别勾起她悲痛的回忆,这样有利于患者康复。”
时妍僵硬地点头。
随后又陷入了浑噩之中。
时家走私,她作为受益人,很难真正体会受害者的苦难,可最亲近的朋友,突然因为这件事和她敌对仇恨,她一时根本接受不了。
而这其中,还有一份对宋予年的歉疚。
她在墓前发现郑央时,她手上戴了一枚钻戒,钻不大,但很精致,戒环上还写了宋和郑的姓氏。
这种伤痛,如何轻易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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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打击,让时妍把傅卓弋忘了个彻底。
等她再次回到病房,却被医生告知,他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
“那么重的伤,你怎么不拦着?”时妍把贺临的桌子拍得乓乓响,而贺临只翻了个白眼,“真关心,就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何必在这亡羊补牢?”
第162章 锋利
时妍被刺了下,粉色的唇瓣都在颤抖。
贺临看她这样心有不忍,语气缓和了些,“你也不用太担心,傅家又不缺家庭医生,他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怎么能不担心?
是为了救她,他才变成那样的。
想着,眼泪就和喷泉一般往下落。
贺临摇头,评价道:“真是不可思议,你居然变成现在这样。”
以前的时妍,永远高高在上,从未为情为爱闹得小家子气过,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心服口服称她妍姐的原因。
大概是知道,亏欠的太多,还都还不上了吧?
“如果有一天,十安的亲生母亲回来,你该怎么办,时妍?”
似乎一只无情的手,牵着时妍的四肢,把她从那种愧疚中,劈成两半。
一半憎恨,一半心软。
可想到傅十安那软软的小兽般的无辜的眼,她又狠不下心来厌恶。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时妍怎么会对景希和傅卓弋的关系迟疑?
她以前必定要横加阻拦的。
“那我就离开。”
傅卓弋没说过傅十安的母亲去世,那就是还健在。
对待景希,她是仇恨为上,再加上对傅卓弋的了解和感情基础,她能告诉自己,那不是在破坏别人家庭。
可傅卓弋和傅十安的母亲就算了。
能生下孩子,一定是爱过。
固然恨他当年对她的背叛,可谁让她的心也背叛过他?
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至于计较。
贺临神情复杂:“时妍,你真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原以为,最冷血最无情的女人,现在肯为了孩子让步。
时妍苦笑,“或许之前他给过我机会,但我没抓住。”
吴岳后来给过她电话,但她忙比赛挂断了。
但她想,也没什么好值得沟通的,不过就算曾经算计过,后来合作过,没撕破脸皮,都是给彼此的面子。
贺临最后深深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看着她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时妍现在被你骗的有点惨啊。”
微信发过去,很久才被回复,“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管得有点多吗?”
贺临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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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妍再去看郑央,她就跟个婴儿一样,蜷缩在被褥里,面朝向靠窗的地方。
双目空洞,显然陷入极度的悲哀和痛苦之中。
阳光熹微,洒落在她脸颊上,落下几颗细微的光斑。
她凑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郑央眼底泪水似乎流尽,已然认不出她。
苦涩的话堵在喉咙里,时妍捂着嘴跑出去,蹲在门口呜呜的哭。
她实在是放松了警惕,刚哭了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她露出善意的笑,还问她是不是叫时妍?
即使她很快反应过来,也悔之晚矣。
那女孩把记者带过来,摄像机往她脸上怼,闪光灯恨不得把她的瞳孔刺穿。
“请问时小姐是不是谋害玉婉的罪魁祸首?”
“得到苏韵奖项,是实至名归还是暗箱操作?”
“听说傅氏才是苏韵的最终主办方?”
“白玉兰和宋氏解约,背后是否有时小姐的手笔?”
时妍被逼得步步后退,可后面就是郑央的病房。
她推门可以进去,但记者们会闯入,打扰央央的安宁。
胸口的闷火似乎要燃爆,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燃成灰烬。
可时妍最后还是忍住了,她一眨眼,眸底的恐惧消失无余,眸光晶亮且坚韧。
“如果有违规,苏韵怎么算作一个最公正的选拔平台?你们是在质疑电视台的眼光?还是你们胆子这么大,仗着记者的身份,名义上剖析真伪,实际上想把人逼到绝路?”
记者显然没想到时妍会这样回答,一瞬间滞仲。
但在短暂的惊怔之后,记者问的更加大胆,“你这样说,是因为后台就是傅氏吗?早听说傅总和之前的时小姐是未婚夫妻关系……”
“知道还有必要多问吗?”
结实的臂膀挡在时妍身前,霸道地替她挡住了身前的攻击,她被他遮得严严实实。
因为靠得近,他身上的泰姬香气无孔不入地往她的鼻尖钻,时妍一仰头,就能看到他的后颈。
他一来,媒体的目光自然不再盯着时妍。
而他的回答,也正印证了刚刚记者的疑问。
顿时一道惊呼,“原来傅先生和时小姐真的是……”
然而没等他开口说完,江明已带着保镖过来,把在病房门前堵得水泄不通的记者媒体赶走。
人高马大的保镖轻而易举就把摄像机夺走,摔碎在地板上。
记者们好不容易才堵到人,也拍到很多照片,可没想有这么一出,当即悔得肠子都青了。
最后还想把摄像机捡起来看能不能修复,结果连碎片都被傅卓弋带来的人清理干净了。
事后江明淡淡拨了拨眼镜,豪横地甩下一张卡。
“这是傅总对砸坏你们摄像机的赔偿。”
时妍被傅卓弋护着往外走。
一直进到车里。
她的魂才好像飘回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怒气四散在车厢里,傅卓弋眸光凛凛,冷声暗讽,“这几天还没躲习惯?”
“玉婉在重症监护室,一日没醒,你就一天辩不清。”
她咬唇,“你能不能别骂我。”
红通通的眼抬起,她咚地一下撞进他怀里,单薄的身体往他怀里靠拢,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傅卓弋只感觉这道力太大,她似乎是想把自己融化到他的身体里。
“你冷静。”
傅卓弋扯开她的手臂,时妍憋在心里的情绪发不出来,一口照着他脖子,狠狠咬下去。
颈动脉是全身最容易沸腾的地方,连接心脏,心口处的每分触动,都能清晰感知。
她只是咬破了颈皮,却感觉到灼烧的热度,碰到血液的腥香。
“咬够了?”
男人的声音有点磨砂的哑,性感到锋利,正要扯开她,时妍却不依不饶,顺势压住他完好的手掌,朝他的唇亲过去。
前面的玻璃窗不知什么时候拉了起来。
她饱满的唇峰,还带着他颈部的鲜血,涂在她唇上,愈发像艳丽的口红,却比口红多了几分靡丽的味道。
他的眸子垂下,盯着她的唇,眸色越来越沉。
她这次却没什么攻击的欲望,只是想用亲吻来解决自己的不安。
直到那点血迹一点点染上他的唇,他的眼眸也一点点变成红色。
在她亲够了,缓解完内心的痛苦后,将要退开的间隙。
第163章 转折
后脑勺却被狠狠扣住,男人的呼吸无孔不入。
耳珠被他衔住。
“你享受完了,该轮到我了吧?”
唇舌侵略,傅卓弋把她尖利的齿咬破颈尖的仇报了,也把她的唇舌染成了红色。
刺痛没让她难过,反倒缓解了她内心的苦闷。
这场亲吻,与其称作亲密,不如称作发泄,时妍宣泄了精神的痛苦,傅卓弋宣泄了爱而不得的惆怅。
这场亲吻,夺走了时妍所有的呼吸,到后来,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气喘得不行,止不住的求饶。
男人却在她耳边轻笑,“这么久没亲过,吻技不行了?”
时妍身体一顿,上次和傅卓弋亲密后,已经差不多过去两个月。
上次她想和傅卓弋在他的卧室发生点什么,他不也没许么?
但事实归事实,时妍却是不肯承认的。
傅卓弋静默下来,如渊的深眸晦涩且幽暗,他的大掌覆在时妍的后脑,灼热的气息掠过她的眉心、鼻尖,还有唇瓣,性感的喉结滚动。
时妍看着他,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的气喘不匀。
报复般发狠咬住他的唇,同样吐气如兰的勾引。
傅卓弋抵住她的额头,单手扼住她纤嫩的脖子,唇舌长驱直入,吻得更深,时妍的舌根被他吮得很疼。
挣开他的时候,眼圈红成了兔子。
江明把车开到了海边,时值三月,春风拂面,春水初融,有柳枝抽芽而出,长长的栈道一直铺到海边。
天刚明,一轮朝阳从海边爬出来,极致的殷红,一圈圈的霞辉水车般融进海面,鱼鳞般随波浪蔓延。
时妍很乖巧地伏在傅卓弋怀里,衣裳被剥掉又穿上,身上还有层薄汗未消融掉。
一抬眼,那轮朝阳霞辉毕露,透过车窗,洒落在傅卓弋英俊峭寒的侧脸上。
“时妍,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
傅卓弋看向窗外,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事后的性感,但时妍更关注的,是他话里的深意。
算什么?
算情人?
算男女朋友?
还是算一夜情?
时妍抿唇笑了下,张开纤纤十指,任由海边的余辉在她指间跳跃。
“你就当萍水相逢,有一日便快活一日吧。”
开口时,语气艰涩,喉音里带了几分哭音。
傅卓弋心口一痛,侧眸看她,却发现她没哭,是在笑着的。
这笑却比哭更扯动他的心弦。
跟我回去,我帮你安排好郑央的生活,怎么样?
话就在嘴边,但苦笑逸散在唇边,那个念头随即被他打消。
“时妍。”
他要叫她,时妍却不愿意回头,手指死死扣住车窗的边缘。
她大概能猜到傅卓弋要说什么,在一起这么久,这点心有灵犀都没有,不就算白活了?
傅卓弋看她那么执拗,倒是不急了。
“让江明送你回去,这几天先别出门。”
车门开了又关上,直到他大踏步离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时妍才别过脑袋。
江明对总裁吩咐的地方,不止一点的疑惑。
幸好时妍提醒他,去的是之前和童姨一起开的酒店。
童姨平日大多都在医院照顾母亲,很少回酒店。
时妍这段时间都在剧院,倒是很少回酒店,所以并不知道,童姨的儿子也找了过来。
打开门,没有想象中的脏污,屋子整洁得厉害。
厨房里还有飘出的米香。
时妍第一瞬间,以为是童姨回来了,敲开厨房门,却发现那人是个男人,远比童姨高大魁梧。
她脸上的笑一僵。
男人看见时妍也是一愣,随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你是时小姐吗?”男人说话不是很利索,但是古铜色的脸上带着善意的笑。
时妍也笑笑,“是,童姨跟你提过我?”
男人点头,“我叫童木,是个流浪歌手,我回来看母亲和姥姥,等会就走。”
他指着墙角的贝斯,唇角牵了牵。
时妍这才发现,虽然童木有大多脑瘫儿的特征,但他穿着潮流,站在时尚的前端。
童木煮了粥,热情邀请时妍一起。
但时妍没胃口,转身就进了房间。
童木眨了眨眼,手里端着的粥还在冒着热气。
时妍这觉睡得昏沉,有人笃笃地敲了很久门,才把她叫醒。
“来了。”
本是要开门的,但手一搭上门把手,时妍就长了个心眼。
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是江明,她才松了口气。
门打开,江明把手里的粥递过去。
“这是总裁让我送给时小姐的。”
海鲜粥,还冒着热气,又暖又香。
时妍还是没胃口,但是好歹吃了两口。
去厨房丢垃圾的时候,才发现童木把锅里的粥都带走了,锅也刷的很干净。
时妍敛眉,无意间错目,发现了一张纸条,旁边还有一张卡。
纸条是从烟盒上撕下来的,边角歪斜。
卡上面还沾了些土,带着几块划痕。
纸条上写着:以后我每个月都会往这张卡里打钱,杯水车薪,但我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