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飞快地完成了分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得出了结论:显然,一张早已张开,不知编织到何种程度的,危险又致命的网在等着他们。
网里每一个无知、脆弱的普通人,都是人质。
车内的氛围骤然紧绷起来,七海建人一言不发地开火加速,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你们几个自保没问题吧?”他飞快地问道,“别逞强……算了,保护好手里的终端,万一走散了有问题及时发信息求救。”
我慢吞吞地靠到了车后背上,降低存在感,将话题交还给了他们。
我没有说出口的一个猜测是:五条悟这一次可能真的没有在整他们。
他对每一个人说的都是真话,也的确是他对他们的安排。
虽然一点也不想承认,但是在他看似荒唐不负责任的背后,我仿佛看了他嚣张的嘴脸,以及一直挂在嘴边,以至于很多人都习惯了的话:
“没关系,我可是最强。”
最强啊……
我微微闭上眼睛,将自己呼吸放轻,逐步调整为应战状态。
那可是提前得知了不知道多少内幕消息,布置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暗桩,在有人分担压力的情况下,认真起来,带上脑子,或许还夹杂有挚友被算计的愤怒的五条悟。
这样的人,当他口口声声中说“有一场大戏”,却又对所有亲近的人三缄其口,甚至只分配了轻松的任务时,代表了什么?
很简单,他准备出全力了。
所以――
我无敌,你们随意。
……
车在距离地铁站不远的停车场停下时,四个学生一个成年人共计五个咒术师,没一个发现异常的。
以至于最靠谱的七海建人都忍不住确认了一下地点。
是他们推测错了吗?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这个疑问。
闭目养神了一路的我睁开眼睛,手搭在了身侧的安全带卡扣上。
“咔。”
沉思状的钉崎野蔷薇回神,微微偏头,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说好了只是搭个便车,到地方我该和你们分头行动了,”我指了指她手边的车门,示意借过,“与其傻站着,不如去探查一下,这方面五条悟总不会拿你们寻开心。”
钉崎野蔷薇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十分自然地将手搭在车顶接我出来。
同步下车的七海建人看到这一幕神色相当复杂,飞快地扫了一眼从另一边跳下来的,什么也没反应过来的几个没用男生。
七海建人应该是被交代过我的事情,并没有对我的脱队作阻拦。
倒不如说,这位男性咒术师对社交距离的把控拿捏得相当精准。
是一个很靠谱的大人。
我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心中仅剩的一丝担忧也没了。
战斗力几个一年级实际上已经不缺了,现在又有心智和经验丰富的行业前辈带着,只是一个还未成型的网,应该不会有大事。
我放心地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转过身,学着周围人的样子,迈进入站口,汇入人群中。
有一些事情,只有和咒灵交过手才能明了。
比如说,以花御展现出来的实力、性格特征和攻击方式,比起咒灵更加偏向精灵的组成,包括偏向防御而不是力量输出、侧重现有场地的应用而不是无中生有的阵地构造……等等特征,都不太像是能老谋深算到做出盘踞一个大型地铁站的那一类。
要么是有一个存在在背后指挥,比如说咒灵和那个假的挚友君合作了,要么另一种可能……
这里只是一个分散人力的靶子。
“可能性很大。”
我抬头看着繁复的地标和地图,比照着先前看的东京交通图,耐心寻找着通往涉谷站方向的路线,轻声说道:“那么,最终主场在你那边吗,让我先来新宿,是觉得路上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哪怕我遇上了,也不会出意外的事情?
我皱起了眉,没由来的,手指点上了屏幕,快速打了一句话,群发。
“涉谷……涉谷……啊,找到了。”
我听到了列车进站的声音,“一站,用时三分钟。”
地铁自动门打开,汹涌的人流涌出,与此同时,后方传来了人流的推力。
单人的力量在人群中显得极为渺小,以至于,当我不由自主地往前,踏入挤无可挤的车厢内时――
穿着袈裟,扎着小辫子的僧侣似是被绊倒一般,再正常不过、再随意不过的向我伸出的手,完全避无可避!
“轰隆――!”
头顶传来了塌方的巨响。
车厢内,恐慌在慢半拍的尖叫和警报声中散开。
额头上有着缝合线的男人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似乎这份混乱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是同样的,由于乘客的四散,周围的人群已经不如先前的拥挤。
“哎呀,”男人苦恼地,假惺惺地露出一个看不清眼睛的笑:“还保有一丝自我意识吗?”
漆黑的车厢外,咒力形成的植物根茎快速枯萎消失。
而男人的手,终于还是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无为转变。”
……
同一时间,涉谷站。
暴怒的五条悟站在冰与火的包围中,脚下踩着生死未卜的白色短发诅咒师,一手捏着成型扭转的暗紫色球体,一手将已经恢复的漏瑚整个提起,一字一顿地问:“我不想再问第二次,他人呢?”
“夏油杰――或者说,\索?”
第114章 这都是什么xp啊(战术后仰)
正常情况下, 当你遇到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等待已久的猎手露出了一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表情,就差说一句“是我技高一筹”, 或者“你完蛋了”的时候, 无论谁心里都会慌乱一下的。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这个奇怪的男人将手搭在我肩上,恶意满满地说出“无为转变”――这个一听就很厉害的招式时,我下意识地……就结了一个印。
……反正从头到尾, 我会的结印就那么一个。
但这也不能否认,我在结印的一瞬间,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 面对无法解决的危机时, 我第一时间、下意识想到的对象已经不是老爹,而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一毫厘之差的恍神,加上原本我的速度便不如那些经常结印的忍者灵活, 导致结印拖延了一会。
但已经拉近距离的敌人脸色变了。
似乎是怀疑, 他有些滑稽地抬起手,再放下,不信邪地又重复了一次:“……无为转变!”
无事发生。
我保持着结了一半、不上不下的印, 茫然地回视此人:“啊?”
你这人好生奇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样子,是此人引以为傲的杀手锏放了个空……的意思咯?
我一下子支棱了起来,心也不慌了,不合时宜跑偏的思维“嗖”地蹿回到正轨。
我反客为主地, 真诚地握住了那只手, 露出一个和善的表情:“是这样的, 有句话叫有来有往, 我看您都努力了两波,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的回合……对了,方便解释一下你刚刚想要做什么吗?”
被我真诚提问的不知名男性露出了见了鬼的表情:“不可能!你为什么……莫非你没有灵魂么!”
“真失礼,”我顿时就沉下了脸,不愉快地甩开他的手,反击道:“倒是你,靠着不正当手段延长寿命,灵魂都已经腐烂到发臭了。”
我还没有嘲笑他,敢于对一个本质就是灵魂,□□只是禁锢的斩魄刀说这句话,就和他敢触碰我的灵魂的动机一样失礼,且无知。
假若只是肉身的对碰我还要掂量一下,灵魂……只能说他运气不太好吧。
同系的攻击,向来是谁强谁占上风,身负浩瀚灵压的我没道理会连一个区区扭曲都扛不住,更不要说我身上还叠了不止一层的甲。
唔,要不要告诉他,刚刚这一手连我的防都没破呢……
没错,我已经反应过来了。
“无为转变”这个技能,说到底我是听说过的。
吉野顺平入学时带过来的有关另一个特级咒灵――诞生于人与人之间的憎恶,自成“真人”的咒灵,展示出来的其中一个改造灵魂能力,就叫做“无为转变。”
眼前这个人必然不是特级咒灵,也不是人类,按照五条悟之前对他现身时的失态……总之省略弯弯绕绕,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顶着五条悟挚友身体的某个存在,把名为真人的特级咒灵调伏……唔,不太像……吸收?吸收消化了?
噫。
大概是一下子被恶心到的表情没有遮掩好,夏油杰……姑且称他为“伪夏油”好了,伪夏油露出了被激怒的表情。
或者我更愿意称之为恼羞成怒。
“姑且让你得意一会。”
他理了理有些凌乱褶皱的袖口,后退了几步,眉目恢复了令我困惑的倨傲,就像是那些我曾经见过的高高在上的,无知又傲慢的贵族一样。
“只是这样,你还能笑出来吗?”
伪夏油伸出一个手指,眯着眼睛,嘴巴裂到了常人达不到的宽度,“……杀了她。”
空荡荡的列车早在我踏入车门后就尽职尽责地启动,空洞晦暗的隧道只有列车穿行的啸鸣,受惊的人群在刚刚的混乱中纷纷跑离了这一截车厢,于是,只剩下我与他的空间内,不属于钢铁金属环境的绿色出现得就非常突兀。
“咔嚓……”
我猛然回头,这才注意到室内有些过于昏暗了。
透明的车窗出现了被挤压的蛛网,狰狞的植物根系从塌方造成的缺口中源源不断地探入,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一截车厢就被从外边包裹成了一个不透气的牢笼。
我认出了形成这群根系的咒力:“花御。”
伴随着这一声,沉默的特级咒灵缓缓现身。
咒灵眼部的枝条依旧是象征着重伤的折断状态,包裹着手臂的包袱不见了,两只不对称的手臂如同雕塑一般僵硬下垂,但这些都不是最异常的。
……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你也被吸收了么?”我轻声问道。
花御自然是没有回复的。
在坦然后退的伪夏油得意的笑声中,步步逼近的特级咒灵沉默如傀儡,更多、更多的根系从缺口涌入,填充着本就不够富足的空间,远离地面的幽深隧道仿佛成了一个绝佳的谋杀场所,方才短暂吃瘪的猎手再次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然后我就叹了口气:“唉。”
好吧,我承认,针对躯体的攻击的确是我的软肋。
挟持着一趟列车的人质也在同时制约我使出大范围攻击。
表面上看起来,这位伪夏油的确是什么都考虑到了。
只是我会让大大方方的什么防护都不做吗?
尖刺自前方逼近,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必须说,你真的挺讨厌的,”我越过花御的肩膀,看向隐在咒灵后方的腐烂者,认真道,“你大概是想逼我动手,无论是毁坏列车造成人员伤亡,还是击杀花御,都能让我背上那么点因为被迫动手造成的心理阴影?”
“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也挺像我讨厌的那群人。”
“真讨厌。”我再次强调。
“不过你可能注定又要失望了。”我垂下眼,不再去看特级咒灵死灰色的皮肤:“不想打的时候可以不打――我应该还是有这份任性的权利的。”
虽然这个也是我才想明白的事。
“――什么?!”
远远的,隔着咒灵和骤然爆裂开的根系,我听到了伪夏油的怒斥:“花御!你背叛了……不,我刚刚就已经彻底抹掉你的思想才是,那么――是谁?”
比咒力形成的树根更苍翠,比晦涩阴暗的枝叶更加繁茂,由纯粹的,广阔生命力凝聚而成的树木自我为中心爆发,额心被激活的阳封印源源不断地传输着治愈之力,为我铠甲,为我戈矛,为我……为我一切我想与不想做之事。
“我的守护者,包容着我、爱着我,也是我所爱着的森与大地,”迎着相撞的两片森林,我张开了双臂,“名为――千手柱间。”
然后在塌方更加剧烈的摇晃中,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悄悄咕哝:“本来不想的,结果还是要叫你来,可恶,怎么都感觉自己跑了个寂寞。”
带着草木的风拂过脸颊,一声轻笑自我耳边响起。
我不满地扭过头:“你别太得意了……”
笑声更大了,在我愤怒暴起之前,一双带着茧子的手捂住了我的双耳。
下一秒,整个列车都开始晃动,距离几节车厢外的人群慌张尖叫,我顿时紧张地抓住后面人的衣服:“你收着点,还有人――你行不行呀?”
耳垂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来人无奈道:“知道了,别急。”
我急不急不知道,只不过接二连三吃瘪的伪夏油是真的急了。
具体表现就是从他宽大的衣袖中源源不断抖落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咒灵。
以及他那个长着缝合线,似乎晃动再剧烈一点能直接开裂的脑袋……等下,它真的开裂了!
冷不丁瞅着这一幕的我倒吸一口冷气:“什么东西――”
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和大蛇丸一样的忍法奇幻换身,结果没想到这是一个真物理意义的换脑,一时间不由得升起一种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感慨。
而一见机不对立刻撤退的伪夏油……现在我称呼它为脑花,果断地放出了咒灵袭击人群试图拖延时间,本体则是虚晃一招,见精神污染达成目的后,一边利落地关上脑壳,一边熟练地往人群中跑。
“这么果断?”我被他连试都不试的放弃惊到,目光接触到吞噬咒力的木遁时,顿悟:“好的,看来你也知道他是谁。”
再一次对《Naruto》的出名有了新的认识。
……不对,那他为什么不怕我?
莫名感到一阵不爽的我拔腿就准备追。
“不用追,”相当出名,靠名字就逼退脑花的某人一把按住我,“他的目标不是你,现在只是在拖延时间到车停。”
我停下,询问地看向他。
一段时间不见,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的千手柱间笑了笑,解释道:“他现在混入人群,碍于你的态度,以防你暴走,哪怕手里有能给人造成伤害的力量也不敢用,但你如果追的紧了,被威胁到脸上时,他可能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了。”
终归还是战斗经验少,与人打交道更少的我:“唔……”
“而且,应该有更想解决他的人吧?”千手柱间拍了拍我的肩膀,替我整理歪掉的领口,低垂着的眉眼冷酷而温和:“现在,你或许可以想一想怎么处理你身后的那个?”
分明说的是正事,动作也只是简单的抚平褶皱,我却感觉到带着厚茧的指尖似有似无地从我的颈侧划过。